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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阴暗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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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婉默然, 半晌,还是掰开他的手指。

    “陆松节,”白婉合眼, 深吸了口气道, “其实我想要的,不是银子, 也不是在你权衡利弊后,为所谓的权宜之计伤害我,再哄骗我说为我好。更不是你戴傩面具,躲在小巷子里, 用不容抗拒的口吻, 居高临下安排我,让我彷徨地等下去。

    “我要的,是你能正大光明地找我,为我遮风挡雨。陆大人, 若你能做到那些,再告诉我, 你是为我好吧。”

    她被他伤了太多次,落在心底的疤痕日渐深刻,越深刻, 越难愈合。即便她留恋他的温暖,也不敢轻易再靠近,生怕他的温声软语, 都是虚情假意。

    她捧着匣子快步离开, 陆松节手仅握着缕残风。他眸光黯然, 渐退到墙边。

    哄骗?她觉得他的挽留, 是在哄骗她吗?离开他, 比和他在一起快乐吗?……

    陆松节攥紧拳头,敛了敛狭长凤眸,呼吸渐促。她一个人能过得这样好,真让他不痛快啊。

    他一直希望她乖顺,屡次放低姿态讨好她,屡次告诉她,再等等,他可以把事情办妥,她为何不理解他?

    是因为,她以为他真的彬彬有礼,对她没有欲念吗?

    是以为,他不会不择手段桎梏她吗?

    王矩案在九月初便传到了盛京,舆情颇沸。

    萧于鹄在平宁深得民心,王矩刻意陷害忠良,不允太守发兵驰援,任萧于鹄被敌军围困,引起众怒,上达天听,敬宗迫于压力,不得不革王矩的职,押解回京受审。

    皇甫冲趁机弹劾陆松节,认为其这些年与镇守王矩关系不净,以权谋利。敬宗惜才,一力压下弹劾奏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皇甫党一再逼迫,死谏,加之南边局势需要皇甫冲门生来稳,敬宗不得不把陆松节下放大理寺。

    陆松节担心自己出事,提前把银子给了白婉。但他更清楚,那些指控子虚乌有,恩师杨修与徐太安会全力为他斡旋,只要他不松口,过几日敬宗就会将他放了。

    在被释放之前,他不能死。

    徐太安押他往大理寺的途中,被锦衣卫都指挥使冯绍谦率人拦下。两边护卫拔刀对峙,冯绍谦阴鸷冷笑,甩出诏书道:“陆大人勾结水匪,通敌叛国,皇上差我们连夜细审,得罪了。把人带走!”

    陆松节便知皇甫冲会在私下做文章,将他的罪夸大。若是叛国忤逆的罪,敬宗不能不谨慎对待。

    陆松节给徐太安使了个眼色,叫他找黄玠。

    很快,他被冯绍谦押到了诏狱。

    陆松节环顾四周,但见目之所及皆黑黢黢的,墙角铁架上,灯笼鬼火明灭,却照不亮这里的腐败阴暗。耳边传来凄厉的嘶喊,绝望的哭号,密不透风的空气中,浮着叫人作呕的血腥气。

    陆松节记得,徐太安曾威胁他,若他不倒戈清流,会下狱受“弹琵琶”的酷刑。他怕的哪里是受刑,他怕的是他倒下,白婉和他的家人会一无所有,任人欺凌。

    冯绍谦将他推搡到刑架边,阴笑:“陆大人,趁早认罪吧,少吃点苦。”

    “认罪?”陆松节转眸视他,神色依旧温和,“我堂堂二品要员,依照大靖朝律法,你没有证据,不得私自定罪。我不认,你就输了。”

    “呵,”冯绍谦见不得他在自己这阎罗面前,仍如此倨傲,狠踹他一脚,直把他踹倒在地,嘴角涌出血腥,“陆大人不知我们诏狱的规矩,有罪没罪,轮不到你申辩。你以为,皇上信你,还是信我?”

