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3)
编的,那暗器呢?星辰针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留影道:“谁说星辰针是我的?”
方灵轻道:“你跟燕玉龙不是一伙的吗?”
留影默不作声。
方灵轻道:“其实我猜得出来,你为什么要在有朋客栈外面留下暗号,引我前来这里。”
留影依然不开口。
方灵轻继续道:“本来呢,无论你在留家堡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造极峰的人都不会知道。可是,谁能料到,现在我知道了,我知道那天是你说出了星辰针的来历,让留家堡的人都认为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便是造极峰。你觉得我是袁堂主的手下,那么只要等他汉中,我将此事跟他一说,他自然就会奇怪:你明明是造极峰的卧底,干嘛要把造极峰的秘密告诉留家堡?”
她顿了下,带着笑意的目光看向地上两具尸体的咽喉,道:“你不能让我把这件事告诉他,所以,你原本想杀的人是我,对不对?只不过,我没有来,而他们两个人听到了你的声音,看到了你的身形,今后有认出你的可能,也就只有死了。”
留影终于说话:“但你既不是堂主的属下,你就没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不是吗?”
方灵轻道:“的确,我不会把这事跟他说,但你的计划还是失败了。”
留影冷笑道:“你武功很高,是胜过了我,可你要想真正杀死我,也不是很一时半会儿的事,只要你出手,我就立刻放出信号弹,到时候留家堡的人都会来到这里,你说出我的身份,我也说出你的身份,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方灵轻闻言也再次笑了起来,道:“你真的挺笨的,就凭你的脑子,你到底是哪儿来的信心敢背叛滕六堂?我说你的计划失败,可不是指我发现了你的身份。即使你现在能杀了我,即使袁绝麟不知道是你向留家堡说出了星辰针的出处,你这个计划还是破绽多多,你明白吗?”
留影听罢无言以对。
他当然明白。
就在昨日,留鹤山已经将这些破绽都说了出来。
留鹤山能想到的,袁绝麟怎会想不到?
方灵轻敏锐地捕捉到了留影眼中流露出的隐约绝望,故意多等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道:“诶,你引袁绝麟来汉中,到底是想怎么对付他啊?”
留影冷哼道:“你不是很聪明吗?你难道想不出来吗?”
方灵轻点头道:“我当然很聪明。但再聪明的人,要想明白一件事,也需费点时间。我估计造极峰的大会差不多已经结束,袁绝麟也该出发来汉中了,你只有早点把你的计划完整地告诉我,我才能早点想办法,帮你把这些破绽补上,让袁绝麟不起疑心,入君之瓮啊。”
留影闻言愈奇,抬起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起面前的妙龄少女,良久良久,他倏地灵光一闪,道:“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
方灵轻挑眉道:“哦?”
留影道:“传说屏翳堂的方堂主有一独生之女,也是屏翳堂的第二掌权人物,年纪极轻,武功与计谋都非同小可——她的名字的第三个字,就是一个‘轻’字,与云青的‘青’同音。”
方灵轻笑道:“是临时想的化名。嗯,你也不算太笨,那很好,我还是喜欢和比较聪明一点的人合作。”
留影道:“我的目的,是要杀了袁绝麟,你也能跟我合作?”
方灵轻道:“为什么不能?”
留影道:“袁绝麟死了,还有羲和望舒双使与飞廉堂虎视眈眈,你们屏翳堂也不太可能完全掌控滕六堂。”
方灵轻道:“这是我们的事,你不必管。所谓合作,是我们给你想要的,你也要给我们想要的。”
留影道:“你们想要的?”
方灵轻道:“权九寒到底有没有在关中出现过?星辰针是你从哪儿得来的?”
留影皱了皱眉,垂下头,想了好一阵,终究是喟然长叹一声道:“你先帮了我,我就告诉你。”
方灵轻道:“可以啊。”
谈判谈得很好,方灵轻满意地笑了笑,跳下地,走到那两具尸体旁边,骤然右手一挥,那两具尸体的胸膛之上已经出现了两个掌印。
留影道:“你这是做什么?”
方灵轻道:“第一个破绽,他们两个是看到你的暗号,才出来找你的,现在他们死了,你认为滕六堂的人都不会怀疑你吗?”
留影想了一想,面上突然道阴晴不定,道:“其实在昨天……还有一个破绽。”
方灵轻道:“什么?”
