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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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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他的专业职责,以至于将军在离别之际由衷地向约翰·西尔弗斯先生盛赞他的管家是何等优秀,并留下一笔可观的小费以示谢意——家父毫不犹豫地请雇主将其捐献给了慈善机构。

    通过从家父的职业生涯中援引的这两个实例——两者我都曾经过确证,相信其确凿无疑——我希望您会同意,家父不但是证实了,他几乎就是海斯协会所谓的“与其职位相称之高尚尊严”的化身。若是有人将这种时刻下的家父与某位即便拥有杰克·内伯斯那类最高等级花式技巧的管家做一番对比,我相信他或许就能够初步分辨得出“伟大的”管家与只不过颇有能力的管家之间的不同了。至此,我们或许也就更能够理解家父为什么那么喜欢在餐桌底下发现了一只老虎却丝毫都不惊惶失措的那个管家的故事了;那是因为他本能地知道在这个故事当中就隐含着“尊严”的真谛。言已至此,就容我这样地假定吧:“尊严”云云,其至关紧要的一点即在于一位管家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坚守其职业生命的能力。那些等而下之的管家只要稍遇刺激就会放弃其职业生命,回复原形。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身为管家就好比扮演某个哑剧里的角色;轻轻一推,稍一趔趄,那个假面就会跌落,露出底下的真身。伟大的管家之所以伟大,是由于他们能够化入他们的职业角色,并且是全身心地化入;他们绝不会为外部事件所动摇,不管这些事件是何等出人意料、令人恐慌或是惹人烦恼。他们呈现出的职业精神和专业风范就好比一位体面的绅士坚持穿着正式的套装:他绝不会容许自己因为宵小无赖的干扰或任何意外状况而在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他在,也只有在他主动要这样做时才会将正装脱下,而且也毫无例外地是在他完全独处的情况下才会这么做。如我所言,这是关乎“尊严”的大计。

    常听人说,真正的管家只存在于英国。在其他国家,无论实际上冠以什么样的头衔,有的只是男仆。我倒是认为此言不虚。欧陆民族无法造就管家,是因为他们从人种上说就不擅长克制情绪,极端的情绪自控是只有英国人才做得到的。欧陆民族——总的说来凯尔特人亦然,我想您无疑也会赞同——通常在情绪强烈的时刻难以自控,所以除非是在那种丝毫都不会有刺激和挑战的场合下,他们是无法保持其专业风范的。如果允许我再次沿用先前的那个比喻——请原谅我表述得如此粗俗——他们就像是一个受到一点最轻微的刺激就会把正装和衬衣一把扯下,尖声喊叫四处乱跑的人。一句话,“尊严”可不是这种人力所能及的。我们英国人在这方面比外国人具有重要的优势,也正是为此,当你想到某位伟大的管家时,他几乎理所当然地注定就是个英国人。

    当然了,对此您也许会不以为然,就像当初开心惬意地围炉夜话时,每当我阐述这样的见解格雷厄姆先生都会进行反驳一样:就算是我所言非虚,你也只能在亲眼目睹他在严峻的考验下的所作所为之后才有定论。然而事实上,我们都会承认像马歇尔或者莱恩先生等人都在伟大的管家之列,而究其实我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无法声称已经在这样的环境下考察过他们的实际作为。我不得不承认格雷厄姆先生的话自有其道理,但我只能这么说,当一个人在这个行业内干了足够长的时间以后,他只需凭直觉就能判断出某个人职业素养的深浅,无须亲眼目睹他在压力下的表现。确实,一旦能有幸亲炙一位真正伟大的管家,你非但不会对其有所怀疑,一心只想要“考验”一下他的含金量,你反而会觉得根本无法想象这样一位威信如此之高的人物会在任何情况下背弃其与生俱有的职业素养。事实上,多年前那个周日的午后,也正是这样的一种体悟,才能穿透酒精所造成的重度思维混沌,使得家父的那两位乘客陷入愧疚的沉默。面对这样的人物,就如同今天上午面对那最优美的英格兰风光一样:一见之下,你自然会知道你就站在了伟大的面前。

    我知道,总会有人断言任何像我这样试图去对“伟大”条分缕析的行为都是徒劳。“有些人就是有,有些人就是没有,清楚明白,”格雷厄姆先生总会这么说。“除此以外,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可我认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有责任去对抗失败主义的论调。对所有我们这样的从业者而言,对这些问题进行深入的思考就更是一种职业责任了,唯其如此,我们每个人才可能为我们自己赢得“尊严”而更好地努力。

    * * *

    [1]索尔兹伯里(Salisbury),英国英格兰威尔特郡城市,位于埃文河与威利河交汇处,历史上一直是该郡的主要城市和英国圣公会大主教区中心,市中心有著名的索尔兹伯里大教堂。

