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3)
我还得去杀袁绝麟,你也一定想杀他的吧?不过要杀他可不容易,他的功夫可比赵文元高多了,凭我现在的武功太难做到。何况还有最重要的,我们还要找余下四卷真经,谁知道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不会又遇到什么危险,又遇到什么难对付的敌人?”
危兰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说,你不想理会紫衣社的事吗?”
方灵轻道:“我骗你的。杜大哥之所以被那么多人追杀,就是紫衣社搞的鬼,就冲这个,我也不想要放过他们。”
危兰道:“但这些事都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与我昨晚被困的情况不同。你的武学天赋本就已极出众,纵然你不学六合真经,再过些年,你也能成为一流高手,你想要做的事都可以做到。”
方灵轻道:“我就是不想等啊。我没那么有耐心,我想要做的事,还是越早做到越好。况且,就算别的事情能等,你的命能等吗?”
危兰道:“难道你练了六合真经,就能立刻找到另外四卷吗?”
她们说话之时,依然在注视着对方。如果说危兰的眼眸在从前宛若皎洁的月光,那么在此时则仿佛深邃的江海,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自有波涛。
这一次,生气的人变成了她。
“轻轻,你何必……这样不顾惜自己的性命?”
方灵轻歪歪头,却笑了起来,道:“你很顾惜自己的性命吗?”
危兰闻言动了动唇,迟疑片刻,正要再开口,却见方灵轻忽在此时顷身而来,凑了过来。
尽管窗下的墙壁仍然阻隔着她们的身体,但她们此时四目相对,呼吸挨得极近。
危兰微微一愕。
只见方灵轻那双晶莹灵动的眼眸在她面前眨了一眨,也闪烁着相当的自信,道:“你说得对,我练了六合真经,是不能够立刻找到另外四卷。但你还记得你昨天说过的话吗?任何武功都是由人创造出来的,即使真的找不到另外四卷,那么为什么不能靠着自己解开真经上的那些疑问,突破障碍呢?兰姐姐,你既然也知道我武学天分高,那么我们两个人讨论,总比你一个人埋头研究,更容易解开那些疑问吧?”
这也是方灵轻之所以不顾一切、下定决心修练《六合真经》的数个原因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危兰心弦不自禁地颤动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她心底充盈,除了对于方灵轻的感激与担忧,竟还有几分隐秘的欢喜。
——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欢喜?
方灵轻继续笑道:“还有啊,我好像忘记和你说过了,我以前的确不想任何人同生共死,但如今,你是例外。兰姐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大概……大概以后都会很不开心,你好像比我的生命要更重要一些。”
危兰的心跳登时更厉害了一些,在刹那间她也明白了自己的欢喜源自于何处。
她高兴的是,原来她对于方灵轻而言如此重要。
危兰早就知道,方灵轻在自己的心里与众不同的。无论对方那颗清澈透明的心,还是对方自在飞扬的性子,都无比吸引着她。她虽也有别的朋友,但方灵轻带给她的感觉,和所有别的朋友带给她的感觉都完全不一样。
有时候她会不免想,她而今真的把方灵轻当朋友吗?
如果不是朋友,还会是什么?这个问题偶尔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没有深思,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对方灵轻更好,并且是不求回报的好——不管在方灵轻的心里她是不是也同样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人。但在得回应的那一瞬间,亲耳听到对方承认自己重要性的那一瞬间,若说不欢喜,那是假的。
然而这种欢喜是自私的。
甚至是卑劣的。
明明方灵轻是为了她而冒了生命危险,她怎么能够还感到欢喜?
只这一会儿,危兰的心乱得不行,而方灵轻见她沉默半晌,继续往前凑了凑,温热的呼吸在危兰的颈边,竟令危兰感到一丝紧张。
“反正我练都练了,你现在生气也没用了。”方灵轻却是始终巧笑嫣然,语气轻松,“你和我说那么多,还不如我们现在一起聊聊真经上的武功啊。”
危兰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道:“轻轻,你让我想一想。”
方灵轻道:“想什么?”
危兰道:“我……我不知道,我待会儿再来找你。”
这句话落,她旋即转身离去。
方灵轻看着她的背影,双眸中流露出些许疑惑,突然哼了一声道:“怎么比我还小气啊,我可不会像你一样生这么久的气。”
方灵轻决定,在危兰不来找她之前,她是不会去找危兰的。
春日晨曦的风轻缓柔和,危兰直到离开后院,这才停下脚步,靠着一面院墙,望着天穹的白云,感受着轻风的抚摸,定定神,思索起了她之前不曾深究的那个问题。
——如果不是朋友,那么她究竟把方灵轻当做什么,她对方灵轻是怎样的感情?
四周静悄悄的,当方灵轻终于不在她的身边扰乱她的心,扰乱她的思绪,她反而大概是有些明白了。
与此同时,她想起方灵轻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爱情并不是一个好东西。
那时候,她对于方灵轻的观点不置可否。爱情是否真的令人痛苦,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而相反,她也听说人说过爱情的美好,她在以前还是从来没有感受到过。但就在刚刚,爱情的自私和卑劣,她倒是已有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一点。
这是不是说明,方灵轻的观点是对的?
她心潮翻涌,又想,无论爱情是好是坏,至少方灵轻的的确确是讨厌它的。如果她不想方灵轻不开心,她或许永远也不能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自己又甘心吗?
她叹了一口气,还独自待在原地不动。
方灵轻房间里等了半晌,好不容易听见敲门声,打开一看,门外站着的不是危兰,而是杨栋。
她不悦地问:“你怎么来了?”
杨栋道:“云姑娘果然已经醒了,昨晚睡得还好?我来找你是做一件事,我派去调查的兄弟也已经都回来了,据他们说,徽州城郊山上确实有一伙山匪,常与赵文元勾结,看来张能所言不虚。”
方灵轻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不发表任何意见。
杨栋道:“我们还在继续调查,他在任上究竟都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打算等到我们手头掌握的证据足够多了,再慢慢审问他,到时候他想在我们面前说谎可就难了。所以……云姑娘和危姑娘这两天可以好好休息,等我们从他的口中问清了紫衣社的所在,还希望两位姑娘再帮我们去抓捕紫衣社的其他成员。”
只因唯有危兰和方灵轻的武功才有可能做到这个事情。
他又问道:“对了,危姑娘这会儿在哪里?”
方灵轻道:“我哪儿知道?我已经等她好半天了。”
杨栋道:“那我们去找找她?”
方灵轻道:“你去,我不去。”
杨栋道:“为什么?”
