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新婚燕尔,很正常。”◎
“怎么样。”
薄来的声音唤回了娄枝秾逐渐发散的思绪, 娄枝秾抬起眼,对上薄来带着笑意的目光。
虽然眼中带着松散的笑意,薄来的神情却认真又专注, 中和周身些许的锋利和淡漠, 平添几分温柔的意味。
被他这样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娄枝秾长睫轻轻颤了颤。
“你第一次见到我拉小提琴,”薄来说, “好像拉的就是这首曲子。”
娄枝秾怔了一下。
原来他也记得这件事。
她以为只有自己会对那几个瞬间难以释怀,但是在慢慢地相处中,薄来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她, 他也是, 他也被困在过去。
如果不是薄来在这些年过后再一次主动, 她会不会对薄来单方面怀着怨恨和难以化解的遗憾不甘, 一直等不到当初的真相。
苦涩从心尖蔓延开来, 像是一道姗姗来迟的伤口,疼痛迟缓地顺着神经爬满四肢百骸, 后知后觉地泛上一阵疼。
她从来没有试着了解过薄来。
薄来目不转睛地望着娄枝秾,娄枝秾慢慢从那种怔忪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对上了薄来的目光。
琴房里无比静谧, 他们两个人坐在期间,仿佛时间都被摁下了静止键。
娄枝秾在这种安静中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但是她没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去仔细琢磨那种感觉是是什么。
薄来的双眼就像是有某种神奇的魔力,吸引着她的目光,让她如中了蛊一般移不开视线。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吻到一起的,也不知道谁先吻上了谁, 娄枝秾脑袋空空, 下意识张开唇, 任由薄来越吻越深。
这个吻和以前的吻有点不同,似乎带着一股很深的压抑与欲念,让娄枝秾忍不住战栗起来。
薄来白色衬衫的袖子挽起了半截,露出一节修长紧实的小臂,曾经娴熟把玩各种乐器的手此时带着一股安抚的意味,轻轻抚着娄枝秾的侧脸。
娄枝秾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近乎茫然地被薄来带入一个个难以挣扎的漩涡中,和他交织着沉入海底。
直到深陷进柔软之中,娄枝秾忽然反应过来。
“等……等等。”
薄来呼吸有些乱,但还是非常耐心克制地止下动作,“嗯?”
娄枝秾强迫自己回过神,艰难地回想起方才脑子在混乱中一闪而过的那个念头。
“那个……”娄枝秾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那个……戒指里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娄枝秾知道现在问这个有些不合时宜,但她还是想说点什么缓冲一下,免得自己脑中的中央处理器崩坏了。
薄来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愣,随即低笑一声,攥住她的手,偏头亲了一下她的手腕的内侧。
“明天你就知道了。”
薄来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一股浓浓的隐忍和某些不可名状的意味,听得娄枝秾莫名有些脸热。
薄来的手慢慢向上摩挲,十指紧扣住她的手,两枚相似的戒指在灯光下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
娄枝秾没由来的一阵安心,像是一切都尘埃落定,思绪不再纷纷扰扰,她的眼睛只有薄来一个人的倒影。
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消弭,这个人现在是她的,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他们彼此之间不会再有距离。
以后的时光,只要活在当下就好。
薄来再一次俯身吻下来的时候,她没有躲开。
那柔软微凉的触感让娄枝秾一瞬间感觉像是回到了夏威夷的海边,翻涌的浪潮反复冲上海岸,发出“哗啦哗啦”响声,被太阳晒热的海水温柔地包裹住她的脚、她的小腿。
海浪一层高过一层,打湿了她的裙摆,娄枝秾想挣扎逃开,但似乎有种力量温柔坚定地化解掉她的一道道防线。
印象里夏威夷的海边总是无比晴朗,万里无云的天际偶尔飞过白色海鸥,那里的海风似乎也带着热度,娄枝秾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摸了摸她发烫的脸颊,替她擦掉肩窝里的薄薄的一层细汗。
下一秒又好像切换到在南中时度过的闷热的夏日,燥热的酷暑忽然吹来一阵带着凉意的风,紧接而来的雷雨天席卷了她所有的理智。
那股冷冽清淡的味道越发具有侵略性,似乎因为她沾染上几份温度,这么近的距离让娄枝秾心跳都开始杂乱,眼前的一切仿佛被笼罩上一层水雾,头顶的水晶灯光被拉扯成不断晃动的虚影。
心口处好像一团越烧越旺的火,而薄来还在不断往里添加柴火,把她的清醒、她的自制烧得干干净净。
