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此路不通
漆黑夜色下, 厚重典雅的四合院灯火通明,色彩温润的红木雕梁不动声色地彰显著它的贵气和威严。
顺着月光踩过青灰色的地砖,绕到别院, 才是他们今天的开会地点。
白宁宁目视前方,但却在用余光观察着大宅院。
不知道是君家过于谨慎还是刻意炫富, 找他们来开会, 居然还在院子各处都设立了机关阵法。
一定要顺着地上特殊的青色地砖走,稍有不慎就会落入迷宫阵法里, 迷失方向——后果也可想而知,在四合院各厢房中鬼打墙到明天早上。
会议厅堂内, 首先入目的是古朴的黄色墙面,以及靠墙悬挂在高堂之上的“百邪不侵”牌匾,再往上看, 吊顶上挂着数盏宫灯。
非常富丽堂皇。
甚至白宁宁在考虑拆家之前,要不要先把宫灯摘下来,替他们保管。
【大佬们在准备会议,宁宁却在考虑怎么偷宫灯了】
【阎王做事, 能叫偷吗?】
【你家灯fine, 下一秒mine】
【但宫灯真的好漂亮,我也想要呜呜呜】
白宁宁眼神放空,收回目光盯着地板发呆。
她不过就看了一眼而已, 弹幕居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白宁宁郁闷地踢了下元沐阳的椅子。
踢完才发现, 这椅子也不便宜,小叶紫檀精雕, 看精细程度, 一把椅子恐怕也要百万左右了。
这么贵的椅子居然拿来待客, 君家可真有钱。
元沐阳以为她有话要说, 稍微往后靠了靠,谨慎地小声问:“怎么了?”
白宁宁:“没事,忽然有点不爽。”
元沐阳:“?”
【笑死,仇富心理,我懂我懂】
【君家这么有钱,地府那么穷酸,换我我也要踢一下泄愤】
【但问题是,沐阳做错了什么?】
【错在只有七把椅子,宁宁只能站在后面】
白宁宁这才放心下来,弹幕听不到她的心声,只是通过她表情猜测出来——又或者其中真的有少量预言家,且未来她真的拿走了宫灯。
但现在,她只是对宫灯稍微有些感兴趣而已,暂且也不打算拆君家的房子。
这里就像是早些时候的大宅门,家主坐在居高处的主位,其余六张椅子在左右两边依序分布。
元修朔之前就坐在靠近主位的右手边第一把椅子上,轮到元沐阳了,自然也还是在这里。
元沐阳表面镇定,心里却很慌,生怕露馅。
白宁宁一点也不担忧这一点,露馅了也无所谓,她正好摊牌不演了。
君家老爷子用拐杖垂直敲了敲地面,示意大家会议开始。
“既然人到齐了。”
他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声音如洪钟,目光锐利地盯向元沐阳:“由元家这个小辈先说说怎么回事吧。”
他指的自然是元家缺席会议的事。
白宁宁之前和他对过口供,提前给他准备了一些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和参考答案。
可惜没有自我介绍,白宁宁至今人不请人。
元沐阳轻轻咳嗽两声,说:“晚辈先前身体不好,生了场大病,父亲一直在照顾我,无暇顾及其他事情。先前有所怠慢,还请见谅。”
他所略去的答案里,包括清微山忽如其来的封山。
在场各位心知肚明,如果是元修朔给出这种答案,大家也就不问了。
但元沐阳不同,他在众人眼里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比同龄小孩强了一点,但心计方面远远比不上在座的一众老狐狸。
卫家代表之前就盯着他,这会儿更是想刨根问底:“他人呢?怎么派你来了?”
元沐阳不卑不亢:“父亲思虑过重,最近需要休养。”
“之前为什么封山?”
元沐阳:“晚辈的病比较突然,不知源头也不知病因,担心有传染性,所以封山。”
他说得合情合理,但大家也听出来了,他在打太极,说的不见得是真相。
“好了。”
君家老爷子并不打算刻意为难小辈,点到即止。
他看向谷家。
谷家家主谷暄知道,轮到他告状了。
谷暄大约四五十岁,不知一夜未睡的疲惫和黑眼圈是否有加重他的外表年龄。
他语调激昂,抑扬顿挫:“地府欺人太甚!在我谷家正门口圈地,是否过分了些?”
白宁宁听了不为所动,甚至心里还在悄悄吐槽:也好还啦,听说你们之前也经常欺负鬼差,那时候怎么没觉得自己过分?
卫家代表幸灾乐祸:“想必是之前做了什么惹恼地府的事吧?听闻谷家最喜欢戏弄鬼差。”
“一派胡言!”谷暄气得拍桌而起,跟他对峙,“我谷家向来堂堂正正,不做那些亏德行的事!”
“少装了,鬼差们被赶回地府,这事你们谷家没少出力,这会儿开始当好人了?晚了!”