    [2]伯克郡(Berkshire),英格兰南部郡,位于伦敦西面,地处泰晤士河中游和其支流肯尼特河谷地,英国王室行宫温莎城堡和著名的伊顿公学都位于该郡。

    [3]德比马赛(Derby),始于一七八〇年的英国传统马赛之一,每年六月在萨里郡的埃普瑟姆丘陵举行。

    [4]奥尔肖特(Allshot)这个地名应系作者杜撰。

    [5]合一米九〇点五。

    [6]南非战争(South African War),又称布尔战争或英布战争,英国与南非布尔人之间的战争。布尔人是南非荷兰移民后裔,十九世纪中叶在南非建立德兰士瓦共和国和奥兰治自由邦,一八九九年十月英国发动战争,布尔人战败,一九〇二年媾和,德兰士瓦和奥兰治被英国吞并,一九一〇年并入英国自治领南非联邦。

    第二天——上午

    索尔兹伯里

    我生性择床,换个地方总是睡不着,很不安稳地勉强浅睡了不长时间以后,我在大约一个钟头前就醒了。那时天还很黑,知道自己还要开整整一天的车,我努力想再多睡一会儿。结果证明是徒劳以后,我最终决定干脆起来算了,那时候还很黑,为了去屋角的洗脸池那儿刮脸我不得不打开了电灯。不过等我刮完脸以后我又把灯关了,我能看到晨光已经从窗帘的边沿透了进来。

    就在刚才我把窗帘拉开的时候,外面的光线仍旧非常暗淡,还有一层类似薄雾的东西影响了我的视线,就连街对面的面包店和药房都影影绰绰的。确实,顺着街道朝远处望去,在街道跨上那座小圆拱桥的地方,能看到薄雾从河面上升起,有一根桥柱子都几乎完全看不见了。外面阒无人迹,除了远处传来的某种锤击敲打的回声,以及这家旅店后侧的一个房间偶尔的咳嗽声以外,四下里仍旧悄无声息。老板娘显然还没有起床走动,看来要想在她宣布的七点半以前就吃上早饭是绝无可能了。

    眼下,在我等待这个世界醒来的安静时刻里,我发现自己又在心底里温习起了肯顿小姐那封来信的内容。说起来了,我其实早就该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还称呼她为“肯顿小姐”的。“肯顿小姐”其实应该被称呼为“本恩太太”才对,而且这已经有二十个年头了。可是因为我跟她认识并共事的时段仅限于她的少女时期,自从她去了英格兰西南成为“本恩太太”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您也许会原谅我仍旧使用我认识她时那已经不合礼俗的方式称呼她,而且这么多年来我在心里一直都是这样称呼她的。当然了,她的来信也给了我额外的理由可以继续把她当作“肯顿小姐”,因为她的婚姻不幸最终还是就要走向终点了。信里并没有细讲这方面的情况,这当然也是意料中的事,不过肯顿小姐已经明确无误地谈到,她事实上已经搬出本恩先生那位于赫尔斯顿的住宅,目前寓居在小康普顿村附近的一位熟人家里。

    她的婚姻以失败告终当然是个悲剧。此时此刻,她想必正在抱憾地思量多年前做出的那个决定是如何使得她在中年的后期落得如此孤独凄凉的。不难看出,处在这样的一种心绪之下,想到能重返达林顿府对她而言将是个不小的安慰。诚然,她在信中并没有一字一句明确地表示故园重返的意愿;但遣词造句的种种委婉幽微之处在在传递出这一明白无误的讯息,字里行间深深地浸透着对于她在达林顿府度过的那些岁月的怀恋之情。当然了,肯顿小姐是无法期望在这个时候旧地重返就能重拾那些已经失去的岁月的,我们见面时我的首要责任就要提醒她这一点。我将不得不向她指出,现在的情况已经跟当初判若云泥——那种有一大帮仆从任凭差遣的日子恐怕在我们的有生之年都是一去不返了。不过再怎么说肯顿小姐也是一位聪颖的女性,不须我多嘴她应该也已经意识到了世事的变迁。确实,头等重要的一点是,只要肯顿小姐愿意重返达林顿府并在那里一直工作到退休,我看这样的选择没有理由不会为她那已经充满了光阴虚掷、岁月蹉跎况味的人生带来一份真正的慰藉。

