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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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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松节的衣料很滑, 有种冰凉的触感。他抱白婉这样紧,躯体的温度透过衣料,如火灼烧她的肌肤。他的力气比她总是大的, 如网收拢着她, 越缠,他们之间的缝隙越小。

    白婉听到他的心跳, 清晰有力,似鼓点挑动人的思绪。

    她久居深闺,不能深切体会到来自朝堂的高压。可今天她才发现,原来内廷波诡云谲, 贵人们视他们命如草芥, 动辄打死。就算是陆松节,在为她开脱时,满身傲骨也折了一半。

    白婉不免感伤,指尖也缓慢地, 难得地沿着陆松节的腰窝向上,轻摁了摁。她能感觉到他纤薄衣料背后的起伏, 那是他在诏狱留下的印记。他现今在她面前,总是衣冠体面,她也不知那些伤痕是否异常狰狞, 不知他在看到那些创伤时,心情究竟如何。

    她偶然想起在陆松节,在皇甫冲之前, 大靖朝历任首辅的传说。

    他们鲜有善终。

    最惨的, 是被人弹劾勾结边将图谋叛国, 被拖到菜市口执以极刑。铡刀碾过他的腰身, 不会即刻死亡, 得等他忍足了苦痛,等他骨肉断尽,血流满地,才缓慢咽气。

    其实都是子虚乌有的罪,只是彼时敬宗畏惧鞑子,不敢开战,对方主战,被敬宗怀疑别有居心。巍巍皇权,就是把悬在大靖朝权臣头上,随时可能落下的铡刀。

    白婉想到这些,心绪愈发乱。她应该为自己突然生出的恻隐之心,为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忧吗?陆松节应当比她更懂得仕途的险恶,她有什么立场怜悯他。

    她唯一感激的,是他冒着风险救了她。她还在筹谋脱离他的桎梏,可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对她伸出援手。

    原来他也会救她,而不是每次都为了私利放弃她。

    白婉没有立刻回应他的哀求,她需要更长的时间去思考她与陆松节的关系,以及他们重新在一起的可能。

    好在,陆松节只呢喃了会,未逼迫她马上答复。他在能真实感觉到她的存在后,从她身上得到了慰藉。她还在这里,在他面前,他就能得到这一刻的安心。她没有像从前那样推开他,也让他感到欣喜。

    陆松节叫了辆马车送她回小宅,他自己乘着轿辇,又去找了个相熟的京营卫军千户。

    陆松节知道,自己公然在清流面前袒护白婉,必然会被有心人看见。他希望对方能帮她暗中看顾白婉,若小宅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那些反对他推行新法令的人,眼底冒着森森绿光,在暗处盯着他,从今以后,也会盯着白婉。

    他每每思及,便从骨子里生发出寒意。这是他现在唯一想把白婉推远的理由,可他并不舍得,这样纠结的想法拉扯着他,让他心口阵疼。

    这天,掌印黄玠破天荒请陆松节与徐太安喝酒。

    他手里攥着司礼监,旗下有诸多依附他生存的小黄门,为得到他的庇护,明里暗里没少送东西。他虽是个喜欢行善的直宦,但私底下贪墨奢靡,人所共知。

    司礼监秉笔叶锳前儿也来寻过陆松节,恳请他不要那么仔细地清算他老家那边的庄田,陆松节径直回绝了。黄玠认为他与陆松节同乘一船,陆松节理应给他行个方便,不要断他财路。

    他们这些内宦强行收买侵占民田的风气由来已久,具体从何时开始已不好追溯,乃至侵占的原因也不好追溯,仿佛是理所当然的规矩。

    黄玠享受奢靡,哪看得见那些被他侵吞耕地之民的苦痛?他只知道,陆松节这么做,他从前可以用银票烧火煨茶,现在喝口碧螺春也得瞻前顾后。

    陆松节对他笑笑,同样拒绝了他的请求。

    陆松节既已经开始推行新法,自然不能让人抓住他的错处,说他两面三刀。好在他从前爱惜名声如穿羽衣,纵然有人想戳他脊梁骨,也没有证据。

    黄玠的笑陡转阴,眼神恨恨,拂袖而去。

    “既然陆大人如此不卖奴婢面子,往后出了什么事,可别说奴婢不帮您。”

