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35)
的茶,一边道:“说好了今晚见,还不到太阳落山,你果然就已经回来了。”
方灵轻直接纵身一跳,跳过窗户就进了屋,再接过危兰递来的热茶,笑道:“你回来得可比我更早。”
危兰笑道:“因为我很好奇你那边的情况,想早些听你说,到底怎么样了?”
方灵轻摇摇头,卖起了关子,道:“可是我更好奇你那边的情况,还是你先说吧。”
危兰想了会儿,点点头,将那本《蜻蜓记》交给了方灵轻。
方灵轻道:“这就是郁筝写的戏文?”
危兰道:“你先把它看完,再和我说说你的想法。”
《蜻蜓记》的背景甚为模糊,不知究竟写的是哪一朝哪一代哪一年的江湖,有一名青年侠客,因听闻武林中最近出现了一个邪道帮派,作恶多端,杀害了无数的无辜百姓,他欲要剿灭此帮,中途遇到了许多艰难险阻,幸而每每在千钧一发的危险时刻,他都能收到一枚蜻蜓镖。
蜻蜓镖里藏着一张纸。
纸上的字,给他指引,助他化险为夷。
最终,这名侠客不但成功杀死了□□的首领,还成功偷袭重伤了这个组织的三当家。
正当他准备再挥一剑,将对方送下地狱,谁知对方看到了是他,眼睛里反而露出喜悦的身份,连忙拿出了一枚蜻蜓镖,举给他看。
和侠客之前收到的那数枚蜻蜓镖完全一致。
侠客大惊,连连询问,这才知道原来这位三当家并非奸邪,亦是江湖中的正道人物,和他抱着同样的目的,为了剿灭此□□,才潜入帮内卧底。
故事发展了到这儿,按理说,侠客就应立刻将对方送往医馆医治,可是他手握着那枚蜻蜓镖,心下起伏不定。
——对方的伤太过严重,就算保住了性命,也定会留下后遗症,到时候全江湖人都知道自己害死了数次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恩人,自己的名声不就全坏了?
他犹豫再三,脸色渐渐变得凝重,突然拍出一掌,拍中了对方的心口!
——只要这个人死了,这件事就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了。
他毫不留情要了对方的命,正在这时,突听不远处传来多人的脚步声,却原来是□□的其他成员一齐杀来。
这些普通成员,都不是他的对手,但他以一敌多,还是受了些伤,恰巧,这时有他的朋友找了来,带他回家治伤,他也就无暇再管那位“三当家”的尸体。
岂料那位“三当家”内功颇为醇厚,护住了心脉,竟还有一息尚存,努力地爬往别处,途中遇到另一位江湖人士,他遂将此事告知了这位陌生的江湖朋友。
可惜,话说完,他终究还是一命呜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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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 意外发现 ◇
◎洪炉烈火(十四)◎
其后, 这位陌生的江湖朋友将此事公之于世,那位“侠客”自然身败名裂,伏法受诛。
方灵轻翻完最后一页, 沉吟道:“你觉得这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危兰道:“自我出生以来,我不曾听说过哪年的江湖有哪位‘侠客’犯过这样的错。除非……那位偶遇蜻蜓镖主人的江湖人士目前还没有将此事公布于众。”
方灵轻道:“不过这《蜻蜓记》一旦上演, 这事便也算是宣扬出去了。”
危兰道:“但看了这出戏的客人,基本上都只会认为它是虚造出的一个故事。”
方灵轻道:“只有那位‘侠客’才晓得它写的乃是一件真事。”
危兰道:“所以郁筝的目的,恐怕就是告诉要那位‘侠客’——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然则郁辉迟迟没有拿来琢冰居士所写的序言, 清和班也就没有上演这出《蜻蜓记》, 郁筝只好下令让吴西想办法请来那位说书先生。”
方灵轻不再言语。
她早就已听危兰说过,昨日在观乐楼中, 郁筝要了两次茶, 代表两个暗号,而第二次暗号的含义恐怕就是再度下令让那说书先生不要再说《蜻蜓记》的计划。
是什么缘故改变了郁筝的计划?
显然是危怀安的突然离开。
这是否说明——危怀安便是《蜻蜓记》里的那位侠客?他离去以后, 这个故事不能够让他看见或听见, 也就没有了再演再说的意义。
偏偏危怀安也算是危兰的亲人, 方灵轻顾及着危兰的感受,自然不方便再说出自己的猜测。
危兰却毫无犹豫,继续平静冷静地分析道:“如果我们猜得不错, 那么那位‘侠客’起初一定在观乐楼内看戏。而据《蜻蜓记》里所述,那位‘侠客’乃是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昨日在观乐楼中的青年侠客,我基本都认识,其中有两人都在不久前分别剿灭了一个作恶多端的江湖□□。”
烈文堂不但负责刑罚, 亦负责奖赏。
因此这种事, 自然会有人汇报给烈文堂。
方灵轻道:“哪两位?”
危兰道:“留骋和危怀安。”
方灵轻道:“ 那你觉得, 谁更有可能?”
危兰道:“现在没有任何证据, 我的猜测判断,都有可能会带上我的个人感情。所以……我这会儿没法说。但他们两人先前剿灭紫电帮和飞狼帮的事,我会重新调查。我如今倒是很好奇……郁筝这么做,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方灵轻道:“如果郁筝真想要为那位含冤而死的蜻蜓镖主人报仇,就应该直截了当把这件事说给全江湖人知道;又或者把这件事告给你们烈文堂,让烈文堂进行调查。依我看啊,那蜻蜓镖的主人运气可真差,好不容易在临死前遇到一个江湖人,也是想要利用他的死,来和凶手做交易。”
这确实是最大的一种可能。
而若真是如此,那么直接向郁筝询问凶手,恐怕得不到答案,还会打草惊蛇。
方灵轻见危兰默然不语,倏地话锋一转,道:“对了兰姐姐,这本《蜻蜓记》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危兰闻言终于笑了起来,道:“是清和班的蔡班主给我的。”
旋即她便将清和班与萧雨歇的关系也说了出来。
方灵轻的眼中露出几分惊讶,不禁失笑道:“竟有这般巧。”
危兰笑道:“我也觉得很巧。说来,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再遇到渺宇观的朋友们。”
方灵轻道:“什么时候遇到渺宇观的人,我不晓得。但我清楚一点,很快我们就可以遇到其他的朋友了。”
危兰道:“哦?是谁?”
方灵轻这才把自己今天所听到的梁桂与袁绝麟的对话给讲了出来。
而话说完,她撑着下巴,接着幽幽道:“我就是有些担心,振远镖局又牵连进了此事,万一我有疏漏,让他们再遇到危险……”
危兰沉思道:“这件事本来就和他们有关,如果楚秀姑娘能亲手为楚镖头报仇,我想她也会很欢喜。轻轻,你放心——”她明白方灵轻是因为楚鹏的死亡才会有隐隐的不安,“这次有你有我,不会再发生以前的事了。”
方灵轻笑道:“你说得对,是应该让她自己报仇……不过振远镖局的人应该没那么快到扬州,这事我们之后再谈也不迟。兰姐姐,还是说说你,打算怎么调查留骋和危怀安,要不要我现在就陪你去?”