    番子把陆松节绑到“冂”字刑架上,正要绑他的手腕,冯绍谦眼底闪过丝阴翳,示意番子退下。

    陆松节黑眼仁幽幽视他,那种久居高位的轻蔑,对他的轻蔑,叫冯绍谦厌恶。他转手取了根粗冷的铁钉,扎进陆松节掌心,一下一下,凿进木柱寸许,以此固定他。

    看着他的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穿刺之苦而颤栗,血色蜿蜒,冯绍谦卷起金鳞响蛇鞭,抵住他的下巴,凛道:“陆大人,比你更厉害的官,我都审过。在这偌大朝廷中,你并非无可替代。”

    四肢相继被他钉死在架子上,陆松节疼得冷汗涔涔,齿关龃龉,长睫也被水雾打湿。

    他哪还有力气和这疯子斗嘴,仅存的意识,都随那汩汩而出的血液涣散。但很快,他的墨发也被吊起,不得不仰头直视对方。

    陆松节勉力扬起垂沉的眼睫,笑了:“冯大人,你我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呢?”

    他面上虽平和,心底却恨极。

    冯绍谦敢如此作弄他,背后定有人唆使。等他出去,必得揪出那人,让那人好好看看,得罪他是何下场。

    敬宗仍是惜才的,只差人细审,不许重刑。冯绍谦残害陆松节,不过为泄私愤。毕竟,萧于鹄向他打过招呼。

    可他担心,万一敬宗过两天大发慈悲,又赦免陆松节,他没能找到罪证,会被连带问责。陆松节的家人,他动不得,不知他有没有别的软肋?

    徐太安第一时间便来到了权宦黄玠外宅。

    没想到被黄玠桀笑两声,轰了出去。

    “犯事的是我干儿子,我撇清关系还来不及,你让我为他面圣?”

    黄玠森然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托着腮,一手旋转着瓷盏,忽而想到什么,暗色的唇微微扬起,又好整以暇地看着徐太安。

    “徐少卿,你最近和教坊司的萧姑娘走得很近?”

    徐太安推开他手底下难缠的阉人,理了理衣襟:“怎么,你想跟我谈条件?”

    黄玠思忖半晌,指尖抠紧茶盏,幽幽道:“若你能让萧姑娘心甘情愿到这儿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黄玠喜欢萧素馨,并不是什么流言。可他提的条件,却让徐太安沉了眸色。

    他亦喜欢萧素馨。

    虽然他不曾说过,但萧素馨不傻,谁都不傻。

    黄玠厌恶他抢自己的东西,所以让他亲自把萧素馨送来,折辱他。

    徐太安干干笑了声。他们还有很多办法营救陆松节,但若能说服黄玠,希望肯定更大。

    在大局和情爱面前,徐太安清楚要怎么选择。

    他行到教坊司外,脚步却迟疑了。他忽然开始理解陆松节,为什么明明有更好的选择,非要选择更艰难的路子。

    今晨,次辅杨修还为陆松节的事和皇甫冲大吵一架,乃至公然在殿前和皇甫冲动手,打得不可开交。皇甫冲的脸被杨修划了个极大的口子,气得差点脱下靴子抽对方。

    敬宗看着两位老臣不顾脸面斗殴,头大如斗,亲自出面阻止。

    可叛国罪不能轻易放过,况且陆松节之前立的功,也引起了敬宗怀疑。敬宗怕自己被蒙在鼓里,这种感觉让他如坐针毡。

    徐太安在柳树下站了会,背后有人唤他。

    “呆子,你找我?”

    他转头,看见萧素馨狐眸艳艳,浅笑嫣然。

    她最近对他的态度比原来好了许多。徐太安神色复杂,不觉后退,背在身后的手,攥得指节发白。

    “你有事瞒我?”萧素馨好奇,靠近一步。

    “陆松节进诏狱了。萧姑娘……”徐太安张嘴,唇瓣抖擞却发不出声。半晌,才磕磕绊绊把剩下的话说出口,“黄督公希望你委身于他,他才愿给陆松节说情。”

    他说完,又觉得极不体面,此事和她这弱女子并无干系。萧素馨微怔,思索着。萧于鹄立功,萧氏就要光复,她也准备离开教坊司了。

    徐太安却在这个时候把她推出去。她以为他很喜欢她。不过一个从教坊司出来的女子,即便被人当成物件,她也不稀奇。

    默了会,萧素馨问:“徐少卿,你希望我去吗?”

