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再见面

    ◎呆在我身边◎

    “就是以前到这里住过一次。”谢屿星说。

    姜知雪“噢”了一声。

    她才不信呢。

    姜知雪眯起眼睛。

    谢屿星知道她没那么好糊弄, 但也不考虑说太多，正准备不动声色地越过这个话题，口袋里的手机好巧不巧地响起来。

    谢屿星一看屏幕上的“祝婉”俩字就头大, 估计又是什么突然的工作安排。他抬头看向姜知雪, 口型说：“工作。”

    姜知雪摆了摆手。

    她正要想办法支开他，从店主那里旁敲侧击地问点什么出来呢。

    随着那一片衣角消失在门口，姜知雪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地微笑着的店主。

    没等她开口, 店主就招呼她坐下，话锋一转，说到了今天试的衣服。

    “今天的衣服好看吗？”

    姜知雪下意识地接话：“好看的。”

    店主拢了拢耳侧垂下的一缕灰白的头发, 点了点头：“嗯, 那些衣服都是我和我丈夫一起做的。”

    姜知雪一愣, 有些讶然, 暂时把想问的问题放到一边。

    “是吗？都很精致, 你们的手艺很好。”

    店主的唇畔露出一丝笑意，她的手放到口袋里, 把手机摸出来。

    老年人用的手机，字体很大，姜知雪看着她动作缓慢地点开相册, 往上翻了很久。

    大概是要给她看做的衣服？还是她丈夫？姜知雪默默猜测了一会儿，直到店主把手机递过来。

    她看到那张照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条穿在人台上的礼裙，无论是颜色，作为肩带的蝴蝶结，还是腰间的珍珠, 都和她衣柜里的那件一模一样。

    徐书怡给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怎么会出现在另一座城市一位陌生人的手机里？

    店主似乎在观察她的表情, 说：“我们还做别的衣服，这件我很喜欢。”

    姜知雪惊讶的情绪还留在脸上，怔了一会儿才说：“好巧啊，我有一件一样的裙子。”

    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很多种猜测，比如老夫妇以前是开店的，徐书怡刚好买到了那件裙子。又比如说只是大概的外观相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店主的表情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她放下手机，拍了拍身侧的靠枕，再次示意姜知雪坐下。

    一副要讲故事的姿态。

    姜知雪想，其实，有另一种可能，很小的可能。

    店主斟酌许久。

    她说：“这件裙子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生做的。谢屿星，是不是？”

    姜知雪的脑袋空白了一瞬。

    “好像是三年前，我也记不大清了。秋天，又下雨，来民宿的人很少，我就对他有点印象。他看到我们在做衣服，问我们能不能做一条裙子。”

    “他其实不会，跟着我们学了很久，到后来也做得有模有样。那件裙子是送给你了吧。”

    “我问他你多大了？他说十九岁。比我儿子还小很多呢。总是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听到我们答应他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店主絮絮叨叨地说了点。

    不知道自己听到了多少。

    她一边听，一边想那些画面：三年前的秋天，她错过的十九岁的小谢。打着伞站在雨里，仰头看着枯黄的树叶。

    开着台灯，趴在桌上认真地画设计图，一点一点把那件裙子做好。

    他又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把裙子交给徐书怡的呢？

    姜知雪慢慢地呼了口气。

    一片安静的客厅里，只能听见细雨的嘀嗒声。她说：“谢谢您告诉我。真的，好巧啊。”

    谢屿星那家伙，如果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巧合让她听到了这个故事，他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告诉她——“我给你做过一条裙子”了？

    离开茶苑的时候，店主给了他们一行人两张照片。

    一张是窗前的那张。还有一张是他们和沈初荷夫妇一起的合影。也是抓拍，当时谁都没有留意到。

    沈初荷很喜欢那张照片，她挽着奚老先生，展颜轻笑：“你看，像不像我们年轻的时候？”

    姜知雪看着照片上，沈初荷和奚择面对面坐着，一人吹开茶杯上氤氲的水汽，一人转头看向窗外的桃花树；她和谢屿星站在画面的一角，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低头笑，谢屿星就歪着脑袋看她。

    比原计划晚了一点儿，他们回到松南时，已经是夜里的时候。

    “要吃点什么吗？”谢屿星打开冰箱门，问。

    姜知雪在想事情，没听到。

    “姜知雪？”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谢屿星已经站在对面，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姜知雪接过来。

    “你怎么了？”

    姜知雪心不在焉地拧开瓶盖：“我？”

    谢屿星莫名其妙：“这里有别人吗？”

    姜知雪想问他关于裙子的事情，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她总是替主角着急，觉得什么话都摊开说不就好了？

