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其实, 这也不是戈主任第一次对下乡女知青动手了。不同的是，之前被欺负的那些女知青怕坏了名声，最后搞不倒戈主任, 却把自己给搭进去, 还要背上耍流氓的罪名，只能哑巴吃黄连。

    而这一次被戈主任下手的女知青是个狠角色，估计早就听说戈主任是什么样的人了，对戈主任有防备。或者说，戈主任的得手，也是有那个女知青半推半就在里面的。

    为的什么？

    不惜牺牲清白, 也要被个老男人睡，除了为回城，还能是为了什么。

    听到莫百川的这些话, 坐在一边的林晓言心里荡起了点点点。不出一年, 十年就要结束了, 郭家不但会恢复高考，且下乡的知青都可以回城了。

    那个女知青不需要牺牲那么大, 还委身给一个油腻猥琐男……

    随即，林晓言冷静了下来，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是那些女知青。这些人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她也不清楚。而她知道的，女知青又不知道。

    只能说，这个女知青运气挺差的。早一点豁出去，还能早一点回城。偏偏卡在这种可以自由回城的当头, 女知青没咬牙坚持下来……

    莫奶奶扯了扯嘴角, 挺不愿意自家孙媳妇儿的耳朵被这种腌臜事情给污了。但是, 凭戈主任跟莫家的旧仇，有些事情，也该是时候让孙媳妇儿了解一下了。

    别到时候撞到了旧仇人，然后什么也不知道，傻乎乎地被对方给欺负了。

    “今年也是巧了，所有的事情都凑在了一起。咱村今年有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按照常理，分给言言的可能性很大。然后，那个人就利用这一点哄那个女知青，只要女知青答应‘陪’他一段时间。他不但可以让女知青回城，甚至还可以送女知青去工农兵大学，当大学生。”

    回城是被女知青要挟的，而大学生这个身份则是戈主任跟女知青的交易。

    林晓言：“……所以那个女知青，真得就这么答应了？”一次还不够，还得维持一段时间？！

    莫奶奶气得再次拍床：“不要脸的狗男女！那个姓戈的不是好东西，跟他交易的女知青，也是个臭的，最后害得我们家言言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

    “可就算是知道那姓戈的跟女知青有这种不干净的交易，我们又能怎么办？”姓戈的，没那么好对付。

    莫百川眼里的精光告诉莫奶奶，这次戈主任逃不掉了：“奶奶，你没听说别村儿被下放的人得到平反，被接回去了吗？”

    “那樊老呢？”莫奶奶更关心的是莫家的故人。

    “樊老还没说。”莫百川摇头，“先说说已经得到平反的人吧，那里头就有跟我们莫家一样吃过姓戈的的苦头的。那人下放的时候，家里人都跟他划清界线，就留下个闺女，死活要跟着她，被下放吃苦都不怕。”所以那人是把这闺女当成命根子、眼珠子的。

    “那姓戈的……”一听到又是一个姑娘，莫奶奶的气蹭的一下子冲了上来。

    莫百川捏了捏拳头：“畜生永远都是畜生，狗能改掉吃屎的毛病吗？那闺女不肯，在挣扎逃跑的时候出了意外，人没了……”

    “现在人家一平反，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当然是跟那只畜生算账。这个时候，我就把姓戈的近几年做过的事情的证据，托人送到了那人的面前。有了这些证据，姓戈的不死也脱几层皮。”在他看来，死的可能性挺大的，没有一个当爸的能放过害死自己亲闺女的凶手。

    虽说现在他跟林晓言还没有闺女，但是只要一想到将来有什么人欺负自己的闺女，哪怕是掉根头发，他都恨不得拿把刀把对方给剁了。如那人，闺女不仅差点被姓戈的强了，最后还被害死了，这个仇，不报，那就不是人！

    怕只怕，那人咬牙活到今天，就是为了给女儿报仇。没这个念头撑着，人早没了。

    “好，真是太好了。我等了这么多年，可算是看到那畜生的报应了。”心中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的莫奶奶擦着眼睛，声音哽咽不已。

    掐着林晓言三八红旗手的戈主任倒台了，那个女知青也趁势表明，自己被戈主任侮辱。三八红旗手和大学，她是不想了，但城，她是一定要回的，毕竟她都牺牲那么大了。

    这么一来，该是林晓言的三八红旗手自然是要回到林晓言的手里的。因为戈主任一开始的安排是让那个女知青顶了林晓言的名字和身份。女知青要用自己的身份回城了，林晓言自然就只能是林晓言自己了。

