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夜车
钱悦睡到零点醒了,记忆拼图闪回,重组。他自己发酒疯扑向蒋京雪,但人家老淡定了,把他拖回屋就走了。
爱情电影都是骗人的。不过仔细想想,他们俩也不是爱情片主人公,在蒋京雪的人生电影里,自己充其量是个酱油反派,演员表里排很后的那种。
好消息是,钱悦终于在【我能给蒋京雪什么/我好在哪】表加上“业务能力持续提升”,距离达成目标还路漫漫。
痛定思痛,他编辑了条消息群发给朋友们:急!!!现向广大亲友征集本人优点!!!重金酬谢!!要偏门一点的!一经采纳重金酬谢!
大家回应积极,但能被采纳的没几条。
A:舌头能舔到胳膊肘算吗?
钱悦:可是我不能
B:你翻翻自己超话呀,看粉丝们怎么说的
钱悦:他们描述的人哪里是我
钱悦:[对啊你喜欢的是齐天大圣而我只是马喽]
B:表情包多也算一条
钱悦:加上了
C:你要换个思路,用话术包装一下,任何特质都能被写成优点,一体两面嘛~比如你不聪明,可以写成“人老实不会耍心机”,没有恋爱经验可以说是“纯情,白纸一张任调教”,抠门就是“勤俭持家”,以此类推~[爱心]
钱悦:别骂了姐
如此凑了一轮,还剩十七条就有资格表白。
***
“资格论只是你找的借口,你应该朝你怕的东西失速撞过去——报着必将失败的觉悟!如果你没被接住,就能飞起来……”
最后一句台词落在地上,上午排练结束了。
进组《露水》,钱悦少不了被当作动物园落跑的野兽打量,更何况还带着摄像师随身跟拍。他一改往日爱热闹的风格,总坐角落闷头钻研剧本,看起来比蒋京雪还孤僻。主要是发怵,觉得自己没脸。刑满释放人员心态。
同事里最勤搭理他的居然是周邶。虽然态度很不客气,但经常点拨他,可谓不计前嫌。钱悦已经把他的微信备注改叫周菩萨了。
“你,来一周了吧,还好吧。”周邶在他身侧放下瓶饮料,使了个眼色。
“挺焦灼。”但也开心。
阿努戏量不到十五分钟,但钱悦也要一遍遍活,一遍遍磨。这么说吧,每天活这么几十次,只有四五次是活成功的。他拿起饮料道谢,却被周邶止住:“谁说给你的,我只是放这里。”
结果蒋京雪一走过来,这哥态度又大转变:“那你喝吧。”
“……”
打狗也要看主人——钱悦脑海诡异地冒出这句。
稍微破冰是在第二周,午休时大家在聊便利店饭团很难拆,总是弄得乱糟糟,蒋京雪突然说:“钱悦很会。”于是他当场展示才艺,难得博取一片真诚掌声。不用怀疑,世界上不会正确拆便利店饭团的人可太多了。
后来当他俩都空闲,蒋京雪会带他在三楼露台坐坐。树影婆娑舞动,若在盛夏就是蒸桑拿,但现在已经是夏天尾巴了,清凉得像在夜晚的高速公路。
阳台也许是见过上班人最多种状态的地方,时而有同事到这抽烟(跟导演吵架吵输),还有牵狗上来吹风灌咖啡的。那狗腿毛给剃光了,看起来跟他妹的笔袋一模一样,一个毛球,底下晃荡着几只脚。
上班时间他们其实很少聊天,就只是安静地坐着想事情。
钱悦发现,现在脑海里动不动就蹦出阿努。简称胡思乱想。
开车遇到路人晨跑,阿努就突然从花坛里迈出来,跟上路人的脚步。阿努跑起来是什么样的?他想。
买饮料拉开柜门,琳琅满目。这一柜子阿努会喜欢喝啥?这么想着,迷你阿努就从货架里钻出来,推倒一瓶饮料。
吃饭想,走路也想,并非刻意的。
某种意义上,跟想念爱人有点类似,但蒋京雪是实的,而阿努是钱悦反复在脑中雕刻的石像,随时间流逝,面目愈发清晰。
他问蒋京雪脑子里是不是也有这玩意。
“有一堆,跟《恐怖蜡像馆》似的。”蒋京雪转着笔,皮肤在阳光下白到反光,身上有刚才同事抽的淡淡薄荷烟味,“我在脑子里划了几片区给他们,他们还在继续过日子,只是互相没见过。”
明白了,蒋京雪是一棵树,他的角色们就住在一个个树洞里。那这棵树一定很高,不然搁不下那么多洞。
***
这周赶上连排节点。钱悦半只脚迈进话剧大门,已经能跟自己团队的人解释了:排戏到中段,出品方会请些业内来看看效果,提建议。
分幕连排,给各位亲爱的尊敬的来宾们演了两幕戏,钱悦立正准备挨批,哪知根本没点到他。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演得还行,但不出彩。
蒋京雪倒是被特意拎出来。
“还是不够舒展,有点压着。其实你过去的角色也有这个问题,相当于唱歌时嗓子没完全打开。”
“也可能跟你本身性格有关?”
