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所以说,他们被追得这么惨,不完全是因为私奔?” (1)
小锡兵骑在一只老山羊的背上,……
“所以说, 他们被追得这么惨,不完全是因为私奔?”
小锡兵骑在一只老山羊的背上,插嘴:“不!因为他们撞见了更邪恶的秘密!”
随即他又担忧起来:“艾米丽很坚强,但汤姆可真的是很爱哭, 他们没事吧?他们会没事吧?”
“我给他们的钱都足够离开这个国家了。”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少年哼哼唧唧地说:“现在想想实在有点冲动……你究竟有没有把握找到你的老板?”
哥伦布看了他一眼:“没有。所以你走吧。”
“喂!我帮你们摆脱了那群农夫, 还贡献了一大笔钱——”少年喊道:“不然就凭你, 还有几只羊和狗,就能战胜那些人?”
哥伦布立刻不吭声了。
“不管怎么说,你都欠了我一笔钱。”少年用手指戳了戳小锡兵的脑袋:“在拿到钱之前别想甩开我。对了, 你说的邪恶秘密是什么?”
说起这个, 哥伦布精神就振奋了:“那个庄园——艾米丽逃走的庄园主人, 在玩弄黑魔法!”
少年:“……”
“嘁。”他不屑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呢, 黑魔法有什么好奇怪的?”
广义上的黑魔法不管在哪片大陆都是被严厉禁止的东西, 但黑魔法也是分等级的。
借助黑猫、乌鸦等物品以及死去的灵魂精神转换而来的是黑魔法,使用死亡躯干、生物献血甚至姓名以获得跟隐秘存在对话的也是黑魔法,但后者就连被大部分人所排斥的魔女都没有几个敢公然宣称自己研习。
要说区别的话, 前者只是不详, 后者却是纯粹的邪恶。不管是哪一种,明面上都是不允许信奉和研究的,尤其是被教廷庇佑的,信奉正面神明的国家,从有身份地位甚至爵位的都不可触碰黑暗,连谈论也不备允。
说是这么说, 但思想这种东西从来都是最难控制和窥探的,所以偷偷摸摸想借助黑魔法达成心愿的人自古以来都会存在, 并屡禁不止, 甚至一些贵族阶层的人也不例外。
荆棘庄园的主人虽然没有爵位, 但有土地田产,就算再别处没有其他财产,在王国里也算是殷实的人家了。
这种人会寄望于黑魔法毫不奇怪,这类人财产累积到一定程度后都会本能地寻求阶级转变,谋求头衔和地位,但这偏偏是光靠努力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在一些保守封闭的国家,哪怕能从底层奋斗到富可敌国,倾尽所有也难以换来一个男爵头衔。
和没落贵族联姻也是一个办法,但走这种途径即使成功,也只是徒有虚名,很难被主流贵族圈子所接纳,约等于花钱买了个寂寞,连身份最低微的仆从心里也会觉得这种买来的身份和与生俱来的贵族有本质上的不同。
这种以正常的途径很难实现的愿望如果通过邪恶的黑魔法倒是有实现的可能,因为黑魔法在蛊惑这一点上的天赋出类拔萃,只要能够对当权者进行催眠,不只爵位,地位、财富和未来,任何想要的东西都会毫不费力地收入囊中,实际上,每个世纪都有某个家族得位不正的传言,这些传言就像灯罩里的火光,几百年来都吸引各种人如同献祭的飞蛾般不择手段地往上扑。
“那种黑魔法尤其邪恶。”哥伦布压低声音说道:“艾米丽说,荆棘庄园暗地里有很多可怕的传言,其中有一半是真的。”
尤其是近几年,宅邸里消失的人越来越多,但奇怪的是同时不停地有新人补充进来,都是年轻健康的少女。这种可怕的循环虽然不允许谈论,但总有蛛丝马迹是隐藏不住的。
正因为这一点,宅邸以前很少从庄园里抽调少女,因为那些都是世代侍奉主人的农奴,虽然没有拒绝的反抗的权力,但造成的人力缺口却不好弥补,因此所有失踪的几乎都是“外人”。
庄园有少部分能干的人会派到宅邸周边干活,他们也会暗示亲人,宅邸里发生的事情不可讨论与窥探。
艾米丽也是农奴出身,但今年不知为何也被提拔到了宅邸里。
她的兄长很不赞同,但父亲却有侥幸心理,认为庄园里的女孩和‘外面的’是不一样的,艾米丽是单纯地去干活,不一定会遭遇到不好的事情——再说了,他们本来也没有说不的余地。
艾米丽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她知道事实难以改变,但也不愿意坐以待毙。
宅邸的人大概也没想到庄园出身的艾米丽会有这种想法,本来就是外紧内松的情况下果然让她暗中查探到了庄园主夫妇利用年轻女孩尝试某种邪恶仪式的事实,但她的举动也遭到了警觉和怀疑,果断的女孩在主人没来得及对自己采取措施的时候拉上鼓起勇气来找她私奔的未婚夫逃走了——两个年轻人都是庄园长大,乱走乱撞的情况下碰巧救了挂在树桩中央的哥伦布,又遭遇了果园冲突事件,原本差点走投无路,却意外碰到了真.偷摘果子的娃娃脸。
脸嫩心黑的娃娃脸做贼心虚,以为果农是来抓自己的,阴差阳错揍趴了一片,几人顺利逃走后才知道自己才是被意外卷入的那个人。
不过揍都揍了,加上娃娃脸很欣赏艾米丽和汤姆为爱勇敢的精神,还大方为那对小情人提供了旅费(记哥伦布账上)。
“用年轻女孩做魔法仪式,这是要追求永生还是青春?”娃娃脸摸着下巴分析:“有些疯子相信年轻女孩的献血是回溯青春的钥匙,那个庄园主很老吗?话说回来,他们去哪儿找到那么多女孩子祸害,那只是个私人庄园,又不是法外之地,那么多自由民失踪,没道理不会引起怀疑。”
哥伦布说:“艾米丽说过,那些女孩是以工作的名义进入庄园的。”但按照荆棘庄园的规模,无论如何都不需要每年好几个年轻女佣,这种只进不出的模式十分失常,就连依附宅邸的庄园农奴也能轻易看得出蹊跷来。
娃娃脸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如果是这样,那么庄园主很有可能跟人贩子有关系。艾米丽这样的庄园农奴,他们弄死多少个都不会被判有罪,但弄死自由民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宁愿冒着这种风险也要从外面拐骗女孩子进去,说明庄园里的女孩远远不够他们的预计消耗。”娃娃脸想了想:“从外面购买新的女奴理论上也是可行的,但走雇佣合同和买断奴隶这两者的成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管出于什么考量,这种行为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需要很多女孩。可是什么样的渠道能这样源源不绝地朝这个庄园‘供应’?”
“我问了艾米丽,查理没有去过荆棘庄园。”哥伦布并没有想得这么深入,小锡兵没精打采地说:“查理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他一定能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老板叫查理?这名字可真够普通的。”
“你的名字有多好听?”哥伦布不高兴了。
娃娃脸挺了挺胸膛:“我叫希洛,在p……在我的家乡,是宝石的意思!”
