第六十章

    在我爱你三个字出口的时候, 程一?言就仿佛被定住了。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被身后的工作人员催了一?次场才抬步上?前，脚步也没有平时的稳。

    这?种状态很少出现在程一?言的身上?, 尤其是在镜头前——毕竟他向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类型。

    哪怕这?会?儿地震了, 如果他发现有人在拍, 都会?用走红毯的姿势走出去。

    但这?一?刻，程一?言连他一?贯的礼仪都没能完全保持住。

    “谢谢。”

    程一?言抬手，和方雾像朋友般轻轻拥抱了一?下。

    这?个拥抱很礼节性，但程一?言松开时手指却还微微颤抖, 像是还在压抑情?绪。

    他听到了。

    从开头没几句的时候, 他就想到了，方雾这?首歌是送给他的。

    只?是他没想到，方雾会?把我爱你三个字真的嵌入歌词, 说给他听。

    他偶尔会?逗方雾，希望听到他说这?个, 但并?不是强迫的意味，他知道方雾爱他, 只?是内心防线过高所以羞于表达而已。

    但这?一?刻, 仿佛方雾心里?的最后一?扇门也终于向他打开, 大?大?方方迎接他, 说上?一?句欢迎光临。

    他终于彻底走进了方雾的世界。

    这?是他收过, 最好的礼物。

    方雾也有点紧张。

    他故作淡定地摸了下耳返, 问，“刚刚的表演怎么样，还喜欢吗？”

    他听没听懂啊？

    他应该知道这?首歌是给他的吧？

    他都这?么写了, 如果程一?言说他不喜欢的话，回去一?定和他分手——

    “喜欢。”

    程一?言望着?他的眼睛, 眼底眉梢嘴角全是笑?意，“非常喜欢。”

    “……”

    说的是歌，但程一?言看他的视线，仿佛在说人。

    场下尖叫声?也跟着?迭起——听这?个架势，一?望雾际CP粉估计混进来不少，把场内的唯粉姐都给气?了个半死。

    方雾又摸了摸耳朵，开了个不痛不痒的小玩笑?，“喜欢的话记得买专辑。”

    程一?言：“……”

    —

    程一?言的生日会?持续了大?约两个多小时。

    最终，方雾还帮他推上?了一?个巨大?的蛋糕。许愿完后，这?些蛋糕被挨个切割成?小块，分给内场的粉丝。

    当然，程一?言自己最后还是留下了两小块，带回了酒店里?。

    “对了。”

    方雾一?叉子扎下去，问程一?言说，“你刚才许愿许的什么？”

    盛大?的蛋糕车前，程一?言带着?礼帽，双手合十，表情?看上?去十分虔诚。

    他知道程一?言信这?个，所以每年生日当然会?好好许。

    程一?言也不隐瞒，直接说：“希望方雾能陪我过明年的生日。”

    “……”

    方雾没想到他把许愿机会?浪费在这?么小的小事上?，“这?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那，那明年之后呢？！”

    程一?言却摇头，表情?很淡定说：“明年我还是许这?个愿望，后年我也还是许这?个愿望，就这?样一?直下去，才是我的终极愿望。”

    也就是，每年方雾都能陪在他身边。

    方雾说：“……你为什么不直接许一?个每年都有我陪你过生日的愿望？”

    “人不能贪心。”

    程一?言居然一?本正经回答他。

    方雾噎了一?下，程一?言又笑?了声?说，“因为我不想给你太大?的压力?。”

    方雾不相信长久的承诺。

    他每一?次表白，承诺，虽然他能看出来方雾是高兴的，但他也能感觉出来，方雾没那么确切地信任他的话。

    “永远”两个字对方雾太久了，所以他只?祈祷明年。

    明年之后还会?有新的明年，方雾会?一?直陪着?他。

    “对了。你今年生日愿望许的是什么来着?？”

    程一?言回想了一?下，说，“录完节目就不用见到我？”

