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chapter 103 (1)
叶轻舟怎么会在这里——
“侯爷……”苏照歌一愣,没来得及回他的话,连忙将匕首丢开,上手就去摸他喉间是不是出血了,惊道:“您没事吧?我……”
“……别这么叫我。”黑暗中的人声音微哑。
苏照歌指尖摸到一点湿润,不是大伤,但终究出血了。
在这风沙漫天的边陲深夜惊见叶轻舟,苏照歌的困意顿时消散,她转身就想下床点灯,然而她刚有动作,身后的叶轻舟却突然伸手扳住了她的肩膀,把她紧紧扣在怀里:“别动。”
他的呼吸很灼热的扑在她颈侧,无论是呼吸还是扣着自己的手都在颤抖,苏照歌的动作顿住了:“……阿久?你……”
叶轻舟却不回答,只是抱着她静默地颤抖着,尽管自己现在就在他怀里,他却好像还在恐惧着什么一样。
苏照歌顿了顿,心想就算自己瞒着他出门,好歹也能将功抵过,便安抚道:“是季玉钟告诉你我到这里来的……阿久,你看,我没出事,我还找到七日香了!我——”
叶轻舟轻轻打断她:“受过伤吗?”
“……”苏照歌道:“没有,只是一点刮蹭,算不上什么。”
“那先睡吧,太累了。”叶轻舟把脸埋在她肩膀上:“明天早上起来说。”
苏照歌哪里睡得着,挣扎着想转过去看他:“我不困了,阿久,我们……”
“别看我,照歌。”叶轻舟的声音轻而潮湿:“就这么让我抱一会儿。”
苏照歌顿了顿,却还是坚持着转身,叶轻舟虽然这么说着,但她再动作时却不再阻拦她了。
“我不看你。”苏照歌摸索着抱住叶轻舟的头,像自己对他做过无数次的那样,把他的脸压在自己肩窝里:“怎么怕成这个样子啊,你看,我回来了呀。”
“回来的……太晚了。”叶轻舟轻声道:“我等了很久,心里难过。”
苏照歌心里酸软,简直要被他说哭,终于也没有说出来什么,只能更紧一些的抱住他。
一夜风紧,苏照歌到底疲累,放松下来后很快就睡过去了,叶轻舟却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这一觉睡得很长,苏照歌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她睁开双眼时脑子还有点不清醒,自重生后难得睡得这样沉。
她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味,正想坐起来,却突然觉得腿上一凉。她愣愣地抬眼去看,发现却是叶轻舟坐在床尾,怀里是她露出来的伤痕累累的小腿。
叶轻舟垂着眼给她上药,动作轻柔。她腿上的伤口不算深,却很多,都是这两天在悬崖上刮出来的血口。
说来都是皮外伤,用药及时的话连疤都不会留下。苏照歌早不在意这种程度的小伤了,然而看着叶轻舟垂着眸的表情,她却有点心虚,下意识想把腿收回来:“阿久……”
“你还记得那天在归去来,你答应了我什么吗?”叶轻舟握住了她的脚腕,示意她别动。
“……”苏照歌沉默了一会儿,坦诚道:“我做不到。”
“我不该骗你,但当时我也只能这么做。”苏照歌道:“你说得对,你提出的是我做不到的要求。无论是这一次,还是下一次,又或者之后千千万万次,我都做不到只是在一边看着。”
叶轻舟轻轻把绷带绕在她腿上:“……”
“阿久,假设你我二人对调。”苏照歌又道:“面临困境的人是我,你能够袖手旁观吗?”
叶轻舟看了她一眼,苏照歌道:“假设今天是我身中奇毒,日渐衰弱,寿数不满三年。你怎么做?”
“如果我能冷眼旁观呢?如果我就是不值得呢?”叶轻舟却突然道:“如果你只是群玉坊的普通舞姬,你我身份差距这样悬殊,天下男子皆薄情,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冒险救你?甚至——你想没想过,你有可能死在这里,而我压根不会在意?”
“又或者我会像模像样的伤心个一段时间,然后就会忘了你了?”叶轻舟道:“世上绝大多数人,就是这样不值得。你怎么知道我就值得你这样费心力?”
“我就是知道。”苏照歌道:“我明白你,阿久,不会有人比你更值得了。如果你一定要我说出个什么来,我从流风回雪楼来,一路见到过很多薄情的人……绝大多数人瞧不起我,有人羞辱我,有人面上捧着我,心里却不知道怎么糟践我……唯有你,从相识那一天起,就没有轻视过我,你每一次都在认真听我讲话……你待我很用心,哪怕不论情,就说相识一场的恩义,也太值得了。”
她探身,握住叶轻舟的手:“阿久,我一个人活在世上,很害怕孤独,我是个普通人,希望这世界上有在乎我的人。这世上有人能得到父母的爱,有人能得到亲朋的爱……但这些我都没有,这世上唯一真心在乎我的人是你。”
她顿了顿:“如果你出事了,这世界上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她垂下身子,用脸去磨蹭他的手:“我听人说,君子死知己……我是女孩子,或许不能叫君子,但此情大抵相似。一切苦难,不过区区而已。”
“你还怪我吗?”她轻轻说:“但我不怕你发脾气,我只怕你再一次……再一次拒绝我。”
十年前不是这样的。
郡主深宫少女,虽说下嫁,那也是从宫里嫁到侯府,到底娇气。叶轻舟心疼她孤苦,从不肯在小事上委屈她,做事从来万分用心,更是娇养。不要说受伤,她褪个不顺手的镯子能把手皮搓红,然后默不作声地在床榻上低头看很久。
那就算她的撒娇了,得叶轻舟过去给她揉一揉,才能不委屈了,躺下睡觉。娇气又嘴笨,很招人疼。
而现在她满身他都不知道哪来的伤疤,远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坚韧,说「一切苦难,不过区区而已」,靠在他身上,唯独对他长这样一副叫他没法反驳的伶牙俐齿。
也还是那么招人疼。
“是因为我妻子。”叶轻舟声音发哽:“我从前也恃才傲物……也瞧不起很多人。但我遇见了我妻子,她身份尊贵,但从没有因此对任何人不好,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爱我……我见过太多人,没有人比她更坚韧温柔,闪闪发光。所以我想做她那样的人。”
苏照歌浑身一震,但终究无言。叶轻舟默默了一会儿,便揽住她,轻声道:“我再不会拒绝你任何事了,我会想办法活下去。”
又休整了两日,他们便启程回京城。回程不急,两个伤病,不图速度,只求舒服。叶轻舟包了辆大车,慢悠悠地往回赶。车里的陈设一概撤了,很不成体统地堆满了软枕和被褥,简直一开门就是床。
叶轻舟始终没有说自己知道了什么,苏照歌窝在车厢深处,叶轻舟身上没有外伤,有时自己赶车,遇到什么地方好玩便和苏照歌下来闲逛。
好在苏姑娘果然是个心大如斗的,一直也没想起来问叶轻舟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左右不是王朗透出来就是季玉钟透出来,苏照歌心大,心里早明白这两个人未必能瞒得住叶轻舟长久,懒得追究细节,来了就来了。
她只觉得这次之后叶轻舟出奇的温柔,几乎百依百顺,有时看她的目光幽深,令人沉醉的同时也令人不懂。
他曾经说自己对她来说只会是一个路过的地方,一直以来他也时常回避感情,直到苏照歌临走前,叶轻舟都未必能说是个主动的人。
然而自从这次见面,他似乎已经不那么想了。他主动而贴心,有时晚上不住客栈,会揽着她坐在某一处的屋檐上看星星,说点漫无边际的话。
自然贴心,然而苏照歌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人的态度怎会变得这样快?难道是因为——难道是因为七日香吗?