危兰道:“此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查出真相的,所以也不必着急。现在离天黑也不远了,今天你累了一天,待会儿我们吃完晚饭,然后你好好休息一晚吧。”
方灵轻道:“也好。”
寒冬季节日短夜长,天色本就黑得早,不多时,暮色降临,她们两人吃完了晚饭,方灵轻便回房换了新的熏香,坐在小榻上,悠然自得地继续翻起了那本《蜻蜓记》,只不过她先前的重点是看“故事”,此刻的重点则是看“词句”,同时和危兰聊起古往今来的种种杂剧传奇话本,
果然,她们在这方面的喜好还是很一致。
只是今晚,危兰的神情始终有些冷冷清清,偶尔才会微微露出些笑意,不似从前她们聊起这种话题的时候,双方都总是有说有笑,极为开怀。
方灵轻突然粲然一笑,放下了书卷,道:“兰姐姐,昨天夜里我和你说过,唯独昨晚看你做事的时候,我不觉得无聊。但是今晚嘛,好像反而是你很无聊。”
危兰道:“我不是和你说话无聊,我只是……”
方灵轻笑着截道:“你只是在想别的事。兰姐姐,如果《蜻蜓记》里的那位‘侠客’果真是危怀安,你是不是会很难过啊?”
危兰道:“从我进入烈文堂做事起,到如今已有数年时间,我见过不少表里不一之人,看似光风霁月,其实暗地里蝇营狗苟,危门又怎么可能没有这种人?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无论处理什么案子,我都必须做到秉公无私,这是我的责任。不过……我承认,因为这件案子涉及到十九叔,无论凶手是不是他,我都很想早些知道真相。”
方灵轻道:“那你刚才为何要说此事不必着急呢?”
她此言虽是询问,却伸出食指,贴在了危兰的唇上,阻止危兰再开口,笑道:“你不用在意我辛不辛苦,我从前又不是没有熬过夜,有什么好辛苦的?既然你很想早些知道真相,那我们不如今晚先去查探查探?”
危兰垂下眼帘,凝视了片刻方灵轻的手指,倏地笑了一笑。
而危兰的唇一动,方灵轻骤然便觉自己的食指有几分异样的感受,面上不动声色,却收回了手,可是下一瞬,那种异样感觉竟又从她心上生起。
危兰笑道:“可是我们今晚能查到什么呢?”
方灵轻起了身,走到窗边,仰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笑道:“兰姐姐,你还记得今早我们听郁笙讲的故事吧,鉏麑深夜潜入赵盾家中,见赵盾行为端正,才明白此乃国之良臣,民之主也,那今晚我们也趁着这月黑风高,去瞧瞧危怀安在做什么,说不定能有所发现。反正他最近不是也住在如玉山庄,就住在我们附近吗?”
危兰略一思考,道:“这样也好。”
自从危怀安和苍若到了扬州以后,便与其他数名手下一直住在如玉山庄的一座独立小院里。
江湖人,没那么早睡觉,此时都聚在院里的房间,围着火炉说话,抱怨自己已经在兴宜街和建常街这一带暗查了那么久,怎么还是没有看到魔教中人的影子,难道这个消息是假的?
“我虽没看到魔教的人,倒是无意中发现了两个留家堡的弟子,难道留骋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且被他们抢先找到了秋眠花的踪迹?”
“恐怕不会,我瞧他们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应该也是一无所获。”
众人一番谈论,随即纷纷将视线投向危怀安,道:“十九爷,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危怀安正站在小屋中央,负手而立,表情严肃,闻言摇了摇头,道:“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就算他们原来在那两条街上,现在恐怕也早就离开了那里,我们再在那两条街上寻找,徒劳无功。所以我们如今应该思考,这扬州城内还有什么地方,最适合魔教中人藏匿。大家都好好想一想吧,明明早我们再讨论。”
话落,他即走到屋子门边,推门而出。
而就在那一刹那儿,屋外的危兰与方灵轻不约而同使了一个“燕子凌空”的身法,飞上了屋顶,藏身于正脊之后。
危怀安的武功不算低,和他离得太近,很有可能被他发现,因此危兰与方灵轻便决定先在屋顶上等一等,等他多走几步以后,再跟上去不迟。
谁知危怀安到了院子中央,便不再往前,只是来回踱步,突然只听“吱呀”一声,院子角落一间小屋的窗户在这时打开,霍子衿站在窗边,神色似乎颇为凄楚,不言不语也不动。
危怀安皱着眉,目光往四周一望,见附近无人,这才走进了霍子衿所住的那间房。
很快,那扇窗户再次关上。
危兰与方灵轻便又跃到了那间屋子的屋顶上,俯下身体,透过窗缝向里观看,同时,屋内两人说话的声音也传到了她们的耳内。
“怀安,你相信我,我……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听说秋眠花好像来了扬州,才想来帮帮你。”
这句话显然出自霍子衿之口,且还带着隐约的哭腔。
危怀安叹道:“我何时说过怀疑你了?你哭什么?”
这句话说完,他犹豫了微时,又上前一步,将霍子衿抱入了怀中,擦了擦她的眼泪。
方灵轻怔了一怔,当即下意识偏头看向危兰,只见危兰的眼眸里也流露出几分讶异。
霍子衿哽咽道:“你不怪我来找你吗?”
危怀安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
方灵轻挑了挑眉,继续偏着头观察危兰的表情,只见危兰双眸里的惊讶已变为了冷意。
176 ? 不一样 ◇
◎洪炉烈火(十五)◎
这之后, 危怀安与霍子衿又说了数句情话。
危兰不愿再听,一个翻身,重回屋顶, 坐在了屋檐之上,秀眉微微蹙着, 流露出明显的不悦。不管那本《蜻蜓记》里的“侠客”是不是危怀安,他在私下里与霍子衿有如此牵扯,都不是一个正人君子的作为。
况且危兰与苍若的关系向来不错, 她如今又怎会不为了苍若而生气?
方灵轻道:“难怪昨天他在观乐楼后园的时候那么紧张, 要是他和霍子衿的关系被人发现,挽澜帮定然从此记恨于他, 他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当什么天玄门门主了。”
危兰道:“人之立身, 忠信为本。十九叔这么做,乃是对苍师姐的不忠不信, 依我之见, 天玄门的门主之位, 也的确不应该让他担任。”
方灵轻闻言想了一会儿,望着几颗寒星点缀的夜空,漆黑的眼珠转了转, 倏地笑道:“诶,兰姐姐,那如果《蜻蜓记》里的那名‘侠客’其实指的乃是留骋,他更不可能当天玄门的门主,这天玄门的门主到底应该由谁来做?”
