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方?雾眼皮顿时一跳。

    又来。

    程一言从前就喜欢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 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他总是会翻来覆去地夸，小雾漂亮, 小雾可爱, 小雾真好看。

    诱得他羞耻迸发, 脸颊通红地骂他时，程一言再俯身亲着堵掉他断断续续的骂声。

    “什么土味情话，闭嘴吧你。”

    他没敢去看程一言，说完后就匆匆离开了房间?内。

    程一言轻笑?了一下, 摸了一下自己刚画完的画作。

    啧。

    的确画得和本?人差远了。

    比如方?雾这一点生动的小情绪, 无论怎么画也不可能复制出他本?人十分之一的可爱。

    他收下了这张扇子，跟着方?雾出去。

    方?雾出去时看了一眼，果然, 另外两组都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们了。

    “你们也猜太?久了吧？”

    常安揶揄道，“是画的锅吗？”

    他想当然的觉得是有人画得不像, 猜词者难以辨别才花了这么长时间?。

    程一言点下头，认了：“是我的锅。”

    方?雾又有点不乐意了。

    他作为猜词者能说程一言的问题, 其他人又没看过他的画, 凭什么说他？

    他抬了下下巴, 转移了话题：“那你们用?了多久？”

    常安嘿嘿一笑?：“十分钟完成任务。”

    许如愿无言扶额。

    可以了, 节目组透过题的就不要四处炫耀了, 要是被网友扒出来就死定了。

    “三组分别用?时, 十分十六，二十五分三十八秒，以及三十七分十四秒。”

    “恭喜许如愿和常安, 获得本?环节的两百元经费奖励。”

    导演又将目光移向一边，“那, 程一言和方?雾，很?抱歉，你们接下来就要接受我们的惩罚了。”

    方?雾在?心里祈祷，只要不是什么吸扑克牌的惩罚就行?。

    宣布完结果后，所有人都来到了外面的一处空地上。

    程一言和方?雾被带到指定地点，并被要求不能离开，随后，在?他们身后支起的一根杆子上，放置了一个?尚未充气的气球。

    方?雾看了眼就明白了：“气球爆炸？”

    “没错。”

    导演笑?眯眯道，“我们的工作人员会不断地给气球充气，直到在?你们的头顶爆炸。”

    这个?惩罚说过分也不算太?过分，只是会在?爆炸的时候吓人一跳。

    方?雾面色也没什么波动，看了眼程一言后朝着导演点了下头，“那就开始吧。”

    气球慢慢开始充气。

    而他们站在?前面，无法看到气球胀到了什么位置，只能听?见工作人员充气的声音。

    唯一可以辨别的，就是面前其他四个?人的表情越来越夸张，看得他心里不住发慌。

    方?雾挺直背脊，甚至能感觉到气球的边缘已经擦到了他的脑后勺，一跳一跳的。

    他表面依旧镇定，心里却在?骂人。

    怎么还不爆？

    很?少有人知道，方?雾非常讨厌噪音。

    尤其是突如其来的。

    例如雷声，汽车轰鸣声，重物坠地声，还有这种气球爆炸声。

    但他现在?却意识到，比起直接的爆炸声，他似乎更害怕这种悬而未决的等?待，仿佛一个?死刑犯在?等?待最终宣判。

    还没爆吗？

    气球一下一下，碰着他后脑勺，像是在?挑动他脑子里那根神?经。

    气球再不爆，他就要爆炸了。

    下一秒，方?雾的耳朵却被一双手捂住了。

    四周顿时寂静下来，听?不到一点声音。

    他迟钝地眨了下眼，意识到那是程一言。

    眼前其他人的表情显得更加夸张，方?雾一时分不清是因为气球还是程一言的举动，想动一下，却被程一言按住了。

    “马上就好了。”

    他像是俯身在?和自己说话，声音近而模糊。

    方?雾还没来得及回头，气球就在?那一刻爆炸了。

    然而程一言把他的耳朵捂得很?紧，他几乎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只感受到程一言的掌心摩擦着自己的耳廓，温暖牢靠。

    从气球里爆开的彩带落下，洒满了两个?人。

    方?雾恍惚着抬起眼。

    程一言和他的头上全都是五颜六色的彩带，仿佛回到了以前演唱会结尾的时候。

    满天的金粉与彩带洒下，他们站在?舞台边缘，像是披着纷纷扬扬的彩光和粉丝说再见。

    他和程一言站在?舞台两头，在?鞠躬感谢完后回头，隔着远远的距离，偶然间?对视了一眼。

    程一言会对着他笑?起来。

    曾经在?夜晚聊过的梦想在?这一刻兑换成现实?，他们内心都像是被什么填满，有情绪想要迸发出来和对方?倾诉。

    但最终也只能有那一眼。

    因为他们不能越矩。

    粉丝不喜欢。

    唯粉不喜欢，CP粉也不喜欢。

    他们也不能暴露出那层隐秘的关系，在?镜头面前，他们必须毫无关联。

    例如每次团体五人的站位，程一言站中间?，他站在?最右，想看一眼程一言的时候，只能借着看单思瑞的余光望过去。

    他怎么可能有朝一日和程一言炒CP呢？

    毕竟他们是无法拿到明面上的关系。

    但这一刻，方?雾望进他的眼睛里，看到他的笑?和当年演唱会时一样温柔，带着只有两人知道的隐秘默契。

    有什么和曾经的那些所谓规矩一起崩坏裂开。

    方?雾一瞬间?心跳极快。

    咚咚两下，几乎胜过气球爆炸。

    ……

    惩罚顺利结束，工作人员要上来替方?雾和程一言拈去满身彩带。

    “谢谢。”