方灵轻道:“你问这么多干嘛?这又不关你的事。”
杨栋看出了小姑娘似乎心情不好,愣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离去,一个人前去寻找危兰。
赵府虽宽阔,但院子就那么几间,找到危兰还是很容易的。杨栋上前先与危兰打了招呼,再将适才说给方灵轻的话,又说给危兰听了一遍,随后问道:
“危姑娘,你和云姑娘闹矛盾了吗?”
危兰道:“轻轻怎么了?”
杨栋道:“她好像有点不高兴。”
而“不高兴”这三个字瞬间让危兰皱了皱眉。
危兰略一思索,自己刚才走得突然,也难怪方灵轻不满,她喟然道:“我回去看看她。”
话落,她终于迈步往回走,过得片刻,来到那间房间的门口,看着房里少女的背影,敲了敲开着的门。
方灵轻回头望见她,眼中虽有笑意,语气是冷冷的,道:“你到底去想什么了?想好啦?”
危兰微微一笑,柔声道:“想好了。”
纵然自己会不甘心,纵然自己对她的喜欢永远都不能宣之于口,危兰也不愿意见方灵轻不高兴。当想通了这一点,危兰做下暂时隐藏自己心意的决定,走到方灵轻的身边,又问:
“轻轻,你之前跟我说过的,等忙完这件事,我们就告别,已经不算数了,是不是?”
方灵轻点点头。
危兰道:“无论是找到余下四卷真经,还是凭我们自己来解开真经上的疑问,都绝对不是短期能做到的事,那我们接下来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吗?”
方灵轻道:“当然,能不死,我也不想死的。所以接下来我肯定会天天和你讨论真经上的功夫。”
危兰笑道:“好啊。”
能够做一对长期相伴相处的朋友,好像也不错。
总比让方灵轻离开自己要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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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 审问 ◇
◎或跃在渊(二十三)◎
时间转眼过去三天。
关驰景早已离开徽州城, 前往南京寻找师妹萧雨歇,一来是向她说明徽州的情况,二来是担心她也会遇到危险, 赶去提供帮助。杨栋自然留在徽州继续调查赵文元在任上干过的各种贪污受贿、草菅人命之事。
而这官场上的案子,危兰和方灵轻不怎么插手, 只是偶尔杨栋会将他们调查出来的线索与危兰、方灵轻商讨,但这三天的大多数时候,危兰和方灵轻都在一起研究《六合真经》的武功。
这日傍晚, 晚风轻扬, 风中柳枝摇曳,她们正一边走在宁静的小院里, 一边又聊起真经中的内功的一个显著特点。
一般而言, 这内功不像外家功夫,要知外家功夫包括各种掌法拳法剑法刀法, 只要你足够聪明, 你想练多少种都可以;内功却只能够专心致志修炼一种, 倘若中途想要换别的内功修炼,那就得抛下你以前练的内功。
然而六合真经的内功,即使与她们从前的内功一起修炼, 也没有任何问题。
和这世上任何内功一起修炼都没有问题。
因此她们便在分析这个原因。
方灵轻道:“兰姐姐,你有没有发现,真经里记载的好几篇武功都风格各异,偏偏又能很好融合。”
危兰点点头,脚步越来越缓慢, 不多时停在了一方池塘边。
方灵轻知道她必是在思考一件什么事情, 遂也停下来, 同时折下了旁边柳树的一根柳枝把玩, 可她的耐心不够,没一会儿就等得有些不耐烦,手中握着的那根柳枝忽然拂过危兰的脸颊,在危兰一愣,转过头向她看过来的时候,她扬唇而笑:
“兰姐姐,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柳枝拂在脸上的感觉是有些痒的。
危兰心上也痒,犹如池塘里漾起的水波涟漪。
从前她弄不懂自己对方灵轻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与方灵轻相处之时虽然偶尔有所动念,她也可以很快就抛开那些令她觉得莫名其妙的思绪感觉,然则她现在终于开了窍,她反而情不自禁地频频动心。
三天前她那么干脆地决定永远和方灵轻做朋友,如今也才过了三天,她却发觉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倘若不知道方灵轻对爱情的看法,以危兰素来坦荡直接的性子,她或许已大大方方地向方灵轻说出自己的心意。偏偏她如今每次一想到方灵轻平日里言语中透露出的对爱情的厌恶,她就不愿意让灵轻为难。
方灵轻见她避开了自己的目光,疑惑起来,道:“你怎么了?”
危兰淡淡一笑道:“没什么,我刚刚是在想,我小时候听说不少江湖异闻故事,有一回我听说这世上有种功夫,可以吸取别人的内力,化为己有,便去向我叔父这种功夫的询问真假。”
方灵轻道:“他怎么说?”
危兰笑道:“叔父批评了我,身为侠道盟子弟,不能想这种歪门邪道,不劳而获。”
所谓的批评也只是语气稍微严肃地说了她两句,毕竟危门的长辈们一直以来都怜惜危兰自出生起就失去父母,几乎不曾重重责骂于她。因此危兰说起往事,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意,但方灵轻听了却不满起来。
她为危兰抱不平,道:“看来危蕴尘一点都不了解你,你不是想学这种功夫,而是担心有人学了这种功夫去伤害无辜,是不是吗?”
危兰闻言莞尔,下意识想要去摸一摸方灵轻的头发——她以前本就已摸过数次,方灵轻从来没有介意过,但这回她的手伸到一半,却忽觉是否有些逾矩,又把手收了回去,道:“是,这世上当然只有轻轻你最了解我。”
随即,她为了不让方灵轻觉得她举止奇怪,紧接着道:“后来我叔父知道了我的疑虑,也告诉了我,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而修炼内功本就是根据自己的体质而循序渐进的一件事,如果贸然接受了别人的大量内力,却不能在自己体内融合,那么只会轻则内伤,重则死亡。所以,我听的那些故事,说什么将别人的内力化为己有,都是武林中的稗官野史,不会是真的。”
方灵轻道:“嗯,的确如此,以前我爹爹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危兰道:“因此我之前思索赵文元那一身深厚内力究竟从何而来,想过许多种原因,都没想过他能吸取别人的内力。但这两天,我与你仔细琢磨起六合真经里的武功,忽然有了个猜测……”
方灵轻道:“你是怀疑,六合真经里有这种能将对方内力化为己有、自己还不会受伤丧命的武功。”
目前她们所拥有的这两卷《六合真经》是没这种功夫的。
谁知道另外四卷里有没有记载呢?