“在想什么?”叶轻舟道:“表情不太好。”
苏照歌道:“在想你。”
“想我怎么是这个表情?”叶轻舟便笑:“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在想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苏照歌把酒瓶放下,迟疑着道:“这两天总想着,侯爷会不会是因为我拿到了七日香,是为了报恩才做这些事……”
“……”叶轻舟道:“怎么这么想?别叫我侯爷。”
“可能是我想多了。”苏照歌沉默了一瞬,摇摇头:“这样也很好。只是觉得你有心事。”
怎么就算这样也很好?叶轻舟想。
“我心悦你,自然贪恋此刻。”然而苏照歌别了一会儿,却好像躺不住了,坐起身来道:“但我贪心,还想两心相许。如果侯爷是因为我拿到了七日香而态度转变,我却觉得……”
她想了想,没说那个词。又道:“希望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别的。”
“我做错过什么吗?”沉默半晌,叶轻舟却摸了摸她的脸:“所以你总害怕这样的事。”
“……”苏照歌侧了侧头,目光很安静:“……没有,你很贴心。”
但就是太贴心了,近来她总回忆起前世,难免心绪翻涌。
“我确实有心事。”叶轻舟看了她一会儿,坐直身子,说:“我近来总想起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当时刚知道你身手不俗,咱们两个便在望江楼顶上说过话,你还记得吗?”
苏照歌不意他突然扯得这么远,一愣:“啊?……记得啊。”
“想起那时候你说你喜欢过一个人,不记得旁的了,但记得你好像对他很不满意。”叶轻舟轻声道:“后来结局不好。近来辗转反侧,怕步后尘。”
“呃……”苏照歌顿住了,心想哪里来的这么个印象,和叶轻舟说这个太奇怪了。但她只得道:“哪里来得对他很不满意,我当时……”
她叹口气:“很好了呀。”
“如果当时他很好,也不至于结局不好了。”叶轻舟很情切地看着她:“我很想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的,走过什么路,都遇到过什么人。”
chapter 104 ·
[把个见色起意说得这样深情款款。]
如果不是再世为人,已经隔了太多东西——比方说全然不可能被认出来的躯壳,她终其一生都很难和他讲自己是怎么看待他。至亲至疏夫妻,她曾经很看得见叶轻舟是如何付出,心下记着,再有什么话也很难说出口。
同样,时人讲究女子要含蓄内敛,深宫更压抑,诉情比诉苦更艰难,只好绕着弯说,但她却没有学会这个招数。到底是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最终只是亲自去布置他不一定吃的夜宵。
然而怎么会不想说呢?
看着叶轻舟情切的双眸,苏照歌一时失语。
“其实倒不能算是曾经喜欢的人吧,”苏照歌思索着说。
叶轻舟错愕道:“啊,不喜欢吗?”
“不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和您讲。”苏照歌连连摆手,心想时间对不上,她告诉过叶轻舟自己小时候一直在流风回雪楼受训,按时间看哪有时间有什么结局不好的心上人!
可话又说回来了,在望江楼顶那次她也没料到之后能再和叶轻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当时心情感慨随口便说了,哪料到后来还有这圆不上谎的时候!
叶轻舟沉默地凝视着她,苏照歌总觉得那目光中含有许多不尽之意。她想了想,道:“感觉说起来幼稚,其实我没见过之前喜欢的那个人,我……嗯,我在梦里遇到他的。”
她笑道:“阿久你忘了,我自七八岁起就在流风回雪楼,其实哪里见过什么其他人啊。”
叶轻舟:“……”
叶轻舟心想这时候你倒想起来谨慎了,你这谎圆的未免太晚了些。
“怎样的一个梦呢?”叶轻舟也笑:“我前两天才看过坊间的本子,大意说女子魂梦之中爱上一个人,竟伤情而死。死后魂魄果真找到那男子,哪怕人鬼相隔也终成眷属。情之一字,令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可见梦境也好现实也好,只要是真心就没什么分别,哪里幼稚呢?”
苏照歌见实在躲不过去,便思考者道:“当时在梦里……我出身很好,算是一个大家小姐。”
叶轻舟垂眸,拉过了她的手,细腻地摩挲着她的指节:“嗯。卿卿还想做大家小姐吗?”
“不想。”苏照歌道:“梦里倒的确是锦衣玉食,可是当一个大家小姐太寂寞了。其实细节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小时候很孤独,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到处都找不到,没人愿意听,何况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可能就是想找个人陪吧。”
叶轻舟点点头,苏照歌接着说:“就这样当大家小姐了很久,有一天我心情特别不好,就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哭,也说不上是因为什么,但真的很伤心,就在这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孩子。”
“我觉得自己哭得很丑,不好意思见外男。”苏照歌抿嘴笑了笑。其实经过了这么多事,她的神态习惯已经和十三年前截然不同。然而此刻可能是因为说起前尘,这个笑看去依稀还是岳照歌的影子。
叶轻舟心里一软,垂首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
“我当时只想着不能失了体统,心里又很虚,大声斥责了他。但是那个男孩子站在门外,却很耐心地劝我不要哭。”苏照歌抬手,摸了摸叶轻舟的鬓角。心里想,当年门扉外的人就是你啊。
“他实在是很会说话,梦里从小到大,只有他曾这样劝慰我。但现在想想,与其说那是我被劝住了,不如说是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小姑娘家吧。”
叶轻舟隐隐约约记起来小时候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有一次进宫的时候在一处偏殿里遇到过一个哭得很大声的小姑娘……
“可这是怎么说的呢?”叶轻舟道:“既然是大家小姐,娇客身边自然跟着无数婢仆,万分精心伺候,怎么就‘第一次觉得是个姑娘家’?”
“那不一样,婢仆伺候只是为了差计活命,并不亲厚。而梦里身居高位,还要对他们的性命负责,我身边的人换得很快,他们只是在做事,不会心疼你。”苏照歌道:“但那个男孩子当下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他就只是希望我开心点,我感觉自己被很轻柔地照顾了。所以尽管只是萍水相逢的缘分,我却记了很多年。”
叶轻舟轻声道:“……是吗。”
他从来……从来不知道。
既然如此,当年积雪宫车道,你是以怎样的心情看我的呢?
叫停宫婢呵斥的少女声音,珠帘后静静的目光具有这样的威能,霎时穿透岁月而来,静而深,仿佛微微蕴着一层光。他当年心里一动,觉得那点眸光是因为地上的积雪……其实不是雪,是因为看见了他。
“后来我们家决定……嗯,抛绣球招亲。”苏照歌卡了一下:“我在人群里看见他了,他来接我的绣球。我简直心里激动得不行,立刻就把绣球丢给他了。”
叶轻舟捏捏她的脸,没忍住翘了翘唇角。
什么鬼绣球招亲?