    “萧姑娘不是筹码……”徐太安说着,不得不别过视线,“……但徐某的私心,是希望萧姑娘能顾全大局。”

    “是嘛。”萧素馨了然,眼神一黯,复又淡淡笑道,“陆大人与徐少卿心怀天下,素馨很敬佩。素馨的哥哥在前方杀敌,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是我的荣幸。”

    她转身离开,徐太安的心却似被什么攫住,企图追上前去,还没伸出手,就被萧素馨剜了眼。她还不是那么喜欢他,也幸好,她现在才知道,徐太安是如何残忍的一个人。

    萧素馨上马车前,差人给白婉传口信。陆松节出事,她总不能蒙在鼓里。

    黄玠就坐在太师椅上等萧素馨。

    他看着日色从月白转为沙黄,云霞晕染天际。他从高丽来,在还不经人事的时候就成了阉人。也因此,本就像女人的脸上寸草不生。

    在东宫当伴读时,他常能见到萧素馨。她那时还是萧将军的掌珠,性子虽烈,但待下人和善,像明媚的朝阳。

    因她不经意的善良,他变成个阴暗的偷窥者,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可他厌恶自己的残缺,厌恶自己的弱小,无数次躲在角落里,捶打心口,压抑感情。

    他也企图用权势压制萧素馨,让她高看自己一眼。她的轻蔑却让他扭曲。

    现在,萧素馨就站在他面前,红裙如火。

    她昂着脸,眸色清凌凌的,轻视他。

    他欢喜她的到来,可想到她是为别的人来这儿,便忍不住狂躁。

    他像阴影,笼罩整个堂屋。手中的长剑缓慢挑起她的下裙,声音仿若来自地狱:“萧姑娘,你是自愿来的吗?”

    “……奴婢听说舞姬身体比常人柔软,不知萧姑娘的,是否也如此?奴婢能有幸,让萧姑娘为奴婢一舞吗?”

    白婉得到陆松节消息的时候,正要赴东宫教太子赵恒抚琴。

    她亦是经陆松节提点,才想到接近太子。赵恒现年八岁,比敬宗柔软可亲,她说的话,他或许能听进去。

    借着柳相的名气,她辗转成了赵恒的琴师。可今日她心不在焉,思绪全被陆松节侵占。她曾打开木漆匣子,发现里面除了银票,还有块碧玺松鼠葡萄古玉佩。

    他送她玉佩做什么?

    是不是他预感到自己会出事,才送她这些?

    白婉想着,指尖不小心被弦割破,琴音戛然而止。赵恒扬起软白的脸,好奇问:“婉儿先生,你怎么了?”

    他喜欢乱给她起称呼,白婉并不介意。她只是因这下发现,她还是无法忘记陆松节,不得不跪在赵恒面前,柔婉道:“殿下恕罪,奴婢思及夫君,情难自控,让您受惊了。”

    “婉儿先生的夫君在哪呢?”

    “他亦是殿下的先生。”白婉掀睫视他,细声道,“他许久没来给殿下授课了吧,殿下想不想见他?”

    陆松节作为赵恒讲师,深得赵恒喜爱。他即刻想起来,自己要见陆松节。他要去找父皇,找母妃,要他们放人。

    白婉从东宫出来,抱着琴,枕在马车内壁上,心仍七上八下。

    她不知自己为何要帮陆松节,也不知能帮几分。就在她思绪纷扰时,车前枣红马马蹄高扬,被人当街拦下。

    她骇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蒙着头打晕。

    再睁眼,人已到诏狱。四周阴森腐败,她被蒙着眼,绑在张椅子上。唤了几声,也没有人应她。

    隔着道墙,陆松节指节轻动。

    冯绍谦也是差番子打探许久,才得知陆松节曾几次到四姑娘胡同。但他明明已经休了白婉,不知这罪臣之女在他心底有几分地位。

    他实在从陆松节身上审不出什么,切了缕白婉的发,走到陆松节面前。

    番子早褪了陆松节上衫,刀刺进他肋骨,上下磋磨着。陆松节疼晕过去几次,又被热铁烙醒。

    冯绍谦不敢杀他,也不敢叫他身上遍布伤痕,叫番子退下。陆松节头沉沉地垂着,盯着被血和水打湿的青砖。

    长发遮住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到他的活气。但他的胸膛仍在起伏。

    冯绍谦恶狠狠钳住他下巴,把白婉的发凑到他鼻尖,威胁道:“陆大人,你跟我倔没用,你不认罪,我就磋磨她。”