忽然,像是一团八重芯烟花在夜幕中炸开,让周围沉沉的夜色染上斑斓的色块,那一瞬间的响声像是一道光劈开娄枝秾昏昏沉沉的脑海,她微微发麻的指尖都在打着颤,几乎下意识想要揪住可以抓住的一切。
而薄来恰好给了她一个拥抱。
娄枝秾像是被人握在手上细细摩挲的瓷杯,像是盛在白玉盘里被剥开果皮的荔枝,像一块温润的玉。
薄来拨开了她被汗水打湿粘在侧颊上的发丝,忍不住放轻了一些手上的力道,疾风骤雨慢慢转为一种更加温和的春风化雨。
窗外夜色正浓,偌大的房间里折射出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薄来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浴袍的领口松松敞开,隐约露出那些漂亮的肌肉线条。
娄枝秾已经睡下,薄来扯过被子给她盖好,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几个未接来电,他走出卧室,去了阳台上回拨了那个号码。
“喂,妈。”
“怎么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接,”袁舒仪语气中带着点埋怨,“搞的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差点打给章森确定你有没有事。”
“刚刚在忙,没听到手机铃声。”
薄来嗓音淡淡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听起来格外的散漫。
可能因为隔着手机,袁舒仪没太听出来,她只是惦记着今天不断发酵的谣言,“廖漾那件事解决完了?”
“嗯,后面等热度降下去就好了。”
袁舒仪叹了口气,“周末抽空回来一趟吧,你奶奶很生气。”
明天就是周末,薄来知道这次躲不过去,本来也是打算周末回去一趟,就应下了。
“……枝秾看到了,心里不会不舒服吧?”袁舒仪认真嘱咐道,“本来她的心思就比较敏感一些,可能有什么想法都不会说出来,只会压在心里,所以遇到什么矛盾你一定要及时解释清楚,别让误会越来越深。”
“我知道,”薄来耐心道,“我跟她解释了。”
袁舒仪“嗯”了一声,还是有些担忧,“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介意……你以后行事也注意一点,本来现在就有无数个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不要放松了警惕,让有心人有机可乘。”
“嗯。”
袁舒仪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放轻了一些,“你和枝秾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要好好珍惜当下,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薄来听出她语气中的倦意,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和枝秾,“我知道,您也少操点心。”
袁舒仪数落他,“你要是不整这些幺蛾子,我也就不会担心了。”
薄来淡笑了一下。
就在袁舒仪嘱咐完,想让薄来赶紧去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薄来忽然叫了她一声。
“妈。”
袁舒仪有些疑惑,“嗯?”
那边薄来顿了一下,最终很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袁舒仪有一瞬间地愣怔,然后鼻子就有些酸了。
“谢啥。”
她吸了吸鼻子,仰起头压住眼底涌上来的酸涩,“你是我儿子,只要你和枝秾能好好的,我就别无所求了。”
薄来笑了笑,并不解释。
挂了电话后,薄来回到房间,看到娄枝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望着天花板走神。
薄来看到她头发披散,陷在柔软的枕头里的模样,心里一片柔软。
昏黄的小夜灯照亮她一侧的脸,她的眼尾捎着一抹红,肌肤在发汗后呈现一种细腻温润的感觉,蓬松的被子下露出颈肩处一片白皙光滑的皮肤,整个人就像一朵秾艳慵懒的牡丹,美得不可思议。
娄枝秾听到动静,抬起一双水波潋滟的双眼,看了过来。
那眼神就好像一根轻柔的羽毛,轻轻在薄来的心尖挠了挠。
薄来坐到她身边,一边把玩着娄枝秾的头发,一边低声问道:“怎么醒了?”
娄枝秾有些尴尬道:“我饿了。”
薄来常年健身,而娄枝秾经常在画室一坐一整天,两人体力相差悬殊,薄来又不肯轻易放过她,折腾这么久,娄枝秾早就肚子空空。
薄来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他们还没吃晚饭,低头问道:“想吃什么?”
娄枝秾想了想,剁椒鱼头血鸭组庵鱼翅在她脑海中来回翻滚,她忍不住抿了抿唇。
她一到晚上就想吃点重口的,之前集训的时候,总是会跟同学晚上吃点烧烤之类的,有段时间他们沉迷湘菜川菜,直到后来娄枝秾的胃开始发出抗议,她才慢慢吃得清淡了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格外地想吃这些辣菜。
“想吃辣的。”
“辣的?”薄来拿着手机,转过头问娄枝秾,“哪种辣的?”