“成亲了?”叶轻舟明知故问道:“就为了小时见过一面?”
“那倒也不是。”苏照歌坦荡道:“长大后再见发现长得很好看,风姿乃我生平仅见。。”
“哇,那么好看。”叶轻舟道:“比我如何?”
“……”苏照歌哽了一下,却突然真的认真打量起叶轻舟的脸。
叶轻舟:“……”
他随口调戏,这怎么还带真比较起来的!不是同一张脸么!
“侯爷更好看些吧。”半晌,苏照歌道:“嗯……侯爷很有韵味,不是少年人可比。”
叶轻舟脸一拉,心想这是嫌我当年脸嫩吗?
“必须是我好看。”他道:“苏姑娘,你小心不要犯错误。”
“犯了怎么样?”苏照歌却突然凑上来,表情竟然有点期待:“侯爷要对我做什么吗?”
“……”叶轻舟扶着额角笑:“起开!姑娘家不知道羞的!接着说!”
“少年好看。”苏照歌立刻道:“比您好看很多倍。”
“我不信,我什么也不干,别打岔,”叶轻舟道:“你继续你继续……”
“现在想来,成亲后很幸福,几乎是我有生以来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日子。没有什么公婆要伺候,不用为生计发愁,后宅也清净,每天只是做些消磨时间的事。夫君体贴,从来不跟我拌嘴。”
苏照歌笑着回握住他的手:“梦中一生到头,竟然只有感情算得上难题。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在流风回雪楼,才发现原来人想活着就得废这么大力气,再回想梦中的清闲日子,才知道对方其实做了很多,只是当年我年纪小,未必看得到。”
“卿卿这话就不尽不实。”叶轻舟道:“如果什么都很好,怎么来得‘只有感情算得上难题’?”
苏照歌失笑,叶轻舟立刻问:“怎么了?”
笑你这个问题一出口,简直和十年前是毫无区别的笨拙。她小时候总觉得叶轻舟玲珑心思,百转千回,不该有任何事难住他。如果有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那八成是因为他不爱自己。
然而哪里有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当年他们都才十五岁,叶轻舟用心之处老是走偏,难道她就明白过叶轻舟心里在想什么?两个孩子半斤八两,实在是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去。
“梦中总觉得他不喜欢我,纠结了很长时间。男人在外面跑来跑去,我却只在后宅,感觉在一起时也没什么话说,越是没什么话说就越恐慌,总觉得他的心太深,不明白便害怕。”苏照歌摇摇头:“后来在流风回雪楼……见到了很多男人。”
她微微有点嘲讽道:“只有在这样低微的地方才能见到很多人真正的样子。对比之下,才知道或许对方真的就是笨拙,并不是对我不好。”
“直到最后,”苏照歌说:“我再回忆他,总觉得像是在发着光。”
她垂眸看叶轻舟,突然一愣。叶轻舟目光很深地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突然伸手把她扣进怀里,很绵长地吻她。
“……侯爷……”苏照歌有点无措,只好闭上眼。叶轻舟稍稍撑起点身子,轻声问:“那我呢?”
这话听来像吃醋时的质问,然而他语气轻柔,听来只叫人窝心。
“当时初见,侯爷早知道我是流风回雪楼的舞姬,萍水相逢,身份悬殊有如天堑。”苏照歌低声回道:“大雨中却只是留伞离开,发乎情而止乎礼,早在初见,我便对侯爷倾心了。”
我当时怕湿了新做的裙子,然而隔着大雨,长宁侯站在那里,偏偏体贴街边萍水相逢的舞姬这点吝啬心疼,而后相识,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总是源源不断的新衣裳送来。
恰似当年深宫,你也不知道门扉后面哭的小姑娘是谁,为什么而哭,但你听到了便留下了。
“小骗子。”叶轻舟感觉自己眼眶发酸,他揉揉苏照歌的头,笑道:“把个见色起意说得这样深情款款。”
想了想,又说:“万幸长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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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生恋爱哈哈哈哈所以才让人不要早恋吗
码字没动力?来瓶营养液!写文没灵感?来瓶营养液!营养液——对作者大大最深沉的爱~
。。。。。。 女主这样大赖赖地说出来,是真的把男主当傻子吗?以为他猜不到?? (虽然男主已经知道了),但女主不知道男主知道啊。。。。 真的。。。。。。。。。。。。。。无语
作为女主控真的感觉男女主在感情上是双向的,没有雷点可以放心看(┯_┯)
哭哭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春山呜呜呜
之前不是有人说看到第一版了吗,哪本让我康康QAQ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呜呜呜呜呜呜呜大大加油,争取上半年就完结
作者骗我眼泪,希望照歌以后的日子不要再虐了?
优雅的等待更新中
优雅置臀等更新
敲碗
托腮等更ing
-完-
chapter 105 ·
[十年了,想回去和你一起过年。]
他们的脚程本不算快,将将能在年前赶回京城。西域风沙尤烈,但视野开阔,景致壮美,临出西域地界时苏照歌到底有点留恋,掀了帘子回头看,心想路程这样远,此生怕是再难来了。
叶轻舟畏风,缩在马车深处,看她几乎探出去半个身子,一头长发这两日懒怠好好梳个髻,便在风里胡乱的飞,没多一会儿就裹了一头沙子回来。
他叹了口气,伸手示意苏照歌过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把梳子来慢慢给她通头发,又慢慢问:“这么喜欢西域?”
“就是感觉很新奇,”叶轻舟手法很好,苏照歌很快就觉得困意上涌,迷迷糊糊地说:“和京城风物大不相同,从没见过。来时赶路着急没细看,回来的时候慢慢走才觉得每个小地方都很有意思,可惜气候太差,不是久住的地方……”
叶轻舟道:“其实你要是喜欢也不错,只是我以为你会更习惯京城。”
“京城入冬雪大,你太怕冷。”苏照歌几乎要睡过去,叶轻舟指尖上好像抹着什么蒙汗药之类的东西,越按越困。她呢喃道:“都不如江南,温和湿润,景色很美,是个养身体的地方。”
迷茫中似乎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又问:“你说什么不错?”