    听到这个答案后，莫奶奶扼在心头的那口恶气不但出了，哪儿哪儿都不舒服的身体，这会儿也是舒坦不已。岁月静好的笑意，亦是重新回到了莫奶奶的脸上。这一晚，莫奶奶睡得无比踏实，连梦都没做一个。

    不像莫奶奶情绪浮动那么大，听了戈主任的事之后，林晓言这个当事人显得格外沉默，连意见都没怎么发表。

    回到两人的房间后，哪怕是把小光启哄睡了，躺在床上的林晓言始终是睡不着。要不是怕吵着莫百川和小光启，林晓言早就不停地翻身了。每每闭上眼睛，眼皮子又忍不住自己张了起来，弄得林晓言很是心烦意乱。

    “怎么了，睡不着？”幽黑黑的环境里，传来了莫百川略带疲惫的声音。

    “……”林晓言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的，还有，你不是累了吗，为什么你也没有睡着？是因为……报仇了，一时太高兴了？”

    “可能吧。”莫百川也说不清楚，他为什么还没睡着，“那么你呢？”

    反正莫百川也没有睡着，小光启睡着了就跟只小猪似的，很难吵醒，林晓言干干脆脆翻了个身：“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的？”

    “呼吸不一样。你睡着之后，呼吸比这轻得多，但你今天的呼吸声特别重。”

    呼吸？

    不知怎么的，林晓言的脸红了红。自己什么时候的呼吸是什么样的，她本人都没注意过，但莫百川却说得出来……

    不自在的林晓言抬了抬脖子，忍不住往莫百川的方向看了一眼。谁知道，这一眼直接把林晓言吓得趴了回去。因为她看向莫百川的时候，竟然碰上莫百川正好也看着她。

    最让林晓言想不明白的是，在黑鸦鸦没什么灯光，只有窗外星光和月光的夜晚，为什么莫百川睁着的双眸竟然会有光，还让她看得那么清楚？

    没开灯，又没打手电，她刚才那一眼看过去，不该是黑漆漆的一片吗？

    “嗯？”迟迟得不到答案的莫百川低沉微哑地疑问了一声。

    “你……最近一直往外跑，就是为了我这三八红旗手的事忙活？”想要扳倒一个革委主任，哪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最后出来一个平反的大人物，使得这件事情进行得更顺利，她也相信，没有这个人的出现，只怕莫百川也已经想到办法，让戈主任完蛋。

    其中，莫百川费了多大的劲儿，用了多少心思，那些都不是她能想象得出来的。

    林晓言的手指在枕头上抠了抠，穿书前加穿书后，莫百川是第一个为她这么费心费力，还这么帮她的人。

    她不喜欢有人对她好吗？她又不犯贱，肯定是喜欢有人对她好的。只不过，没人对她好，她强求也强求不来，所以不如自己对自己好。

    莫奶奶总劝她不要那么好强，要学会靠人。可当了两辈子的人，她也没发现什么人可以让她靠，没的靠，她当然就只能靠自己了。

    但是今天，林晓言发现事实好像不是那样的，或者说，不是所有的事都是一成不变的。

    林晓言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声音闷闷的：“其实，我没说谎，有没有被评上三八红旗手，我真得不在意。至于工农兵大学，你更该比谁都清楚，真给我，我也不会去上的。我可是要参加高考的人，所以你没必要……”

    损失三八红旗手和工农兵大学的机会，说穿了，她不见得有多大的损失，她就没在意，没想要过。

    可对莫百川来说，不一样。莫奶奶和莫百川在村里做人谨小慎微，估计也是防着那位戈主任的。他们躲着戈主任还来不及，莫百川却为了她还故意去打戈主任这只大老虎。

    那多危险啊！

    莫百川侧卧对着妻儿，淡定地说道：“有些东西，你可以不稀罕。但既然是属于你的，哪怕你扔掉，我也不允许别人抢你的。”

    林晓言傻呆呆地不知道三八红旗手有多好，可身为林晓言的男人，他有责任和义务帮林晓言看管好属于她的东西。果然，他去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戈主任的计划。

    林晓言抠着被子的手指顿了顿，她真是没白叫莫百川大半年的大佬啊。大佬说话的派头，果然跟一般人不一样。

    被莫百川的话刺激得略微心慌的林晓言手足无措，扭了扭身体，碰到身边的小火炉后，第一时间把儿子搂在了怀里。儿子敦实的肉感，叫林晓言心安不少：“你、你辛苦了，赶紧睡吧。别、别急着下地上工，你可以再休息两天。”