    陆松节方才已经听到白婉的呼唤,不回应,只在思索办法。他应当就要出去了,可最近找白婉找得频繁,事不机密,难免出岔子。

    陆松节不禁活动了下喉结,却因嚎得太久,涩滞发不出声音。冯绍谦差人给他灌水,他便剧烈地咳嗽。

    他的咳嗽声引起白婉的注意。

    白婉听得出来,那是陆松节的声音。他像是被什么钉着,听不到锁链的锒铛。

    她不禁担心,良久,她听到他浅淡的笑声。

    “冯大人,脑袋被驴踢了?咳咳……我马上要做杨家女婿,拉个罪臣之女过来威胁我,不丢人吗?”

    他喘了阵,又道,“我被她父亲权柄所逼,忍了这些年,好不容易休了她……你让我为她认罪?……去,即刻去对她做任何事,我就在这看着。”

    “……不过你要想清楚,若半点情面不给我留,我明天出去,扒/了你的皮。”

    冯绍谦不信邪,可被陆松节阴森的眸色所摄,一时拿不定主意。

    想了又想,终于让番子把白婉带走。

    他想到自己很可能被陆松节挟私报复,又气得发疯,回身一鞭子抽在陆松节肋骨的伤口上。

    为免牵扯四肢的钉子,陆松节甚至无法挣扎,生生受着,直至被他打晕。

    白婉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的宅子,只是回去后,抱着膝盖缩在床角。

    陆松节方才的话在她脑海不断地浮现,拉着她的心绪,不断下沉。

    沉到她几乎无法呼吸,几度捶胸,怕自己憋死。

    她实在多余帮他,也多余相信,他对她仍有情谊。从前笑着给她喝避子汤的事,他都做得出来,为何她要信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

    白婉越想,神色越趋于平静。

    她忽然释怀了,她早该斩断对他所有的感情,而不是被一直被他左右。

    陆松节下狱第五日,得到了敬宗特赦。敬宗之所以转变心意,除却提督黄玠、太子赵恒轮流说情外,还因为杨修。

    杨修在昨儿晨起上朝时,被个躲在暗处的匪徒射了一箭,箭直没入肩胛骨,以至现在仍卧床不起。

    杨修前几日刻意在敬宗面前和皇甫冲打架,突然被刺杀,敬宗不得不认为,是皇甫冲暗中动的手脚。

    敬宗意识到,不能让他们继续斗下去。

    南方局势未平,他大限将至,或可暂留皇甫冲一命,等他的儿子继位,叫陆松节他们帮着除掉这毒瘤,以收拢民心。

    陆松节出狱后告了假,先在官邸养了半个月,等不到白婉探视,干脆搬到继父严璟的外宅,住在白婉隔壁。

    他并不言语,只窥伺白婉。

    身上还疼着,仅可以勉强活动,他便坐在椅子上,打起帘子,任院子里的风拂进来。能和白婉呼吸着同一个院子的风,这让他感到愉悦。

    他又有些气恼,这些日子,往来官邸问安的人甚多,可白婉不在其中。

    陆松节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还能想起她捧着匣子走远的情形。

    他以为她会留恋他,到头来,还是他自作多情。

    他躲在这里,她有风吹草动,他都可以帮上忙。譬如,让粗使的两个佣人假意给她送鸡蛋,送点心,白婉不会知道,那些东西是他送的。

    若有人想对她不轨,他也第一时间悉知。

    可他逐渐地不甘心,若非身体抱恙,他早便找她了。他不想让别人照顾他,药经过白婉的手送到他这里,才最好喝。

    陆松节指尖轻叩桌面,忖了半日,决定让王氏称病,把白婉骗去官邸。

    他实在受不得,她对他漠不关心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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