留影道:“昨日我到松树林处理尸体之时,看到那具尸体的头颅暴露在了雪地之外,我怀疑是附近的老百姓挖出来的,但当时我来不及细查。如果有老百姓把这件事说了出去,被留家堡的人知道……”
方灵轻道:“尸体?还有什么尸体?”
留影道:“和燕玉龙一起离开铁铺的那个人,他在走到松树林的时候,就已经被燕玉龙杀了。”
方灵轻恍然地点了点头,沉吟道:“既然这个破绽是你自己早就发现的,你应该早就想过处理办法?”
留影道:“倘若果真是寻常百姓在野外看到尸体,必定是要报案的,我打算去官府查一查。”
方灵轻道:“然后你再杀了报案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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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 功夫 ◇
◎磐石无移(三十三)◎
杀人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这是造极峰教众的普遍想法, 任何看起来似乎难以解决的事,其阻碍主要在于人,只要人一旦死了, 任何事情岂不是就迎刃而解?
留影果然道:“也只有如此。”
方灵轻笑道:“发现尸体的人死了,那接到他报案的官吏捕快呢?你是准备把他们都杀了?”她挑挑眉, “汉中城内突然死了这么多人,你觉得这不会引起留家堡怀疑?”
留影道:“你的意思是?”
方灵轻道:“这事你不要再管了,不许有任何动作, 我来处理就是。”
带着些许凉意的命令口吻, 让留影听得极不舒服,他盯了方灵轻片刻, 深呼吸一口气, 却也唯有点点头。
方灵轻笑道:“好了,你先把这两具尸体搬到别处, 再到北清寺附近给滕六堂留个暗号吧。”
再留一个仍然只有滕六堂内部成员才看得懂的暗号。
暗号的意思有两层:
其一是质问, 为什么我在约定的地点一直没有等到你们来?
其二是吩咐, 情况有变,接下来我们也不必再见面。
完成了这两件事,留影揭下他脸上的蒙面黑布, 脱下他那身纯黑色的外袍,又立刻便变成甚为俊朗的白衣公子,走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上,也不会有人对他感觉奇怪,而刚走到这条街的街尾, 他突然停下脚步。
方灵轻问道:“怎么了?”
街尾有一家铺子, 看匾额招牌应是卖糕点的, 生意十分红火, 排了老长一个队伍,留影默默地站到了队伍的最后,很有耐心地等待队伍慢慢排到自己。方灵轻观察了半晌,也没看出来这铺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听留影淡淡道:
“五小姐喜欢吃这儿的梅花糕,我今日出门前,答应给她带一包的。”
方灵轻恍然大悟,随而看着他蹙了蹙眉,但什么也没说。
留影又不是她的朋友,她才没有心情给他讲太多的道理。
她想了一想,只问道:“很好吃吗?”
留影点点头。
其实只用看这长如龙蛇的队伍,也知道这家铺子的糕点必然美味,方灵轻遂也排起了队。
好一阵过后,梅花糕买到手。方灵轻与留影走到前方路边茶摊坐下,悄声说了几句话,随后留影离开,方灵轻却仍然不动,就着清茶吃了两口刚刚买到的糕点,果然味道极好,便留了几个在油纸包里。她继续一边喝茶,一边望着空中浩荡长风卷着雪粒,心中思索,昨日那般的大雪,究竟会有什么样的老百姓冒着风雪上山到了那片松树林,又恰巧发现埋在雪地里的尸体呢?
她已经有了一个隐约的但目前还不能确定的猜测。
她需要到本地官方查一查报案记录,确定她的猜测是否正确。
汉中府衙雄伟堂皇,大门前两旁立了两座大石狮子塑像,还有腰佩钢刀的差役腰板笔直地守在门口。危兰看着面前颇具威严的建筑,犹豫了微时,只要她一旦拿出她的侠道盟五大派令牌,普通的捕快小吏自然会对她毕恭毕敬,回答她所有的问题;甚至她想要惩罚他们,说不定当地知府也乐意给个面子。
但这样做很不妥。
先前朝廷针对侠道盟的“折剑行动”虽已解决,可危兰知道,朝廷是绝不可能就这么死心的。
危兰管不了别人,却一向告诫自己与烈文堂属下,平日里行事尽量低调,若非特殊情况,与官府打交道时,她都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
是以当她与杜铁镜终于走到府衙门口,在那两名守门的差役叱问“你们干什么的”之际,她微微一笑,再微一欠身,甚是温和有礼道:“我们是来报案的,请问该去哪里?”