危兰却摇摇头道:“这倒不一定。轻轻,你应该还记得开启那座假的小孤山石门机关的那一句话:‘天地日月长,江湖侠气多。’——倘若创造六合真经的高人果真是一位侠者,他应该不会写出这样损害他人内力的武功。只是武学之道,可以举一反三,只要弄明白如何将各种武功顺利融合的窍门,或许……”
方灵轻闻言恍然,继而沉吟微时,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是记起,那间地下密室的两具白骨奇怪得很……”
那间地下密室里有两具白骨,在关驰景被关于密室之前就存在。后来危兰与方灵轻特地重新进入密室检查,谁知手指才碰上白骨,根本不曾使什么力气,便极其轻易地按出一个洞来。
同时间白色的骨灰纷纷落地。
方灵轻道:“正常人死后的白骨不应该是那个样子的。”
那么被吸干了内力的死者的白骨会是这个样子吗?
她们各自沉思须臾,危兰刚说了一句“或许已到了可以审问赵文元的时候”,忽然只听不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两人侧首看去,原来是杨栋带着他的手下们走过前方的空地。
方灵轻捡起地上一颗石子,扔在了杨栋的脚边。
杨栋一怔,旋即朝着她们看去,危兰与方灵轻也就在这时看见了他满脸的沉重之色。
方灵轻道:“怎么,有什么坏消息吗?”
杨栋苦笑一声,走到了她们面前,道:“我们刚刚去审问了赵文元。”
危兰道:“刚刚?”
杨栋道:“最近来探望赵文元的官吏越来越多,他们其中有些聪明的,察觉出了异常,所以目前徽州官府议论纷纷,如果真正的赵文元再不现身,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我就在刚刚提前审问了他。”
方灵轻道:“看你的神色,你应该没问出什么来?”
杨栋道:“我本来以为我拿出足够多的证据,就能让他不得不开口说实话,谁知道……他在晓得我的身份之后却跟我说,我私下里将他关押,不敢把他送到牢里去,显然我不是奉圣上之命来查办他的,我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我个人的主意,因此无论我有再多的证据,只要上面不想办他,我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危兰道:“他说的确是一句实话。”
方灵轻笑道:“你之前不是说,你当锦衣卫,就能做到很多江湖人做不到的事吗?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啊?那就还是瞧瞧我们的手段吧。”
杨栋道:“云姑娘莫不是又要杀人?”
然而赵文元不比尹朝,可不能随便杀他。
方灵轻一笑,视线流转向危兰,道:“你问兰姐姐吧,她说她要审,她有她的法子,我这次就听她的了。”
危兰道:“我不杀他,也不会对他用刑。不过,希望在审问的时候,诸位能暂时避一下。”
尽管危兰从不介意方灵轻对真正的恶人用上一些残酷手段,但她往常以烈文堂主的身份审讯江湖败类的时候,的确是从不用刑的。
她更习惯攻心。
隔了半晌,一间极其窄小的房间里,除赵文元以外,只站着危兰与方灵轻两个人。
看守赵文元的锦衣卫暂时退下。
赵文元仍然满不在乎地看着她们,道:“那些人都是锦衣卫,那你们呢?你们两位到底是侠道盟的人,还是也是锦衣卫的人?”
危兰的目光温和而平静,缓缓地道:“这其实一样。你要明白一点,无论我们知道什么事,只要我们告诉了锦衣卫,锦衣卫也就知道了,相当于天子也就知道了。”
赵文元冷笑道:“那你难道不知道,刚刚那些锦衣卫已经来审问过我?”
危兰道:“我知道的,我还听杨千户转述了你的回答。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虽然我对官场上的事了解得不多,但也知道当今圣上不是一位明君,他宠信的贪官污吏本就不少,何妨多赵大人一个?反正赵大人你有的是后台靠山。只不过我想,无论一位君王有多么昏庸,他能忍受他的臣子贪赃枉法,也不能忍受他的臣子与东瀛里应外合,推翻自己的皇朝吧?”
赵文元一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危兰道:“你放心,这件事我目前还没有告诉锦衣卫。”
赵文元道:“我根本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方灵轻插话道:“你嚷什么嚷?外面还有人呢,不怕他们听见啊?”
危兰看他突然激动的模样,明白他终于恐惧了起来,则又微微笑了一笑,道:“我之所以还没把这件事说出去,是因为我一直很奇怪,你本就是前途无量的大官,勾结倭寇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后来我才查了出来,你并未想过卖国,只是想要发一笔财而已。这是情有可原之事,所以只要你承认了,我们可以不把这件事的证据交给锦衣卫。”
赵文元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危兰,却不出声说话。
危兰道:“你如果不承认,那我们只有现在就去把这件事说给杨千户听了。”
言罢作势欲走。
赵文元急忙道:“等等!”
他心知危兰说得不错,一旦此事暴露出来,那就谁也不能救他了,当下道:“是,像我这样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会去卖国?我也是被那些倭寇给骗了,本来我只是和他们约定好,他们在城里随便劫些银子分给我们,我们就给他们一些方便,谁晓得……谁晓得他们一路攻城略地,却始终不动百姓财物,我们这才知道他们的图谋恐怕不小,可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总算开了口,交代了一点。
危兰趁热打铁地问道:“你的内力是怎么来的?”
赵文元没料到她突然转移话题,道:“内、内力……当然是我修炼来的。”
危兰道:“那为何你的外家功夫不行?”
赵文元道:“我没有把太多精力放在武功上面。”
方灵轻听到这儿,倏然长长叹了一口气,眉梢眼角却是笑意盈盈,道:“我们是可怜你,才决定为你遮掩,可你竟还不肯告诉我们实话。你以为我们真不知道吗?你的内力本来应该是别人的,是你偷了别人的内力据为己有,对不对?可怜那两个人的尸体你都还没有收拾,就藏在你家地下密室里呢。”
赵文元脸色登时大变。
危兰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见状更确定了自己与方灵轻先前那番猜测果然正确,遂继续微笑道:“赵大人,刚刚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说谎,我们只能把这件事说给杨千户听了。”
柔和的语音里,暗藏些许锋芒。
赵文元道:“你们既然已经知道这么多了,还问什么?”
方灵轻道:“我们是知道的不少,比如说紫衣社的头头就是京城里的大官什么的,我们都很清楚,但我们就喜欢听人讲故事啊。你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加入紫衣社的吧?”
赵文元思索了好一会儿,道:“我如果说了,你们就不把倭寇的事告诉锦衣卫?”
危兰郑重道:“是。”
与双眸中常常闪烁着慧黠光芒的方灵轻不同,危兰的眼神澄澈清和,看起来不像会骗人的人。
而危兰也确实本来就没打算把此事告诉锦衣卫。
她只准备告诉给俞大猷。
因此她做承诺的时候一点也不心虚。
赵文元道:“好吧,我说。”
却就在这时,门外走廊忽然响起一阵骚动,其中似有杨栋的声音。
方灵轻道:“兰姐姐,你接着问他吧,我出去瞧瞧。”
哪知她走出了门,走到前方那几个锦衣卫聚集的地方,却看不见了杨栋。
她问:“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数名锦衣卫的脸上都透着些许紧张,一人道:“我们指挥使刚到了徽州,现在就在赵府,我们头儿赶去见他了。”
方灵轻讶道:“陆炳?”