“说你喜欢的地方都不错。但你在那儿被烧了一次还喜欢江南?”叶轻舟失笑,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一下:“睡吧,醒了就到家了。回家过年。”
苏照歌道:“远着呢。”
但到底还是睡了。纵观前后两世,她从未有过这样舒服安逸的时候,不必考虑任何事,好像全世界只有自己和叶轻舟两个人,而叶轻舟爱着自己。叶轻舟好像一个黑甜深沉的美梦,她在他身边总是觉得困。
她这样蜷在自己身边像只终于归家的鸟。叶轻舟给她把狐裘盖上,然后伸手敲了敲马车内壁。
立刻便有一叠卷宗从窗户处送至马车内部,苏照歌没有发觉,圣安司的人竟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缀上了这辆车。
“侯爷所料不错,”马车外的人声音极轻:“朝中您提过的人家中有十八家有动静,有要大动作的……”
“十八家。”叶轻舟截断他的话道:“人数太多了,不会是对面发力的重点。再查这几家。”
他把刚刚做了批示的卷宗扔出去,又问道:“他们大约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车外的人似乎有点被难住了,思索了良久才答:“长则一年,短则三个月。想要拔掉侯爷,必得有完全的准备,不是短期能成的事情。”
“我看长则半年短则一个月。”叶轻舟淡淡道:“一个人一辈子都晚恰好一步,狗急跳墙的时候就未必稳得下来。让易听风加紧查,每三天来报一次。”
车外的人应声去了。
叶轻舟坐直了身体,没急着捋思路,先伸手往小桌上吊着的茶壶里新换了茶叶,看着袅袅而上的水雾,静等着水开了才静下心来。
越是心绪沸腾,万分紧急的时候就越是要静下心。正因为对面是季犹逢,他才更要放平心。
其实季犹逢不能算是他这辈子碰上过最可怕的敌手。叶轻舟虽从未与他正面交锋,但就他过往的了解来看,季犹逢此人心计有余,成事上却欠缺。如果不是心性实在阴狠偏狭致他终身之恨,他确实不会将季犹逢放在眼里。
当年他并非从未注意过太子门下幕僚——季犹逢对他真是有个太大的误解,夺嫡是什么样的大事?狮子搏兔尚尽全力,他还没有自大到无视对手的地步。
前太子资质驽钝,这是好听的说法。要照叶轻舟看,太子大约是先天不足伤了脑子,才能事事都愚钝到如此地步。
此人能忝居太子之位,是占了出身之利,既嫡且长——而且太子生母,当年的皇后娘娘的确是个狠人,在朝局上万事洞悉,几乎能与当年的圣上分庭抗礼,叶轻舟一度怀疑这样的父母是怎样生出太子这样的儿子,该不是错抱了谁家的?
所以他和三殿下当年从未把重点放在太子身上,而是先对皇后下手,皇后倒了,太子自然不足为虑。他们的确成功了,但皇后娘娘的失势却不能完全说是他们两个的功劳。皇后娘娘势大,太子又是那样的资质,圣上早就心怀不满——倘或将来圣上驾鹤,天下岂非拱手送给外戚?
当年圣上雄才大略,皇子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他心里很明白。身份敏感的良安郡主养在皇后娘娘膝下,却下嫁三皇子的伴读,而后伴读以庶出的身份获封侯爵世子,这就难说圣上的心思到底如何。叶轻舟后来回想,与其说是他们两个努力,不如说是圣上在暗中纵容他们搞鬼,才如此迅速地拔掉了皇后娘娘。
季犹逢就是在那个时候崭露头角的,此人颇有手腕,靠着太子的嫡长子的身份,占了个礼义上的先手,生生撑起了已经倾颓的太子一派,手段不一而足,叶轻舟后来翻阅卷宗,摸出了一张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网,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在那段时间里结亲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叶轻舟当年才注意到这个人,太子能在此般时局里有此般成绩,实在像是破米袋子里的锋利刀光,何况季犹逢又实在不是个会藏锋的人。
然而叶轻舟当年却的确没太在乎他,叶轻舟当年只觉得这人心眼太多麻烦得很,却不足为虑。原因有三,一是太子根基已毁,不是区区一个谋士,几家姻亲就能挽回的;二是谋士只是谋士,太子与季犹逢都不擅长经济民生,军事国事,只能勾心斗角,却无法治国。这一点圣上比他们看得更清楚;三是季犹逢心性阴损,不仁且无义,诡道太多,人心势必不稳。
所以他和三殿下把已经不足为虑的太子放到最后解决,正好立在那里还是个靶子,方便他们隐藏。他收拾掉季犹逢就像店小二收拾完一片混乱的桌子后最后抹擦一下桌面,不能说是不重要,但多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没想到季犹逢会对自己执念深重,乃至于对郡主下手。
他的手段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变,以恐惧治下,人心不稳。照歌倒向自己是理所应当,但他竟然连一手养大的季玉钟也留不住,便可见一斑了。
季犹逢不是蠢人,应该已经知道在随州水寨熏瞎他眼睛的人就是自己了。照季犹逢的性格,必然会报复自己。然而时过境迁,他们如今的资源,地位,权势都有如云泥之别。江南的季家当家,没法在明面上扳倒当朝长宁侯。长宁侯背靠皇帝,既有从龙之功又是肱骨之臣,圣上信任尤甚。如果他是季犹逢,第一件事必然是离间皇帝与长宁侯的关系,或者抛出一个东西,让皇帝没法包庇长宁侯。这是最实在的思路,就好像他们当年根本不在乎太子,重要的人是皇后一样。
季犹逢想要扳倒他,手里能用的最有力的东西只有当年京城留下的庞大姻亲网络和一个流风回雪楼——其中流风回雪楼是纯粹他手下的人,比几道转折后的姻亲靠谱的多。然而他折损季玉钟这一员大将,流风回雪楼上下等着守忠的解药,最多两个月,他拿不到解药,流风回雪楼的杀手至少暴毙八成。
在这种局势逼迫下,他还能做什么?
叶轻舟盯死了季家当年的姻亲网,果然有人有动作,这倒在他意料之内。可是十八家……这数字太奇怪了,人太多了。他们这种人做事的要点是精简,越是重要的事情下手的人越要少。假设十八家共同对长宁侯发难,那么这是有姻亲关系的这十八家人结党营私,历朝历代都是帝王心中大忌,死的人不会是他。
季犹逢不是想不明白这种事的人……他的关键一招,到底落在哪里?
“太骗人了。”苏照歌的声音突然传过来,打断了叶轻舟的思绪。叶轻舟回神,没听到她上一句说什么:“嗯?什么?”
“跟人家说什么睡醒了就到家了。”苏照歌意态懒倦,难得撒了个娇道:“这连通州都没到!你还表情那么可怕,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叶轻舟收拾好心情,看着她便笑:“看你这两天贪眠,以为你会睡到明天。我在想什么时候到家,带你去吃好吃的。”
“……”苏照歌支起半个身子,撑着脸看他,半晌没有说话。
叶轻舟看她像是有点生气,便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色衰而爱弛了?”
“去你的,”知道他是在逗自己说话,却还是难免中招。苏照歌无奈道:“你才不是在想带我去吃什么鬼好吃的呢,你在想别的。侯爷对我不实在,每次问我点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怎么轮到我问侯爷点什么,就半天掏不出一句真心话?”