“报案的啊?跟我来吧。”
国朝各州府皆有推官一职,掌推勾狱讼之事。只是汉中府这么大,城内百姓这么多,有时候案子太多,一般都由府衙里的差役整理完毕之后,再向推官禀告。因此,危兰与杜铁镜也就被带到了衙内一间小屋,数名捕快正聚在一起说话的,见有人来到,方停下闲聊,询问了他们来报何案。
危兰道:“我们来问一件事,请问昨日是否曾有一名百姓来和诸位说过,他城南山上松树林看见了一具尸体?”
有捕快“咦”了一声,道:“你们怎么知道这事?哼,什么尸体,我们过去看了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发现,全是那小子来消遣我们的。”
看来刘大虎所言果然不假了。危兰心中思忖,留影的身份有问题,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杜铁镜接着道:“尸体消失,确有可能是他报了假案,却也可能有其他缘故,譬如凶手又运走了尸体的?你们身为捕快,遇此奇事,应该是详细调查才是。”顿了顿,再肃然问道:“但你们,是不是反而将那报案人打了一顿?”
那捕快愣了愣,蓦地恍然道:“哦,你们是那个刘大虎的朋友?”
杜铁镜点点头,他本性豪迈爽朗,向来认为这世上的人与人之间不管身份差别有多大,认识了有多久,只要能相逢相识,那就算是一种缘分,如果恰巧对方的为人品性又不差,和自己投得来,那当然可以成为朋友。危兰则摇了摇头,她选择朋友很是严格,通常不会随便承认一个人是自己的朋友,然而即使是陌生人遇到了不公,她既然知晓,也是一样可以出手帮助对方的。
她道:“我们和他是什么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没有无辜受到你们的鞭打?”
杜铁镜道:“究竟都有谁打了他?”
众捕快见状面面相觑,如果是别的人跟他们说这种话,他们早就把人打出去了。但面前这两个人,那男子相貌古朴粗豪,眉宇间英气勃勃,似乎是个会家子的;而那女子清雅端庄,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反而惹人怜爱。
他们也就不想对这两个人动手,只道:“你们不是说来报案的吗?既然没有案子有报,那就赶快滚出去,以为这里是你们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吗?”
危兰平静道:“我们要报案的。”
那捕快道:“报什么案?”
危兰淡淡道:“汉中城南有一名百姓名唤刘大虎,昨日遭人打伤,伤他的凶手不应该受到惩治吗?”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正在思考,既然不方便暴露自己是危门子弟的身份,那还有什么方法惩戒他们?
这方法还没来得及想出来,她这一句话,已令众捕役大怒,纷纷嚷道:“好啊!看来不给你们一个教训,你们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府衙里放肆了!”言罢全都握住腰间钢刀,虽未拔刀出鞘,却是将刀鞘抡圆,狠狠向着杜铁镜砸去!
他们到底是怜惜危兰文弱柔美,没对着她下手。
是以数把钢刀的刀鞘全部打向杜铁镜一人——假若杜铁镜只是一名不通武艺的普通百姓,非得受重伤不可。杜铁镜见状自然生出了怒气,也不握背后的铜棍,只霍地挥出右掌,掌如铜铁坚硬,瞬息间击中每一名捕役的身体。
只不过一刹那儿的时间,所有捕快役倒地。
杜铁镜严肃了面孔,沉声道:“你们平日里也是这么欺侮百姓的吗?”
众捕快见到他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功夫,怎会不惊讶震恐?呆了片刻过后,先是感到身上一阵阵的疼,旋即又有惧意在心头浮起,忙不迭求饶了起来,还有两人为自己昨日伤了刘大虎之事而道歉。
危兰静立一旁,看着面前情景,只想到一个词:
——前踞而后恭。
武力果然很有用。
她沉吟须臾,低声对杜铁镜道:“杜大哥,我们现在虽然教训了他们,但等我们离开以后,只怕他们会再找刘大虎算账。”
杜铁镜道:“我知道,我会逼他们发誓,让他们不找刘大虎一家人的麻烦。”
危兰稍稍想了一会儿,往前走了几步,芊芊右手在他们身上拂了一拂,霎时间,众人只觉全身都奇痒无比,似有千百只蚂蚁爬上了他们身体肌肤。
“姑娘,我们都知错了,你……你就饶过我们吧。”
“你们放心,痒上片刻时间而已,很快就会没事。”危兰还是柔声细语地说话,“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将我的一点内功打进你们体内,今后你们若是要找刘大虎的麻烦,抑或又欺侮了其他的百姓,我即使在千之外,也能有所感应。到那时,我就不可能再像今日这般轻易地放过你们了,你们信吗?”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功夫?