对方道:“云姑娘,待会儿见了我们指挥使,你可不能对他不敬,直呼他的名字。”
方灵轻笑道:“我又不在官场上混,我为什么要怕他?”
她没把这位权倾朝野的指挥使当一回事,正要返回屋子,听赵文元讲述紫衣社的来历,骤然间一个念头闪过她的心头。
从她和危兰、杨栋来到徽州,才过了几天而已,陆炳来得未免太快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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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 紫衣社的来历 ◇
◎或跃在渊(二十四)◎
武林的另一个名字叫江湖, 而官场的另一个名字叫宦海。
它们的共同点是水面之下的暗潮汹涌。
官场里大多数官员有时候都会做几件不能拿到明面上做的事,或者杀几个需要在暗地里杀掉的人,但他们不可以、也没那个能力亲手去做去杀, 身边又没有得力的干将,虽然听说江湖上有许多拿钱就替人办事的杀手组织, 可他们不熟悉江湖,上哪儿找去?找到了也不一定可靠。
太多的官吏需要这样一个组织。
毕竟这官员可比江湖人有钱得多,那么接了他们的生意, 能赚到的钱也一定很多。更重要的是, 还能借此探听掌握到许多有用的秘密。
一名朝廷大员动了这个念头,拉了几个他信得过的同僚朋友, 也都是不小的官。而国朝官员, 一品至四品,皆着绯袍, 本来他们欲将组织的名字叫做绯衣社, 又担心太过明显, 后来想起尽管自正德元年起,紫色与玄色、黄色同为官民禁用色,但在唐宋之时却是上层官吏所着服饰的颜色。
紫衣社因此诞生。
危兰道:“赵大人那时候应该并不会武?”
赵文元道:“不会。”
危兰道:“那他拉你入伙, 是想让你替他做什么?”
赵文元道:“我是地方官员,地方上龙蛇混杂,练家子的黑/道人物多得是,魏大人是希望我能选几个武功好、嘴巴严、能卖命的人,招募他们进入紫衣社。不过, 那时候紫衣社初建, 我们的身份不能暴露, 魏大人就教了我一些武功, 让我戴着面具,以江湖高手的身份去和那些人联系。后来,紫衣社渐渐发展壮大,成员越来越多,有些元老这才慢慢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份,但大多数成员仍是不晓得我们是谁。”
危兰道:“他教你的武功,就是吸取别人内力的武功?”
赵文元道:“一开始不是。在一开始,他教我的是一种自己修炼的武功,他说能够速成,但我练起来还是觉得慢得很,于是在我终于稍微有了点内力之后,他就送给了我两个人,听说也算是武林里的好手,又教了我一种能够吸取他们内力的法子,并且还教我用什么心法将吸取来的内力顺利融合在我体内。”
危兰道:“那两个人是密室里那两具白骨?”
赵文元点点头。
危兰道:“为什么才吸了两个人的内力?”她的声音平静,无喜无怒,唯有眉峰隐约冷了两分,道:“再多吸几个人的内力,你岂不就成了天下第一?”
赵文元苦笑道:“江湖中的高手如果死得太多,你们侠道盟不会无动于衷,肯定会追查的吧?况且我对武功也没那么大的兴趣,不想成为什么天下第一。”
比起无人能敌的武功,赵文元更想要的是无人能及的权势。
危兰沉吟道:“他最初教你的内功心法,你还记得吗?”
赵文元道:“当初是他一个字一个字给我解释的,要说原文……我得想一想,应该还能想起来。”
一旁的桌案上放着笔墨砚台与几张黄麻纸,危兰先封住赵文元的内力,再解开赵文元手上的枷锁,让他将心法写在了纸上,随后她接过纸张,正要细看纸上内容,忽然只听“吱呀”一声,方灵轻推门进屋,当下走到危兰身边,在她耳畔悄悄说了几句话。
陆炳来了徽州?
危兰闻言蹙了蹙眉,心想假若他待会儿直接来见赵文元,恐怕他不会像杨栋一样让自己与方灵轻单独审问赵文元,所以接下来须得加快问话了。
危兰把手中纸张递给了方灵轻,随而再向赵文元问道:“和倭寇的合作,也是你们紫衣社的生意吗?”
赵文元道:“紫衣社建立也有好几年了,认识了江湖上各种三教九流,也和东南一带的海盗有联系,所以我们算是中间人,给那些倭寇和闽浙当地的官员牵个线。那些倭寇并没有干什么危害我大明的事儿,只是打家劫舍而已。而我在徽州为官,倭寇以前本来是不会到我这儿来的,但去年魏大人告诉我,有一伙倭寇大约五十多人,他们嫌在江浙抢不到什么值钱的财物了,想去其他地方转转,其中就包括徽州,我自然同意,谁料到……那伙倭寇居然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幸好他们最后还是死了。”
危兰道:“那五十三名倭寇是死了,但那本名册呢?”
赵文元见她连这个都知道,皱眉道:“你们是和冯丹瑶认识,还是和杜铁镜认识?”
方灵轻正在专注看纸上内容,听罢眉眼不抬,蓦地冷冷开口道:“你觉得我们凭什么回答一个阶下囚的问题?是你有求于我们,你就老老实实答话,不要再浪费时间。”
赵文元再次怒上心头,但不敢发作,只能答道:“那五十三名倭寇还有一个头儿,名字好像叫做角田煌,他没有死,那本名册本来在他那儿,但他带着名册证据跑了,正好有几个江湖人想要调查那五十三名倭寇的来历,我们便派了些人混迹其中。后来听说一个叫做冯丹瑶的江湖女子得到了那本名册,本来我们的人已经快要把她杀死,可惜她在临死之前又被一个叫做杜铁镜的江湖游侠给救了。”
方灵轻听到此处,也恰好看完了纸上的字,略一思索,忽问道:“你怎么只提那本名册,不说说《六合真经》啊?”
赵文元道:“六合真经?那是什么东西?”