    陆松节没有说话,算是回应了。

    他捻着手中酒盏,杯中酒已饮尽,眸色深深,看不出多少情绪。徐太安素来潇洒散漫,此刻脸色也不见得多好。

    “唉,唉。”徐太安叹了声,“道是官场不如意,情场不得意,松节啊松节,你我还没怎么的,都快成孤家寡人了。”

    “我倒该感谢你。”陆松节森笑了下,“感谢你攥着我的罪证,逼我走这样一条路。”

    “话不能这么说,松节,你难道没有一点想这么做吗?你看看,你现在可谓雷霆手腕,油盐不进,难怪老师当初如此器重你,没有你的魄力,我一个人做不来。”

    陆松节盯着酒盏,并不领他奉承的情。

    “最好你已经把我当初写给岳丈的信销毁了,不然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会的,会的。”徐太安应承道,“我吏部还得仰仗你不是。”

    吏部的日子自是不好过,大靖朝冗官现象严重,吏员做事怠惰,徐太安推行的条例,相当于让一个喜欢赖床的人,天天五更起处理案牍,抑或是让一个本来游手好闲的人,忽然丢了铁饭碗。

    且大靖朝官员俸禄微薄,贪墨成风。陆松节铁血手腕,贪者若被查处,会牵连近亲三族,致使他们即便登科及第,亦不得入职。且不说连坐之法会致使多少人才流失,便是把在任的拽下去,也无法马上找到替补官吏。

    赵恒天天都能听到那些臣子向他哭诉,陆松节矫枉过正,朝廷迟早无人可用。更有甚至公然在上朝时摘了乌纱帽,以死谏的方式求赵恒法办陆松节。

    猛药入腹,痛感总是最强烈的。若能熬过这阵子,大靖兴许就欣欣向荣了。若不能,陆松节定会被赵恒献祭出去,以平民愤。那时他该是何下场?

    陆松节一再劝过杨修,可杨修不听,认为陆松节只是因为白氏,所以不支持革新。他不是神人,或许是因为白婉吧,因为家人吧,但他的确也会害怕。

    陆松节又沉闷地倒了杯酒,思忖自己下一步计划。

    陆松节与徐太安同路,喝完酒后送他回去。徐太安因着萧素馨的事,醉意醺然,步子踉跄。

    “陆松节,其实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女儿家跟我了,又不能吃香喝辣,又无法得我周全看顾,为什么我非要觊觎她?我觉得我特别像那井底的癞□□,窥到了神女,妄图占有她。但在她最信任我的时候,我却伤害了她……”

    徐太安东倒西歪,几乎搀不住陆松节的胳膊。

    嘴里酒如泉涌。

    “……我是不是应该放手?左右这条命也交给朝廷了,她这般厌弃我,我该放手吧?松节,以前我也不理解你,总奇怪你为什么还没放手?和弟妹拉拉扯扯下去,没个消停……现在我好像理解了……明知道是不对的,就总想,睁开眼想找到她,闭上眼睛心里惦记她……”

    到最后,陆松节终于受不了了,扬手劈他两下,才把他劈晕。

    这会马车已经到了徐太安租的小宅,破败的茅草屋,环堵萧然。陆松节忽然嗅到丝血腥气,忙踹开门进去,有个黑衣人持刀遁逃,徐太安家中唯一的阿婆倒在地上,满面痛苦。

    好在他和徐太安回得及时,那人未能得逞。不过他似乎也不需要杀这阿婆,只是想给徐太安提个醒。

    陆松节扶着摔倒的阿婆上了木板床,狠狠掐徐太安的人中。等他醒来,又灌了碗醒酒的冷水,随后,两个人都陷入沉默。

    实在不是愉快的经历。

    也许这只是个开始。

    小小警示,只是个开始。

    如果他们执意继续推行新法令,接下来的,就不只是警示。

    陆松节莫名心悸,直到回到白婉的住处,仍旧心悸。

    从前他仅靠想象,知道他所做的事危险重重,可只要他不往下想,就能自欺欺人。现在不同了,他已经开始感受到了,真切地感受到了,从朝野内外而来的,无孔不入的,近在咫尺的,威胁。