“怪名字。”小锡兵扭过脸。
“这是我的主人替我取的名字,哪里古怪?哥伦布才是个怪名字呢,你的老板一定性格古怪,才会给你取这样的名字!”娃娃脸也不高兴了。
“不许你说查理的坏话!”哥伦布很生气:“他性格很好!是镇上最受欢迎的人!”
“得了吧,我的主人才是世界上最棒的人!长得最好看!剑术最强!脑袋最聪明!”
“查理才是最棒的!长得最好看!会很多法术!打败过很多大坏蛋!看过很多书!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他!”
两人像斗鸡似的对掐了半天,又突然一起沮丧起来。
“我的主人最讨厌旅行和野外,这种穷乡僻野要什么没什么,又没有女佣和男仆跟着,一定很不习惯。”希洛原本朝气蓬勃的蓬松卷发耷拉了下来,跟主人的表情一样没精打采。
“查理本来可以不用跑这么远的,都是因为我他才冒险……这么辛苦。”哥伦布低声说:“唉,现在他又迷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
“这个鬼地方也太穷了,”希洛很不满地甩开一根拦路的树枝:“走了这么久连个像样的镇子都没找着,如果不是因为人烟稀少,我也不会饿得去摘果子吃,根本就没熟透,还莫名其妙打了一架,现在更饿了。还是铁皮人好,不需要吃东西。”
哥伦布立刻反驳:“我是锡兵!不是铁皮人!虽然不需要吃东西,但也是要保养的呀,再不上油,我连脖子都要转不动了。”
他骑着的老山羊应和似的咩了一声。
受诅咒的影响,哥伦布的行动能力就日渐滞涩,需要兔头店长频繁上油保养关节。,自从被冲进河里之后情况就愈加糟糕,必须得借助老山羊的帮助才得以长时间行走。
“希望查理没事,我的油可不要被河水冲走了,”哥伦布忧心忡忡,“我总有种预感,距离我的家乡已经不远了,如果能找到巴尔达,我不能这副样子去见我的小妹妹。”一定要重新补好漆,抛好光,亮晶晶地去见她——他的记忆时常模糊,现在连巴尔达的年龄也不能确定了。
查理总是说时间会使人面目全非,但哥伦布知道,不管巴尔达是长成了一个勤快利落的家庭主妇,还是变成白头发的老奶奶,他都能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妹妹。啊,过了这么多年,她确实很有可能已经嫁人生子了,她的孩子见到自己会不会很高兴呢……
希洛老成地叹了口气:“我怎样都无所谓,只希望主人一切顺利,唉,他这么尊贵的身份,可不是应该露天席地的人呀,说不定连过夜的地方都没有,也没有食物,饥寒交迫地赶路……”他越说越感觉恐怖,牙齿都要打起颤来。
德维特看向窗外,此刻落日最后一点余晖还勉强挂在天际,这个处于莫克文王国西南侧的城市虽然也算得上繁华,但毕竟还是不能和王城相比,光是街灯的普及率就远远不如西里亚科奇,开灯的时间也晚,眼下外面光线已经不足,反衬得室内更加温暖明亮。
兔头店长仔细打量了一下两块颜色不同的手工皂,抬眼就看到公爵若有所思的眼神,咳了一声:“您对这种熏香还满意吗?”
德维特收回眼神,环视了一眼周围,换了三次的熏香、光滑的浴缸、恰到好处的水温、一杯旅馆里能提供的最高级的苹果酒、以及——
“没事。”他把刚才心里突然涌起的一丝古怪感觉按了下去,惬意地往后靠去,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6章 第四十六章 查理衬衫的袖子高高挽起,他盯着眼前那个惬意的后脑勺,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窝火。
虽然知道贵族——尤……
查理衬衫的袖子高高挽起, 他盯着眼前那个惬意的后脑勺,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窝火。
虽然知道贵族——尤其是像德维特这种世袭了将近三个世纪的老派贵族,‘羞耻心’和‘客气’这种品质基本上早就是已经被时间的筛子给漏掉了的,但当公爵理直气壮地命令他按自己的喜好重新布置浴室, 又理所当然地要求他洗头发的时候, 兔头店长的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点把房间里的台灯往他那颗金光闪闪的脑袋上掼的冲动。
本着出钱的人是大爷的心态, 兔头店长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还是屈辱地挽起了袖子。就这公爵大人还不甚满意,因为人家表示“从出生起就没有让皮肤没有瑕疵,双手从不结茧的年轻女佣之外的人服侍洗澡过, 离开领地后先是希弗士这种粗手粗脚的男人, 现在还变成了个兔头, 连人类都算不上了, 爷爷和父亲要是还活着, 一定不会原谅他的堕落”。
查理面无表情地听德维特挑三拣四地大放厥词,心想神果然是公平的,给了这位大人足以当成利器的优越外貌的同时, 也把他性格里讨人喜欢的部分全部拿走了。
白兰公爵其实不用回头看, 也知道自己身后的兔头心情很不好,不过与其说他不懂得看人脸色(对德维特家族来说这个选项不存在),还不如说他就是故意的。
自从远远遭遇了那些古怪的掌灯人后,他发现兔头身上那种永远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气质发生了微小且微妙的转变,情绪的转变更直接、更外露、更容易掌控了,虽然只有一点点。
所以恶趣味的公爵开发了一种新玩法, 用各种方式试图让对方那个毛茸茸的假面具崩塌——不管是恐惧也好,担忧也好, 被激怒也好。
不过这家伙比他想象的能忍, 虽然能预料到他多半会同意服侍自己洗澡, 但用大言不惭的言语来试探他显然效果不佳。
不过没关系,即使这样,也能让公爵的心情足够好了。
无论如何,只要德维特闭上嘴,他的存在就是一幅很容易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画。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的浅金色头发长长了一些,被水打湿后呈现出与主人完全不同的柔顺来。
查理用手指勾过一个水晶瓶,熟稔地倒出里面的药粉,用香油调好后倒在头发上,开始揉搓。
不论心理活动如何,兔头店长的动作都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他似乎在按揉头皮这件事上很有心得,指节施力的时候带给皮肤乃至神经的愉悦从德维特的尾椎骨一路蹿到了头顶,几乎要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公爵睁开眼,那颗毛茸茸的兔子脑袋在浴缸斜对面的彩色玻璃窗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倒影。
这么熟练的样子。
德维特毫无来由地突然想起从枫林镇乃至刚才入住这家旅店,只要被兔头搭上话的女性都会被逗得咯咯直笑的样子,从鼻腔浅浅地哼了一声。
查理心里觉得对方十分莫名其妙,但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而且做出一副礼貌而困惑的模样。
“干得不错。”德维特出乎意料地夸奖他:“你那个杂货店的女性人气,就是靠这一手积攒起来的吗?”