方灵轻笑了一笑,道:“哦,你不知道啊?兰姐姐,那我们还是出去,把他勾结倭寇的事告诉杨栋吧。”
危兰也微笑着回了一句:“好。”仿佛就要迈步。
赵文元当即道:“等一等!我确实没听说什么六合真经,不过……不过魏大人之前跟我说,那个杜铁镜的武功非同寻常,我们就算把紫衣社里的所有人派出去也不一定赢得了他。而他要是抓到我们这边的任何一个人,问出紫衣社的秘密可就不妙了,紫衣社的存在是不能被人知道的。所以,我们派人把杜铁镜身怀绝世秘籍的消息悄悄透露给了江湖里的一些黑/道帮派,或许那本秘籍就是你们说的六合真经。”
危兰登时恍然,道:“那些人听了这个消息,便去全力围攻追杀杜铁镜。而杜大侠的武功再强,也敌不过源源不断的追杀,倘若杜大侠出了事,你们就能黄雀在后,对吗?”
赵文元点头道:“是。”
方灵轻又问:“你真没听说过六合真经?”
赵文元道:“我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何必在这件事上骗你们?”
方灵轻道:“那么那五十三名倭寇,还有你说的角田煌,他们的来历你知不知道?”
赵文元道:“我不知道,跟他们在联系的一直都是魏大人,我想魏大人应该知道。”
在他口中提了数次的“魏大人”便是紫衣社的真正首领。
危兰问道:“这位魏大人究竟姓甚名谁?”
赵文元道:“魏祐,是吏部尚书魏祐。”
藏在危兰和方灵轻心中许久的疑问到此刻已经解开了许多,她们又向赵文元问了一些关于紫衣社的问题,到最后问无可问,赵文元也答无可答,方灵轻才把危兰拉到一边。
“应该是六合真经。”
她扬了扬手中的纸张,眉目中闪烁着喜色。
而且,应是余下四卷中的一卷。
只不过纸上的字不多,显然不是一整卷的内容,最大的可能是魏祐只把一卷里一篇教给了赵文元修练。但这对于危兰方灵轻而依然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至少又有一卷《六合真经》的下落浮出了水面。
方灵轻又笑道:“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只是有一点奇怪得很,这六合真经的武功如此深奥,赵文元以前压根就对武功一窍不通,怎么看得懂的?”
危兰道:“他刚刚说了,是魏祐一个字一个字将心法解释给了他听。”
方灵轻恍然“哦”了一声。
如此看来,魏祐与赵文元不同,他应是一位真正的高手。
那要对付他可不容易。
方灵轻低着头,暗暗琢磨起来。
危兰在这时问道:“你刚刚说,陆炳来徽州了?可杨兄是三天前才给他寄的信,他怎会来得这般快?”
方灵轻道:“我也在想这件事……兰姐姐,要不我们这会儿先去见见这位陆指挥使?”
赵府大门口,多了几个陌生的青年汉子把守,他们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显然也是令许多朝廷官吏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只是危兰和方灵轻不曾见过他们的面孔,他们也不认得危兰和方灵轻是谁,霍地上前拦住了危方二人。
一旁还有杨栋的手下,见状立刻道:“这两位是危兰姑娘和云青姑娘,她们是——”
才说到这儿,他还没有介绍完毕。
那名拦路的锦衣卫点了点头,退后一步,道:“你们进去吧。”
危兰和方灵轻只当是杨栋早就向陆炳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当下并肩进入赵府。
如今她们对赵府内部已是无比熟悉,绕过一面影壁,穿过一片花园,只见前方小竹林也有好几名英武的锦衣卫把守,一个挺拔的绯袍背影就坐在竹林里的小石凳上,而杨栋正跪在那人的脚步,似与那人说着什么话,不一会儿又向那人连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离去。
他走出竹林的时候看到了危兰和方灵轻,叹道:“你们来得正好,我们指挥使正想见你们。”
那个绯袍背影还坐在原处,明知身后不远处来了人,也不管不问,好像正在慢悠悠喝一杯茶。
方灵轻只看了他一眼,旋即把目光移回到杨栋的身上,道:“他刚才罚你了?”
不然杨栋不至于跪地磕三个头。
“真不懂你明明有自由之身,干嘛非要穿这身官服找罪受。”
杨栋苦笑道:“我这回的确莽撞了,就这样直截了当地把一位四品大员、地方长官给控制起来,要不是指挥使提前来了徽州,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
因此,尽管适才陆炳责罚了他,他仍然能够理解陆炳。
指挥使是没有做错的,可是他如今所身处的官场的确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而刚刚方灵轻的那番话,也果然让他迷茫起来。这种迷茫他在以前也偶尔感受到过几次,自从他加入锦衣卫,虽说是如愿惩治了几个贪官,让他觉得十分痛快,但他受到的掣肘也不少,又让他觉得十分痛苦——穿上这身官服,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呢?
杨栋沉思之际,危兰也多端详了他两眼,心底浮起些许疑惑。
与杨栋相处了数日,危兰能看得出此人的秉性不错,明显是一个嫉恶如仇之辈,他不大可能为了功名利禄而向达官显贵低头。他对于陆炳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这就更让危兰好奇陆炳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方灵轻正打算迈步前行,见危兰还停留原地,似在思考什么问题,她笑着开口道:“兰姐姐,陆炳要灭了侠道盟的想法恐怕不会有改变,他知道了你是危门的人之后说不定要对付你的,你是不是怕了他,才不敢去见他啊?”
危兰不会害怕任何人,任何危险。
方灵轻自然很清楚这一点。
她却偏偏要先和危兰开一句这个玩笑,再握住危兰的右手,笑道:“但我会保护你的,你就用不着害怕了。”
危兰莞尔一笑,低头看向方灵轻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她如今不想与方灵轻有太多的肢体接触,但又不舍得挣开此刻的温热,犹豫微时,道:“那就多谢你的保护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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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 陆炳 ◇
◎或跃在渊(二十五)◎
锦衣卫大都称呼陆炳为“陆指挥使”, 但他的身份绝不仅仅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他还是后军都督府左都督,还是少保兼太子太傅, 大明至今唯一的一位三公兼三孤。
是以危兰走到他身旁,略一沉吟, 拱手招呼了声:“陆都督。”
坐在石凳上的人终于回过头,刀刻斧凿的脸庞,显得甚为英武冷峻, 他静静地打量了一会儿对面两名女郎, 眼神里露出几分探究,方道:“危姑娘, 云姑娘, 请坐吧。”
方灵轻笑道:“你知道我们谁姓危,谁姓云?”
在面对刚认识的人的时候, 方灵轻兴致来了, 总是喜欢玩玩这个游戏, 让对方来猜测她和危兰究竟谁是谁。陆炳虽然身份高贵,方灵轻却丝毫不怕他,还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陆炳盯着她道:“你姓云。”
方灵轻愣了一下, 继而了然道:“对,我身上没有佩剑,你当然一眼看得出来我不会是危兰。哎,看来下一次我该也买一把剑挂在身边,再让人猜了。”
陆炳笑道:“我猜你姓云, 不是因为你没有佩剑。”
方灵轻道:“那是因为什么?”