    他笑?了下，“这?个愿望……好像不可能实现了。”

    方雾想了下，回忆起来这?是他和程一?言说的。

    但他真正的愿望，许的并?不是这?个。

    他许愿的是，不要再?喜欢程一?言了。

    她那个时候，一?直以为自己讨厌程一?言，但最近才发现，那只?是他爱得煎熬又痛苦。

    “的确没有实现。”

    方雾小声?说，“但我现在已经得到了比愿望更好的结果了。”

    比起割舍，当然还是被爱更幸福。

    —

    程一?言生日会?当天，也是《和我同行吧》最后一?期播出的日子。

    最后一?期，节目组竭尽一?切煽情?手法，渲染了依依惜别的氛围，连已经被公认be了的那两对CP都让人感到唏嘘。

    而一?望雾际的互送礼物，烟花告白的片段更是让CP粉嗑到脑内高潮。

    【居然收官了！好舍不得！！】

    【呜呜呜我会?一?直嗑一?望雾际的！请两位多多售后吧！！】

    【刚刚嗑完生日会?的神秘嘉宾空降就又有最后一?期节目。我嗑不过来了.jpg】

    【我可能是全网最早的一?批造谣批，第一?期还没开播前我就贷款先嗑了，真没想到会?有这?种好日子啊！】

    【你这?算什么！！我从燃团还没解散的时候就开始拉郎这?对了！！当时被美帝欧盟集体霸凌踢饭盆的时候我也万万没想到我会?有今天啊！！】

    【姐妹仙品，慧眼识珠。】

    【别人互相送的礼物主打一?个告别和体面?，但一?望雾际互相送礼总给我一?种这?俩人要一?直过下去了的感觉，谁懂啊。】

    【我们热恋情?侣是这?样的，一?起拍照一?起种花一?起等向日葵开，太浪漫了。】

    【向日葵，突然又想到了点什么……大?家有看昨天小五在茶一?言生日会?上?表演的新歌吗，虽然没有直播但是有CP站姐录了全程！！】

    【有有有，貌似是新歌，风格很甜就是了。】

    【里?面?就有一?句写到等花开，这?真的不是对应两人要一?起种的向日葵吗啊啊啊又被我捡到了吧！！！】

    【有点硬，但我喜欢。】

    【没有15批不能嗑的糖，牙口好，嗑嘛嘛香。】

    【众所周知方五以前从来不写甜歌，每次的新歌都是老子世界第一?吊的风格，请问他为什么突然开始写甜歌了，很难不觉得是谈了。】

    【还是去程一?言生日会?上?专门唱新歌啊啊啊这?和当众表白有什么区别，我看没有！！！】

    【我一?生积德行善，嗑到这?种CP是应该的。】

    因为这?个粉丝的猜测，有粉丝只?根据现场的视频就扒出了所有歌词，并?且一?句一?句配上?一?望雾际的互动动图。

    【这?适配度我给满分！！就是写给茶一?言的吧！！】

    【→[我不明白]歌词糖点全解析，错过我们分析流的嗑学家都有难了。】

    程一?言给这?条发言点了个赞，又顺着?链接进去，把解析看完了。

    不得不说，有一?些他觉得确实牵强了——以他对方雾的了解，应该不会?这?么写。

    但有另一?些，挖到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点。

    程一?言看了很久后，问身边的人：“对了，你那首单曲什么时候出音源？”

    方雾被折腾了一?晚上?，困得不行。

    程一?言和神经病似的，听过我爱你那句歌词后就非逼着?他在这?个时候也亲口说一?遍，说得不清楚还不行，被要求一?遍遍重来。

    等他有力?气?再?找程一?言算账！！

    他迷迷糊糊地问：“还不知道。怎么了？”

    “问问我的礼物进程怎么样了。”

    程一?言说，“想花钱。”

    方雾：“……滚蛋。”