他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出什么:“我……”
他本不应该再瞒着照歌任何事。
可这是季犹逢啊。如果照歌知道了会怎么办?她一定会帮自己的吧,自己劝不住她的,七日香这次他劝得那样恳切,但她还是趁着自己睡着来了……季犹逢也是她的仇人。
可是太危险了,照歌只是功夫好,论心计相差季犹逢远矣,万一中间有一星半点的差错……他再也不能承受一遍这个了。他昨日做梦,梦到照歌去找季犹逢,很久没有回来,然后他再一次在朱雀大街上看到了一辆挂着梅花牌子的马车……惊悸而醒,久久不能入眠,握住照歌的手才能感觉到她又回来了,自己不是活在循环往复了十年之久的噩梦之中。
他想照歌留在最安全的地方,他可以去把季犹逢找出来,打断四肢废掉爪牙,拎到照歌面前让她来杀。但是他不想,不,他不能让照歌跟着他去。
苏照歌叹了口气,握住了他的手,摸到一把冰凉。她道:“……算了。”
叶轻舟望着她,苏照歌看他的眼神就觉得心里酸软。她搓了搓叶轻舟的手,开了个玩笑:“就算不告诉我在想什么,人家醒了就什么都不想跟我说?”
“……有。”叶轻舟道:“不要叫我侯爷,叫……”
“阿久,阿九阿久阿久,轻舟。”苏照歌失笑:“要强调多少遍?我习惯了啊!”
她探身过去,轻轻吮了下叶轻舟的唇瓣。叶轻舟闭上眼睛,含混地说:“你又不改,一千一万遍也要强调的。人后这么叫,人前也要这么叫。”
“我感觉你有点想家了。”苏照歌轻声道:“总说回家,之前在京城还到处乱躺,侯府就是个空屋子呢。”
“现在不一样了。”叶轻舟揽住她:“十年了,想回去和你一起过年。”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
好家伙考研使我丧失手感,跨年夜在卡文中度过。大家新的一年要万事如意呀,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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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要瞒了。。。明知道瞒着她也会乱想也会乱来,还要瞒吗?? 如果真的瞒,然后生出来许多事端和危险的话。。。那真是会恶心
年前能不能把季噶了呀,大家欢欢喜喜平平安安过大年
我愿意再单身五年,求大大更!
嗷啊啊啊啊等到更新了!爱太太!!
贴贴贴!
啊啊啊啊啊太太你回来了!!!新年快乐!使劲贴贴
新年第一天超开心看到作者的文呀!元旦快乐呀!2022年,万事胜意!
新年好!
新年快乐!!大大快乐!老叶和照歌也要快乐!!!一起追文的姐妹们都要快乐!!从去年寒假看见这篇文已经一年啦!祝大大考研顺利上岸,祝我今年考研努力学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更文了我开心死!!!
元旦快乐!
太太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呜呜大大复更就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大大新年快乐
太太新年快乐!!!
-完-
chapter 105 ·
[还想嫁给我么?照歌?]
一起过年。
十年前苏照歌很腻烦这事儿,过年是团圆的日子,她小时候没什么人可以团圆,每逢年节宫里设宴,宫妃命妇来来往往一大群人,她哪个都不认识。宫里规矩大,皇帝坐在上面,谁也不可能吃得太顺心。
后来嫁到侯府,人口倒比宫里简单。但照她的想法,苏照歌只想和叶轻舟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吃顿饭就好。结果每逢年节是叶轻舟公务繁忙最甚的时候,三次过年,有两回是叶轻舟在外办事,她在侯府里和毕恭毕敬的公婆吃一顿没滋没味的饭,这一年就算完事儿了。
似乎唯有今年,身边的人都是信任认识的人。
越靠近京城天气就越冷,正好进京这一天又下了大雪,京城是一个这样多雪的地方。
苏照歌掀开帘子向外看,飞雪绵密,回侯府要路过朱雀大街,入了冬也不耽误商贩们出来做生意,满街都是热闹的叫卖声。
“米酒!自家新酿的米酒嘞!……”
一点酒香若有若无的飘过来,苏照歌目光从那叫卖的老板身上掠过,有一搭没一搭的想闻着还挺香。
“停车。”叶轻舟活似听到了她的心音,突然叫了停车。这酒肆只是寻常店铺,门口突然停了辆装饰华丽的官家马车,那老板连忙迎出来。
苏照歌有点疑惑地看向叶轻舟。叶轻舟侧头掀起帘子,轻嗅了一下空气里的酒香,不禁笑道:“这味道和从前一点变化都没有,贵店的手艺真是十年如一的好。”
“不配贵人这样夸奖,也一般吧,勉强混口日子。”老板豪爽回道,一抬头看到了叶轻舟的脸,突然皱眉有点疑惑似的:“您……”
叶轻舟接道:“有点面善?”
“真有点面善,想来从前在哪见过贵客?但您这样的长相,要是来咱家买过酒,我怎么也不能……啊!”老板恍然大悟:“您是不是……是不是以前来过!好多年前了!哎哟我就说嘛我不能忘,上次您走之后我媳妇和我念叨了得有半个月,说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贵客怎么是上次喝着不好吗?就再没来过了。”
“这不至于,我喝着还不错。”叶轻舟便笑:“只是后来我有事离家,一直不在京城。现下想着过年了,来买点带回去,也照顾照顾您的生意。”
“那可真是承蒙贵客惦记了,我这就给您打,既然是旧客,您还记着我,给您打折。贵客要多少?还是装两个青瓷瓶子?”店家道:“您可比从前爱笑多了。”
“那太少了,我家今年人口多。”叶轻舟道:“您帮我装个……五十坛,送到通云端长宁侯府。我现下也懒得拿,这两天送到就行。”
“好嘞!”店家顺嘴答应,又愣愣道:“侯府啊?什么……长宁侯府?”
他再抬头,看着叶轻舟的脸。长宁侯府,俊秀异常的男人,突然反应过来了叶轻舟的身份,震惊道:“您……您是……”
“是个客人。”叶轻舟笑道:“老板不要多想,我也是难得有口惦记的东西。”
“倒很少见你吃街上的东西。”直到走出去,苏照歌疑道:“是十年前……?”
“有一次打马过朱雀大街,心里急,但闻那个味道突然觉得不错。”叶轻舟道:“一直想给你尝尝,答应过带你出来玩的,可惜一直没机会。”
苏照歌摸摸鼻子:“侯爷已经带我去过很多地方了。”
“两码事。”叶轻舟道:“年节的时候通常宫里设宴,本来我该进宫谢恩——”苏照歌皱了下眉,叶轻舟于是又道:“但我早告了假,谢什么恩谢恩,咱们自己在家里岂不好么?我提前送了信让王朗去置办年货,今年就咱们四个。”
“玉钟是理所应当,王朗没法回家,也是无处可去。如果没碰上你和玉钟,我估计今年也是我和王朗随便在哪处烂醉吧。”叶轻舟道:“我在关外十年,当年走的时候连看屋子的人都没留,院子没人气就显得荒,我回来重新收拾了一遍,也觉得空落落的,如今算是有了点人,我想着大家凑在一起热闹。”
正常世代簪缨的人家哪个不是三四五六房挤在一起住,每一房再有各自的儿女,成年了的娶亲,后院里有男人们的妾室,光主子大约能罗列出一二十个人,这还不算多的。再加上伺候的丫鬟婆子,粗使的小子外院的护卫,那才真正叫人丁兴旺的家族。
而他们几个,除了叶轻舟是正经侯爷主子,苏照歌身份模糊连个明路也没有,季玉钟是年前刚从江南拎回来的外家少爷,王朗是没地方去的挚友,就这么满打满算还凑不上一手人。更别提叶轻舟嫌弃人多声音吵,侯府的下人向来也不多,这也能叫‘热闹热闹’。
然而苏照歌喜欢他这么跟自己絮絮地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她感叹道:“以前总听说叶家人丁单薄,这下才算真见识到了。”
真是好家伙,十年前好歹还有老长宁侯夫妇和他那个二弟呢!