    感受到林晓言语气里的关心，莫百川笑了笑，声音都柔和了不少：“之前一个月，已经有人说我是靠女人养、吃软饭的小白脸了。三月再不好好上工，今年我赚到的工分可就真得少了。”

    林晓言一把扯下被子：“说你靠女人养，吃软饭的都是因为羡慕、妒忌、恨。他们还想靠女人养，吃软饭呢，可惜没这个福气，他们才是软蛋！”

    林晓言的维护让莫百川舒适度极佳：“可我不赚工分的话，你养我吗？”

    “养、养就养吧，我、我会养猪。”林晓言觉得，养一个莫百川，不是太难的事情，“再说了，早就商量好的，以后离婚了，你会补偿我一大笔的钱，我又不白养。”最后不得全折合成现吗？

    “闭嘴！”离婚两个字让莫百川的好心情消失得干干净净，“你竟然还想着离婚？没良心的小东西，跟儿子一个样！”

    娘俩儿都是白眼狼！

    捏了捏儿子的小肉手，林晓言再次把被子拉了上来，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她……好像说错话了？

    想着莫百川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帮自己摆平三八红旗手的事，自己一张嘴就是离婚，好像是挺没良心的。可是，她一直都有告诉莫百川，自己是想离婚的啊。明明是莫百川好端端的，不知道犯了什么抽，又不离婚了。

    去年莫百川还义正言辞地跟她说离婚的事，离婚这事儿，还是莫百川主动起的头。今年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莫百川又改口说不离婚，想跟她做真夫妻，还时不时……对她动手动脚……

    果然，男人是这世上最费解的生物，她完全搞不明白莫百川的脑袋里到底想些什么。

    可能是“离婚”两个字把莫百川刺激到了，第二天，莫百川并没有听林晓言的建议，再休息两天，而是黑着一张脸，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和以前一样，老老实实赚工分，恢复了以往勤快能干的模样。

    看到这个情况，林晓言一头的黑线。怎么的，“离婚”两个字还真的只能莫百川对她说，她提一句都不行？甲方爸爸霸道得过分了！

    可能是知道莫家的仇人遭报应，悬在莫家人头顶上的那把刀断了，莫奶奶紧绷的情绪放松，哪怕她看出孙子在生气，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紧张兮兮地问林晓言，小夫妻俩这是怎么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孙子闷不吭声就办了这么大的一桩事情，还把孙媳妇儿护得牢牢的。看样子，孙子不但会做一个好丈夫，也想做一个好丈夫了。

    只要孙子有这份心，小俩口的日子准会好过，不需要她这个老人家操心太多。

    虽然早就知道戈主任倒台的事儿，看到于金花笑容满面，“嘎嘎嘎”地再次进自家大门，莫奶奶还是一脸惊喜：“怎么这么高兴？”

    于金花抓着莫奶奶的手感叹道：“之前，我们一家子对言言，对老婶子你，都特别不好意思，觉得对不起言言。现在好了，坏人遭报应，好人就有出头日了。言言的三八红旗手啊，又回来了！”

    “反正那人遭殃了，老婶子，我也就跟你说实话吧。镇头上的戈主任，你听说过吧？那就是一个坏得头顶流脓的东西，干过的坏事，数不过来，被人给抓着把柄了。你是不知道啊，一堆人去戈家，抄出了多少好东西，钱都是用箱子装的，还有金子，古董。好家伙，你们莫家好的时候，估计都没他家钱多！”

    莫奶奶：……那倒未必。

    于金花动了动鼻子：“听我男人说啊，这个戈主任只怕是要吃花生米了。该！”

    “吃花生米？”莫奶奶跟着笑，“吃花生米好啊，像这种人，能弄来这么多的家底，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扯远了。”于金花手扇了扇，“掐着言言的就是这个戈主任，戈主任一被抓，那么三八红旗手林晓言就只有言言一个人，不会再有第二个林晓言了。”

