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逆天改命。

    改什?么命？

    方雾反应了一秒, 才意识到程一言是在承接上一句——改你的孤寡命。

    那他们以前的关系指的就是——

    方雾脱口而出，几?乎是急了：“我们又没有谈恋爱！”

    他声音有点大，以至于站在船头的摄影师都?听到动静, 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方雾耳根微红, 立刻噤声, 半晌后还是一顿一顿地说：“我们那，不算，谈恋爱。当然也?就，没有改命一说。你少胡说。”

    “不算吗？”

    程一言语气淡然, “可惜了。”

    水流的声音温柔缓慢, 像是在同时扫过他们俩的心弦。

    方雾听到他在安静一会儿后，又说，“或许以后有其他的机会也?说不定。”

    有其他的什?么机会？

    方雾不想, 或者说不敢去再想。

    他干脆别过脸，欣赏起岸边的风景, 不理程一言了。

    只是船桨仍旧一起一伏，搅起的水花像是拍在了他的心头, 柔软而震颤, 犹如心跳。

    ……

    从草原入江南, 住宿条件一下?子好了不少。

    他们一行人?入住了一家江南水乡园林式风格的民宿, 雅致安静, 空间通透, 就算是三人?间也?十分宽敞。

    但常安已经试过出去单住的快乐，加上这两期下?来?经费也?攒了一点，决定住单人?间。

    “毕竟我女朋友看完第一期以后有点不高兴, 我可能?今晚得多哄哄她，怕影响你们。”

    常安私下?和他们提了提, 虽然表面上在抱怨，实际上语气里却带着秀恩爱的意味。

    “……”

    方雾无语地点了下?头。

    尊重，祝福。

    他又看了一眼程一言，正在考虑要不要和他也?分开?的时候，程一言却已经定了房间，“标间，谢谢。”

    说完后，他才转头看向方雾，问，“可以吗？”

    怎么还有先斩后奏的？

    方雾沉默了一下?，想，是程一言动作太快，不给他选择余地，那也?没什?么办法。

    他说了句可以，随后和程一言入住了同一间标间。

    等洗澡前，方雾又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手链。

    他下?意识皱了下?眉，想要收起来?。

    当时氛围太好，他一时没回过神来?，现在想想他和程一言非亲非故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收他的东西?？

    更何况，万一被别人?发现了，说不定会往下?深扒。

    方雾的手指停在手腕上半天。

    最?后他抓了两把头发，叹口气，还是没摘。

    又没有镜头拍程一言去买了手链，就算他带着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方雾又看了一眼手链，轻轻摩挲了一下?，想。

    再说了，也?不是因为程一言才留下?的。

    是因为它的确还、还好看的嘛。

    ……

    次日，六人?前往附近的神怡园。

    江南的园林设计匠心别意，园内亭台楼阁错落，假山嶙峋，堪称一步一景，完美符合了曲径通幽处这句诗。

    此时已是盛春，园内的花开?了不少，重重地积压在枝头，远远望去花团锦簇美得惊人?。

    欣赏完大半个?园林的景色，一行人?来?到了室内。

    “踏春赏花之余，提笔作画也?是古时文人?墨客的意趣。”

    “尤其是在扇面上。”

    “今天我们大家就也?来?当一回画家，感受一下?古人?是如何作画的。”

    园林讲解导游将?每个?人?带至自己的位置上，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放着毛笔和国画颜料，以及一叠空白的扇面。

    折扇相对脆弱难画，所以节目组选择的是形状规整的熟宣团扇。

    导游站在前面，为他们演示了一下?如何落笔，蘸取颜料。

    他技法熟练，寥寥几?笔就画好了一根竹子，“就是这样，是不是挺简单的？”

    看起来?的确不难。

    方雾点了下?头，提起自己的毛笔，四处看了看。

    除了竹子之外?，前方还放了好几?个?供以参考的扇面，来?让他们临摹着画。

    方雾扫了一眼。

    不是花就是草，似乎都?没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捏着毛笔，一笔一笔开?始认真画着自己的心里作品。

    程一言挑了一副最?简单的临摹了两笔，侧头看了看方雾糊成一团的黄黑色颜料，沉默了一下?问，“这是……沙尘暴？”

    “……”

    明明是老虎！

    你看这伟岸的黄色身躯！你看这漂亮的黑色纹路！

    方雾看了看自己的扇面，沉默很久后，胡说八道说，“嗯，我想提醒大家注意保护环境，多多植树造林。”

    程一言面上的肌肉微微抖动，像是在努力?忍笑，片刻说：“立意很高，佩服。”

    “……”

    方雾低头看看，真想把自己的沙尘虎给扔了。

    他抽出第二张扇面，正准备临摹的时候，又听导演说，“除了这些以外?，你们也?可以画你们任意想画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可以。”

    方雾蘸了颜料的笔微微一顿。

    就是！

    谁说一定要模仿！

    再说他可能?只是不擅长画物呢？说不定他画人?就画的很好呢。

    方雾下?笔，三四下?就涂出了一个?人?的脑袋。

    他看看这个?脑袋，又看看程一言，这次沉默得更久了。

    “这又是什?么？”

    程一言又问。

    方雾顿时飞快地在这张脸上打了个?叉。

    “没什?么。”

    他说，“仇人?。正在画符诅咒他。”

    程一言：“……”

    练习了一两个?小时后，所有人?基本都?拿出了不错的练习作。

    除了方雾的那一叠失败品。

    “算了。”

    他自我安慰道，“人?也?不可能?点满所有的天赋值，有不擅长的东西?很正常。”