“剁椒鱼头,永州血鸭,组庵鱼翅,酱板鸭,毛氏红烧肉……”娄枝秾想了想,“……这些都可以。”
薄来失笑,“这么多,能吃得完吗?”
说完,他又觉得不太妥,“你的胃能吃的了辣吗?要不我们找点粤菜……”
“可是我想吃辣的。”
娄枝秾坐起身,被子顺着她的肩下滑,露出脖子下的斑点痕迹,缀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开在雪地里的梅花。
“这些天一直按时吃饭,我的胃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薄来克制地收回目光,一时间那些劝哄的话术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回到手机屏幕,点点头,“行,那就吃辣的。”
薄来找了家做湘菜的私房菜,娄枝秾说的每道菜都做成了精致的小份,这样一来,她可以吃到更多的菜式,又不会浪费。
娄枝秾闻到湘菜的香气,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愉快了不少。
薄来给她把鱼刺挑出来,放在她的碗里,娄枝秾看着没动几筷子的薄来,忽然意识过来。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吃辣?”
“没有,”薄来道,“我也挺喜欢吃辣的。”
只是他为了保护嗓子,很少碰而已。
似乎是为了让她更加信服,薄来又说道:“一开始在伊斯曼的时候,吃不惯那边的饭,吃过好几顿辣椒酱拌饭。”
那时候薄来跟家里置气,袁舒仪给他在罗切斯特置办了一套房子,配上了专门的厨师和佣人,薄来连去都没去。
那几年他一直住在学生宿舍,被迫学会了几道家常菜。
“我也是,”娄枝秾咽下去一块红烧肉,“在都灵那几年,我一直特别想吃热菜热饭,国外的饭真的很难吃。”
薄来和娄枝秾对视着,同时笑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吃到喜欢的东西,娄枝秾的胃口突然变得很好,她夹起一块剁椒鱼头的鱼肉,说道:“当时我有一个同学就是湖南人,他带了一罐那种自己家里做的剁椒,好多同学尝过后都觉得很好吃,但是他只带了三四罐,不能每次都分,就藏起来了。”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笑了笑,“他可能看我也是中国的,然后就会额外给我一些,我们每次交换辣椒酱都像是特|务接头。”
薄来忍不住笑了。
“我偶尔还会去他那儿蹭饭,”正说着,娄枝秾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偶尔我们一起聊天的时候,还会说在都美里开一家湘菜,肯定能赚不少钱。”
薄来顺着她的话想象了一下娄枝秾在都灵的生活,神色柔和了一些,“你的同学好像人都不错。”
娄枝秾点点头,一边吃一边随口说道:“我遇到的同学都挺友善的,我原来不太喜欢参加聚会,在那边反而偶尔还会参加几次。”
她又补了一句,“那边的朋友聚会很轻松,不会让我感觉拘束。”
可能是客厅里氛围太过放松,娄枝秾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今晚的话都变多了,薄来坐在她对面,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给她挑着菜,偶尔从善如流地接过话,但最终话题都还是回到娄枝秾身上。
他想多了解一点娄枝秾。
“感觉你还挺喜欢都灵。”
“当然喜欢,”娄枝秾捏起啤酒罐喝了一口,“都灵……让我觉得做什么都理所当然,没有规定说什么是应该做的。”
娄枝秾握着啤酒罐,想了想,说道:“比如我们会觉得消耗在路上的时间是被浪费的,不值得的,但是这些‘浪费’在都灵都非常理直气壮。”
“坐在咖啡馆发一整天呆是必要的,坐在街边看喷泉是必要的,在天台等一下午日落也是必要的,”娄枝秾回想起都灵那一段时间,脸上都还是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那边博物馆、歌剧院、美术馆都很多,在都灵那几年,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与其说是娄枝秾去都灵求学,不如说她是给自己心灵放了一个假。
所以她才能慢慢地从过去的阴影中慢慢走出来。