“长宁侯府五代单传,人丁确实不兴旺,几代长宁侯里我是格外不争气的,祖辈们至少大多在二十五岁之前就有子嗣了。”叶轻舟抻了个懒腰:“小时候有一年去护国寺,那老和尚说我杀孽太重,命里与众人相克,所以身边会冷清。你听听他这倒霉话说的,当年我是皇子伴读,手头确实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大事。‘杀孽重’这种话也好随便说的?传出去岂不是叫别人心里犯忌。又说我什么命里与众人相克,简直是在咒我。我小时候满心意气,想事情偏狭,心想待我挣出一番天地,出人头地,谁敢跟我相克?完全是在放屁。”
“因为这个才一直看不惯护国寺的?”苏照歌失笑:“未免太孩子气了。”
叶轻舟倒一默:“……那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还有很多别的。”
和尚说话犯忌讳,叶轻舟倒也不至于跟他多计较。然而和尚却像是真有些本事,侯夫人忌惮他生母美貌,又生了侯府独子以后更不好拿捏,干脆去母留子。他出生便丧母,侯夫人待他并不亲厚,有了亲生子后更是屡次背后搞鬼,这不真是‘与人相克,身边冷清’?他想一想,知道和尚说得准,越是知道便越是忌讳。
然而之后郡主嫁进来,她像一盏暖灯,贴心而真挚,自成亲后叶轻舟再没体会过什么叫‘身边冷清’。他便又觉得和尚是在放屁,有的人是好日子在前坏日子在后,有的人是坏日子在前好日子在后,可能他就是后者呢?如果他是什么‘与人相克,身边冷清’,怎么就能碰上郡主?
然而身边不冷清的日子只有三年,郡主出事,他几乎不想活了,处理了所有与此事相关的人,孤身去了风雪漫天的关外,那时他压根没想过回来,留什么看屋子的人?有一年伤重,孤僵独卧时听着夜里凌厉的风声雪声,不知怎么的又想到当年那句判词。‘与人相克,身边冷清’,再回头看自己这一生,怨愤冲头,几乎要恨出一口血来。
“……后来服了。”叶轻舟揉了揉额头,无奈道:“所以说幼时想事情偏狭,如今倒的确是挣出一番天地,出人头地了,贴上来烧热灶的人不胜其数,但我却一个都不想答兑,侯府都懒得回。可见人要是身边冷清,权势富贵倒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和尚说得不准。”苏照歌抚掌笑:“咱们现在身边虽然人不算多,但不说别人,您单看王二公子一个人,就顶得上十个人聒噪。”
“单你一个就胜过千万人。”叶轻舟道:“还想嫁给我么?照歌?”
苏照歌一愣。
她讷讷无言,半晌才道:“我……我身份卑微,不配长宁侯府门庭吧。”
“王朗说你未必我想娶你就想嫁,看来他说得对。”叶轻舟轻轻笑:“卿卿别露出这么紧张的表情,我不是在逼迫你。我只是……我只是在告诉你我能做到什么。我在情爱上其实笨拙,很多时候不知道要怎么办,以前有些事该跟你道歉的,可跟你道歉就显得见外。如果你愿意嫁,你想以流风回雪楼舞姬的身份嫁,我就娶流风回雪楼的舞姬,一样是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如果你担心身份遭人非议,我可以为你换个高门显贵的出身,不会有人敢说闲话。我知道你怕后院无聊,我不会限制你,侯府无前院后院之分,如果你想出来散心,随意出门,随意交友,我永远信任你。我不会纳妾,只有你一个人。这个誓言我可以再发无数遍。”
苏照歌一震,定定地看着他。
叶轻舟又接着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等。又或者,你想怎么样?我怎样都可以。”
“我不着急听回答,我们的日子还长。”叶轻舟道:“你可以考虑好了再告诉我。”
苏照歌久久不能言,几乎有些恍惚,不知多久,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将门打开,王朗站在外面,脸色奇臭无比,看着车里的情景,先松了一口气,又喷问道:“你们两个丧良心的东西——怎么了,不是说药采回来了吗?怎么这么凝重?药被蛇吃了?”
“怎么一回来就咒我?你年货办好了吗?”叶轻舟下车,又把苏照歌扶下来,翻了个白眼道:“玉钟呢?”
“你这人还是欠咒,你看看你们两个办的这叫人事吗?我在京城头发都愁掉一把!”王朗道:“他在房里呢,我叫他跟我一起来,他突然就说身体不适不来了,我看他有点心虚,好像不敢来见你似的,他干什么了?”
他先是用一万两银票追踪了苏照歌行程,后又反水把苏照歌卖了个底儿掉,一说苏姑娘回来当然心虚了
“他完全是多余担心。”叶轻舟糟心地看了一眼还在恍惚中的苏照歌,语重心长道:“苏姑娘什么也察觉不出来。”
◎最新评论:
这么明显还听不出来啊!!
“答应过带你出来玩的” 傻女儿 没反应过来吧
十年前他打了酒想要回去给照歌尝尝,结果就再也没见过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瞧不起人!
哈哈哈哈照歌小迷糊
店家居然还记得老叶,店家媳妇也看脸啊hhhh
全订了!很好看啊啊啊啊啊~!大大快点来更!!!
笑得我……照歌:我觉得不太对
我觉得苏姑娘能察觉出来
太太,最近还有更新吗(搓手)
一口气追平了,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喜欢的文了,然后就看到这文的更新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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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今天更新了吗?更了。营养液浇灌了吗?浇灌了。手动星星眼。多给你浇浇水,还请茁壮成长啊,小树苗。
终于追平了,好好看
-完-
chapter 107 ·
[像是在说吻这里。]
然而什么也没察觉出来的苏姑娘听到季玉钟这个名字,却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样,默默无声转头便走,叶轻舟活似背后长眼,一把拉住她,问道:“往哪里去?”
苏照歌目光在叶轻舟拉着自己的手上一落,仿佛在审视着某种危险,迟疑着道:“我有点事想问问他……”
“建议你不要去。”叶轻舟道:“他现下可能不太想见你,心里有鬼,你容他缓缓。”
苏照歌道:“见我有什么鬼?”
叶轻舟顺畅道:“你去找七日香这事是他泄漏出来的,你在江南又威胁过他,心里惧怕是正常的。”
苏照歌迷茫道:“可是这事我不会怪他的啊。”
王朗也迷茫地看着他们两个,心想什么七日香,七日香这事不是叶轻舟自己猜出来,然后来找自己求的证吗?和季玉钟有什么关系?