不管哪片大陆,依靠手腕和风情经商的现象都不罕见,但普遍并不表示众人会减少这种经营手法的轻视。
桐木街22号肯定不是靠着取悦女性的手段获得名气的,但凭着这个兔头脑袋上不过几寸长的兔毛,除了在女性的长发上得到了足够的练习,公爵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啊,这倒不是。”兔头店长轻快地说:“我的邻居弗兰先生养了好几只长毛犬,忙不过来的时候都是我帮着洗澡。”
直到第二天的午餐时间,公爵都拒绝和他说话。
不被人搭理查理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公爵大人一开口除了奚落就是使唤,只有希弗士那样的斯德哥尔摩患者才会甘之如饴。
兔头店长跟店老板要了几份报纸和一杯浓茶,独自坐在房间里对眼下的处境和计划复盘。
乡野的农夫和养尊处优的贵族也许能凭借心情无忧无虑地过一天是一天,但对于要步步谨慎才能从无处陷阱中艰难寻找道路的人来说,头脑清楚避开每一个可能会犯的错误才是生存的关键技巧。
失散的哥伦布他其实不是很担心,因为严格来说这里才是哥伦布的老家。
虽然与生俱来的乐天和活泼有时候会让小锡兵看起来有点冒失,但和兔头店长共同生活这么多年,他该有的心眼和经验并不会别人少上多少。只要行动不受限制,多年的默契就能让他们找到彼此。
相比之下艾莲娜的不知所踪才是更另兔头店长焦虑的事情,哥伦布身上的诅咒已经渐渐压制不住,这并不意味着魔女的力量突然变强,恰恰相反,是诅咒的力量随着时间逐渐减弱了。
可是减弱不代表消失,小锡兵像是一个违反自然法则被创造出来的灵魂容器,锡兵的身体使他从此远离病痛和伤害,甚至拥有了额外的寿命,诅咒的力量就是维持这一切的粘合剂。
但是和生命体一样,人工产物也是有寿命的,当连接各个部件的粘合剂逐渐失效时,这个容器也会随之崩塌瓦解。
即使已经走到这一步,店长也还没有想出良好的应对之策。
且不说艾莲娜对自己的怨恨之心有没有稍微消散,愿意配合,就算艾莲娜突然情形大变唯查理是瞻又能如何呢?解除诅咒?可神明也无法凭空再为哥伦布创造一个肉体。
在现有诅咒上加固或是改进?这种事查理自己就能办到,不然哥伦布也无法在远离魔女的潘尼格拉平安无事生活了这么多年。可是如果地基已经摇摇欲坠,再怎么补强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自己动手和让艾莲娜出手无非就是将崩塌的期限从三个月延长到六个月这样的区别而已。查理下意识把玩着茶杯,深刻的疲惫感让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离开潘尼格拉来到多伦对他而言是极端危险的,哥伦布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对此很愧疚……查理决定先清空这部分思绪,换了个雇主思路,试图把这一路旅途中的线索串起来。
莫克文王室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混乱,国王和伯爵两对夫妇面和心不和的事实简直已经挂到了城墙上,偏偏其中的主角之一就是德维特公爵的姐姐,如果不把内情摸个差不多估计那位任性的大人是不会有打道回府的打算的。
但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周边等待也不是公爵的风格,即使已经极力隐藏身份,但多留一天就是多一分危险,一个合格的掌权者不会随便让自己置身险境,所以德维特一定有其他打算和后手,但他不会跟查理交底——这也很正常,查理自己也对他有所隐瞒,这种彼此心知肚明的相互利用关系实在是又膈应又便利……
兔头店长再次长长叹气。
他已经离开多伦大陆很久了,为了安全起见,当年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如果尽量不想打扰老朋友们,只靠自己的力量行动的话,充裕的资金是必不可少的。
不说别的,可靠和隐蔽的情报在哪个地方都不便宜,如果是可爱的西西跟着他们一起来,倒是能凭借他的身份多少抱一下福克斯家的大腿……但福克斯家族显然脑袋很清楚,不会放那样傻白甜的孩子到这种地方来乱跑,所以他们只能跟那个同样漂亮但却多张了一个脑子和三个胃口的伊兹法打交道。
那样的人,只有财大气粗的德维特公爵才能面不改色地与之交涉,兔头店长经营多年虽然不能说拮据,但也没法像他这样毫不在意地用钱开路。
他收回思绪,把注意力重新转回莫克文王室上。
国王寝室里那位离奇死亡的女性、尤金在暗巷里遭遇的凶杀、荆棘庄园里的女佣、还有——不同地方的私办小报。查理又大又圆的兔子眼睛盯着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茶杯,陷入深思。
这显然很不对劲。在动荡的局势中死亡一直是如影随形的阴影,但这一路走来遇到的事情依旧很不正常,女性……尤其是年轻女性的概率太高了。
要知道女人和孩子不管是和平年代还是战争时期都是珍贵的人口资源,小到家庭村庄,大到王国联盟,这两类人都是远离纷争和战火的保护对象。
因此周期如此短、涉及范围如此广的女性死亡事件就宛如白糖里掉落的煤渣,刺眼无比……
不、不对!查理猛地坐直了身体。
因为缺少一个如同潘尼格拉大陆一样有力的帝国联盟,多伦大陆各个王国和地区的消息是闭塞且难以流通的,像他们这种没有合法身份且目标明确,在短时间内途径多个地方的旅队并不是多数,一般的佣兵团和盗贼也不会留意地方小报和桃色新闻!
这说明一切既不是巧合也不是意外,而是暂时没有被人留意!但为什么?死去的女性不是娼妓就是乡下农庄女孩,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只有身份低下,年纪都很轻,国王的情妇倒是怀了孕,但是莫克文王室传承悠久成员冗杂,哪怕换一个皇后也不会让身份低微的私生子继承王位。
查理揉了揉脸,试图挖掘心头那份不安的预感来源。
尤金目睹的凶杀案死状尤其残忍,刨开肚子的做法也具有怀孕的隐喻……所以那些女性的共同点是不是都是显性或隐性的孕妇?
荆棘庄园招募的年轻女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育龄少女……想到树林里那辆拉着裹尸袋的马车,查理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钢笔。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国庆快乐~
第047章 第四十七章 说是城市,但罗帕帕斯无论是和枫林镇还是王城附近的其他市镇都完全没得比,地方官似乎奉行封关自给的铡
说是城市, 但罗帕帕斯无论是和枫林镇还是王城附近的其他市镇都完全没得比,地方官似乎奉行封关自给的政策,不但主城罗帕帕斯城门戒备森严,连它辐射的几个卫星镇之间人口流通都相当滞涩。
不过以公爵和店长的本事避过几个守门士兵混进城里还是相当容易的, 只是像这种乡下地方不论是那只毛茸茸的兔子脑袋还是白兰公爵的祖传美貌都很容易引人注目并造成大新闻, 为此两人又不得不重新套上了长长的灰色斗篷——大概是因为斗篷不好看, 除非必要,德维特连旅馆房间的门都不愿意踏出一步。
闭塞在大多数时候都直接指向贫穷。
没有货物货币和人口流动的带动,整个城邦宛如一个滞涩的水坑懒洋洋地毫无活力, 除了上城区, 城里几条干道边的房子都大多低矮陈旧, 拉车的牛马骨瘦如柴, 路边摊贩的吆喝声听起来有气无力。
查理在与人打交道这方面自有一套办法, 就算脑袋被裹得严严实实也丝毫没有影响他发挥。他随意花了几个铜子买了个手工小陶壶,一边和老板聊天一边观察来往行人。
重税和闭塞让罗帕帕斯的普通路人看起来大多脸色灰败阴沉,勒梅那随便一个老羊倌看起来都比他们快乐得多。
这样一来, 荆棘庄园为什么能轻易招募到那么多年轻女孩也就可以解释了, 连罗帕帕斯都是这种景况,更别说周边的小镇了,在肚子都填不饱的情况下谁能拒绝一份能够解决温饱的工作呢?