想到这一点时, 方灵轻还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态, 危兰却果然郑重思考起来, 没过一会儿, 屋檐下的大门突然再度开启。
危怀安从门里走了出来,危兰与方灵轻当即弯腰俯身,隐藏了起来,又过少顷,见他回到自己的屋子,她们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不再跟踪,离开此处。
出了这座院子,她们便不再担心被人发现,光明正大地并肩走在小径上,方灵轻低声道:“你要把这件事告诉苍若吗?”
危兰道:“是,我想现在告诉苍师姐。”
方灵轻道:“现在?那苍若问你是如何晓得的,我们深夜暗查危怀安之事,恐怕就瞒不过了。”
危兰道:“但无论会有什什么样的后果,苍师姐都应该知道这件事。”
方灵轻道:“说是自然要说的。”
她虽与苍若不熟,但毕竟也是女子,在这种事上自然是帮着其他女子的,道:“我的意思是……明天我们再和她说,到时候就说我们是在山庄里闲逛,无意中发现了危怀安和霍子衿……”
危兰沉吟着点点头道:“好吧。”
于是她们又转身走回自己的住处,路上危兰几次三番看向了方灵轻,似乎有话想说,最终却未开口,只是脚步越发缓慢。
方灵轻道:“兰姐姐,你还在发愁什么?我们不是已经决定明天就把这件事告诉苍若吗?”
危兰道:“我……我不是因为这件事发愁,这件事到底如何处理解决,应该由苍师姐来决定,我替她忧愁也是无用。我是在想……”
她说到这儿,蓦地停下脚步,握住了方灵轻的右手。方灵轻正在往前而行,骤然间被她拉住,不由得愣了一下,遂见她清明坦荡地注视着自己,不再迟疑地询问:
“轻轻,你不会又要因为别人的事,而觉得这世上所有的情爱都是令人厌恶的吧?”
危兰问得相当认真,方灵轻便也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与危兰相处之时的种种感觉变化。
然而危兰见方灵轻沉默不语,不免有些担忧,不由自主走近了两步,冬夜的寒风凛凛中,她们的呼吸依然温热,传到彼此的脸上。
方灵轻下意识地一退,咬了咬下唇,才道:“你放心好啦,现在不会了。我知道……我们本来就和别人不一样。”
危兰心中喜悦,舒展了眉眼,再次上前两步。
于是乎,她与方灵轻在这时甚至离得比刚才还要近,是一个无论是谁稍稍往前一倾、便能够接吻的距离,她笑问道:“哪里不一样?”
方灵轻这回没有再退。
——倘若再退,倒显得自己好像是在害怕什么。
方灵轻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反而微微仰首,抬起了下巴,与危兰对视,道:“这个嘛……你让我想一想。”
璀璨的星光就这样落在了她的脸颊上、眼眸里。
本就能在黑夜中发光的她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明媚动人。
危兰心湖陡然泛起涟漪,不能平静,又慢慢地握住了方灵轻的手。
先前方灵轻曾特地与危兰有过一次交流,方灵轻希望危兰能够不再故意躲避她,希望她和危兰依然能够像往日一般相处,因此这些日子以来,危兰抛开顾忌,握手也好,整理对方的鬓发也罢,这都是朋友的正常接触。
然则这一会儿,危兰却不禁突然在心底冒出一个念头:
——我想吻她了,那该怎么办?
这可就不再是朋友的正常接触了。
偏偏喜欢上一个人之后,情动总是突如其来,不能由自己控制。
她只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就这么静静地凝视起了方灵轻的脸颊。
方灵轻很快发现了危兰的安静。
是以方灵轻心中虽七上八下,却也不再说话,无声地继续立在原地,飒飒的夜风中透着轻寒,危兰蓦地察觉到方灵轻的掌心似乎变得越发热了。
——她也在紧张,但她完全没有躲避。
危兰忽然又微微笑了笑,轻声开口道:“那就也让我想一想。因为……我是喜欢你,但我对待自己喜欢的的人,和那些人对待他们所喜欢的人是不一样的。而且,轻轻,我现在好像觉得,你对待我应该也是不一样的。”
她稍稍顿了顿,旋即竟真的缓缓倾身向前,微带湿润的唇在方灵轻的脸颊上擦过,恍若花瓣落在人的肌肤上,不但触感极其轻柔,且只触碰了仅仅一瞬间,便又离去。
“譬如说,我这样做,你并不反感,对吗?”
危兰适才的动作十分缓慢,方灵轻有足够的时间猜出危兰究竟想要做什么,亦有足够的时间阻止危兰的动作,哪怕只是侧一侧头,危兰就能立刻停下。
可是方灵轻未动,只是在等。
既然别的人都跟自己和危兰不一样,那么观察别人的相处根本没有用,倒不如自己亲身感受一下。
方灵轻发觉,她的的确确不反感危兰这样的接触。
甚至那一刹那儿,她还感觉很是舒服。
这反而让方灵轻的心更乱了,一时间思绪万千。
危兰仍站在原处,还是那么近的距离,再次柔声道:“轻轻,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这是危兰在追问。
方灵轻自然不能再沉默,她深呼吸了几口气,便决定坦坦然然面对自己的感受,坦坦然然地回答危兰的回答——她本来就不想欺骗危兰,道:“对……我是不反感。可是兰姐姐,就算……就算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但我还是不能确定,两个人如果想永远没有矛盾地在一起,难道就靠这一点喜欢就够了吗……”
危兰笑道:“所以我会继续等的,等你想明白了之后。今天……今天你能这样说,我已经很高兴了。”
方灵轻可不怎么高兴,她这会儿心中有千般滋味交融在一起,又想了半晌,最终什么都不再说,终于再度转身往前而行,走了约莫一盏茶时间,走回自己的住处。
而到达她们所暂住的那间小院之时,危兰遂停下了脚步,目送方灵轻进了房间,这才又回到了隔壁房休息。
此时夜已过半,如玉山庄万籁俱寂,住在庄中的郁家子弟与别派客人十之有□□都已安睡入梦,唯有日月星辰仍在无声地运转。
一夜风瑟瑟,待到终于月落日升,新的一天来到,方灵轻睁开双眼,发现窗外天色大明,竟已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
习武之人很少有睡懒觉的习惯,方灵轻平常无事之时总是黎明便起,随后盘腿而坐,假寐片刻,修炼内功心法;然而昨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总算渐渐睡去,才会一觉睡到现在。
她此刻也没有时间再修炼内功,下了床,一番盥漱之后,走出房门,便望见正坐在院中石桌旁读书的危兰。
危兰也瞧见了她,当即收书起身,笑了一笑,绝口不提昨夜之事,也不问方灵轻怎会起得这般晚,只道:“你醒啦?现在精神还好吗?我们先去吃饭?”