好在他很懂事,这种时候虽然心里疑惑,却并不当面反驳。
叶轻舟道:“心里弯绕多的人胆子都小,我们家的人都这样。何况他既然不见人,必然有不见人的道理,自家人,不要这样强迫。”
苏照歌道:“但……”
“我要伤心了。”叶轻舟轻叹,一抹清愁顿上眉梢:“千里迢迢回家,卿卿第一件事不说陪我歇歇,却立刻要去见什么年轻的小叔叔……人说得到了就不珍惜,果然不假。卿卿你可不要犯错误,嫂子和小叔叔这身份太敏感了,我要见怪的。”
这话虽然奇怪,然而语意哀婉情切之处不同凡响,苏照歌正是脑子迷糊的时候,完全不是他一合之将,被这眼神望一眼立刻认输:“这怎么说……我不去见他,我累了,我自己去歇一歇……”
“回哪儿歇?”叶轻舟不放过她,接着逗道:“回我房里歇,回客房歇?”
这话就很不像了,苏照歌回神,拔脚便走,微怒道:“我找个墙根歇!”走出两步,又想回头说谁答应嫁给你了,哪里来的什么嫂嫂,什么小叔子?
然而一回头,她又想到什么‘到手了就不珍惜’,见叶轻舟抄手站在原地含笑看着她,到底没说出口,立刻脚底抹油跑了。
直到她的身影远去,王朗道:“你怎么知道这走了不是马上去找季玉钟?”
叶轻舟道:“她既然明白我在阻拦,就不会去的。”
王朗叹为观止道:“苏姑娘真是被你吃得死死的。”又问:“为什么不让她去见季玉钟?有什么问题吗?”
“倒没什么问题,只是她要跟玉钟说的话我大概能猜到,这话我有点想听。”叶轻舟道:“但我现在不太方便去偷听。”
“行吧,不懂你们三个有什么弯弯绕绕。”王朗摆摆手,又说:“人都走了,你还笑什么笑。”
“我是觉得有趣。”叶轻舟道。
王朗疑道:“什么?”
“我也是近来才知道的。她从前觉得我待人冷淡,所以表现出来像是不在意她。照你的话讲,我是欠缺些情趣。”叶轻舟摸着鼻子笑道:“从前嫌冷淡,现在不过稍稍油嘴滑舌一点就这样受不了,眼大肚子小说的就是她。”
王朗怀疑道:“你什么时候待人冷淡了?什么从前,哪来的从前?”
“这你就不懂了,我可是个正人君子。”叶轻舟道:“至于从前……自然是姻缘早定,前世牵绊了。”
王朗丝毫不能体会他话中深意,几乎被他酸出二里地,心想这怎么回事,好歹也是个正经侯爷,活到这把岁数吃过见过的,怎么突然说起话来这么酸?还好意思自称什么正人君子。呸,不要脸至极。
叶轻舟一哂:“走吧。说来明天三十了,你在侯府上住了这些日子,布置得如何了?”
长宁侯本人喜好偏向素雅颜色,长宁侯府平日布置自然也是取意清幽,并不好用重色。然而王朗从商多年,一双眼睛早被金钱珠玉染花,什么清净幽寂他丝毫不能欣赏,以往来长宁侯府,总觉得这地方美则美矣,体面欠缺,哪里像是长宁侯的宅子。
是以叶轻舟让他布置过年,他对着府库单子对了三天,大叹叶轻舟白白浪费好东西,都摆在库里落灰有什么意趣。便掏了好些金器珠玉出来摆设,直将整个侯府摆得珠光灿灿;又因过年,觉得少了红色就少了气氛,又吩咐人定来无数只大红灯笼高挂在府内各处,灯光与金玉珠光交相辉映,一路行来入目处岂止一个堂皇富贵能够形容,好玄没给叶轻舟晃瞎。
叶轻舟一路走来简直发愣,王朗这厮倒是谁也没落下,府内的下人们都各自做了一身红彤彤的新衣裳,婢女头上额外再添两朵红色绒花。
王朗看他表情,觉得解气不少。他知道叶轻舟平素好清雅,但七日香这事他心里憋气,便就想看看叶轻舟看到这红彤彤的侯府时的反应。
叶轻舟不是会当面和朋友发脾气的性格,王朗就期待他那个‘想骂人但憋了回去’的表情。
然而叶轻舟一路行来,看了一会儿竟然笑了,语调轻快道:“这颜色,不知道的以为我娶亲呢。”
“娶亲也是红,过年也是红,有什么区别。”王朗嗤道:“怎么,你想娶亲了?”
“是啊,可惜人家姑娘还得考虑。”叶轻舟道:“不过确实不错,回来时我们聊到过年时说可惜人少,满打满算也才四个人,过年还是要人多才热闹。现下看来,人少没关系,你这一宅子红倒是弥补了人气。”
王朗倒愣了一下:“哪来的四个人?”
“你,玉钟,照歌和我啊。”叶轻舟奇道:“难道你打算回安国公府过年?”
“……倒不是。”王朗挠挠头:“要是没有季五和苏姑娘,咱们两个醉在何处倒无所谓,但现在你们三个沾亲带故,我一个外人……”
“你少扯。”叶轻舟拍了他一把:“都是胡话,少个人连牌都打不起来。”
又在府里布置了半日,处理了些圣安司送来的公务,一直到入了夜叶轻舟才回房休息。
他回的时间巧,房内灯光昏暗,隐有水声,满室浮动着幽微的暗香。苏姑娘人怂,身体却诚实得很,到底还是回了他房里休息。
叶轻舟伸手轻轻敲了敲做隔断的屏风,故作惊讶道:“这时候沐浴,苏姑娘难道是在邀请我吗?”
一天老是挑人家一会儿叫阿久一会儿叫侯爷的没个常性,自己还不是闲着没事卿卿长卿卿短,偏在这种时候装模作样地叫什么‘苏姑娘’!苏照歌泡在铺满花瓣的水里,心想问的这么直白,叫我怎么回答?!就不能直接进来吗?
她没有回答,想等着叶轻舟知情识趣自己进来。偏偏叶轻舟不进,在外面不知道走来走去不知道在搞些什么,苏照歌潜心等了五口气的功夫,耐心告罄,细声细气道:“我没拿衣裳,求——”她几乎咬牙切齿了:“侯爷——帮我拿件衣裳来。”
她听见叶轻舟那活没良心的竟然在外头笑出了声,然后说:“哎哟,小娘子,这可难办了。你在沐浴,我是外男,咱们两个无名无份,我怎好进你梳洗处?你夫君知道了怎么办?”
苏照歌:“……”
苏照歌万万没想到还能这么接,一时尬住了,卡了半天,才勉强跟着他的思路道:“……我……我夫君……不在家。”
她感觉这个走向奇怪了起来,然而毫无办法。叶轻舟拎了一件中衣绕过屏风。他这屋子屏风后并非浴桶,而是一方青石砌的一丈见方的硕大水池,正氤氲地冒着热气,满池飘着嫣红色花瓣,苏照歌蜷在池水深处,蒸的小脸通红。
叶轻舟拉了拉领口,笑道:“加我一个?”
苏照歌含怒将池水向他身上一泼:“你们男子非得什么都问一嘴吗?”