陆炳道:“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挺像, 他也姓云。”
方灵轻闻言瞬间想起她初次见到杨栋的那天, 杨栋同样盯着她看了许久, 同样说她长得颇像他认识的一个人,那时方灵轻只当那是杨栋为自己的失礼行为找的借口,并不怎么相信,此刻听了陆炳之言,她才知原来他们说的是实话,问道:“你说的这个人也是锦衣卫?是你的手下?”
陆炳颌首。
方灵轻道:“那一定是巧合,我可没有当锦衣卫的亲戚。”
陆炳笑了一笑,也不再与方灵轻谈这件事,不管方灵轻与那人有没有关系,他都是不关心的。
他如今最关心的唯有:“两位姑娘刚刚审问赵文元,都问出什么了?”
假如问这个问题的人是杨栋,危兰和方灵轻虽仍不可能将全部真话告诉于他,但倒是可以稍稍透露一二。然而如今面对陆炳,面对这位权倾天下的当今圣上身边第一宠臣,她们自然更加谨慎。
危兰道:“我们什么都没有问出。”
陆炳道:“危姑娘是侠道盟中人,这谎言欺诈也是侠者所为吗?”
危兰神色自若,坦坦然然地道:“陆都督有什么证据判断我一定说了慌?”
陆炳道:“如果你们没有撒谎,我倒是可以教你们一个法子,让你们顺利问出你们想问的话。”
危兰道:“哦?”
陆炳道:“告诉赵文元,你们已经知道了他去年勾结倭寇,放任那五十三名倭贼横行我大明国土之事,如果他不想你们把这件事上报给朝廷,他就必须老实回答你们的问题,他如何还敢再嘴硬?”
此言一出,危兰和方灵轻的脸色终于稍微起了点变化,
危兰道:“陆都督是如何此事的?”
陆炳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危兰道:“谁?”
陆炳道:“两位姑娘既然不肯与我说你们都问出了什么内容,那我又为何要与你们说我是从什么人口中知道这件事的?”
方灵轻突然道:“你这么大一个人了,也要耍小孩子脾气吗?什么你不跟我说,我就不跟你说?这么幼稚?”
这话实在是很不中听,对陆炳是非常不敬。四周有数名锦衣卫闻言,都当即对她怒目而视。
谁料陆炳听了她的胡搅蛮缠,反倒笑起来,道:“好,你们一路保护名册之事,我很清楚,既然你们于国有功,我倒是可以先当开口的人,解答你们的疑问。”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久前,我到浙江办案,顺便见了一位我的朋友。是他告诉我,去年那五十三名倭寇之所以横行我大明国土,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有许多江浙皖当地的官员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而证据就在一本册子里。我问他那本册子如今在何处,他说是在江湖中的一位大侠杜铁镜的手里保管,因为他不能随便离开浙江,便派了他的亲兵杨梁与一名精通东瀛文字的先生前去与杜铁镜见面。”
“按照时间推算,如果一路顺利的话,他派去的人这会儿也该回到浙江了。我思量此乃大事,倘若那几个人在路上出了意外,名册失落,那就悔之晚矣,因此我让他尽管放心大胆离开浙江,与我一道去接应杜铁镜等人。没想到我们并没有接到杜铁镜,倒发现跟着陆廷仁同行的乃是两名渺宇观的弟子,名唤曲枕书与孟云裳。”
“而陆廷仁和曲枕书、孟云裳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的朋友,我的朋友自然就转告了我。”
所以,陆炳这才迅速赶来了徽州。
尽管陆炳始终没有说明他口中的这位“朋友”的真实姓名,危兰和方灵轻还是听得出来:
——除了俞大猷,还能有谁。
危兰和方灵轻心中的疑问解答了一个,紧接着又多出了一个。
“你和俞大猷是朋友?”
方灵轻的口吻将信将疑。
陆炳笑道:“我反倒奇怪,志辅为什么会认识杜铁镜那种江湖朋友。至于我与志辅,同朝为官,本就是同僚,为何不能是朋友?”
话虽如此,但俞大猷乃是大明朝举世皆知的一位忠臣良将;而陆炳其人,方灵轻不算太了解,只是偶尔听人说起,因他是当今皇帝朱厚熜乳母之子,自幼与朱厚熜关系亲厚,又懂得曲逢上意,才会被朱厚熜宠信,说是一名佞幸也不为过。
俞大猷会愿意与这种人交友吗?
方灵轻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倏然间想到,假若自己真正的身份暴露,那时恐怕也会有无数人奇怪为什么危兰会愿意自己交友,她一下子便笑了出来。
也同时想通了一点:
——你听到的、甚至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陆炳见她笑得莫名其妙,狐疑地瞧了她一眼,但并不出声发问,只道:“两位姑娘现在可以把这本名册交给我了。”
这句话里带了几分命令的口气。
他毕竟位高权重,那种高人一等的气势很是明显。
危兰将他仔仔细细地注视了一会儿,眼中有微光闪烁,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事,片刻之后,才忽道:“如果我不想给你呢。”
陆炳道:“你不信我刚才的话?”
危兰道:“我信。”
毕竟陆炳知道的太多,连曲枕书和孟云裳都说了出来,危兰与方灵轻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陆炳正要询问一句“那你为何不愿将名册交与我?就算你想要交到俞大猷的手里,到时俞大猷也必会转交与我”,话还未及出口,他于刹那间想到当初“折剑行动”失败,似与这个小姑娘也有点关系。
如今侠道盟知晓了朝廷欲对他们不利,每一个侠道盟子弟都必定十分仇恨制定了“折剑行动”的自己。
陆炳心底浮起不悦,沉声道:“锦衣卫也好,侠道盟也罢,都是中国之人,面对外寇入侵,当勠力同心抗敌才对,倘若危姑娘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得……那我们也不必再谈了。”
他倏地一挥手。
两旁骤然站出四名锦衣卫,脚步稳健,一看就是练过武艺的,且功夫绝对不会差。
“危姑娘,如果你不肯把册子交出来,那就请恕我们无礼了。”
早就听说江湖侠道盟的少年剑客危兰武功卓绝,虽然年纪尚轻,但绝非等闲之辈,他们便也不敢托大,四人一齐出手,向着危兰猛然攻去,拳风虎虎。危兰原地不动,先看清了他们的招数,在他们攻到自己身前之时,这才霍地拔剑出鞘。
剑光宛如流星连闪了四下,她连出四招,蕴在剑中的内力连绵不绝,与春风一同朝前疾飞而去。
只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就迫得那四人不得不慌忙避开,他们不甘心地欲再上前攻击,又畏惧那抹凌冽非常的剑光,只迟疑了一瞬,便听陆炳冷冷道:
“你们都不是她的对手,退下吧。”
方灵轻笑盈盈地道:“怎么样,她很厉害吧,你们都打不过她的。况且我还没有出手呢,如果我也出了手,你们就更打不过了。”
陆炳拊掌道:“不错,确实是好功夫。”
这般好的功夫,这般处变不惊的冷静,在年轻人里的确难得一见。陆炳不禁在心里思索,假若危兰不是侠道盟的子弟,那么即使她是一名女子,就冲着人才难得,倒是也可以想办法安排她进入锦衣卫为国效力。
可惜啊……
他接着道:“他们四人确实不是危姑娘的对手,但这里难道只有他们四个人吗?”