谷暄仿佛被踩到痛脚,脸红脖子粗,试图拉众人一起下水:“当初几家一起,还是君先生拍板定的策略,一屋子人,谁都不干净,谁都别想跑!”
白宁宁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段往事,大抵是各家都想从鬼差手上抢鬼去填自家的“转灵阵”,为了集体利益最大化,合谋将鬼差赶了下去。
谷暄声音颤抖着,几近癫狂地碎碎念:“是阎王,阎王来复仇了,哈哈哈……你们一个都别想跑!先是元家,再是我们,紧接着就是你们!都别高兴的太早!”
“别自己吓自己。”
君老爷子用拐杖敲地板,声音厚重如古院钟声,唤醒了众人,让大家都镇定下来。
白宁宁疑惑地看向他的拐杖,怀疑里面有一个音响,或者有一个扩音装置。
君老爷子继续说:“阎王早就死了,十七年前就死了。”
白宁宁一愣,十七年前?
她今年十八岁,她一岁多的时候母亲才死?但她刚出生就作为弃婴被抛到了孤儿院啊。
君老爷子说得大义凛然:“我们是在替地府分忧,懂吗?地府日渐式微,玄学界如果不能担起重任,人间就危险了。我们要为了黎民众生谋福分,即便是做一些不被认可的事情,也是为了正义。”
元沐阳垂着头,将情绪藏在阴影中。
但白宁宁不用看也知道,他这会儿表情难看到吓人。
这种话他从小到大听过许多遍。
知道转灵阵存在之后,再来听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感觉截然不同,恶心得让人想吐。
元沐阳忽然开口,问:“如果地府……”
“少爷,该吃药了。”白宁宁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递上了一个保温杯。
一屋子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
众人想起来元沐阳先前咳嗽不断,多半是身体还没有好全。
他这会儿脸色格外苍白,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一遭。
白宁宁黑着脸看他,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但元沐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接收到了她没说出口的话:再多说一句你就死定了。
“抱歉。”
元沐阳沉默地拧开保温杯,中药独有的苦臭味瞬间溢满了整个厅堂。
在场老狐狸们也难得拿出了关切的长辈姿态——
“没事,好好喝药。”
“养好身体才是第一大事,先前听你一直咳嗽,不舒服的话可以少说些话。”
“你只需要将讨论结果带回去,通知你父亲就行。”
元沐阳沉默地喝了一口,准备拧盖子。
这药太苦了。
白宁宁:“喝完。”
元沐阳:“……”
不是说逢场作戏吗?至于准备这么苦的药?还非得喝完?
他愁眉苦脸的盯着药,不太想喝。
老狐狸们又宛如暖心长辈,继续劝他:“良药苦口,喝吧。”
甚至借机卖人情:
“知道你重病,我们也给提供了不少珍贵药材。”
“这都是各门各派的心意啊。”
这本是个小插曲,喝完药也就开始下一个话题了。
但卫家代表忽然警觉了起来,问:“这是加了红绒草的那味药吗?”
白宁宁:“不,只是些补品罢了。”
提起这茬,大家才想起来元家找地府求助了红绒草。
卫家代表继续问:“拿到红绒草了吗?”
白宁宁摇头:“抱歉,我只知道那天元先生哭得很伤心,后来就病倒了。”
这和他们得知的情报一致。
那多半就是没拿到红绒草了。
大家都默契地沉默下来,默不作声,有人在喝茶,有人在拿手指卷头发,还有人一动不动,盯着元沐阳喝药。
元沐阳捏着鼻子,将整保温杯的药一口灌下,然后将空杯子递给白宁宁。
这药不对劲。
他短暂地失去了味觉和嗅觉——太苦了。
但这药材所过之处,喉管和胃部都火辣辣的疼,烧得让人心慌。
他可以确定,他现在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解地看向白宁宁:为什么?
卫家代表摸着下巴,一语道破天机:“元家会不会和地府合作了?来打探消息?”
与此同时,清微山。
元修朔沉着脸检查信箱,发觉少了一张镀银卡纸,连通着这次的信物戒指也不见了。
但卫家分明来找他说过风凉话,说再不参会就要被除名了。
他虽然没放在心上,但邀请函怎么能没了?
他检查两遍,确认邀请函和信物戒指同时消失,找徐婉惠问:“你最近动过信箱吗?”
“没有,怎么了?”
元修朔又问:“最近有谁靠近过信箱?”
“都没有,外人不是都送走了?最近没人靠近这边,我都替你拦下了。”
她意识到事有蹊跷,问:“东西丢了吗?”