    当然了,从我本人的专业角度来看,尽管肯顿小姐不再工作已经有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她显然仍将被证实是解决达林顿府目前困扰我们的最大难题的最佳解决方案。事实上,将其称之为“难题”,我或许都已经言过其实了。我所指的毕竟只是由我自身所造成的一系列微不足道的小差池,而我现在所力求的也不过是一种防患于未然的预防措施。诚然,这些小小不言的疏失一开始也确实让我大伤脑筋,不过一旦我腾出手来对这些病患进行一番正确的诊断,发现它们不过就是由明显的人手短缺所引发的表面症状以后,我也就不再为此而忧心忡忡了。正如我之前所言,肯顿小姐的到来就将彻底解决这些问题。

    不过还是回到她的信上。里面有时的确透露出她对当前现状的某种绝望的情绪——这一点还是挺让人揪心的。她有一段话是这样开始的:“虽然我还不知道该如何有效地将我的余生填满……”在另一处,她又这样写道:“我的余生在我面前伸展为一片虚空。”不过正如我已经说过的,信中大部分的语气都透露出一种怀旧的乡愁。有一处,比如说,她写道:

    “这整个插曲不禁让我想起了艾丽丝·怀特。你还记得她吗?事实上,我很难想象你会忘记她。就我而言,我仍旧时常想起她那些元音的发音方式以及只有她才能造得出来的、完全不合文法的独特的句子!你可知道她后来的下落如何?”

    事实上我并不知道她后来的归宿,不过我不得不说,一想到那个恼人的女仆,的确给我带来了不少的乐趣——她最后成了我们恪尽职守的员工之一。在她信里的另外一处,肯顿小姐写道:

    “当时我是多么喜欢从三楼的那几间卧室俯瞰大草坪以及远处那绿草如茵的开阔高地。那景色是否一如往昔,别来无恙?夏日的傍晚,那景色中总带有某种神奇的魔力,现在我要向你坦白,想当初我不知浪费了多少宝贵的时间,就站在一扇窗前,直看得心醉神迷。”

    然后她又继续写道:

    “如果这回忆令人痛苦,敬请谅解。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次我们俩一起望见令尊在凉亭前来回地蹀躞的情景,他低头看着地上,就仿佛一心想找回他失落在那里的某样珍宝。”

    三十多年前的那个情景居然也如此鲜活地留在了肯顿小姐的记忆中,真让人又惊又喜。的确,那肯定是发生在她上文提到某个夏日的傍晚,我还清楚地记得爬到三楼的平台,但见一道道橘红色的夕照穿过每一扇半掩的卧室房门刺破了走廊上的昏沉。当我走过那一间间卧室时,透过其中的一扇门看到了肯顿小姐映在窗前的侧影,她转过身柔声叫道:“史蒂文斯先生,您有空吗?”我走进去的时候,肯顿小姐已经又回头望着窗外了。下面,白杨的树影横陈在大草坪上。在我们视野的右侧是缓缓隆起的草坡,一直延伸到凉亭前,家父的身影就出现在那里,全神贯注地在那儿来回踱步——肯顿小姐形容得确实很形象,“就仿佛一心想找回他失落在那里的某样珍宝”。

    我对这一幕情景一直永志不忘是有非常充分的理由的,我希望能解释清楚。此外,现在想来,考虑到初到达林顿府时她与家父之间关系的某些方面,那么这幕情景会给肯顿小姐留下同样深刻的印象,或许也就并不那么令人惊奇了。

    肯顿小姐和家父差不多是同时来到达林顿府的——也就是说,在一九二二年的春天——因为当时我一下子失去了女管家和副管家两位得力干将。原因是我这两位干将决定结婚并且辞职不干了。我一直都认为,这一类的男女关系对于整幢宅第里的秩序是一种严重的威胁。从那时算起,我又因为同样的原因失去了好几位雇员。当然了,在女仆和男仆中间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完全可以预期的,而一个优秀的管家在进行人员配置时是一直都应该将这一因素考虑在内的;但是这样的婚配如果发生在高级职位的雇员当中,则将会对工作造成极具破坏性的影响。当然,如果两位员工碰巧相爱并决定结婚,那要进行问责就未免失礼之至了;但我发现真正让人着恼的是对本职工作并无真正的奉献热忱,频频更换工作岗位主要就是为了寻求罗曼司的那些人——女管家们就尤其难逃其咎。

    不过得容我立刻补充一句,我说这话时脑子想的可绝非肯顿小姐。她当然最后也离了职并且结了婚,但我可以担保,她在我手下担任女管家期间绝对恪尽职守,从不允许任何外务干扰到她的职业操守。

    不过我扯得太远了。我方才讲到我们同时需要招聘一位女管家和一位副管家,而肯顿小姐正是在这时来到达林顿府接任了女管家一职——我记得她带来的推荐信对她的评价非常之高。事有凑巧,家父也正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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