    他无法不恐惧,乃至于想到自己身败名裂后,枕边人会遭遇什么,胸腔血气就禁不住翻涌。

    堂屋中,白婉在清点自己的私银,琢磨着和柳相离开盛京的事。

    没有陆松节赠予的银子与玉佩,她并没多少钱,不过她上面还有柳相。

    柳相在南边有不少故交,大多是仕途不顺的文人,他们常聚在一处,写些酸词,以琴会友。时日久了,自成一个派系,柳相是南派琴师中的佼佼者。

    他想带白婉去游历山水,体验风土人情,好谱出更精妙的曲子,奏出更美妙的琴声。先皇喜欢雅乐,柳相的请求,亦得到了赵恒默许。

    赵恒为自己的失言而愧于白婉,故而短时间内,不会再让白婉入宫。

    总之,她现在离开盛京,是个不错的时机。且她父亲年迈,陈氏身体也不大好,这些日子旧疾复发,她作为女儿,想到跟前侍疾。唯一让她烦扰的,是陆松节。他突然待她这样好,如用一根丝线,无端地绕着她的手腕,想把她拉回他身边。

    白婉想了会,又把铜子儿放回木匣中。

    陆松节恰好打帘进来。

    他手里握着瓶荷花酒,青玉瓶身,打开盖子,能闻到清淡的酒味。

    他从前与白婉同桌吃饭的时候,总是白婉为他布菜,他并不知晓白婉喜欢吃什么。当时不在意,但今天,他想邀白婉喝酒。

    大抵是与徐太安没有喝够。

    他眉宇间凝着忧郁,兀自寻了两个瓷杯,先斟了一杯,才问道:“婉儿,你喝吗?”

    难得他礼貌问她,白婉心事重重,便点点头。

    陆松节不贪杯,但偶尔也会喝,今日喝得尤其多。他酒量不甚好,喝完了耳尖红红的,举止变得迟钝。

    他在思索,是否应该让白婉先离开盛京。破天荒也给白婉斟了酒,他的伺候让白婉不太习惯。白婉舌尖轻点了下酒,睫羽扑闪,担心会辣,但意外的是,口感很醇厚,入了腹还有些回甘。

    陆松节便看着她,心底漫生出暖意,道:“婉儿,皇上适才登基,旱了许久的西南突降甘霖。这样的祥兆,宜让皇上赦免一批旧朝罪臣,以昭圣德。我到时会差人替你父亲说情,让他得还庶民身份,留在南边养老。你意下如何?”

    白婉微怔,掀睫视他。他眼神迷惘,又显出那昭昭雾气。这让白婉想起他曾经酒后对她说的那番话。

    他说,他对自己并无期许,求神拜佛都是为了她,为了他的家人。他希望他们健康富足。

    他总喜欢骗人,骗外人,骗她。以至于他说真话时,没有几个人相信。

    可这一刻,白婉忽然发现,他偶然说的话,未必不是真的。

    她忍不住道:“你一直记得此事?”

    “我亲手送他进诏狱,当然要亲手把他弄出来。”陆松节润薄的唇微挑,笑道,“当初送你弟弟那些科举的书目,我叫人留着,到时候一并给他送过去……”

    他交代这些,本是想让白婉顺势去南边,可说到这里,他不禁心有不舍。杨修不是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新法令才推行不久,焉知不能成功?