以陆炳的地位,无论他去什么地方,跟随在他身边的手下都是浩浩荡荡一大群。
危兰依然温和地笑道:“可是我们若要离开这里,陆都督恐怕也阻止不得。”
陆炳道:“你们要逃到天涯海角去吗?”
危兰道:“为什么要逃到天涯海角?我和我的朋友一路保护这本册子,也遭遇不少危险,为的乃是我大明朝的太平,现在逃什么呢?”她顿了顿,接着郑重道:“我们也是大明的百姓,也想为大明出一份力,为国出一份力。若是我们将这本名册交给陆都督,陆都督可否愿意与我们合作,让我们也参与办理这桩案子。”
想要为国出力的确不是虚言。但危兰知道,以陆炳的实力,即使没有自己和方灵轻的协助,他也完全可以将名册上的官吏全部抓捕,再消灭了紫衣社,危兰非要凑这个热闹参与其中的真正原因,唯有方灵轻清楚。
她是为了调查《六合真经》的秘密。
而她刚才与那四名锦衣卫的交手,也是为了在陆炳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
陆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会儿,不置可否。
方灵轻倏地道:“陆都督好歹也是我大明朝的重臣,不至于说话不算数吧?”
陆炳道:“我说了什么话要算数?”
方灵轻一字一句地道:“我们都是中国之人,当勠力同心抗敌才对。”
陆炳笑道:“好,既然如此,你们先说说你们都从赵文元的口中问出了什么,我们再商量如何接下来合作。”
危兰点点头,有条不紊地讲了起来。
陆炳听罢沉思了一阵,道:“魏祐竟是紫衣社的首领……若此言果真不虚,他也是吏部尚书,九卿之一,算是位高权重,要想拿他,必须有充分的证据,不能仅凭赵文元的几句话。这样吧,我先回京安抚住他,你们去瞧瞧赵文元所说的紫衣社在各地的据点,尤其是最大的那一个,最好多找一些线索。”
其实与这两名女子合作,是个不错选择。陆炳这趟出行,没有想过会遇上这么大的案子,身边也就没有带多少得力干将,他正需要武功高强又聪明有谋略的人才。
他不禁又一次感叹,可惜危兰是侠道盟之人。
侠道盟有如此杰出英才,是侠道盟的幸运。但他今后想要除去侠道盟,恐怕就更难了。
作者有话说:
《明史·俞大猷传》:“大猷先后杀倭四五千,贼几平。而官军围贼已一年,宗宪亦利其去,阴纵之,不督诸将邀击。比为御史李瑚所劾,则委罪大猷纵贼以自解。帝怒,逮系诏狱,再夺世荫。陆炳与大猷善,密以己资投严世蕃解其狱,令立功塞上。”
这件事是嘉靖三十八年的事,本文目前时间是嘉靖三十五年。
但“陆炳与大猷善”,说明他俩在嘉靖三十八年之前也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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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 独一无二 ◇
◎或跃在渊(二十六)◎
待到翌日一早就要离开徽州, 当天夜里危兰和方灵轻都在收拾行李,好不容易把一切忙完,危兰便去温了一壶酒, 与方灵轻对坐饮酒闲聊,谈起之前陆炳所说的方灵轻与某位锦衣卫长得极为相像之事。
方灵轻道:“天下这么大, 长得像的人本来也不少。”
危兰道:“但陆炳说,那个人姓云。”
方灵轻道:“你是怀疑她和我母家有关系?那也绝对不可能的。”
危兰见她说得如此肯定,奇道:“为什么?”
方灵轻道:“因为和我母亲有血缘之亲的人, 除了我以外, 其他的都已经死了。”
危兰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似在思考接下来应该说什么。
方灵轻笑道:“你不要一副抱歉的样子, 也不用想着如何来安慰我。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我外祖父他们的面,这些事也都是我长大之后才听我爹娘说起的, 我又怎么会伤心呢?”
危兰道:“轻轻, 那你可以和我说一说令尊与令堂是如何相识的吗?”
这个问题, 危兰其实已疑惑了许久。正好此刻机会合适,她自然就顺势询问了起来。
方灵轻想了一想,道:“我以前应该和你说过, 我娘不是江湖人。她是书香世家出身,而我外祖父是苏州城里一位很有名望的教书先生。但我娘虽然不会武功,她却一直对那些传奇戏曲里演绎的江湖故事很感兴趣。“
传奇戏曲在国朝最是盛行,犹如诗在大唐的鼎盛,词在大宋的繁荣。
在大明则无论是达官显贵, 还是平民百姓, 甚至武林豪客, 闲来无事都喜欢听几折戏。
而那些传奇戏曲, 包罗万象,其中当然也会有江湖故事。
尤其是侠道盟的故事。
方灵轻道:“所以我娘一直很向往江湖,很向往侠道盟。有一年,我爹爹到苏州办事,为了查探有关侠道盟的几个消息,便假扮了几天侠道盟的子弟,正巧碰上了我娘。我娘那是第一次见到侠道盟的人,想同我爹爹一起闯荡江湖。再后来,我爹在苏州的事情办完了,得回造极峰了,而他也在那时候真的喜欢上了我娘,便到我娘家中提亲,可是我外祖父却不同意。”
那时方索寥假冒的身份乃侠道联合盟中一个普通小门派的弟子。
他不假扮五大派之人,是因五大派在江湖上的地位卓绝,假扮他们很容易被人识破。
而同为江湖武林中的门派,倘若生活在五大派那就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能把女儿嫁到他们家也是一门很好的亲事;可是如果生活其余的小门派,则免不了要经历腥风血雨,吃上许多苦,哪个父亲能够忍心?