如果能吃上没有掺杂树枝和石头的粗面包,谁又会在乎雇主是否可疑而危险呢?
查理离开大路,又买了一些毛巾和换洗外套、打火石和烟草(公爵报账)后,刻意多绕了两圈, 凭借经验摸到龙蛇混杂的下城区,盯上一个卖黑魔法物品的小贩。
如果是尤金的话, 他会有更好的办法很快融进当地环境里, 不过对付一个落魄的贩子兔头店长也有把握。
墙边的小贩脏兮兮的长发板结纠缠在一起, 破旧的长大衣上挂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项链吊坠之类的玩意儿,手上还拎着一些黑不溜秋的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向路人兜售他的诅咒原料。
只是现在才刚开春,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天,大部分人手里都没有多余的粮食和钱可以用来交易,再加上他看起来实在是肮脏邋遢,好半天都没有人停下脚步看他一眼。
因此当查理在他面前停下脚步是,他欣喜若狂地立刻挺直了身子。
“先生,日安。”他用粗粝的声音说:“没什么烦心事儿吧?”
查理压低了声音:“你有什么好货色?”他用的是莫克文通用语,但有点生涩。
小贩听出外地口音,眼珠子转了转,引着他走进巷子深处阳光难以照射到的地方,预备狠狠宰这只陌生的肥羊一笔。
但只交谈了几句他就立刻觉察到了不对劲,眼前这个家伙可不是魔法的门外汉,不但一眼就看穿了他身上挂着的都是骗人的玩意,还抓住了他几个关于诅咒魔法的错误。
天神在上,他只是个普通的二手贩子,虽然号称能搞到最厉害的黑魔法物品,但实际上他对魔法一窍不通——没钱没势的人别说学魔法了,连文字书写都不可能学习,哪怕看起来上不了台面的黑魔法,背后也是需要强大的势力和财力才能支持研究的,哪是他这种人能够接触到的呢?
对方如果是个魔法师,那就不是个能惹得起的人物……小贩心里有点后悔,但对方在他露出马脚后也仿佛失去了兴趣,转身就要走。
如果是别的时候,他绝不会多说一句话,但眼下他已经两天没有面包下肚了,今晚回去连烧热水的木柴都没有,疯狂的饥饿令他不顾一些地嘶哑着嗓子喊道:“请等一等!”
一直没有揭开斗篷帽子的查理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我可以带您去找‘疯狂的凯尔’。”小贩飞快地说:“他是我的老板……他手里有真东西——真正的有魔力的好东西。如果连他都没有您需要的物品,我敢打包票,整个罗帕帕斯都不会令您满意了。”
鱼咬钩了。虽然没人看得见,但查理还是把满意的表情按捺住,微微侧过头:“我只要最好的。”
“一个销声匿迹了几年的魔女,也能称得上‘最好的’?”德维特皱着眉头看桌上的一只乌鸦头骨,嫌恶地说。
“这至少表示我的旅程方向正确。”查理说:“到目前为止。”
他刚才在那个卖黑魔法物品的‘店’里看过了,真正蕴含魔力的东西不多,其中就有这个乌鸦头骨,上面的一点魔力残留确实是艾莲娜的气息。
与圈地自治的贵族一样,魔法师之间也是有势力范围的。
信奉光明神灵的教廷治下的白魔法师通常为权力机关所掌握,因此能获得财富与影响力的支持,查理与艾莲娜少年时代所就读的学院就属于这类权力分支。
这种制度能有效将他们的势力范围蔓延到各大主要城市,但相对也会受到皇权制约。
黑魔法实际上在法术研习上更自由不受限,可以涉足教廷严令禁止的各类禁忌魔法,但也会因此被教廷打上邪恶的烙印,极其容易引来各方讨伐,因此会避开教廷以求自保。
黑魔法就像白魔法的影子,不会直接交集,但会在暗处共存。但和白魔法不同的是黑魔法师各自为政,极少出现抱团现象,相当有领地意识,虽然隐蔽,但他们也会留下各种痕迹以此警告同类不要靠近自己的活动范围。
如果是像西里亚科奇这样的王城,是很难找到黑魔法残留的,但换成罗帕帕斯就相当顺利,这个乌鸦头骨就能说明一切。
德维特对魔女不感兴趣,但罗帕帕斯属于莫克文,莫克文虽然不禁魔,但也不像其他崇尚魔法的国家一样推崇教廷,那么大个王宫连两个像样的魔法师都找不出来,更别说国王以下的贵族了。
在这种环境里与魔法师私联搞事情倒是不难,如果王室成员——哪怕只是私下与教廷有交情,那身为魔女的艾莲娜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自己的图腾之一留在罗帕帕斯。
对普通人来说王城很遥远,要骑好几天快马那么远,但对于掌握魔法的人来说,这不是个难以及时反应的距离,再联想到王宫里那场诡异的凶杀案,德维特又不自觉板起脸。
无论是南方领主莱斯罗普与他的兄弟提法的距离,还是普莉西亚与莫克文王权的距离,都太近了,这令他心生不详。
他了解自己的姐姐,普莉西亚不是那种只会带着女仆打理城堡和庄园的女人,德维特家族的人对权力的掌握欲与生俱来,尤其是见过颓势和低谷后的普莉西亚,她绝不可能对自己身边的形势毫不掌握,闭着眼睛只会跟在丈夫身后。
勒梅那和莫克文距离遥远,但也会有固定信使往来,可自己从未收到来自姐姐的任何求助甚至暗示,如果不是普莉西亚的蔷薇开始凋谢,他根本不会觉察到任何问题。
哪怕他现在已经来到这里,普莉西亚也仍旧不肯透露一字,只要求他立即离开。
立即。
这一点也很反常。德维特公爵没有经过外交途径‘偷渡’进多伦大陆这种事虽然不好公开,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操作空间。
突然看到分别几年的弟弟,按常理普莉西亚会先惊讶再稍作责备,然后把他带回领地彼此交换分别后的生活细节,让他好好休整一番后加派人手送回潘尼格拉,而不是仓促地让好不容易从另一片大陆远道而来的弟弟赶紧回家。
之前她的应对只说明了一件事,普莉西亚眼下的权力不足,所以她迅速做出判断,弟弟立刻回到德维特家族的势力范围才是最安全的——在她自顾不暇的时候弟弟的不请自来会让局势更加混乱。
其实虽然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但德维特对于占星师科林的话并没有真的产生怀疑——那只是他向查理发作的借口罢了。
他和普莉西亚一母同胞,从小感情就很好,就如同普莉西亚立刻就做出决定让弟弟离开莫克文才是最优解一样,德维特也马上察觉到了普莉西亚的处境绝不像她说的那样轻松。
出于谨慎,他本人近期不会再靠近西里亚科奇或姐夫莱斯罗普的领地,但也不会完全不做任何行动。
德维特靠回椅背,无意识地转了一下中指上的银质戒指。
离开潘尼格拉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安排,除了形影不离的希弗士,骑士队和管家那边会有另一拨人暗中潜入多伦以便策应。
如果一切顺利,希弗士已经把他的口信传过去了,虽然此时两人暂时失散,但兔头勉强能当半个希弗士使用,所以日子还不算太难熬。
想到这里,德维特抬头朝书桌前看去。查理正在仔仔细细把那个乌鸦头骨包起来,预备天黑后随便往哪个野狗聚集的角落里扔了,结果不经意抬头看到小公爵正在盯着他,后脑勺的毛不由自主地有点炸。
经过这段时间的密切相处,本来就很善解人意的店长已经逐渐破解了白兰公爵的表情密码,眼下这个神情他很熟悉,表示公爵大人莫名其妙又开始不爽了,想搞点事情折腾他一下。
可是老天在上,他就没见过这位公爵大人有哪天是心情好的!