“显得多么有礼节。”叶轻舟随手把衣裳脱了扔在一旁,下了水。他一直盯着苏照歌,然而苏照歌却瞬间把眼神挪开了。
十三年了,老夫老妻的。叶轻舟心里觉得有趣,摸了摸下巴道:“有些姑娘很有意思,苏姑娘。凡事勇敢,但是某些时候只能勇敢个开始,走着走着就怯了起来……”
苏照歌听他话里有话,哼道:“什么怯?”
“比方说敢偷进当朝侯爵的卧房,敢征用侯爵的水池,沐浴焚香先邀请——”叶轻舟戏谑道:“临到头来却不敢看我。”
又比方说敢当机立断嫁给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男人,敢永远迈出第一步,敢招惹敢下手,临到头来,不敢点头说成亲。
“那你待怎样?”
“当然我过来了。”叶轻舟探身过来,像是想要吻她,唇最终却落在她眼角泪痣处:“姑娘家敢走之前的九十九步,难道我怕走最后一步吗?”
苏照歌仰脸看着他,叶轻舟抚摸着那粒泪痣,道:“我听人说前生流泪,今生才会长泪痣,所以看去有哀意。”
“谁活一世不落泪?怎么信这样酸的话。”苏照歌在他手里蹭了蹭:“哀吗?”
“不哀。”叶轻舟轻声说:“像是在说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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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甜死啦!!
又哭了呜呜
吻这里!我鸡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aaaaaa侯爷你好会
王公子:全场唯一闭眼且懂事玩家
季五:算不过叶久打不过苏姑娘,关系还没有楼上铁,一心只想抱大腿,看起来很游刃有余其实是真正的家庭弟位
泪痣!
老叶!你做甚么变化这样大!上个月出家当和尚都有人信!这个月怎么就鸳鸯帐底翻红浪了!
大大请继续努力加油更???想看甜甜的九妹和照哥
阿久变化也太大了,这谁招架得住!
救救……侯爷这也太欲了……
啊啊啊啊啊啊笨蛋照歌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被认出来就是岳照歌啊,饿饿,一章喂不饱呜呜呜,太太你忍心让侯爷只看不吃吗!
好耶好耶
来啦
-完-
chapter 108 ·
[照歌,我希望你是自由的。]
这一夜漫长。
转天清晨,左右也无事,正是大年三十。心头大事解决,苏照歌心下松快不少,再也不想早起,决心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可惜她经年习惯已成,懒觉竟也不是说睡就能睡,到底还是清晨就睁了眼睛,一摸身边被褥,只剩余温,竟然是空的。她晨起恍惚,瞬间竟分不清今夕何夕,刹那间以为自己还是深宫娇养出的郡主,晨起慵懒,夫君事多忙碌,总是起得比她早,回回醒来,身边总是空的。
而现在叶轻舟早没了十年前的勤勉,或许也是身体不好的缘故,又仗着没人管得了他,早晨向来是睡到自然醒的。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冬日暖橙色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地上。叶轻舟站在一地清光里,难得穿了一身大红底的浮光锦,半身金线密织重瓣花,头上戴着镂空雕花的金冠,说不出的风流俊秀。
这样一个风流俊秀人正站在桌边拿着勺子往白玉碗里盛粥,听到动静后回头看向苏照歌:“醒了?过来吃饭。”
苏照歌下意识理了理睡了一夜的乱发,叶轻舟促狭道:“着急梳头发做什么,早看过了。”
苏照歌转念一想,觉得有道理,她向来想得开。要论品貌,无论男女,世间未有能超过长宁侯的,左右她从来都没比叶轻舟漂亮过,也懒得太在意外表了。她略略活动了一下肩颈,道:“你起得好早啊,这被褥怎么还是温的?”
“怕走了个人被褥里冷,所以放了个汤婆子。”叶轻舟道。苏照歌低头找鞋,发现自己昨天穿的黑色靴子不翼而飞,放在脚踏上的是一双正红色蜀锦绣花鞋,纹样精美,鞋头坠着光泽温润的明珠。
苏照歌把那鞋拎起来,有点疑惑。
她做杀手日久,早习惯了穿靴子来往,走动方便。这种绣花鞋美丽,有时却有些妨碍行动——当然以她的功夫这种妨碍可以忽略不计,但绣鞋娇气,好磨损而价高,她好多年不用了。
“过年了,自然全换新的,卿卿那靴子早旧了。”叶轻舟道:“左右这两天在府里,又没什么事。”
苏照歌便不多言,默默低头穿上,俯身时突然顿了一下,心想这算是劝说吗?
送你高门显贵深宅闺秀的鞋,像是在说‘嫁进来吧,不要再奔波了’。倒确实是叶轻舟的风格,就好比江南时的那把画着梅花的伞,季玉钟说那是叶轻舟送给季犹逢的复仇通知。
苏照歌心下轻叹,还是把鞋穿上了。叶轻舟却好似修了读心术,不知怎么的笑道:“不过卿卿可不要想多,我家大业大,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穿着去做任何事,一天穿废一双也不算什么。主要是这两天在府里,又没什么事,所以不如穿点舒服的。”
“这话从哪来,我可什么都没说。”苏照歌道:“我只是在想长宁侯位高权重,清贵门庭里长大的世家子,怎么心思这么细?什么都照顾到了。”
她到桌前坐下,他们两个谁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叶轻舟坦然道:“可能是天生的吧。之前还有人说我性格不像个小子,婆婆妈妈啰啰嗦嗦的。”
苏照歌听着着口吻奇怪,心想谁能和你这么说话,好奇道:“圣上说的?这话说得亲昵,像你的长辈。”
叶轻舟道:“圣上说话比这爹多了。”
吃了饭又净了面,叶轻舟今日仿佛特别有兴致,不用婢女,亲手拿了身同样正红色金线密织重瓣花的襦裙来给她穿上,又将她按在妆台前——苏照歌简直震惊,不知道叶轻舟从哪里掏出来的妆台,昨天还没有呢!
一拉开胭脂水粉俱全,苏照歌识货,认出全是上用的东西,也不知道叶轻舟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找来的。叶轻舟道:“要什么花钿?”
苏照歌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脸,有点无措道:“你随意吧?我不知道。”
“画个剑。”叶轻舟道:“像你。”
苏照歌:“……啊?”
她立刻就想挣扎,然而叶轻舟落笔极快,还没等她动作笔尖就已经落在她额心正中,苏照歌当即不敢再乱动,只哭丧着张脸。叶轻舟没忍住笑了一声,说:“真信啊?”
他收手,苏照歌立刻拿铜镜来看,只见额心用嫣红勾了一朵不知名的花,简洁而有媚意,是没见过的花样,果然漂亮。她伸手想碰,叶轻舟把她的手按下去,又说:“坐好,给你梳头发。”
苏照歌奇道:“这也会吗?这怎么学的?”
“没学,昨天半夜想着今天起来要给卿卿梳头,临时开悟的。”叶轻舟道:“厉不厉害?”
苏照歌:“……”
她简直叹为观止,叶轻舟手巧动作快,动作间有静气。苏照歌没想过一双打过仗杀过人的手挽起头发来也毫不违和,竟然看得有点入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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