方灵轻想了片晌,笑道:“好啊。不过我们还是去一趟隔壁的院子,让危怀安请我们吃一顿饭吧,我想他会答应的。”
危兰道:“如此也好。”
只是临近午时,危怀安早已离开如玉山庄,唯有苍若与霍子衿这两名女子还留在小院之中,有郁家的仆役正专程前来询问苍若想吃什么午饭,让厨房准备。
方灵轻便在这时跳进小院,扬声笑道:“苍姑娘,你多说几个菜吧,今天我和兰姐姐想在你这儿吃午饭,你应该欢迎吧?”
苍若当下起身,将她们迎进来,笑道:“你们能来,我高兴得很,当然欢迎。不过……我见危师妹和云姑娘前几日似乎都挺忙的,今天终于有空了?”
危兰道:“今日其实也是因为有一件事,须特地来和苍师姐一谈?”
苍若道:“什么事啊?”
危兰侧过首,目光掠过霍子衿的脸庞,沉吟道:“度厄丹还没有被送到扬州吗?”
苍若笑道:“你专程前来就是和我谈这个?快了,应该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我父亲便会派人将药送到。”
危兰道:“那霍姑娘父亲的身体如今怎么样?”
霍子衿的眼眸中始终有一片朦胧的雾气,让她显得颇为楚楚可怜,道:“多谢危堂主关怀,家父的身体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想要彻底痊愈,才必须需要灵药度厄丹。我在临走之前询问过大夫,他说时间来得及。”
危兰道:“如此便好。不过……我还有一事不解,求药是件要紧的事,千里帮的弟子也不少,怎么他们会让霍姑娘你一个人独身前来求药?”
霍子衿在与她们说话之时,总是低首垂目,听到这儿,眼神微微闪烁了两下,还没来得及答话。
苍若已经笑着替她解释道:“她之前已经说过了,千里帮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帮中弟子处理,自然只能够让她一个人独身前来了。危师妹,你来找我,真的就只是为了问这件事吗?”
危兰微笑道:“的确还有别的事。苍师姐,我们到别处谈一谈,可好?”
苍若只当她所说之事可能涉及五大派内部的机密,因此不方便让外人听见,也不以为异,点点头,跟着危兰前往别处。
寒风将地上的落叶吹起,她们很快便已走远。
霍子衿这才缓慢地抬起了头来,望着她们的背影,双眉微蹙,双眸中的水雾似乎在寒冬之中凝结成了冰霜,瞬息间连神情也变得冷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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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 霍子衿 ◇
◎洪炉烈火(十六)◎
苍若在发现方灵轻竟也跟来以后, 才感觉到疑惑。
倘若危兰要说的乃是关于五大派的内部机密,云青又为何能够旁听?难道,危兰要防着的, 只有霍子衿一个人?
因已与霍子衿有了将近两日的相处,苍若很是怜惜这位柔弱乖巧的妹妹, 略带不安地问道:“究竟什么事啊?”
危兰想了一想,拉着苍若在亭中坐下,这才缓缓道:“昨天夜里, 我和轻轻在山庄里闲逛, 忽然见到前方有两个人……”除了地点稍作改变之外,她很快将她昨夜所见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苍若。
刚刚坐下不久的苍若又腾地一下站起, 显然诧异万分, 脸上颜色变了几变,半晌过后, 才问道:“你们是……是亲眼看见的?”
方灵轻颔首道:“是, 我也可以作证, 我和兰姐姐都是亲眼所见。”
苍若的嘴唇颤抖了几下,低下头,谁也不晓得她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而这期间危兰与方灵轻也不说话,耐心等待。
突然,苍若深呼吸了一口气,又道:“危师妹,云姑娘, 我不是不相信你们。我知道, 你们没有道理骗我, 只是……只是有时候亲眼所见的也一定是实, 万一他们当时是有别的什么事在谈,所以才会有些接触……”
这实在是自欺欺人。
方灵轻皱了皱眉,刚要说出这句话,忽似有一阵轻微风声传入她的耳内,她当即神色一凛,与危兰不约而同转过身去,扬声道:
“是谁!”
只见前方树上衣袂飘飘,仿佛彩蝶飞舞,落下一名女子,站定在她们面前,正咬着下唇,似乎有些害怕的模样。
危兰笑道:“霍姑娘?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霍子衿道:“我……我也是刚刚来的。”
方灵轻道:“不必你说,我们当然知道你是刚刚来的,你若是早来一刻,我和兰姐姐也定然会早一刻察觉。我们问的是,你来这里做什么?”
霍子衿道:“我来这里是因为……是因为我心里有些事,本就一直犹豫要不要和夫人说。刚刚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待着,我心里实在是煎熬,所以……所以才想来找你们。”
苍若听到这儿,才总算抬起头,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霍子衿略一迟疑,双眸里渐渐露出晶莹的泪光,骤然间她双膝下跪,似要向着苍若磕头。
苍若一怔,连忙将她扶起,道:“你怎么动不动又跪?”
霍子衿擦了擦眼泪,道:“夫人,其实我骗了你。我来扬州根本就不是为了替我父亲求药,而是……而是跟着危怀安来的。”
她说着顿了顿,见苍若没有反应,才接着道:“我是半年前和危怀安认识的,那时我与家父参加本盟的一个集会,与危怀安有了几次接触,他就说……就说喜欢上了我,我本以为他是真心的,于是与他交往了一段时日,岂料就在两个月后,江湖中却突然传出他要迎娶挽澜帮苍若女侠的消息。我心中难过,便打算断了和他的联系,可是没想到他却仍然要我待在他的身边,我若是不从,他说他就要……他就要让千里帮的弟子从此江湖中寸步难行,我担心我父亲和帮中兄弟姐妹的安危,只好答应了他。”
由于在昨夜危方二人就已知道危怀安和霍子衿的关系,此时听完霍子衿这番话,她们倒不怎么诧异,只是有几分狐疑:
——霍子衿居然主动把这件事给说了出来,但怎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节骨点说出来?
然而如果,她所言不假,那她倒也是一名受害者。
危兰有心安慰于她,却又顾及着苍若的感受,因此一时间不方便说话,关切地望向了苍若。
苍若也在沉默。
不似方才,她的脸上还有惊讶、怀疑、不可置信等等神色。
此时的她整个人已经怔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令人看不出她的内心想法。
霍子衿泪盈于睫,仿佛梨花带雨,继续哽咽着道:“我知道我这么做,对不起夫人,如果夫人要责罚于我,我甘愿领罚。”她好像又要跪了下去。
“这不是你的错,你也只是……迫于无奈罢了。”
苍若这时才回过神,又一次伸手扶住了她,然而随即就撤回双手,退了一步,长长叹了口气,神色漠然,唯有双眸里流露出一种深沉的悲伤。
方灵轻瞧得出来,她这会儿看似平静,其实恐怕已经难过到了极点。
——为了所谓的“爱情”而如此伤心,真的值得吗?