娄枝秾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发现薄来一直专注地望着她,他却没怎么聊起过自己。
娄枝秾喝了一口啤酒,缓解了一下嘴巴里的辣意,顺口问道:“我记得伊斯曼是很厉害的音乐学院,你学小提琴,那里应该算是理想殿堂。”
薄来点点头,“那边的师资确实很好,但是……”
娄枝秾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薄来很淡地笑了一下,“我不太喜欢那边的气候,那边一年里有九个月都在下雪。”
娄枝秾露出惊讶的目光。
“那段时间只有在拉小提琴的时候,我才感觉好像活过来一样……”
客厅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他们坐在一起,聊着没有对方参与的那一段往事。
娄枝秾慢慢从薄来的描述中了解到在罗切斯特那个一个人背着小提琴包走在校园里孤僻少年。
聊着聊着,她突然发现,偶尔薄来说的话会让她非常惊讶,因为薄来的某些想法会让她觉得好像是在描述自己,他们身上有一些地方太过契合,连感受都一模一样。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太不可思议,他们之间好像突然之间有了讲不完的话,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娄枝秾在说,薄来听,但是他给娄枝秾的感觉就是即便他们不说话,薄来也能理解她的意思。
虽然精神上非常兴奋,但扛不住身上的酸软,娄枝秾最后还是靠在薄来的肩上睡着了。
薄来听到她匀长的呼吸声,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发顶。
实际上薄来心情也非常愉悦,今晚的长谈无疑是娄枝秾逐渐对他打开心门的一个信号,娄枝秾会主动和他说起自己的经历和想法,对于娄枝秾来说,这已经是接纳他的意思了。
他就好像一个在沙漠里踽踽独行许久的旅人,在长时间的等待和跋涉后,终于看到了一片绿洲。
这让他怎么能不高兴。
第二天,薄来和娄枝秾打算回薄家大宅。
娄枝秾脖子上痕迹还没消,她在更衣室里待了许久,才挑出一件灰色高领无袖毛衣。
“知道今天要回大宅,你昨晚还……”娄枝秾坐在车上的时候,埋怨薄来,“要是她们看出来,那也太尴尬了。”
“那有什么,”薄来单手扶着方向盘,闻言笑了一下,“新婚燕尔,很正常。”
娄枝秾瞪了他一眼。
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也不太舒服,但又说不出哪里不舒服,只能一路忍着到了薄家大宅。
娄枝秾拉开车门,薄来伸出手扶着她,看到她下车时明显僵了一下,薄来有些心疼了。
“我们应该过两天再来。”
“都一样,早回来早解决。”
担心走路不适,娄枝秾没有穿高跟鞋,而是选了一双平底鞋,看起来没平日里那么高挑有攻击性,加上她穿着高领无袖毛衣,站在薄来的旁边,反而多了几分温婉的感觉。
所以薄如在停车区遇见夫妻俩,第一反应是摘下墨镜瞄着娄枝秾的小腹。
“你怀孕了?”
娄枝秾没想到会刚好碰到薄如,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薄如说了什么,脸瞬间就热了起来。
薄来“啧”了一声,“瞎说什么?”
薄如一脸无辜,“我瞅着你下车的时候薄来还小心翼翼地扶你下来,加上你又没穿高跟鞋,除了怀孕还能……”
随即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对着两人暧昧地笑了笑。
牵着她的手的薄远淮疑惑地仰起头看着自己的妈妈。
薄来顾及着薄远淮还在,换了话题,“你怎么今天也回来了?”
“我陪远淮出去玩了一天,现在把他送回来,”薄如说,“你们怎么也……哦,奶奶叫你们回来的吧。”
薄来微微颔首。
薄如一脸愉快,对着他们挥挥手,“去吧,去承受奶奶的怒火吧。”
薄来懒得理她,带着娄枝秾进了大宅里。
薄家众人都坐在客厅里,明显收到了信,知道他们要回来。
薄老太看到薄来的身影,早已酝酿许久的怒火此时都有了发泄对象。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薄老太抬起拐杖,往薄来小腿敲了过去,站在薄来旁边的娄枝秾惊了一下,下意识想拉开薄来。
薄来却不躲开,硬生生挨下这一棍。
薄老太有些心疼,但面上却还是一副怒容,“你爷爷是怎么教你做事的,做任何事不要给人留下把柄,特别是这种男女之事,最难独善其身,下一次你还要给薄家丢脸吗??!”