以前有希弗士这个大坝在感觉还不明显,现在俩人独处的时间多了店长才真切觉察到公爵比他看起来的还要不好伺候。
德维特一看他那张兔子脸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笑里藏刀的家伙一定在腹谤自己。他哼了一声,还没开口说话,房间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不差钱的公爵大人把旅店顶层的两个大套间都包了下来,只为了不被其他住客打扰,所以会敲门的只会是旅馆里的侍从。
查理在心里松了口气,主动起身拿起斗篷,穿过起居室去开门,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有点拘谨地站在走廊上,鼻尖还有点汗,看起来像跑了不少路。
查理没有完全把门打开,把半个身体都挡在门后,跟他低声交谈了两句,又关上门回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不过是起居室与卧室之间一个半走廊半凸窗的空间,旅馆把空间利用到了极致,借着明亮的大窗户放置了相对精致的书桌和单人沙发,还有一个很小的矮书柜。公爵坐在书桌后,头也不抬。
“那个小家伙说已经按您的吩咐登记了广告,并感谢您的慷慨。”查理若有所思地说。
每个基本规模以上的城市都会按制设有议事大厅、大教堂或者广场,公爵吩咐旅店的一个小伙计为他跑了一趟腿,在罗帕帕斯的广场公告栏上张贴了一张告示(内容只是平平无奇的寻人启事或者讣告),只有希弗士或者白兰堡的人到达这个城市,才能通过上面的信息提炼出公爵的位置。
打发走那个少年后,查理心想既然已经穿上了斗篷,不如就出趟门把乌鸦头骨处理掉,也正好和闹脾气的年轻公爵离远点儿。
自从开了那个长毛犬的玩笑后,公爵好像就真的变成了一只龇牙咧嘴的小狗,瞅准时机就想照着他啃上一口。这回他好像是真的有点生气,无论说什么好话都拒绝和好那种……
查理一边心不在焉地盘算一边下楼,临出门前还反射性地想向进入大堂的陌生绅士抬一抬礼帽,抬起手才反应过来自己罩着厚斗篷,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若无其事地走出旅馆大门,走进阳光正好的,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如果可能,他还是尽量不想跟艾莲娜正面遭遇。
那个魔女对他的仇恨已经难以化解,哪怕已经过了这么些年,查理也不觉得对方的怒火会被时间浇息,因此当然也不会那么好心爽快地为哥伦布解除诅咒。
最好的办法是在不惊动魔女的情况下偷偷潜入她的住所,只要能她的笔记或者魔药配方,他就有信心解析出她的魔法程式……
查理一边想着,一边快步钻进一个光线昏暗而潮湿的小巷子里,伸手掏出装着乌鸦头骨的纸包,预备直接把它烧掉。
如果让他的神秘学老师看到,一定又会很生气地揪他耳朵,大声告诉他处理任何魔法物品都要谨慎地按照“霍尔奇三原则”,避免发生任何意外。
可惜查理从来就不是个听话的学生,总是能在实验操作的时候突发奇思妙想毁掉老师的涵养。想到这里,他的兔子脸上出现一丝怀念的神情,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一簇很小的亮蓝色火焰从他指节间跳了出来。
“我不会诵念你的名。”查理低声说道,调皮地用手指拨了拨火苗,火焰攀上小纸包,慢慢蔓延开来。“所以你永远也不会找到我——” 他话音未落,火焰突然“蓬”地一声蹿起了半人高,颜色也由蓝色变成了紫色,火焰里映出了一张惊慌的脸。
查理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但脚下厚厚的青苔使他趔趄了一下,没等他站稳,火焰突然猛地朝他扑了过来,不到一秒钟就把他完全吞没,然后迅速熄灭,巷子里顿时恢复昏暗,那个烧了一半的纸包骨碌碌地滚到了角落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8章 第四十八章 爱丽丝看着凭空燃起的火焰,尖叫一声扔掉了手里的小玻璃瓶。 瓶子跌落到她脚边滚动了几圈……
爱丽丝看着凭空燃起的火焰, 尖叫一声扔掉了手里的小玻璃瓶。
瓶子跌落到她脚边滚动了几圈,里面的液体一下子就流空了——但她无暇顾及,因为一个又高又瘦的黑影从火里跨了出来!
虽然无数次设想过这样的场景,但当真实看到的时候, 爱丽丝还是既震惊又害怕, 脑子里残存的一丝理智在告诉她自己, 仪式魔法成功了。
居然成功了。
她成功了。
全身不住战栗的少女脑中一片空白,先前的所有心理预设都在极度恐怖中化为泡影,她甚至不敢抬头, 只能僵硬地就着跪坐的姿势, 低低地垂下了头, 露出柔弱而纤细的后颈。
这是完全放弃抵抗的臣服姿态。
“你是何人?”从火中走出的“人”低声问道。
爱丽丝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 又更深地把头低了下去。
“我叫爱丽丝。”
“为何召唤我?”
“我……恳求您借予我力量。”爱丽丝是个果决的女孩, 虽然这个声音明显属于男性,跟她召唤魔女的初衷南辕北辙,但她听说魔女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外貌, 那么改变性别也许也不是难事。更何况她早已有了觉悟, 虽然控制不住感到害怕,但无论召唤出来的是什么,她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人影没有出声,爱丽丝收回思绪,强打起勇气继续说:“我和妹妹被囚禁了起来,迎接我们的未来只有无尽的屈辱和折磨。我向黑暗和未知寻求协助, 只要妹妹能得到安全和自由,我愿意供奉自己的一切寻求您的帮助, 包括血肉的灵魂……恳求您。”
虽然她的胃里一片冰凉, 全身僵硬得动弹不得, 但良好的出身和教养还是令她成功把对话延续了下去。仪式产生的火焰已经熄灭,她感觉对方在黑暗中朝她靠近了一点,她感觉自己额头开始疼痛了起来,晕眩的感觉越来越——
“呼吸。”那个声音提醒道。
爱丽丝楞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紧张得忘了喘气。
但更让她意外的事情还在后面。
“——爱丽丝小姐,其实你心里也清楚,这种半吊子的魔法阵是无法达成你的心愿的吧?”
