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男主快要不值钱的第十二天

    贺锦书向来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 他来七生产队下乡两年，哪怕刚开始从未接触过?劳作，面对?一切陌生的环境, 他都是面色淡淡，有条不紊地做着手上的事, 熟悉陌生的一切。

    就?连之前被林佳佳缠着，他也只会尽量躲避，哪怕会不耐烦，依旧不会展现出自己的脾气?, 让人很难堪。

    可以说, 知青点的人对?他的印象就?是疏离又冷静, 除了表弟方知白以外, 对?其他人都保持一定距离的冷淡，面对?一切事都平静从容。

    然而今天的他, 却是大家从未见?的样子, 隐藏在表面的平静下, 似乎蕴藏着波涛汹涌。

    知青队长看着他一反常态，自然有些?不放心，他让另外两个人负责带走农具，转身跟上了贺锦书。

    “贺锦书，你?没什么事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知青点所有人难得?这么早结束了所有的工作, 都拿到?了满工分，但身为知青队长，他除了工作安排之外，也会调解知青点纠纷, 关心底下知青成员。

    毕竟知青点的人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 大家都是城里下乡的人，身在异乡理应互相多关照。

    贺锦书脚步有些?虚浮，强悍的体力消耗让他现在身体都变得?有些?疲软无力，只是大脑依旧很活跃，下午的事像电影一样循环在脑海里播放。

    他垂着头盯着脚下的路，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下，汗水汇聚成水珠缓缓从他面庞划过?，偶尔有咸湿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

    似乎被这味道影响，他暂时抛开大脑里各种胡乱思绪，没有看知青队长，嗓音干哑道，“没事。”

    知青队长不太相信，他看到?他走路都有些?摇晃了，连忙抬手扶他，“这个时候就?不要嘴硬了，你?看你?现在走路都走不稳，不如先停下来休息一下。”

    贺锦书舔了舔干枯的唇瓣，他摸到?脸颊边的汗水，也没拒绝他的搀扶，只是又道，“我要去河边。”

    知青队长皱了皱眉头，对?他这个状态并不放心，不过?还是依着他的话送他到?了河边。

    贺锦书挣开了他的手，朝着河水走去，清澈的水面除了显露出水底的石头青藻外，还倒映着他的脸，脸上的汗水顺着干红的眼眶落下，就?连头发也粘成了一团又一团，看起来狼狈不堪。

    打量片刻后，他蓦地低下了头，脑袋往河水里浸去。

    知青队长心一跳，惊吓道，“贺锦书，你?不要想不开。”

    他连忙走近去拉他，但发现贺锦书只是为了把头发也沾上水，并没有轻生的样子，才?停住了脚步。

    贺锦书低着头，脑袋左右在水里晃动着，微长的头发在水里散开，像淌在水里的墨水，沿着水流的方向弯曲出波动的弧度。

    他把头发洗干净，脸上的汗水也被水流冲刷而去。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漆黑的眼似乎经过?河水浸润，干涩淡了几分，但好像也染上了河水的冰凉，神色变得?越发冷淡。

    知青队长没再靠近他，他站在原地，感觉到?他之前那般不顾生死的状态淡去后，才?张口道，“要回去吗？”

    贺锦书将头上湿漉漉的头发往脑后甩去，他看向知青队长，嗓音还带着几分沙哑，“你?先回去吧，我再待一会儿。”

    知青队长犹豫了一会儿，没敢走。

    或许看出了他的担忧，贺锦书唇角微启，“放心，我没有想不开，只是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好吧......那我先走了。”

    闻言，知青队长才?慢慢地离开了此处。

    没有了人在这里后，贺锦书才?筋疲力尽的在河边平地上躺了下来。

    他望着蔚蓝的天，闻着空气?中带着泥土和河水中濡湿的气?息，凌乱活跃的大脑似乎才?得?到?片刻的平静。

    只是，明明身上酸痛无比，他却并无多大感觉，一双眼依旧怔怔地盯着天空，发着呆。

    直到?眼睛干涩不已，他才?闭上了眼。

    眼睛一合上，他耳边便自动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上去，我会游泳，不让你?帮忙。”

    那是之前，他误以为她想不开来救她的时候，尽管她当时身体已经冷得?有些?发抖，但依旧不甘示弱地瞪着他，赶他离开。

    后来他假装走了，她便一个人坐在河边偷偷的哭泣。

    回想起她小声哭泣的样子，像一只柔柔弱弱的小猫，欺负别人的是她，觉得?委屈到?了的也是她。

    唇角不禁失笑，现在一回想起来，那画面却还历历在目。

    画面一转，又是她来和自己道歉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以为她过?不了多久又会恢复原样，谁知道她确实遵守承诺，直至现在，还有了新的对?象。