刚进来的薄如给薄远淮使了个眼色,薄远淮收到她的旨意,“哒哒哒”跑到薄老太身边,声音软糯,“奶奶,你就别生气了,堂舅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别打他呀。”
薄老太对薄远淮是非常疼爱的,她摸了摸薄远淮的脑袋,“可是你表叔做错了事情,就该受罚,你还小,有好多事情你都不清楚。”
薄远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和薄远淮耐着性子说了两句,薄老太的怒火明显降了下来,她呼了一口气,面色变得严肃了一些,“本来现在集团里的派系就复杂,现在外部各方势力涌动,多少人盯着你的位置,多少竞争对手巴不得万经出现丑闻,你偏偏要在这个档口上……”
薄老太语气铿锵有力,“薄来,万经是薄家多少年的心血,你不能让万经垮在你手上!”
袁舒仪听不下去了,“这么说有点严重了吧?”
薄老太蹬着袁舒仪,“严重吗?你忘了荣德是怎么垮的吗?”
袁舒仪还想再说什么,薄林生却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一直沉默的薄来忽然出声道:“薄如,你带着枝秾和远淮出去走走。”
薄如难得听了次话 拉起薄远淮,对娄枝秾说,“走吧嫂子,我带你去看看院子里新开的花。”
“可是……”娄枝秾犹豫地看了一眼薄来。
“没事的,都是一家人,他们不会对薄来怎么样的,”薄如压低声音,“有大伯母在呢,别担心。”
娄枝秾只好点点头,跟着薄如离开了大厅。
看到娄枝秾和薄如离开了客厅,薄来才收回视线,淡淡地开了口。
“等这次事情过去了,我想把万经交给薄如。”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薄老太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
薄林生也皱起了眉,“薄来,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你知道你这句话的后果是什么吗?”
一旁的袁舒仪听到这个消息,竟然感觉不是特别意外,同时心里好像突然松了一口气,像是时隔多年,悬在心头上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
薄老太这回事是真的生气了,她抖着手指着薄来,“万经是薄家的心血,是你说要给别人就给别人的——”
薄来打断薄老太的话,“薄如不是别人,她也是薄家的人。”
“爷爷从小时候就把我们两个人放在一起培养,怕的是哪一天一方出了意外,另一方也能担起点责任,我和薄如从小接受爷爷的指导,薄如并不比我差,她手里的恒高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也知道是担心你们出意外!你现在健健康康的,说是把万经给薄如就能给的??”薄老太气血上涌,“薄来!我看你是活得越来越糊涂了!!”
薄林生沉吟一会儿,“你这样把万经甩手给薄如,有点不负责任。”
“爸,您每年都会关注万经的情况,我做了什么,是否正确,您应该都清楚,”薄来说,“我并不是把一个烂摊子甩手给薄如。”
薄林生没再说话了。
确实如薄来所说,他每年都会关注万经具体运营情况,所以他知道,薄来在掌权时期任何作为都是无可挑剔的。
“你知道频繁的高层变动意味着什么吗?”薄老太严厉道,“你让薄家的企业怎么办??”
“薄家还有薄如,还有薄远淮,”薄来说,“优秀的前面不应该有任何限定词,薄如比我更适合万经,她有野心,有眼光,剩下的东西会有人教她。”
薄老太气得说不出话,薄林生摆了摆手,“这件事影响太大,关系到很多方面,以后再从长计议。”
薄来点点头。
他知道那么容易就解决,这次也只是提前说出来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而已。
喝了一杯茶压了压火气,薄老太就回了房间。
薄来和袁舒仪他们说了一声,就出去找娄枝秾了。
庭院里没见娄枝秾的踪影,倒是看到薄如站在鱼池边,似乎在等他。
“枝秾呢?”
“被远淮拉着去看鸟了。”
薄如听到了薄来有意将万经交给她的消息,不由得皱着眉询问道:“你真的确定了?”
“嗯。”
薄来看着一池的游鱼,淡声道:“接手万经本来就是不是出于自愿,现在我只不过有了更想要的东西。”
每个人追求不同,薄如觉得在名利场上能实现自我价值,薄来却觉得活在当下最重要。
“是不是感觉我非常任性,没有事业心,不负责任,万经这么大的集团说扔就扔。”
薄如看着他,摇了摇头。
她其实很早就能感觉到,薄家,对薄来来说,就是一座牢笼。
“其实我在小时候就想好了,成年以后我会接手万经,尽我所有的能力让万经维持平稳运转,然后等我写完所有想写的歌,再去听一场音乐会,我就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里,安静地等死。”
薄如惊诧地看着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薄来一样。
薄来忽然笑了一下,没有理会她的目光。
“但是,我遇到了娄枝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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