这是方灵轻不能理解的。
危兰想了会儿,则温声向霍子衿问道:“你现在既然已经把这件事说了出来,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霍子衿道:“我……我还没想好。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我爹爹和我帮中的兄弟姐妹们。如果危怀安知道我把这事说了出来,我们千里帮怕是就要……”
危兰道:“这个你且放心,只要你所言是真,贵帮中的任何一人,都会有我们保护,绝不可能让他们受到半点伤害。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欲向霍姑娘请教。”
霍子衿道:“危堂主请说。”
危兰道:“造极峰飞廉堂教众如今藏身在扬州的兴宜街和建常街这一带的消息,是霍姑娘告诉危怀安的吧?我能问问,你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
霍子衿似乎颇为讶异地道:“危堂主怎么会知道……我那天跟危怀安说了这个消息?”
方灵轻道:“这你别管,你只须回答兰姐姐刚才的问题——飞廉堂教众行踪隐秘,他们藏身的地方,怎会让你晓得?”
她们的话题竟突然转移到了魔教飞廉堂,苍若在悲伤之余,也感到一丝诧异,听起了霍子衿的解释。
霍子衿沉吟少顷,遂道:“前不久我来扬州的途中,因为无意中撞破了飞廉堂的几名妖人在杀一位无辜百姓,那伙妖人自然不能放过我,但他们擒住我之后,大概因为我也是侠道盟中人,便没着急杀我,路上一直问我关于侠道盟的事情。我只好敷衍着他们,期间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他们是要前往扬州,而且目的地就是兴宜街和建常街那一带。又过许久,我被他们带着到了一家客栈,我终于寻到一个机会,想办法冲破了被封的穴道,随后在客栈中制造了一场大混战,这才趁乱逃走。”
方灵轻听罢微挑了一下眉稍,笑道:“你竟然能在飞廉堂的控制之下逃走,看来你的运气真是不错。”
霍子衿淡淡一声苦笑,道:“我的运气一直很差。若真有好运气……我从一开始就不会被他们抓住。”
方灵轻道:“但最后,你至少还是平安的,总比那些无辜枉死的人好得多。放心吧,既然兰姐姐知道了你的事,千里帮的弟子也都会平安的。”
危兰已走到苍若的身边,轻声问道:“苍师姐,你现在……”
苍若喟然道:“我们都说了这么久了,现在先回去吃饭吧。然后……然后她所说千里帮之事,还要有劳你们烈文堂多费心,不要真的让她帮中的人出了什么事。”
危兰点点头,随而郑重道:“我明白。苍师姐,这之后你想怎么做,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说完,四人才又返程往回走,却非并肩同行,各自离得不近。
唯有危兰和方灵轻依然是肩挨着肩。
这让她们说起悄悄话来很是方便。
“兰姐姐,昨夜霍子衿和危怀安的谈话,听起来不是她受了危怀安胁迫的样子。”
危兰道:“这倒不一定。要是十九叔真的用了千里帮威胁她,她有意迎合十九叔,这也不是她的错。”
方灵轻道:“你说得对。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她也确实可怜;我只是有些奇怪,怎么她会选择在今天把这件事告诉我们。虽然她一来就被我们发现,我们之前说的话,她不可能偷听得到,但她只要够聪明,也有可能猜得出来我们避开她的原因。”
危兰道:“其实要调查她是否有说谎,很简单。”
方灵轻道:“我知道,我待会儿就去问一问秋阿姨。”
而这一会儿,她们很快到回到了小院,先吃完了午饭,危兰又陪苍若说了一阵子话,便与方灵轻带着霍子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危兰将烈文堂的成员全部召集而来。
院中,树木萧索凋零,残存的木叶随风而动,白云在天穹变幻,白雾在半空缭绕。
众多烈文堂成员则站得笔直,等候堂主吩咐。
而危兰伫立在她们的面前,开口所说第一件事,既与千里帮无关,也与《蜻蜓记》无关。
却原来是她早就计划过的,在今年烈文堂接到的所有案子复查复审完毕之后,根据堂内众成员的能力表现,重新安排他们的职务。
前日,因为众人想去观乐楼听戏,危兰便将此事暂时放了一放。昨日,因为危兰先去见了郁笙,再见了清和班的班主,最后和方灵轻谈了许久话,才又有耽搁。
到了今日,无论如何,她得抽空办理这件事了。
烈文堂除堂主以外,其余各大小职务,要以“总管”和“东南西北四判官”最为重要。
一般而言,若不出什么意外,下一任堂主的人选,就会在这五人当中选择,因此通常这总管与四判官之职也基本都由五大派的子弟担任。
譬如说危兰在曾经还不是烈文堂堂主的时候,便是烈文堂的南判官。
然则今日当她宣布了这总管与四判官的人选之后,却令在场众人都大吃了一惊。
总管向怀,东判官祁双,南判官于原,西判官赵铃语,北判官莫子平。
唯有赵铃语乃是挽澜帮的一名旁系弟子,其余四人则都出身于侠道盟中的普通帮派。
这自然引起了众人的窃窃私语,低声议论。
危兰早知他们会有如此反应,不管他们私下说了什么,当下扬声开口,语音清朗地道:“今年一月,暴风帮与白羽院发生纷争,由本堂派出祁双与和荆榆、邓阳泽三人进行调解处置,这也是本堂今年处理的第一桩江湖事务——”
有第一桩,就有第二桩、第三桩、第四桩、第无数桩。
危兰语调不急不忙,将烈文堂在今年处理过的每一桩江湖事务,都是由谁和谁来办的,他们调查和处置的方法,全部娓娓道来,说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她说得动听,众人听了也不觉得无聊。
末了,她稍稍一顿,才接着道:“在本堂为江湖同道们做事,不但武功不能低,也要细心聪慧,更要有一颗慈悲之心。所以我才根据诸位师兄师姐的表现,有此安排。”
“记得前日我们在观乐楼听戏,听到那出元人杂居《陈州粜米》之时,提起蒙元的四等人制,诸位师兄师姐都说这实在太不公平,人不应该有三六九等之分。所以嘛,在本堂,我只会看诸位的品行能力。”
“如果现在,诸位还觉得我的安排有何不公平之处,不妨立刻说出来,我们再商谈。”
如今危兰还不会把自己的目标,完完全全地当众说出来。
——如今还不到时机。
然而她的想法,却还是可以稍微透露一二。
当年曾有人在她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现而今她想将这颗种子长大开出的花送给更多的人。
总会有那么几个人愿意接受它们。
况且,侠道盟的天玄门和地黄门以及鹿鸣堂、菁莪堂的负责人平日里是怎么管理堂内成员、处置堂中事务的,她虽管不着,可是在烈文堂之中,她要保证,无论是五大派的弟子,还是其余普通帮派的弟子,所受到的待遇都必须一样。
她的这番话,确实是令在场众人都震了一震。
那些得以升迁的普通帮派弟子自是对危兰万分感激;而其余五大派弟子,有一半人不禁深深思索起了危兰之言,另外一半人虽有不满,但完全不敢对危兰提出质疑。
危兰见他们恢复了安静,微微笑道:“看来诸位并没有什么异议,那就如此安排了?”