    到自己了，她发现是真没勇气说。他们现在的关系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她甚至都分不清她对谢屿星的感情是什么。

    青春滤镜，年少的不甘心？还是另外的什么。

    “我在想——”姜知雪垂下眼帘，“想设计稿怎么画。”

    她纠结半晌，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再问。

    那就聊会儿关于这次设计的事情。聊着聊着，姜知雪的目光一转，看到放在茶几边上的一箱桃子。

    “我去切个桃子吃。”她起身，从箱子里挑了两个最大的出来，给谢屿星比了比。

    谢屿星想起她以前切番茄的样子。

    “要不我切吧。”

    姜知雪皱皱眉：“你是觉得我不会切桃子？”

    她猜谢屿星可能想起自己之前切番茄切得一片狼藉的画面，但是，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好吗！而且

    姜知雪捏了捏那颗桃子：“这可是硬桃，梆硬，这还能切烂，不可能吧。”

    谢屿星本来就是跟她开个玩笑，故作一本正经地说：“是不太可能，那你去吧，我等着。”

    于是她认认真真切好了两颗桃，仔仔细细摆在盘子里，戳上小牙签。

    她在厨房翻箱倒柜找了一圈抽纸，没找着。到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找了一圈，最后从柜子里翻出抽纸的大包装袋。

    “谢屿星，”她从门口探出头，“家里没抽纸了。”

    一开始住一起的时候还有点别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不时还要一起出去买生活用品。现在都住了半个月，她都能自然地说出“家里”这个词了。

    谢屿星也很自然地接话：“是吗？出门前应该买点的。”

    姜知雪把盘子放到茶几上，说：“我去楼下便利店买。”

    谢屿星放了块桃子进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声：“行。”

    姜知雪带上手机下楼，仰头看了眼深蓝与橙色交织的天空，夜里的风吹在脸上，晕开细微的凉意。

    便利店就在楼下不远，小区里有不少三三两两散步的行人。姜知雪急着回去，加快步伐到店里，拎起一袋抽纸。

    自动门打开，夜风吹进衣领里。姜知雪缩了缩脖子，刚迈出去，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个眼熟的身影。

    散步的行人，七嘴八舌的交谈声，寻常的夜晚。姜知雪眯起眼睛，觉得自己是眼花了。

    她犹豫着多看了一眼。

    树影下，灯光里的那人在这一瞬间回过头，和她对上视线。

    姜知雪看出那人的怔愣，她张了张唇，却没发出一丝声音。

    路秋语朝她走近，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上回她到家里来，其实她没有见到面。现在看，路秋语真是苍老了很多很多。

    姜知雪对路秋语的记忆留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她站在小别墅的厨房里，阳光铺洒进来，她解开围裙说：“小雪，可以吃饭了。”

    现在她说：“好，好久没见你了。”

    姜知雪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记得路秋语给她做过的饭，轻声细语的关心，拉着她的手时温热的触感。但是她也已经知道了别的事情，实在做不到若无其事地谈论往事。

    见姜知雪不说话，路秋语的眼眸暗了暗，问：“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姜知雪轻叹了口气。

    “我还有事，下次聊吧。”

    应该不会听不出她语气里的意思。

    路秋语没再说话，侧身让开了路。

    坐上电梯的时候，姜知雪思索着，要不要和谢屿星提起这件事。想得太入神，以至于电梯门一打开，看到人影的时候还愣了愣。

    姜知雪抱着纸巾出来：“你有事下楼吗？”

    “不是，”谢屿星点开手机，界面停留在他们的聊天框里，“怎么去那么久，消息也不回。我还以为你手机没电了付不了钱。”

    姜知雪解释：“我没看消息…”

    顿了顿。

    她觉得这件事，谢屿星还是有必要知道。

    她的表情认真起来：“谢屿星。”

    怎么叫大名了？谢屿星眉头轻皱：“嗯？”

    “我下楼的时候，碰见路秋语了。”

    姜知雪没想到谢屿星的反应会那么大，她话音刚落，他就拧起眉，声音往下压了压，情绪明显地波动了一瞬。

    “她和你说什么了吗？”

    姜知雪想起上次的事情，谢屿星应该是担心她会被找麻烦，于是她放缓了语气：“没什么，就和我说好久没见了，问我还记不记得她。我说我还有事情。”

    谢屿星的眼睛掩在刘海的阴影里，安静了片刻才说话。

    “姜知雪。”

    姜知雪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声音都轻了：“嗯，你说。”

    “我会去找他们谈。”他的动作是要把姜知雪怀里抱着的抽纸拿过来，借力拽着她往前了一步。

    他抬起眼眸。

    “这段时间，尽量呆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