    好赖也是被市长点名的人，所以，三八红旗手只可能是林晓言，不可能是别人的名字。

    一旁的林晓言听明白了，她只是名字曝光了，脸没曝光。所以，戈主任这才想了一出李代桃僵。三八红旗手依旧是林晓言，只是不是她这个林晓言，是改名成林晓言的那个女知青。

    啧，这不是跟后来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事件一个路子吗？

    想到这事儿，林晓言有点着急。三八红旗手别说是差点被人冒名顶替了，真被替了，她都不见得会掉一滴眼泪。可是如果自己辛辛苦苦参加高考，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却被人给顶包了，那她不得哭死啊。

    这种事情，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清楚啊，看过的新闻都多了去了。

    她好像感觉到了这个时代对自己的森森恶意以及艰苦。

    莫奶奶不晓得林晓言的担心，听完于金花的话，莫奶奶连连表示感谢：“谢谢，辛苦了，要不是你一直把言言的事放在心上，言言也不能有今天。”

    “哪儿啊，言言可是喊我二婶的，都是我该做的。”于金花拍了拍林晓言的胳膊，“言言，那你收拾一身衣服，跟我走？”

    莫奶奶：“啊？”

    于金花拍了拍大腿：“看我，都高兴糊涂了。言言的三八红旗手得上市里去领奖，时间又安排在上午。要是明天言言从咱村儿出发的话，那半夜就得起来，还没车，肯定赶不及。所以，得让言言今天先去镇里住一晚，明天坐车去市里，就来得及了。”

    莫奶奶点头：“意思是，言言得去镇上的招待所住一晚？这还得开介绍信吧？”

    于金花摆摆手：“费那个钱干什么，我闺女就嫁在镇上。咱都商量好了，言言去我闺女那儿挤一晚，明天再坐车去市里。需要的介绍信，该开的，我男人都开好了，言言这会儿拿好衣服跟我走就成。”

    这一路的流程，于金花都给林晓言安排得明明白白，绝不让林晓言多花一分钱。让林晓言一个人住招待所，于金花还得操心林晓言的安全问题。可让林晓言住自己闺女家，那她绝对放心啊。

    可能是还对林晓言带着歉意吧，这会儿能帮上忙的地方，于金花都是使足了力气，想要帮林晓言安排得尽善尽美。

    莫奶奶皱了下眉毛：“这……不太好吧，太麻烦你们家了。”三八红旗手回来了，莫奶奶的气也早就消了，她对于金花的态度还跟以前一样好。

    “不麻烦，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于金花露着花牙子说道，“上次我可是答应言言，把她当成亲侄女一样看。既然大家是一家人，她去我闺女家住一晚，那就是去走亲戚，有什么麻烦的。老婶子，当初我说那话，都是真心的，不是哄着言言玩的。”

    “那……”于金花都这么说了，莫奶奶还真就不太好拒绝了，“言言，你看呢？”

    一开始，林晓言的想法跟莫奶奶一样，她也不喜欢打扰别人。欠人情，不好，反正她有钱，不怕花钱。

    可听了于金花的话后，林晓言决定接受对方的好意：“行啊，我跟满春姐好久都没见了，不知道满春姐欢不欢迎我？”

    “欢迎，怎么会不欢迎，你可是她亲妹子。更何况，她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多亏了有你这么一个好妹子带着她呢。走，收拾一身衣服，跟我去镇上找你满春姐。”

    “奶奶……”收拾衣服先去镇上没有问题，头一次当妈的林晓言第一反应是，今天她不在，那儿子怎么办？

    莫奶奶笑了：“小光光我先带着，等晚上的时候，我就让他爸带他。你这是出门办公，把这小东西带身边，太不方便了。你一个人能带他，没道理我跟百川两个人还带不了一个孩子，放心地去吧。”

    当妈的人都这样，总是第一时间把孩子放在心尖尖儿上。

    平时林晓言也出门，不是全天二十四小时带着小光启的。尤其这会儿天大亮，是林晓言出门的时间段。

    看到妈妈似乎要离开，小光启一点都不急，还对妈妈招招手：“麻麻，早、早点肥来陪窝呀。”

    看着那么热情把自己送出门的儿子，林晓言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何感想了。只不过，儿子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离开，总比眼泪汪汪地不让自己离开好。

    她都没自信，万一儿子哭着不让她走，她是不是还能迈开离开的腿。所以，这就是当妈的感觉？

    哪怕小光启并不懂，今天这一走，林晓言至少得明天才能回来了，可莫奶奶还是担心，赶紧把小光启哄到自己的身边，示意林晓言该拿衣服拿衣服，该走人走人。

    孩子，她替林晓言看好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元宵节快乐，大家都生活甜如蜜，记得吃汤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