众人同时拱手,齐声道:“是。”
方灵轻一直坐在院里的石椅上看热闹,见此情景,眉间眼梢不禁流露出一丝笑意,而脑海中却是蓦地浮现出昨夜危兰轻吻上自己脸颊的画面。
她看着此时此刻的危兰,便仿佛看见了白日里出现的一轮能令万人仰望的明月,她突然也很想试一试像昨夜危兰亲吻自己那般,去吻一吻危兰的脸颊会是感觉。
这个念头让她倏地一慌,愣了愣,连忙移开视线,不经意间瞧见了霍子衿的眼神。
霍子衿也与众人一样,正盯着危兰在看。
那双眼睛里,不仅仅有惊诧疑惑,还另有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复杂神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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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 试验 ◇
◎洪炉烈火(十七)◎
此事办完, 危兰这才派遣莫子平带领数名手下前往千里帮,保护帮中子弟安危。
危兰向霍子衿问道:“霍姑娘,还请恕我冒昧, 我想问一句,你先前所说之事……令尊知晓吗?”
霍子衿道:“我爹他……他当然不可能知道, 我是瞒着他和帮里其他兄弟姐妹的。”
危兰道:“那你便说你在外得罪了人,烈文堂得知,因此才派人贵帮看一看。对了, 霍姑娘, 还得请你写一封信带去。”
霍子衿道:“好。”
信写完,霍子衿交给了危兰, 危兰又交给了莫子平, 旋即莫子平便回房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危兰则又与霍子衿谈了一会儿, 让她不必有任何顾虑, 继而送她回去。
这时, 危兰再看方灵轻一眼,两人走出如玉山庄。
她们在一条街的小茶铺边上分手,方灵轻独自一人去见秋眠花, 危兰遂坐在茶铺里饮茶等待,约莫半个时辰过后,方灵轻才回到了危兰的身边。
“秋堂主怎么说?”
方灵轻笑道:“兰姐姐,你还得陪我走一趟四海客栈。”
危兰道:“四海客栈?为何?”
方灵轻道:“我已见过秋阿姨,听她说, 当日她堂中子弟分成了四拨前来扬州, 其中三拨人都言辞凿凿, 道自己绝对不曾在路上杀过什么人或者抓过什么人, 还有一拨人此时则在四海客栈,无法回答我的问题,或许就是他们曾在路上抓到了霍子衿,也未可知。”
危兰道:“袁绝麟及其手下如今就在四海客栈,所以秋堂主是打算派下属乔装打扮,混在那群江湖豪客之中,观察袁绝麟的动向吗?”
方灵轻笑道:“是,你果然一猜就能猜准。”
危兰听罢方灵轻的称赞,并不喜悦,反而微蹙秀眉,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担忧,问道:“你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询问她此事……她不觉得奇怪吗?”
要知在现如今,造极峰的每一处地方对于方灵轻而言,再也不是她的家,而是一处处龙潭虎穴。
她的每一步,都是刀锋上行走,实在不能不令危兰担心。
方灵轻笑道:“她当然好奇,所以我就和她说实话啦。”
危兰道:“实话?”
方灵轻笑道:“是啊,假话永远都是会有破绽的,因此我便直接把昨晚和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你放心吧,至少现在秋阿姨还不会怀疑,只会更加相信我的的确确是在侠道盟做卧底。”
听到方灵轻这番话,危兰确实暂且放下了对她的担忧,然而她的眉间仍是有几分顾虑未消。
方灵轻笑道:“你不可能是担心秋阿姨知道了这件事,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有损荆楚危门的名声吧?”
危兰淡淡一笑,道:“平日里本门子弟在江湖中行侠仗义,那都是本门教导有方;而今本门子弟做了错事,总不能就和本门无关了吧。十九叔既为危门子弟,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危门,他做出了如此事,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我……倒确是担心一个人的名声。”
方灵轻道:“霍子衿?”
危兰道:“这种事情,总是女子受到的指责与鄙夷多一些,哪怕她也是受害者。”
关于这一点,方灵轻也甚是认同。
然而在危兰还没有提出这一点的时候,方灵轻倒一时没有想到。
唯有危兰会为他人考虑得这般深。
方灵轻没再接话,又一次仔仔细细打量起了危兰的脸庞,直到把危兰看得疑惑起来,她才忽道:“你好像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危兰笑道:“是吗?可我自己倒不这么觉得。”
方灵轻道:“不错,你对十恶不赦之人便不怎么好。但只要是不曾作恶的人,你怎么都这么替他们着想?”
危兰认真想了一会儿,答道:“那恐怕也没有。我既非神,亦非圣,怎么可能毫无私心呢?在我心里,朋友和陌生人自是不同的,在私人感情方面我不可能平等地对待他们。”稍稍一顿,她温然笑道:“而你,在我心里则是最不同、最特别的那一个。”
方灵轻乍听到她末句话,愣了愣,心里又有些欢喜,只沉默了片刻,遂笑道:“我感觉得到。”
近来,她与危兰的思想越发契合,危兰在平日里的言谈举止也就越发让她动容动心。
她敬佩危兰能够始终如一轮皎月般,将光亮带着千万人,甚至是千万不曾相识的陌生人。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她数次察觉到那看似博爱的明月光,其实更偏爱照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自然会有一种隐秘的欢喜。
方灵轻思索了有顷,先前那个被她抛开的念头,在这一瞬间竟又在她心上浮现。
——要不要试一试,像昨夜危兰亲吻自己那般,去吻一下危兰的脸颊,会是什么感觉呢?
方灵轻不能第二次忽视这个念头。
她注视着危兰的唇,倏然道:“兰姐姐,我应该……应该确实是有一点点喜欢你。”
每当她有了什么新的想法,新的心理变化,她自然都会坦诚说与危兰听。
听到方灵轻此言,危兰倒并不怎么意外。从前危兰是有一点点担忧,如果方灵轻永远也喜欢不上自己,该如何是好?然而自从她向方灵轻坦白了自己的心意,她再和方灵轻相处,她逐渐能够肯定,方灵轻迟早是会喜欢自己的。
如果方灵轻会喜欢一个人,那这个人必定是自己。
危兰有这个自信。
但尽管如此,危兰此时仍是抑制不止自己的喜悦之情,舒展眉眼,粲然一笑——不似平时的温和微笑,而是一种宛若风吹花开的明媚笑容,她凑近了方灵轻,呼吸就传到方灵轻的耳廓里:“你昨晚已经对我说过了这句话。”
方灵轻道:“昨晚我说的是‘就算我有一点点喜欢你’,那时候我还不能够确定。”
危兰道:“那你现在能够确定了吗?”