方灵轻继续道:“我爹也没多说什么,便直接带着我娘一同回了造极峰。我娘本来就对离家出走的事很犹豫,到了造极峰才发现原来我爹爹的真实身份,就一个人悄悄下山了,想要回苏州老家。”
当听到这里,危兰骤然间想起之前她听振远镖局的镖师们讲述的一个故事。
二十年前在云南,曾有一位姓云的姑娘委托振远镖局护送她回苏州。
方灵轻这时也淡淡笑了一下,再接着道:“你一定也想起了那几个镖师说的那件事了吧?后来,我爹在暗地里跟了我娘很久,路上又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他们也没和我细说过。总之最后我爹终于陪着我娘回到苏州,却找不到我外祖父一家,向附近的乡亲打听了才晓得,原来我外祖父一家某天外出,想到山上的寺庙烧香祈求我娘平安,谁料途中遇到一伙劫匪,不幸全都死于劫匪刀下。我爹想办法寻到了那伙劫匪的下落,将他们尽数杀了,替我外祖父一家报了仇,这才带着我娘重新回到了造极峰。”
“这之后,我娘便一直生活在了造极峰,但她始终希望我爹能够离开那个地方,与那个地方的所有人都脱离关系,另外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别的事,我爹什么都能答应我娘,但造极峰的权力怎么可能是说放手就放手的?所以这些年,我爹和我娘常常争吵……”
她说到这儿,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一旁灯盏里微弱的光亮显得冷清清的,染上了她的侧脸。
危兰听罢不立刻出声,陪着她静静坐了会儿,才再问道:“但我记得你说过,令尊和令堂很是相爱?”
方灵轻道:“除了金盆洗手这件事之外,别的一切,我爹爹都是能为我娘做的;这些年来我爹爹杀的人很少了,就是因为我娘的缘故。我娘对我爹爹也很好的,有时候我爹爹外出和敌人交手受了伤,我都会看见我娘悄悄抹眼泪……”
从方灵轻记事起,她见到的都是爱与痛苦纠缠并存。
危兰更明白了方灵轻内心深处的抗拒,思索微时,忽然试探地道:“轻轻,我能说说我的看法吗?”
方灵轻道:“你想说什么?”
危兰道:“依我之见,令尊与令堂之间的争吵,都是因为他们毕竟道不同,很多想法不一样。如果……如果是两个想法一致的人在一起,或许他们也可以过得很好?”
方灵轻道:“但这世上怎么会有想法完全一样的两个人?”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品了会儿酒中的辛辣滋味,这才慢悠悠地道:“就拿造极峰里的人来说,我爹爹也好,袁绝麟也罢,再或是秋阿姨,又或是上官震和钟离白等等,他们全都是你们口中的恶人,但他们的想法也不完全一样啊。就算是以前权九寒还在的时候,他们商量处置造极峰内部的事务,也常起争执。”
她又笑了笑道:“你们侠道盟也是如此啊。虽然你们侠道盟的人,我认识的也不多,可是我知道,你和他们很多人都是道不同的。唔,好像渺宇观里的那几个人倒还是不错,但他们的不同之处也有许多。曲枕书一心只读圣贤书,关驰景却痴迷于武学。兰姐姐,你也爱武,但我晓得你的好胜心,可比他强多了,对不对?”
“所以,到哪儿去找完全一样的两个人呢?”
危兰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她承认方灵轻说得不错。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本来都是独一无二的。
她却还是不甘心地道了一句:“但我们……我们相处得还是很愉快,不是吗?”
方灵轻怔了怔,道:“啊?我们……我们是朋友嘛。朋友又用不着那么亲密,有些想法不同也没什么啊。”
尽管她们两人有着许许多多相同的小爱好,但另一方面,她们也的确有着太多不一样的想法。
尤其是危兰如今最大的目标是欲要改变侠道盟,改变大明朝的江湖,方灵轻不会有这个兴趣。
而方灵轻最想要的自由,危兰也给不了她。
危兰很明白,自己永远也不可能为了方灵轻而放弃自己的所有梦想目标,陪着她去浪迹江湖。
思考得越深,危兰越觉得自己快要被方灵轻说服了。
——假如她们更加亲密了,她们的这些不同想法,会不会逐渐演变为她们之间的矛盾?
她低下头,沉默着地望着前方桌上那盏铜灯,青白的光照在墙面上摇晃。
方灵轻见她神色不同以往,奇道:“兰姐姐,你怎么了?”
危兰勉强地笑了一笑,道:“我没什么。”
方灵轻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这会儿也很不开心的样子?”
危兰此时自己都还在疑惑的事,她更不可能说出来,稍一犹豫,遂忙忙将话锋一转,道:“我只是在想……在想紫衣社的事,据赵文元交代,紫衣社还有不少成员,虽然内功不如他,但都是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人,战斗经验丰富,真对付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方灵轻挑着眉,对她的借口似信非信,半晌倏然一笑,道:“怕什么?我们正好可以试一试我们新练的武功啊。”
随后,她们又聊起了别的话题,夜色逐渐变得更深,两人这才各自回卧房歇息了,一夜悄无声息地过去。
第二日黎明,危兰与方灵轻离开徽州,与她们同行的除了杨栋,还有其他几个陆炳的亲信。
她们按照赵文元所交代的各个紫衣社暗桩地点,制定了路线,打算将它们一一剿灭。而赶了大半天时间的路,待她们终于到达离徽州最近的一处紫衣社暗桩,却发现此地竟空无一人。
不会是赵文元欺骗了她们。
只因人虽然不见了,但屋子里留下的许多东西,它们透露出来的信息,表明了这里以前的确是紫衣社的秘密联络点。
那么紫衣社的成员去了哪里?
她们只好继续赶路,前往别的紫衣社暗桩。
依然不见人。
杨栋道:“奇怪,难道是他们知道我们要来,所以提前藏了起来?可是赵文元在我们的手里,不可能把消息传得出去啊。”
危兰道:“不一定只有赵文元能传这个消息。”
方灵轻道:“南京应天府。”
紫衣社的一位大首领以及两位小首领,皆是朝廷官员。
分别是吏部尚书魏祐,应天府知府卢通海,徽州府知府赵文元。
杨栋颌首道:“关四侠去南京找他师妹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传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我们现在应该如何是好?”
危兰道:“如果真是卢通海放的消息,他也不可能有神通在瞬间通知紫衣社的所有人。所以接下来只能请诸位辛苦一下,我们不再休息,日夜兼程赶路,总能在有些人没有完全撤离之前抓到他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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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 松江的聚会 ◇
◎或跃在渊(二十七)◎
一行人几乎不休息, 马不停蹄地赶路,总算有了收获。
次日傍午,她们赶到紫衣社的一处暗桩, 拦截抓捕了数名正准备逃跑的紫衣社成员,继而便从他们的口中问出他们逃跑的原因, 果然如危兰和方灵轻猜测的那般。
是紫衣社的二首领——也就是应天府的知府卢通海——给他们发了消息。
危兰想了想,又问道:“他有没有和你们说,究竟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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