    当然不止是花钱。

    程一?言弯了下嘴角，想。

    只?是想反复听一?下方雾的那句我爱你，以及，收藏一?些方雾爱他的证明。

    —

    生日会?后，程一?言的行程倒是空了一?些。

    两人但凡有空，就窝在家里?黏在一?块。

    方雾从前觉得谈恋爱就两个人一?直在一?起，难道不会?无聊吗？等到他自己谈了，才发现只?要有对方在，每一?秒都是眩晕着?幸福的，根本不会?觉得腻。

    某天方雾照常给花盆浇水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向日葵的盆栽里?冒了点头。

    不是一?盆，而是五盆。

    虽然生长出来的苗大?小各异，但全都生长出来了。

    她有点惊喜，却按捺住了，继续给它们浇了点水，假装无事发生。

    在冒出头后，向日葵的生长速度就很快了。有段时间程一?言和方雾都忙得没空去看他，等方雾再?次看的时候，发现它们都已经开出了小花。

    “程一?言！”

    他连忙叫程一?言，“我们的向日葵好像长出来了！”

    竟然成?功了！！

    方雾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之前他已经不对这?批向日葵抱什么期待，看它们迟迟没动静想的是大?不了换下一?批再?种，也并?不觉得一?批向日葵就能预言他们的感情?。

    但这?一?刻，他又相信它们了！！

    起初缓慢，厚积薄发，终于迎来了好的结局。

    “长出来了？”

    程一?言看到小小的向日葵，也有点惊喜，“比我想得快。”

    方雾嗯了一?声?，心中有什么情?绪像是被点燃，在滋啦滋啦地往外冒。

    他看忽然问：“程一?言，我们是不是在一?起快三个月了？”

    “没错。”

    程一?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你之前定三个月，是因为什么来着?？”

    “因为我觉得……”

    方雾又不敢说男同性恋三个月金婚理论，“也跟着?瞎编了一?句。恋爱或许也和工作差不多，总要允许我有试用期吧。”

    他从前不相信爱情?。

    不相信有人会?一?直爱着?另一?个人。

    但程一?言来到他的生命，握着?他的手告诉他，我爱你，很爱你。

    程一?言笑?了下，又问，“好吧，那我通过考核了吗？”

    “嗯。”

    方雾缓了两下气?息，没有看程一?言，只?盯着?花说：“现在我们三个月的目标完成?了。程一?言，如果我说，下一?个我想和你签的合同，是一?辈子，你会?不会?觉得太荒唐了？”

    他说完后，还有点紧张。

    然而程一?言看向他，目光却刹那温柔下来。

    “求之不得。”

    程一?言想了想，又问，“不干脆把下辈子一?起算上?吗。”

    这?也太远了！！

    “……定目标得一?步一?步来，脚踏实地懂不懂？”

    方雾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等到八十岁的时候我会?再?问你的。”

    程一?言忍不住笑?了，握住方雾的手说：“好。那就说定了。”

    还有六十年的人生距离，他却丝毫不感觉漫长与害怕，只?说，“我一?定会?爱你直到那个时刻的。”

    说完后，屋内安静片刻，程一?言忽然听到小声?的：“……我也是。”

    “什么？”

    方雾抬头，这?回没有嗯嗯嗯嗯的含糊，也没有视线躲避。

    “我也会?爱你到八十岁的。”

    虽然还有点别扭，但他的语气?却很坚定。

    不会?再?逃避自己的感情?，也不会?再?害怕这?份勇气?会?不会?在未来受挫。未来是不确定的，但我这?一?刻对你的爱意，就是达到了这?个峰值。

    程一?言心脏柔软酸涩，仿佛有什么等待许久的东西终于落下。

    他垂眼，拥抱住方雾后亲吻他。

    方雾也抓着?他的衣服一?角，回应着?这?个吻。

    阳台上?的向日葵迎风摇晃，仿佛两人的未来在期待中蓬勃着?向阳而生，永不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