方灵轻道:“只有一点点而已……而且,昨晚有一句话我说得很确定,两个人若是想要永远没有矛盾地在一起,单靠一点点喜欢哪里能够?”
她既会在之前坦诚自己的感受,也会在此时坦诚自己的顾虑。
危兰刚要开口说话,忽见方灵轻食指贴唇,竟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而笑意盈盈地道:
“不用你回答我,我们先前可约好了,让我自己想明白了,然后我再给你答案。你这会儿只需要帮我一个忙。”
危兰笑道:“帮你一个忙?什么忙?”
方灵轻道:“如果要我弄清楚‘情爱’是什么,我得……做个试验。”
话落,不待危兰再发问,也不管她和危兰如今身在茶铺之中,周围几张桌子还坐了数名客人,她的身体倏地往前倾了顷,唇触碰到了危兰的脸颊。
同样是轻如蝶翼,一触即分。
瞬息过后,她站了起来,在危兰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接着道:
“试一试,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然后,她笑了笑,立刻转身走出茶铺。
——这感觉确实还算不错,会让人心中愉快。
危兰愣过以后,双眸里渐渐亮起宛若星辰的光,她也未在意周围人异样的颜色,凝视了会儿方灵轻的背影,随而跟了上去。
并肩行在人潮拥挤的长街上,她们都不再说什么,很快到达四海客栈。
危兰不方便跟着方灵轻直接进入客栈,虽说如今秋眠花与袁绝麟都已知道了云青就是方灵轻,但方灵轻若是直接带着危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必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然而这一次,危兰并不想再在客栈外等待。
她向方灵轻问道:“轻轻,前天你在哪间房发现郁辉的?”
方灵轻回答了具体的楼层与位置,继而问道:“你想趁此机会观察郁辉私下里在做什么?但他现在是否还住在这里,那我就不知道了。”
危兰道:“去瞧一瞧,万一这次也能有意外发现呢。”
方灵轻道:“好,那我们分头行动,待会儿会和。”
危兰笑道:“好。”
又过片刻,她们各自戴上帷帽,一前一后进入了四海客栈,危兰径直往楼上走,不多时走到了一间屋子的门口。
她不能确定这间房里现在住的客人是否还是郁辉,略一迟疑,正巧看见一名端着托盘的店伙计也在这时上了楼,她上前与那伙计打了招呼,随即问道:
“小二哥,这间房之前的客人是姓郁吧?”
那伙计点头道:“是啊,姑娘,你是那位客官的朋友吗?”
因最近住在四海客栈中的客人大多是江湖豪杰,你认识我,我认识你,并不奇怪,那店伙计听见危兰的询问,自然不以为异。
危兰微笑道:“我和他的确认识,想问一问,他现在还住在这里吗?”
伙计道:“他还住在我们小店,只不过已经不住这间房了。”
危兰道:“不住这间房?这间房出了什么事吗?”
那伙计忙不迭地道:“那倒没有,那倒没有,客官请放心,本店的每间房都好得很,打扫得也干干净净。可是那位客官为什么非要换房,我也实在弄不明白。”
危兰道:“他是何时换的房?”
伙计道:“昨天。”
危兰道:“那么他是仅仅对这间房不满意,除此之外,住别的任何房间都可以,还是指定了新的房间?”
伙计道:“指定了新的房间,就在三楼。其实最近来我们小店住宿的客人实在太多,早已没有了空余房间,那位客官还多花了一大笔银子,与另外一位客官交换了房间呢,您说奇不奇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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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 树林惊变 ◇
◎洪炉烈火(十八)◎
客栈的房间大同小异, 能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如果,郁辉的目的不在于房间,而在于房间附近的人呢?危兰低首思索了一小会儿, 于是就在那名伙计准备离去之际,她忽然拿出一枚令牌。
——侠道盟的“侠”字令牌。
那伙计接待了那么多江湖侠客, 怎会不认识此物?当即一怔,脑筋转了转,哭丧着脸道:“姑娘, 我们小店不会……不会混进去了什么歹人吧?”
侠道盟五大派的大人物不可能住在他们家客栈, 这位姑娘来到店内不为住宿,刚刚又细问了许多问题, 令他心中七上八下。
危兰温声道:“小二哥别担心, 我是来办些事的,但有我在, 无论什么事都出不了乱子。不过, 今日我和你谈的话, 还望小二哥不要告诉任何人。”
她见那伙计点头答应,倏将话锋一转,再道:“另外, 还有一件事,也得请小二哥帮忙。你们家的住宿簿子,能给我看看吗?”
但凡到客栈旅馆住宿的客人,须得在一本册子上登记自己的身份信息。
那伙计知道了危兰的身份尊贵,不敢怠慢, 越发尽心尽力, 立刻领着危兰下了楼, 到了客栈的柜台, 期间想了一想,这回不待对方再发问,他就主动又说出一个线索:
“姑娘,其实三楼还有几个客人,也是花了银子,请别的客人离开,他们才住进去的。”
危兰问道:“哦?那几位客人也是换房间?”
那伙计道:“不,他们乃是今早新来的客人,有男有女,分了两间房住。但小店早就客满了啊,他们却说本店有他们的朋友,非住本店不可。”
危兰听罢不再言语,回想起适才在路上,方灵轻告诉她的话。
方灵轻与秋眠花都知道袁绝麟住在四海客栈,却都不知道他住在四海客栈的哪间房。因此秋眠花的命令是让数名下属先到四海客栈查探,查清楚以后,就直接在袁绝麟所在的客房的同一层楼住下。
倘若店伙计所说的客人便是飞廉堂的弟子,那么郁辉要住三楼,是否也与袁绝麟有关?
房簿上,三楼客人的名字,除郁辉以外,危兰都不认得,但身份信息完全可以伪造。
危兰不禁心忖,自己现在就去三楼,是不是有可能和轻轻遇上?
方灵轻却没去三楼,她后于危兰进入客栈,却也不知道飞廉堂弟子目前在何处,便去了后院,在一株树上留下暗号。
有一名飞廉堂弟子本就一直守在那个位置,为的就是等待堂主再派人前来与自己联系,是以他一见本堂暗号,当即出现在方灵轻的面前,随后又带着方灵轻进了院子里的柴房。
此地安静,大部分时候无人往来,方灵轻这才取下自己的帷帽,令那名飞廉堂弟子一惊:
“方大小姐,怎么是你啊?你怎么会知道……”
方灵轻笑道:“我怎么会知道你们的暗号?那当然是你们堂主告诉我的咯。”
那人道:“我们堂主让方小姐来做什么?”
方灵轻反问道:“袁绝麟现在在干什么?”