蒋京雪犹豫地点点头,幅度很小,几乎看不出。
“设计人物可以参考下野生动物,它们依靠直觉和本能行事的力量感是很抓人的。说白了人也是动物嘛,大家很多东西都相通,只是大部分时候都被藏起来了。”
“越是复杂的人物,就越要简单化,原始化。”
提建议的是名舞剧导演。她的体态就是舒展的,感觉力量一直延伸到指尖。
连排完晚上有聚餐,还是去东江,因为戴任真代金券没花完。包房小,一群人围着圆桌都抻不开胳膊,钱悦硬是绕了大半个桌子,一路赔礼,排除万难挤到蒋京雪身边坐。
蒋京雪说他那么高大一个,堪比哥斯拉踩踏纽约,下次别了。
“我错了。”那你为什么不过来找我,你小小只的又不占地。钱悦当然说不出口。没立场没道理没脑子。
两人筷子碰在一起,开始击剑决斗。
“J,你俩原来就认识啊?”旁边一直鸵鸟埋头的青年突然直起身。
能问出这话,说明他家里还没通网,且毫不关注娱乐八卦。
蒋京雪摆好碗筷:“朋友。”
“噢……”青年说罢吸了口手中的笔状物,没见过谁吸电子烟像吸果粒爽的。
钱悦从互换时就知道这人,蒋京雪给他的备注是“鸡血”,两人合作过两部戏,现在还偶有联系,《露水》组讯就是他传给蒋京雪的。
今晚其实也算迎新,鸡血因为档期安排,才进组。传言此人戏路妖孽,西天取经一路降伏的“妖孽”。饭吃到一半,可算明白他为啥叫鸡血,大哥话多人疯,没喝酒但胜似喝醉,吃顿迎新饭而已,能把现场搞得像脱口秀(摇滚版),就差跳上餐桌摔话筒。
大家闹到十点多才散。
今天单号限行,钱悦没开车出来,鸡血在那叭叭叭一通,拉了阿常跟他们一起拼车。三男一女卷在燥热的夜风里拍蚊子,钱悦的回头率百分百,总是被路人拧着脖子瞧。
“啧,钱悦,你这样不行,太钱悦了,出行多不方便。”鸡血碾碾鞋尖,突然呛声,“J有没有带你玩过一个游戏。”
什么J不J的,特务J么。
“角色扮演,很简单的,我和J以前打车经常玩。就是在出租车上扮演另外一个人,编故事。”
“敢试试不?演得好的话,司机都不敢认你是钱悦。”
蒋京雪退半步远离闹剧,专心跟薯片包装作斗争,怎么也撕不开。
鸡血说的这个“游戏”,其实是从前排戏时导演布置的演技训练。两两成组,每日收工后就披着角色外皮登上出租车大舞台,戏演完还得多掏钱跟师傅解释,请他点评。出租车司机啥人没见过啊,早练就双法眼,给出的建议往往一针见血。
蒋京雪和鸡血的代表作有《名校毕业患上病态囤积症的家里蹲》《争风吃醋的情敌》等,台词都是现挂的。
钱悦接过他的零食袋,“啪”一下按爆了,然后轻轻递回给蒋京雪。
“成,再加个赌吧。”
“嗯哼?”
“演好了,你帮我开开小灶,教我演戏。没演好的话,你提个要求。”
“送车啊!”鸡血伸手去探蒋京雪的薯片,被后者不动声色躲开了,“就从现在开始数,经过我们身边的第十辆。”
果然疯。
可惜鸡血运气一般,擦身的第十辆车型是旧款帕萨特,他还嚷说没看清,说不定是腾辉。“辉腾。”阿常纠正,“你们演员是不是太离谱了,普通人跟司机聊天顶多吹个牛,哪会玩那么大。”
无论如何,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定下。
鸡血给大家派任务:“钱悦,你的人设是发廊小哥。”
“太简单了,我以前干过这个啊。”
“那民工小弟。”
“我当年是工地地草。”
“那就……中了五千万彩票打算分一半给对象的大学生。”
“这也太脱离现实了!谁会信!”
“我跟你对戏帮忙圆啊,我拿过野田奖最佳男演员和最佳编剧好伐。”
鸡血给蒋京雪出的题也虚了吧唧的:演理想中的自己。阿常表示拒绝陪他们发疯,等下要在车上写排练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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