    下午的画面再次出现的眼前，她与其他男人并肩行走，笑靥如花的样子。

    心口熟悉的疼痛再次侵袭而上，酸涩苦味并行蔓延于?唇腔之中，一时之间，眼眶都忍不住跟着酸痛。

    时至今日?，贺锦书已经明白了当下的心情，或许在他面对?她时，就?‘砰砰’乱跳的心脏早就?给了他答案，只是那个时候他未曾多想，直到?看到?她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他才?清晰的意识到?：他喜欢上林佳佳了。

    胸口的心跳为她而紊乱，此刻控制不住的嫉妒酸涩情绪也因她而生。

    可是，现在是不是已经晚了？

    她有了相亲对?象，似乎对?那个男人很满意，两人站在一起看着也很搭配，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定亲，然后又结婚，与别人成为真正的夫妻。

    此时此刻，他又能?以什么样的方式向她诉明自己的心意，怎么能?像无耻之徒一样介入他们之间？

    越是想下去，贺锦书的心越发冰冷，他好像把自己浸在了冰水了，明明已经到?了夏季，天也热，他却心里无端的发慌，浑然无力的感觉突上心头。

    脑海里似乎只剩下了一句话：他没机会了，林佳佳也不需要他了......

    ——

    贺锦书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知青宿舍，身旁是村里的村医，他眼神还有些?恍惚，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是心口还隐隐痛着，让他忍不住捂住胸口，才?发现上身的衣服已经被脱了。

    知青队长听到?了他的动静，看他醒来后，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道，“你?也不能?仗着自己年轻，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难受也不和我们说，要不是我见?你?许久不回来不放心去看了看，都不知道你?晕倒了。”

    “我怎么了？”

    贺锦书抿了抿干涩的唇瓣，神色褪去了脆弱，恢复了往日?冷静的模样。

    知青队长回他，“你?中暑了，所以衣服也帮你?脱了，散热。”

    他叹一口气?又道，“我早该想到?的，你?下午顶着大太阳干一下午不停歇，滴水未沾，这身子哪里扛得?住。”

    一旁的村医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听到?两人的聊天，插了一句道，“现在温度已经降下了，还是要注意补水，可以撒点盐喝点淡盐水，其他事也没有，我就?先走了。”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知青队长连忙应下又将人送出去，过?了一会儿也给他端来一杯淡盐水。

    贺锦书唇瓣干的也有些?起皮了，看见?水后才?觉得?很渴，他坐起了身，从知青队长手上接过?水，道了一声谢。

    知青队长笑了笑，“没事，大家都是下乡的，这里也没什么亲人，互相关照也是应该。”

    贺锦书勉强扯了扯唇，他喝了几口水，眼底却没多少笑意。

    ......

    方知白从村小学回来后，听到?自家表哥中暑晕倒的事情后，连忙跑到?房里看他。

    见?他这会儿面色看起来除了稍微有些?苍白外，精神也蛮不错，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哥，你?今天怎么中暑了？”

    按理说，地里的事情，他哥做得?都很轻松，除了刚下乡的时候，他速度慢，显得?忙碌之外，后来可都是游刃有余。

    每次自己的搞完了，还能?有精力帮他做，怎么今天就?晕倒了呢？

    贺锦书不欲多说，只是道，“天气?太热了，忘记带水杯过?去。”

    方知白担忧道，“幸好没什么事，不然以后我们回去了，我也不好和姑父姑母交代。”

    想到?家里的父母，贺锦书眸色恍了几下。

    他抿了抿唇，对?方知白安慰道，“放心，我身体好，不会有什么事的。”

    方知白确定贺锦书的确没问题了之后，才?放下心来。

    外面的天，渐渐暗了下来。

    夜里，贺锦书洗了澡躺在床上后，闭上眼睛依旧没有任何?睡意。

    平静的夜晚下，他脑中的思绪还是有些?搅不顺，甚至一闭眼，好像还看到?林佳佳已经结婚了的场景，她环着其他男人的手，笑容满面地给大家发喜糖，还甜甜地叫着他‘贺知青’，转眼手上也多了喜糖的重量。

    呼吸忍不住滞了滞，即使只是自己幻想的画面，贺锦书都胸口沉闷地喘不出气?来。

    只是，他又想起知青队长的话：大家都是下乡的......

    唇齿间无声地念着这几个字，方知白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以后我们回去了，我也不好和姑父姑母交代。

    下乡......回去......

    他怎么就?忘了呢，他本来不属于?这里，从始至终林佳佳和他也就?是两条永远不会重合的线，他们只是有了短短的交界，而现在，事情恰好回到?了正轨罢了。

    她会好好过?她的生活，而他也会等待回城时机，听从父母安排，寻找自己相敬如宾的伴侣。

    也许，是短暂的相处让他迷乱了心，他也是时候清醒过?来，让彼此相交的线各自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