查理蹲下身子,虽然身处黑暗之中,但他还是让自己尽可能平视这位一直无法停止颤抖的少女:“很遗憾,你召唤而来的只是一位无辜的路人。”
爱丽丝抬起头,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刚才的对话似乎已经把她仅存的力气耗尽了,让她一时之间无法发出声音。
被莫名其妙的魔火召唤而来的兔头店长四下里看了看,他和少女好像身处一个巨大的木头箱子里,四周空空荡荡,昏暗的光线能让他看到地上凌乱散落着一些石头(或许是盐的结晶),还在缓慢燃烧的鼠尾草和薄荷,还有形状奇怪的、不知道是蜥蜴还是壁虎的干尸。
一个即使没有被他踩乱也不成系统的召唤魔法,说不定连咒语也是东拼西凑而来,毫无效果。
这种乱七八糟的“魔法”在民间其实并不少见,但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有什么效果就对了。说实在的,这个女孩一看就知道她对魔法一无所知,仪式和程序也错漏百出,居然还能把他从罗帕帕斯的小巷弄来,这才是叫人奇怪的事情呢。
“您……不是魔女?”爱丽丝缓慢地消化了查理话里的意思,骤然被巨大的绝望笼罩住了:“可是您……”
长了个兔子脑袋。
看起来也不像人啊。
查理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只能遗憾地耸耸肩:“我可不是自愿变成这个样子的,这只是一个邪恶的诅咒。我很愿意在阳光下跟您详细讲述我的故事,但现在劳驾让一让,小姐。你不介意我把门打开吧?不好意思,我对箱子有点过敏……”
他摸到了一个类似门缝的东西,正要往外推开,爱丽丝猛地回过神来,阻止了他的动作。
“不行![他们]也许正好在外面。”
查理从善如流地举起双手,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但他也做不到面对一个惶恐少女的眼泪还能无动于衷。
“外面有什么人?”他压低声音问。
“‘妈妈’的人。”爱丽丝看着他,甚至没有对眼前的兔子脑袋表现出惊讶和恐惧,喃喃地说:“她绝不允许女孩逃走,我也并不是要逃走,只是想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召唤……”
查理及时制止了她。
“霍尔奇原则第二条:不论你想找谁,都不用轻易在魔法物品周围诵念它们的名。”他沉声说:“信仰会使它们的名字与魔法波动产生共振,如果没有做好准备,交易就会变成献祭。”
爱丽丝茫然地看着他毛茸茸的、长耳朵还特别明显的脑袋轮廓,没有说话。
“向未知祈求的行为跟往油锅里倒水没什么区别,小姐,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爱丽丝的灵魂像是被他的疑问拉回了现实,她突然抽搐了一下,然后低声抽泣了起来。
正如同查理看到的,她对魔法一无所知,但她接受过系统教育,能够诵读一些艰涩的古文,所以才能勉强把咒语的音节对付下来,完成仪式。
换做三个月前,爱丽丝自己也绝不会预料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用这种荒谬的方式求助。她和妹妹莉莉是一个乡绅的女儿——不是最体面的贵族,但也算是生活富裕,无忧无虑。
五个月前她和妹妹跟着家庭教师到南方度假,在郊区遇到了劫匪,马夫和家庭教师都被杀死了,只有她和妹妹、还有一个贴身女仆被带到了一个封闭的城堡,里面还有很多和她们同病相怜的女孩。
她们告诉爱丽丝,这里的主人是个名叫黛西夫人的女人,她自称是所有女孩的妈妈。
城堡在每个有月亮的晚上都会举行秘密舞会,每当舞会开始,女孩们就会被要求梳好头发,穿上长裙和舞鞋,陪所有参加舞会的客人一起跳舞。这些年轻的少女在黛西夫人手里,跟长桌上的培根和香槟没有任何区别。
一旦音乐停止,灯光熄灭,客人们离开城堡,她们就如同被短暂放牧的绵羊一般困在这座城堡里,完全没有自由,反抗的女孩会被饿个半死,或者真的被饿死。
因为爱丽丝和妹妹莉莉接受过教育,会弹琴和朗读诗歌,妈妈会向她们提供绣花女袍,把她们介绍给更挑剔的客人。
莉莉身体一直不好,她们会离家度假也是为了让她在温暖的地方过冬,缓解她的咳嗽。之前因为冬天寒冷,城堡里已经很久没有举办过舞会了,姑娘们也因此得到了休息的时间,但最近莉莉一直反复发烧,黛西夫人对她的耐心也越来越少,爱丽丝毫无办法,只好凭借自己以前乱翻闲书的记忆求助黑魔法,希望至少莉莉能够得救。
查理在黑暗中皱起眉头。这种完全强迫的手法不是福克斯家的作风,自立门户的小作坊也做不到这种规模——说实话,这样的事情即使是在那些秩序混乱的地下城也是罕见的。
他体贴地没有靠近还在发抖的瘦弱少女,她口中的城堡管理人似乎是个暴戾的女人,要是被她发现女孩们有要逃走或者反抗的意图,会毫不容情地在大家面前折磨她,直到恐怖的尖叫和挣扎深深刻进所有人的脑子里。
时间一长,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反抗。如果不是妹妹,爱丽丝也没有勇气尽可能收集仪式用品,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溜出房间,慌里慌张地举行召唤魔法。
可惜魔法并没有成功。
兔头店长虽然自认很有本事,但他并不是爱丽丝所期待的,魔力高强,能后召唤雷电和冰雪,把这座丑陋城堡夷为平地的魔物。
但店长有店长的办法。
他说服了陷入悲伤情绪难以自拔的爱丽丝冷静下来,为了安抚她,他同意帮助这位无助的小姐调查这座古怪的城堡,如果有可能,也会替她们向外界寻求帮助。
“你会帮助我……?”爱丽丝茫然地看着他,眼泪使她视线模糊。
“虽然我不是魔女,但我也许有你感兴趣的东西,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兔头店长说。
爱丽丝费了一点劲儿才从悲伤的情绪中挣脱,有点不确定地说:“你能把我从这里救出去?”