    程一言礼貌道，“我们自己来吧。”

    他简单处理完自己的，又低了一点头问方?雾，“小雾，能不能帮我看看还有吗？”

    “没有。”

    方?雾说完，忽然觉得自己的耳廓被碰了下。

    “你这里还有一枚。”

    程一言摊手给他看，“我拿掉了。”

    方?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被程一言捂了下耳朵，他的耳朵现在?感到程一言的一点触碰就有点发酥发麻。

    他飞快地又揉了几下耳朵，装作在?抖彩带的样子，“没了吧？”

    程一言笑?了下：“没了。”

    逛完园林，六人又到旁边的餐馆用?了点小吃。

    这边饮食偏甜口，好几个?人不是很?能接受，方?雾倒是有种回家的感觉——毕竟他家乡离这里不远，饮食习惯也相近。

    也不知道节目组的攻略路线里会不会经过他家那里，他想。

    等?午饭结束后，所有人休整片刻，又前往了下一处录制地点。

    江南景点大多自然风光和人文建筑相辅相成，既有亭台轩榭雅致精巧，也有流水潺潺引人入胜。

    所有人分坐一条人工溪边，听?着导演为他们讲解道：“在?古代?三月三上巳节这天时，人们都会出门踏青，临水祭祀，形成了一种传统习俗。”

    “而当时文人墨客间?则盛行?一种雅事。所有人坐在?溪流两边，于上流处放下一盏酒觞，酒觞沿着溪水漂流而下，等?停在?了谁面前，谁就要起身饮酒作诗。这也就是经典的‘曲水流觞’。我们所熟悉的《兰亭集序》也是出自这一活动。”

    “今天，我们体验的也是这一趣事。”

    “一会儿我们会在?上流放置羽觞，羽觞的侧面贴着一张字条，字条上会有一个?要求。羽觞停在?谁的面前，谁就要完成该要求。如果无法做到，就需要将羽觞内的饮料一饮而尽。”

    方?雾在?心里哦了一声。

    这不就是曲水流觞版大冒险，连完不成就喝酒的规定也一样。

    许如愿听?完后，侧头想了想，举手问道：“那如果不会喝酒的怎么办呀？”

    宁郁岁接话说：“那就死也要完成任务咯。”

    许如愿：“……”

    “放心。”

    导演说，“我们不会真的放酒。”

    毕竟要是有人一杯倒，喝醉了也会非常麻烦，这节目还录不录了。

    “考虑到每个?人酒量不一样，为了安全，我们的羽觞内放置的是特殊饮品。”

    特殊饮品。

    在?场所有人的脸都黑了一下。

    说不定还不如酒呢。

    “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要开始了。”

    工作人员放下第一个?羽觞。

    所有人紧紧盯着那个?羽觞，紧张得像是学?生时代?即将被老师提问一样。

    古时的流水靠自由流动，但为了录节目，导演组肯定会略有控制，例如把比较适合炒CP的任务留给他的亲生CP。

    方?雾估计他和程一言会被抽到，但任务应该不难。

    很?快，第一个?羽觞停在?了程一言面前的位置。

    方?雾：“？”

    竟然这么快。

    程一言见羽觞不再流动，伸手取起，迎面而来的刺鼻气味让他忍不住皱了下眉。

    常安好奇：“这里面的饮品是什么？”

    程一言闻了下，说：“应该是醋。”

    当地盛产香醋。

    难怪节目会将醋作为饮品。

    但香醋极酸，这满满一觞的醋，喝下去味道可想而知。

    不少人都露出了艰难之色。

    方?雾的脸色也变了变。

    程一言胃不好，本?来就不能多喝醋，何况是这么多。

    就算是普通人，一饮而尽完都有可能会难受。

    “任务要求是什么？”

    方?雾问。

    程一言换了一下羽觞的位置，看到字条，不紧不慢地读了出来，“与你右手边的人喝一杯合卺酒。”

    右手边的人……

    方?雾察觉到其他人望过来的目光，陡然意识到。

    那岂不是就是他自己？！

    他结巴了一下，“合、合卺酒？”

    导演以为他不了解，解答说：“就是古时的交杯酒。古时最早不用?杯盏，通常将一个?匏瓜分成两半瓢，中间?以红线相连，两位新?人各取一瓢共饮，称为合卺。”

    导演说着挥了挥手，让工作人员拿上来两瓢连在?一起的合卺酒，又道，“放心，这里面不是醋，只是度数很?低的果汁酒，肯定不会喝醉。”

    喝醉是不会喝醉，毕竟方?雾酒量也还可以。

    但这线……未免也太?短了吧。

    方?雾印象里的红线长到即便新?郎新?娘位于桌子两边依旧可以共饮，而面前的合卺酒，短到他都怀疑喝的时候两人会撞到。

    “没关系。”

    程一言大约是看出他的犹豫，“你不愿意可以拒绝的。”

    任务并不强制。

    只是如果完不成，程一言就得被迫喝下那一整觞的醋。

    只迟疑一秒，方?雾就咬牙道：“谁不愿意了？”

    “喝就喝，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