    他忙止了话,借着淡淡的酒意,指尖轻点白婉的指尖。

    白婉身子一颤,抽出手,却被他摁住。他认真地看着她,烦恼丝顿时抛了,眼底的火烈起来,见白婉抗拒,越发地精神。他已经努力了那么多天,怎能在此刻退缩?管他们如何报复,他又有何惧!他要做的,是趁早让白婉怀个孩子,把萧于鹄忘个干净。

    他这般热切地想着,不觉把白婉揽到身侧,附身压下……

    子夜,床边衣裳委地,陆松节披上外衫,系上錾金革带,又离开了寝屋。

    他忽然想到个可行的办法,并为此感到雀跃。

    翌日,陆松节在秋爽居给白婉买桃花酥酪时,恰好见到杨修小女杨思盈执伞而来。他似不知道这个地方是杨思盈常来的,假意惊讶,继而尔雅笑道:“杨姑娘,好巧。”

    杨思盈眼神微亮,柔婉道:“陆郎,好巧。”

    她平日想和他说两句话,他对她爱答不理,今次却主动和她搭讪,倒叫她意外,仿佛看见铁树开花了。陆松节问她是否也要桃花酥酪,她虽不太喜欢吃掉屑的点心,但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陆松节便又给她买了些。

    “我先前为老师整理旧书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些缺失的内容,这两日或许得叨扰你,劳烦你帮我找找。”

    陆松节说着,把桃花酥酪交给杨思盈,见杨思盈发愣,犹豫要不要接,便又对她露出浅淡笑意。

    杨思盈忙接了。

    心底沉寂的情绪好似被他用把齿梳梳过,痒痒的。

    “谢谢。”杨思盈红了脸,别过视线道。

    “只不知陆郎想找的是什么,我好回去帮你看看。”

    陆松节抬眸看了眼远处,忽地道:“不如,我和杨姑娘一同去吧?左右我也没有什么事。”

    他想保护白婉,便不能让大家的视线集中在白婉身上。或许,杨思盈是个不错的靶子。杨思盈不会拒绝他的,谁让她喜欢他呢。

    不远处二楼茶舍,白婉默然看着他们,手里一盏茶转了两圈,还没下肚。

    萧素馨约白婉喝茶,自己却姗姗来迟。本来白婉身子乏累,已不想来,但不来,也看不到这副景象。她的心又难以遏制地闷堵,忽然便从幻梦中苏醒,忘了陆松节先前说过的,要做杨氏女婿。

    杨修死了,杨思盈在孝期,所以他们才没继续谈婚论嫁吧?陆松节现在对她好,怀的究竟是什么感情?

    白婉只能揣测,他对她怀有的,大抵还是不甘心,不甘心被当成萧于鹄替身,以及,因陷害白氏致使她无家可归的,些许的愧疚。

    至于他别的解释,在他和杨思盈成双成对远去的背影里,白婉再不能信更多了。她怎么可以天真地打算放弃离开盛京,留在陆松节身边?他曾经为了张幺妹,是如何伤害她的?若这次不跟柳相南下,她定会像上次没有和萧于鹄离开一样懊悔。

    到时候再想走,她便孤掌难鸣,被陆松节持续欺侮圈禁,郁郁不得志。

    她想了又想,终是难以咽下那口气,想要喝茶,茶已凉得透彻。

    萧素馨从驷马马车上下来,周身金玉叮当,瑰姿艳逸。远远看见白婉,入了茶舍,拾起裙裾碎步上楼。

    她离了教坊司后,便不需要再辗转献舞,可人却没有因此变得活泼,反倒满怀愁绪。

    白婉暂且不去想陆松节和离开的事,打趣问她:“怎么现在才来?”

    “原是早就出发了,不承想半路被人耽搁了下,实在对不住姐姐。”萧素馨难为情道。说着,她又悄悄把腕上的金镯子摘下,拢进袖口。

    她本就生得妖冶,并不喜欢穿金带银,招摇过市,惹人注意。可近来,黄玠总是送她,不是送穿的戴的,就是送吃的喝的。只要萧素馨不表现出十二分的抗拒,他就“变本加厉”地送。

    “大家都叫他老祖宗,说他是祸乱朝纲的坏坯子,怎么对我就这么好?姐姐,他看上我什么了?他权势滔天,我身上哪有他可图的东西?”

    白婉哭笑不得。她又怎么知道黄玠的心思,虽然她对阉人也没好感。且她两条胳膊那日被两个小黄门攥得青紫,现在都没彻底消肿。

    “那样的人物,能避则避吧。”白婉抿了口茶,好心劝道,“哪有人天生富贵,那些金子银子,还不知他是从哪捞的。你莫要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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