“不,我也不是雇佣兵,还是最好不要和坏人发生正面冲突。”查理蛊惑般压低了声音:“但我也许帮助你达成愿望。”
爱丽丝的愿望显而易见,她想要带着妹妹离开这里。
不过混乱的情绪并没有完全混淆她的判断力,她吸了吸鼻子:“交易……你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现在除了灵魂一无所有。”
“都说了我不是魔女啊。”查理叹了口气,递给她一条干净的素色手帕:“我是正经的商人,你这样的情形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放心吧,我不会利用交易达成任何邪恶的目的,至于报酬,我们可以等事情结束了再谈。”
他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心里知道这笔交易已经敲定了。在没有什么比希望本身更能动摇身处绝境的人,况且这个少女已经有献祭灵魂的决心。
而根据桐木街22号的规矩,客人是不是真的一无所有这种事,向来都是由店长判断。
在姑娘们眼里,这个封闭式城堡和戒备森严的监狱差不多,但在连王宫都有办法混进去的兔头店长眼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灵活的身手加上一点基本的障眼法,按时在走廊上巡逻的人几乎没有机会发现他,要是他想离开,甚至不需要等到天黑。
查理半蹲在一个华丽立柜的阴影里,搓了搓手指。
就算他没有跟爱丽丝达成交易,一位绅士也不可能对少女惊恐绝望的眼泪视而不见。真.妇女之友.搞事王.查理决定在暂时离开前做一点前期调查工作——完全是出于正义,并不是想把公爵扔在旅馆里晾一晾。
爱丽丝神不守舍地回到狭窄的房间,迎接她的是室友达芙妮的尖叫,谴责她偷走了自己的发带。
城堡是绝对不允许女孩单独住一间房的,每个房间至少要三个女孩以上,好让她们彼此监视,如果向监视者报告室友的不忠想法,就可以得到一些奖励。
达芙妮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要是在平时,爱丽丝一定会跟她吵起来,但眼下她满脑子都是那个叫查理的兔头人跟她说的话,混乱得几乎听不见达芙妮在嚷嚷什么。
达芙妮没有得到回应更生气了,上前推了她一把:“把我的发带还来!”
爱丽丝被推得后退了一步,突然猛地抬起头来,盯着达芙妮。性格一向跋扈的达芙妮被她盯得一愣,这才发现爱丽丝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她知道因为莉莉的事,爱丽丝压力一直很大,但……
爱丽丝像是没看到达芙妮的迟疑,她上前一步,依旧紧盯着达芙妮的眼睛里跳动着一种反常的、狂热的神采。
“我要离开这里。”她说。
达芙妮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了误会了。
上一章惊恐的脸不是兔头,是女孩儿哈。
第049章 第 49 章 “逃走”是城堡的禁忌,别说付诸行动,哪怕只是说了一个发音相近的词,都会有很可怕的下场。
身薄
“逃走”是城堡的禁忌, 别说付诸行动,哪怕只是说了一个发音相近的词,都会有很可怕的下场。
身边的人都不可信任,谁也不知道自己会被谁告发到黛西夫人那里——如果可能, 他们甚至会在这个念头出现在任何人脑袋里的第一秒钟, 就会施以严厉的处罚。
达芙妮来到黑城堡的时间比爱丽丝还要久, 对规矩的熟知和畏惧也比她更深。
她知道,如果自己把刚才爱丽丝说了什么话告诉黛西夫人,那么眼前的室友很有可能会消失——像她之前的室友希瑟一样, 或许成了玫瑰花园里的花肥, 或许被马车拉走, 扔到某个鬣狗出没的郊外……总之, 她们不会再回来。
爱丽丝肯定也知道这一点。
达芙妮不知道她是不是疯了, 她好像完全不后悔自己说出了那句话——她看起来甚至并不害怕。在达芙妮怀疑的目光下,她只是神经质地、过于激动地发抖,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你不想走吗?”爱丽丝又问。
达芙妮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 差点原地跳了起来。
“你疯了。”她飞快地说:“你住嘴。”
爱丽丝又逼近了一步。
“我没有疯。我要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带着莉莉一起。如果可能,所有人都一起离开。”
达芙妮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她突然变成了一只火龙。这个趾高气昂的女孩一下子没有了往日欺负人的嚣张样子,她慌乱地说:“我要去告发你,对,我要告诉妈妈,你会倒大霉的。”
爱丽丝不再靠近她, 她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达芙妮。
“你不会的。”维诺安娜说:“因为你也想走。你不记得希瑟了吗?告诉你, 我有办法——”
“别说了!”达芙妮猛地打断她的话, 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胡乱拿起一只手套,撞开爱丽丝,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房间。
达芙妮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走廊上,爱丽丝就脱力坐到了地上。
这个城堡并不是严格意义上、贵族居住的城堡,没有护城河与瞭望塔,只有被沉重的窗帘遮挡住的大落地窗和走廊上年代久远的地毯。
下午五点钟,是所有姑娘吃饭的时间。她们被安排在两张长长的桌子两边,每人有一块粗面包和一份冷豌豆汤。
黛西夫人不会一直待在城堡里,但无论她有没有进城,都会有两个高大沉默的男人脸色阴沉地在门口监视,他们是厨房的帮工,在必要的时候也是黛西夫人的打手。
爱丽丝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慢慢吃完了自己的面包。晚饭结束后,一直没有跟她视线相对的达芙妮在走廊赶上了她。
“又给你的小妹妹带吃的?”她语带挑衅地问。
她知道爱丽丝已经连续几天偷偷省下自己的汤,用一截蜡烛头加热给妹妹吃。
爱丽丝一直有些害怕性格强硬的达芙妮,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深处对妹妹的担心和累积的愤怒令她不再谨慎,而是冷冷地说:“是啊。”
达芙妮狐疑地看着她,好像在确认爱丽丝有没有发疯:“你……”
这时人流已经渐渐从阶梯分流开,看守的人离她们有一段距离,达芙妮像是下定了决心,咬牙低声问道:“你说你有办法?”