元修朔反应迅速,拿起手机,准备给君老爷子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情况。
只可惜,他拿起手机的一瞬间,清微山的信号基站被拉闸了。
电话、网络通通失灵,任何消息都送不出去。
元修朔脸色越发阴沉,明白不仅有人冒充他去参加会议了,对方还派人盯着他,以防他忽然出现坏事。
他披起外套,跟徐婉惠说:“我出去一趟,你好好盯着山上。”
“好。”徐婉惠着手去解决山上的信号问题,“查到是谁之后,我会发消息通知你。”
会议已经开始了,他现在赶去开会一定来不及。
只需要找一个有信号的地方,告诉君老爷子有人冒充他就可以。
山上信号全无,恐怕到山脚也不一定有信号,直接去北杨市?
他速度极快,飞奔下山——玄门人士用一些特殊方法,移动速度比车快多了。
只可惜刚到半山腰,就被好事者拦下。
眼前一道鬼影拦住他的去路,看不清脸,只听鬼影说:“此路不通。”
“元家会不会和地府合作了?”
白宁宁替元沐阳做出回答:“不会。”
诸位老狐狸能看出来,白宁宁才是主要话事人,是元修朔派来盯着元沐阳的。
刚刚喂药给他,多半是因为他想说不该说的话,被叫停了。
卫家代表故意找茬:“问你了吗?让小元说!”
元沐阳手上拿着一张A4纸,上面写着:‘太苦了!’
——这是白宁宁刚刚递给他的纸。
他用纸挡住了自己的头,弓着腰蜷缩起来。
白宁宁丝毫没有把卫家代表放在心上,随意说:“怀疑我们合作,多半是因为门口的办事处。那是否代表,谷家即将和地府合作?”
她祸水东引,将矛头对准谷家。
谷家据理力争:“我就是惹怒了阎王,地府才推掉我的外墙!”
卫家人仿佛是找茬专业户,说:“对方要是这么有能力,为什么只推你的外墙,而且墙向外倒塌,内部分毫无伤。”
谷暄:“或许是我带了许多人盯着,被对方发现了,所以只能用一些不入流的小伎俩,而不敢直接现身。”
白宁宁稍有些不满,这么精妙绝伦的技法,如此精准的设计,怎么能说是不入流的小伎俩呢?
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能做到这种事吗?!
卫家人更觉得不对:“你们谷家这么多人盯着,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推倒了你们家的外墙?你们还没发现是谁推的?我怎么不知道世上有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这么一说,大家也发觉里面问题大着:“是啊,还有人能当着你谷暄的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全身而退?不会是你故意放跑的吧?”
谷暄百口莫辩,恼羞成怒:“我费心做那种事做什么?”
卫家人顺理成章推理:“你和地府合作了,但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还特意顶着黑眼圈出现,想让我们放松警惕。”
说着,他哼笑一声,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但没想到,我太聪明了,一下子就看破了你的伪装。”
白宁宁:“……”
这么晚才发现这一点,也不用这么洋洋得意。
谷暄大手一甩:“你爱信不信吧!我没和地府合作!”
大家一你言我一语的质疑:
“你今晚出现开始,就一直放一些假消息,故意扰乱我们的心绪,想让我们惧怕地府,是何居心?”
“费大功夫推了墙,又不舍得伤害屋内建筑是吗?”
“我听说你提前就将墙边清场了,一个人都没留下,是怕墙倒错方向了伤了自己人?”
“……”
谷暄觉得这些质疑简直是无理取闹。
鬼知道那墙会往外倒啊!
墙边不留人,是怕让圈地竖木牌的人发现他们在盯梢!这是谨慎的策略!
谷暄越想越气,拍着桌子跟卫家对骂起来,显然有些气急败坏:“你才有问题!你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急着撇清干系吗?”
“是因为你身上可疑!”
谷暄:“你就不可疑?你今晚一直在搅浑水!”
“哈?”对方嘲讽地笑了一声,“你这是气得开始没事找事了?”
谷暄气得喘粗气,觉得心跳越来越快,他问:“你是不是有其他目的?现在故意找茬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卫家代表勾起一边嘴角,极其气人:“倒是你,毫无理由的往我身上泼脏水,才是在掩人耳目吧?”
“你——!”谷暄气得脸红脖子粗,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白宁宁见其他人都没动,她也没动。
她扫了眼弹幕,明白是睡眠不足、心理压力大、年龄大、以及被气得血压飙升这些加起来共同导致人晕过去了。
知道没有生命危险,她也就安心下来。
卫家代表还在嚷嚷着撇清干系:“这跟我没关系啊,别碰瓷。”
白宁宁沉默地看着这通闹剧落幕,轻轻拍了拍元沐阳的肩膀。
元沐阳在他们吵架期间已经坐直了,虽然喉咙和胃部还是难受,也依然说不出话来,但至少可以装作表面镇定了。
他将写着“太苦了”的A4纸递到白宁宁面前,耸肩摊手:为什么?
白宁宁接过A4纸收起来,说:“良药苦口,很正常。”
她手一顿,察觉到稳坐高堂的君家老爷子刚刚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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