    如果他那么会画画，就去当艺术家而不是爱豆了！

    但看看旁边程一言临摹完的花草树木，方雾顿时又在心里觉得上帝不公。

    这人?的技能?点到底拿什?么换的？

    “看来?大家都?已经能?熟练在扇面上作画了哈。那接下?来?，我们就要组队来?进?行一个?游戏挑战。”

    导演见时机已到，适时引出下?一个?环节，“你画我猜。”

    “规则很简单。和普通的你画我猜一样，一人?画扇，一人?猜词。中间不能?有任何提示。”

    “不过这一次不仅时间第一的队伍可以获得经费奖励，完成时间最?长的队伍还将?受到惩罚。”

    导演神神秘秘道，“做好心理准备，这次的惩罚，可是有一点吓人?的哦。”

    方雾：“……”

    怎么还有惩罚。

    一个?旅游综艺而已，竟然还会升级难度？

    虽说是自由组队，但是三组CP在几?期之前就基本已经定了模式，在准备完毕后就直接被工作人?员带去了屋子内的三间隔间。

    工作人?员问程一言和方雾：“你俩谁画谁猜？”

    方雾想了一下?自己的画技，还是不去丢脸了：“我猜吧。”

    他又给自己找补了点面子，“比较擅长这个?。”

    程一言笑了下?，说：“不过我画得也?不好，要请你多担待了。”

    “……”

    再不好也?不会比沙尘暴更离谱了。

    方雾咳了一声，又有点凶地虎起脸，“好好画，我不想输。”

    比赛开?始。

    三方工作人?员同时开?始计时。

    程一言看了一眼第一道题的词，点了下?头，撩起一点袖子，开?始作画。

    方雾坐在对面，就看着他画。

    平心而论，程一言的外?表很能?骗人?，他长着一张温润君子的脸，如今在这提笔作画，还真有两分霁月光风，文人?风骨的意味。

    方雾的目光扫过程一言的睫毛，鼻梁，下?颌线，又落在他握笔的、骨节分明的手，恍惚了一刹，才意识想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他还不够了解程一言吗？

    怎么还会被他这张脸骗到！

    方雾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才让自己回神片刻，等了会儿后，又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程一言作画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举起了扇子。

    而他背后，工作人?员举起了提示词。

    【花】

    方雾只看了一眼，就道：“荷花。”

    程一言的画功还算可以。

    虽然没有画全?，但荷花的神韵已经出来?了七八分。

    “对了。”

    “下?一题！”

    程一言看到提示词，思考了一瞬，再次下?笔。

    这次他画的依旧很快，等举起来?的时候方雾却怔了一瞬。

    那并不像一张扇面上的画，更像一张连环画。

    左边是两个?黑发小人?握着手，而右边是两个?白发白胡子的小人?握着手。

    这一次的提示是【诗词】。

    方雾看懂了。

    但他看着那两个?白胡子的小人?，顿时有点不太想说答案。

    几?秒后，对赢的追求还是压倒了那点不情愿的情绪，他磨牙，吐字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说答案的时候没敢看程一言的眼睛，生怕一对视上就会卡壳。

    玩游戏而已。

    方雾安慰自己，早就料到了这爱炒CP的节目组会在题目里夹带私货，没什?么大不了。

    程一言却嗯了一声，像是在告诉他对了，又像是在……应答。

    方雾的睫毛一个?劲儿地乱眨，催促工作人?员，“对了就下?一题。”

    “你们组速度挺快啊。”

    工作人?员一挥手道，“最?后一题。”

    程一言在看到提示词后，忽然弯唇，像是笑了一下?。

    方雾：“？”

    难道这个?词很好画？

    但第一题的词也?很好画，也?没看到程一言露出这样的表情。

    还是说这道题是他所熟知的，甚至有可能?是自己也?知道的？

    不同于前两次，程一言这次画得格外?的慢，从动作就肉眼可见细致程度，甚至中间还刷笔换了几?次不同的颜料。

    ……是需要这么费事的词吗？

    方雾等得有点坐立不安，甚至想让程一言画个?草图就行，反正他应该能?认出来?。

    但看着程一言格外?专注的神情，他又有点说不出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程一言终于举起了扇面。

    提示词：【人?物】

    方雾几?乎一秒就认出来?了。

    耳边的麦克风，身上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来?的演出服，还有脸颊，耳钉，项链，他连这些细节都?全?部画上去了。

    ……这是出道第一场小型演唱会的他。

    程一言为什?么还能?记得？

    “……”

    方雾抿了下?唇，说，“方雾。”

    连说答案的声音都?有点不稳。

    程一言弯起眼，朝着他点了下?头。

    “回答正确！”

    “恭喜挑战成功！用时三十七分钟十四秒。”

    前两题加起来?都?没有七分钟。

    后一张画居然独占半小时？！

    方雾怔了怔，随后意识到这个?时间应该远远超过了其他两组的耗时，恐怕其他人?现在都?已经在外?面等他们了。

    “你画得也?太慢了。”

    方雾拧起眉，说，“最?后一题……随便糊弄几?笔就行了，我又不是连我自己都?认不出的弱智，没必要。”

    偏偏程一言笔触温柔缓慢，像是生怕画毁了他。

    “有必要。”

    “我怕我画不好，所以画得很小心，可能?没注意到时间。”

    程一言顿了顿，对他道歉说，“抱歉，最?后还是没成功。”

    “我知道，超时有点久——”

    “不是。”

    程一言望着他，温和说，“我是说，我还是没画好。比起我画的，我们方雾老师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