那人道:“我们查出来,他如今化名为江龙,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客栈里的三教九流谈话说话。刚刚他好像聊累了,就又回房间休息了。”
方灵轻道:“好,那就有劳你们继续看着。再问你一个事,你和你的同伴们在来扬州的路上,杀过人吗?”
那人闻言一愣,犹豫了片刻,点点头。
方灵轻道:“然后被一名女子瞧见了,所以你们就把那名女子也得抓了?”
那人这次闻言是一震,再次点点头。
方灵轻道:“你们怎么不杀她?”
那人道:“普通百姓自然可以随便杀,但那名女子会武,也是江湖人士,我们这次来扬州的行动完全保密,如果杀了她,被她的江湖朋友知道了,暴露了堂主前来扬州的事,那可不妙。所以我们商议过后,决定先留着她的命,再将此事禀告给堂主。”
方灵轻道:“结果,你们还没来得及把此事禀告给你们堂主,那名女子就逃走了?”
那人低下头,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方灵轻立刻猜出此事的确发生过,只不过霍子衿逃走,乃是是他们看管不利,他们哪敢把此事汇报给秋眠花?
方灵轻笑了一笑,靠在了柴房的墙上,慢悠悠地道:“我不是你们飞廉堂的人,你们如何做事,我管不着。只是在我们屏翳堂,无论谁遇到了这样的事,按规矩必须汇报,不然便会有大刑等着他们。你们却可以想不说就不说,看来秋阿姨还真是仁慈。今后,谁若是再在我面前说她心狠手辣,我一定反驳。”
那人越发慌了,忙道:“方大小姐,求求您了,您告诉我们堂主,我们是觉得,是觉得……反正那名女子又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我们假扮成普通盗匪,她就算逃了,也不会传出去什么消息,我们这才……这才没拿这种小事去打扰堂主。”
方灵轻皱眉道:“她不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
那人道:“是啊,我们怎么可能在她面前说我们是谁。”
方灵轻道:“你确定,你们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那人道:“不可能,我们在她面前都不怎么开口,有什么话要讨论,都离她远远的。”
方灵轻沉思起来,又过少顷,正当那人想要询问“堂主是如何知晓此事的”,突然柴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他们往门后一避,却见走进来的竟是另一名飞廉堂弟子。
方灵轻便不再藏。
他看到方灵轻也是一呆,但晓得自家堂主与方灵轻最近的合作计划,遂直接道:“方小姐也在啊,袁绝麟他刚刚离开客栈了。”
方灵轻道:“他去了哪儿?”
对方道:“不知道,我们没敢追。”
四海客栈近日来鱼龙混杂,他们自然可以隐藏其中,观察袁绝麟的一举一动,不必担心被袁绝麟发现,然而一旦离开四海客栈,凭他们的武功想要跟踪袁绝麟,那十有八九会被袁绝麟察觉。
方灵轻想了一想,决定先去与危兰会和。
岂料,当她回到客栈大堂,她没看见危兰的身影。
却瞧见了危兰留下的暗号。
原来正在危兰查看客栈住宿簿子之际,忽有一名青年来到客栈柜台,询问伙计,有一位名唤“江龙”的客人是否住在这里。
此人便是住在郁辉隔壁之人。
那伙计怔了怔,看了危兰两眼,不知道是否该回答。
危兰眉梢微微一动,主动道:“本店有规矩,不能随便暴露客人们的信息,所以还请阁下先说一说你的身份。”
那青年笑道:“在下乃是振远镖局的一名镖师,这位江先生是我们的主顾,他让我们送一趟镖,目的地就是贵店。但客栈旅馆,人太多太杂,因此干我们这一行的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在这种地方交接货物,以免出现意外。我们另寻了个清静地方,能不能帮我告诉江先生一声?”
听完这话,危兰打量了青年片刻。
她不认得此人,不过振远镖局的镖师众多,上回前往汉中府的那趟镖,本来就只派了其中少部分镖师押送,还有许多镖师的确不曾与危兰见过面。
于是她颔首了一声:“好。”
那店伙计这才上了楼。
危兰与方灵轻今日在出门之前,特地换了一身粗布织成的深色衣裳,看起来就是最寻常的江湖女子,何况她还戴着遮挡容颜的帷帽,她心忖就是袁绝麟看到了她,也应该认不出她来。
不过为保险起见,她还是走到了角落。
谁知过了片晌,那伙计却是独自下楼,向那青年镖师道:“我已经把这事跟江先生说了,他说他这会儿没空,让你写了地址,之后他一个人前往就好。”
青年点点头,拿起柜台上的纸笔,写了一行字,交给店伙计,便转身离开了客栈。
店伙计又带着那张纸上了楼。
并没有过多久。
仅仅一小会儿的时间,只见一名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慢慢走下楼来,他面容陌生,危兰本来不会认识,然而危兰已经提前知晓了袁绝麟有易容之事,此时细细观察,发觉他的脸确与袁绝麟有几分相似。
而悄悄跟在紫袍男子后面的一名青年男子,危兰便更加熟悉。
——是郁辉!
——他在跟踪袁绝麟?
危兰来不及细想郁辉怎么会和袁绝麟有所牵扯,当即思考起了另外一件事,郁辉的武功算不上多好,袁绝麟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身后跟了人?
眼见他们两人都走出了四海客栈,危兰只好也跟上了去,跟在郁辉的后面。
本来,以危兰的武功,要跟踪这等高手,也十分危险。
然而《六合真经》里的内功,能令修炼者的身体变得轻盈无比,练起轻功事半功倍,何况危兰的轻功在以前就已经相当不错,因此只要离袁绝麟不是太近,她如今有信心不被袁绝麟发现。
这一路,危兰给方灵轻留下暗号。
直到远离了繁华的街道,来到一处小树林里。
南方的冬季虽寒,但还不至于像北方那般万物凋零,一排排高大的松柏的枝干上仍有不少叶子,郁辉就躲在在树叶中,每当袁绝麟走了一段路,他才跳到另一株树上。
而危兰则是藏身于树后,让树干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身体,直到前方两人走了很远,她才寻着足迹,又往前走数步。
突然,她停了下来。
因为她看见最前方的袁绝麟忽停了下来。
郁辉也在树上不敢动了。
袁绝麟却冷冷一笑,道:“已经跟了这么久了,出来吧。”
危兰面色不改,在树干之后丝毫不动。
她在赌,袁绝麟叫的人并不是她。
果然,袁绝麟等了片刻,见四周都没有任何动静,他一掌拍向一株大树,掌风汹涌澎湃,飞快袭去,郁辉不敢大意,连忙施展轻功身法,落下地来。
大树晃了几晃,飘下满地叶子。
显然,袁绝麟并使出全力,不然这株大树不会还立在这里。
他得先弄清对方的来历,冷冷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
郁辉见识了他的武功,心中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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