爱丽丝原地站住,看起来很冷静。
“是啊。”她说。
这个城堡守卫力量出乎预料地薄弱,出于某种理由,城堡的主人似乎认为不需要在城堡的安全上多下功夫,兔头店长只稍微多花了一点儿力气就摸清了大致地形结构,还有一些姑娘们无法触及到的‘秘密’。
所谓的‘管理者’们中没有正经的佣兵,能够充当武力的男人不超过五人,而厨娘和马夫更是不堪一击。
这其实是很矛盾的,姑娘们虽然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身心折磨显得虚弱,但根据爱丽丝的说法,三十多个女孩如果有决心和勇气团结到一起,还是有反抗成功的可能性的。
但在这之前,似乎从未有人产生过这样的念头。
这很能说明问题——能使用非暴力手段控制这么多人,要么黛西夫人是个催眠大师,要么就是借助了魔法的力量。
兔头店长意外在侦查(顺便找点面包填肚子)的时候发现了答案。
他在厨房一个香料橱里发现一张手写配方,上面列了不少有致幻作用的植物,再加上一两味基础魔法材料,照着这个配方动手,任何识字的人都能根据配方熬出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魔药。
看来姑娘们每天吃的食物里有问题。
这种低级魔药也许效果不会很强烈,然天长日久地累积起来,放弃斗志,意志被软化是必然的结果,如果情况再糟一点,就是完全被驯服,发自内心扼杀一切叛逆的想法。
查理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下巴。这么看来,那个浑身发抖的女孩爱丽丝,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挣扎自救,甚至暗中观察情况收集情报,要么就是聪明得把食物都倒掉了,要么就是超出寻常地勇敢,再不然就是两者都有。
‘舞会’是城堡的核心秘密,黛西夫人曾经向女孩们炫耀过,只有经过挑选的客人才被邀请参加舞会。
他们会使用特殊的邀请函通过城堡大门,看到在月光下如同花朵般娇艳的女孩们。
“如果有人不请自来,只会看到冰冷的石墙、黑色的天鹅绒幔帐和沉默的家具。”爱丽丝对查理说。
在有限的时间里,这位姑娘尽可能向这位陌生人提供了一切她能得到的信息。趁着这个时候黛西夫人不在城堡,兔头店长顺着长长的螺旋石梯往上走,找到了位于城堡最顶层的书房。
跟那些扛起锄头就不过是个普通农夫的看守人们不同,最高层的书房门口设置了不同寻常的守卫——一头高大脊背挺直,眼神凶恶的博鲁格猎犬。
兔头店长刚踏上最后一截台阶,那头狗就警觉地竖起耳朵,发出低低的吼吠声——这使他立刻把脚缩了回去。
有点麻烦。
这种狗身材高大,行动敏捷,最重要的是性格极其凶残好斗,原本是用作狩猎场的培育品种,但因为性格过于好斗,近年在某些地下赌场的斗兽场里常常能看到它们的身影。这种狗嗅觉、听觉和视力相当超群,反应速度也很快,几乎令人无法在不惊动它的情况下从它与墙壁的缝隙之间溜过去,哪怕已经能看到它身后那扇深色的胡桃木大门。
女孩们也许对大狗没辙——这么可怕的东西,甚至不用黛西夫人吩咐,她们只要远远听到狗吠声,就能恐惧地远离最高层的走廊。
不巧的是,对付狗正是兔子的拿手好戏。
博鲁格猎犬的身体素质很好,但注意力不集中这个缺点至今还难以改进。
查理侧身藏在楼梯口转角的阴影里,一边仔细听着书房那边的动静,一边悄悄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只发条怀表。
表盘上显示眼下已经接近午夜了,因为使用频繁,怀表在烛光照射下闪闪发亮,十分惹眼。
他把表壳拆了下来,手指在齿轮上拨弄了一会儿,椭圆形的怀表两边蹦出了四条弹簧做的、带着小吸盘、细瘦伶仃的小脚来——这是他游历大陆时在靠近边境的小城一家快要倒闭的小店里买的,那家店全是各种稀奇古怪、主要依靠机械做动力的小玩意儿,共同点是用途古怪且产能不高,十分精致。
当地人都把这家店当做恶作剧专卖店,并不太捧场,但兔头店长觉得这些东西并不比魔法产物差,当时谈了个不错的价钱给买下了。
长出了腿的怀表像一只金光灿灿的大蜘蛛,被查理放到地上后飞快地冲了出去,五秒后,响亮的闹铃声响起,几乎是同时,狗吠声大声了起来。
查理紧紧贴着墙壁,确认大狗的脚步声已经追着怀表朝另一个楼梯道跑去后,闪身进了走廊,扭开了门上的把手。
黛西夫人的书房和他想象的差不多,深紫色的壁纸一直贴到天花板上,墙上挂着很多装饰盘子,大多数都画着繁复的花纹。
书房里有好几套胡桃木写字桌和柜子,也不讲究搭配,胡乱摆放在书房各处,有一张没有椅子的单人书桌上只摆了一本黑色的硬皮大书,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茶壶和闹钟,只有一张看起来像有在正常使用的书桌,摆着墨水瓶和羽毛笔,这些桌子全都铺着带蕾丝的布。
进门后查理就明白为什么那条猎犬没有在他站在楼梯上时就第一时间发现了,因为房间里壁炉的火是熄的,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很浓的香气,像是各种香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浓烈得几乎有些呛鼻。
这种熏香几乎不能被大门隔绝,以至于书房门口几步的范围里都是这股香味,长期在这种地方工作,不管多优秀的狗都会嗅觉失灵。
查理迅速把门关上了,大概是主人对那条狗非常自信,书房里大多数抽屉都没有上锁,他随手拉开一个,里面大多数是各种样式的信封,还有少数几个放着一些文件和报纸。
兔头店长没有坐到任何一张椅子上,而是站在书桌边,打量桌面上一张已经写好了的信笺。
桌上的墨水瓶盖是关着的,羽毛笔也插在笔筒里,他倾下身去读信。
尊敬的弗莱茨先生:
您为女校的捐款已收到。此款项将用于校舍天花板修缮和女生外出的外出服采购。
作为感谢,我诚挚邀请您,在本月第三个星期五参加我的茶会,并讨论举办春季外出服采购具体事宜。
您忠诚的 黛西米勒
信笺旁边并没有备用的空白信封,也没有任何看起来像是邀请函的信物。
兔头店长沉思了一会儿,把信笺放回桌上,目光转向了写字桌旁的柜子上。
这个柜子最上层的抽屉把手明显比下面的要光滑,查理轻手轻脚地翻动各种文件,总算在怀表把大狗遛回来之前找到了有用的东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
怀表的弹簧小腿虽然细,但跑得飞快——它几乎像一只真正的蜘蛛,飞快地从地毯上滑过,每当大狗几乎要失去它的踪迹时,就会恰到好处地响起短促而清脆的铃声。
狩猎本能使那只黑色大狗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守卫职责,兴奋地跟着怀表跑了好几圈,当它一无所获、气喘吁吁地回到书房门口时,兔头店长已经在楼梯口一把捞起发条即将转尽的怀表,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书房里那些信件和文件提供的信息比爱丽丝详尽得多,他已经大致摸清了这个城堡的真正面目——黛西夫人利用恐怖政策控制了女孩们,强迫她们留在这个城堡里,跟长桌上的牛肉三明治与白葡萄酒一样,成为了她招待客人的工具。
与此同时,她通过建立女子学校的说法掩人耳目,以自己不忍心让失去家人的年轻女孩们到修道院过苦修的日子为理由创办了这所寄宿制学校,再用学校校长的身份与城里的头面人物来往,获取捐款和投资。
好在这个恶毒的女人似乎生性多疑,连城堡里为她办事的‘管理员’们都没有踏入最高层走廊的权限——她只信任那条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大狗,也许是坚信只有动物才能真正为她守住秘密。
可惜她遇到了兔头店长。
向来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查理觉得今晚的目的已经差不多达成了。
他扶了扶脑袋上的高顶礼帽,翻过冰凉的围墙,在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在夜色中黑乎乎的城堡一眼。
兔头店长按了按大衣口袋里的半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抄了半张纸,全都是黛丝‘校长’下一次茶会宾客名单。
只有这些人的手上,才有参加派对的邀请函。
作者有话要说:
第050章 第五十章 “‘调查这些人的身份’——那只兔子脑袋究竟有什么毛病?他以为我是谁,莫克文国王吗?”公爵坐在础
“‘调查这些人的身份’——那只兔子脑袋究竟有什么毛病?他以为我是谁, 莫克文国王吗?”公爵坐在窗边,皱着眉说道。
一只灰蓝色的鸽子活泼地在窗台上蹦来蹦去,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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