若是以前,他们是肯定不会信,然而如今见这名秀雅少女只挥了下手,就能让他们痒到想要打滚,深知这些江湖人的手段神奇,哪里还敢不相信她的话?
杜铁镜闻言倒是颇感好奇,却不先问危兰此言的真假,在这时骤然一回首,握住背后铜棍,长棍登时指向窗外,他目光如炬,神色严厉。
“窗外是哪位朋友!就不要再躲了吧!”
这人绝不是等闲之辈。
杜铁镜就必须要用上他的武器,这也是对于对手的的尊敬。
棍风所袭之处,忽见绯色的影子闪了几闪,少女身法灵动,电光石火间跃进窗内,俏生生地立在屋内地面,笑道:“杜大哥,是我啊,你也要动手吗?”
杜铁镜当即收棍,讶道:“云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危兰转过头来,也奇道:“轻轻?你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方灵轻心道:我来调查昨日有没有什么人来官府报案,说自己在松树林发现了尸体的,现在看来,真相已明,用不着再调查了,但是这话可不能跟你们说。
她必须再想一个借口,解释自己来到此地的原因,一时之间只觉有些头疼,遂道:“刚来了一会儿。兰姐姐,你方才说的那种功夫,千里之外也能感应到对方做了什么事,这世上真有啊?”
危兰正色道:“当然有,我跟一个人学的。”
听她说了这样的话,旁边的众捕役更是心惊胆战,再没什么怀疑。
方灵轻适才的询问,纯粹是为了转移话题,这会儿却是真的感到诧异,道:“跟谁学的?”
危兰走到她身旁,凑近她耳边,轻声道:“跟你学的,骗人的功夫啊。”
方灵轻一愣,噗嗤笑出声来,也侧首对着危兰的耳朵说了句悄悄话:“这好像不应该是你们正道人士应该学的功夫。”
危兰摇摇头道:“无论什么功夫,只要对付恶人是有用的,我就可以学。轻轻,你有很多长处,本来就值得我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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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 善恶有报? ◇
◎磐石无移(三十四)◎
方灵轻笑道:“好, 你学得不错。可是,你干嘛要施展这种功夫对付他们啊?”
危兰想了一想,遂将刘大虎的遭遇说给了她听。
这事方灵轻当然早就知道, 此时故意装作很是好奇的模样,认认真真听危兰说了半晌, 心里却极是郁闷。在松树林里发现那具尸体的果然就是刘大虎,如此一来,危兰与杜铁镜必然都已明白了留影就是燕玉龙的同伙。
甚至, 以危兰的聪明, 她恐怕能够猜测出留影的真实身份。
只要她把她的猜测告诉了留家堡,自己的计划可就很难再进行下去。
方灵轻微微蹙起眉, 低声咕哝了一句:“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吗?”
危兰没太听清她的话, 道:“你说什么?”
方灵轻道:“如果你们今日不是因为好心去找那位王大娘了解情况,你们定然也都不会有此收获, 得到这个线索。我以前常听我娘说一句话叫做‘好人有好报’, 这就算是你们今日的好报吗?”
危兰闻言沉思了一瞬。
她和方灵轻打的赌如今还没有结果, 倘若她真想让方灵轻改邪归正,她这会儿应该毫不犹豫地点头,让方灵轻知道做好人的好处, 做侠者可以得到的回报。
可是,这世上每一个好人真的都能有好报吗?
这句话,其实连她自己都不信。
她也就不能欺骗方灵轻。
危兰微笑着摇摇头道:“也不一定。我行走江湖的时间不算很长,但也有几年,我见过很多遭遇不幸的好人, 也见过很多大富大贵的恶人。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 修桥铺路无尸骸’, 这种情况从来就不少见。”
方灵轻闻言大奇, 她当然知道危兰说的都没有错,但她很疑惑这番话竟由危兰说了出来:“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好人?”
危兰道:“因为这是不应该的。无论这种情况有多么常见,都是不应该的。既然发现一件事情是错的,那便须去改变。好人是应该有好报的,若是没有,我希望我能够帮助他们;恶人也是应该有恶报的,若是没有,我也希望我能够惩治他们。而如果这世上多一些人有与我同样的想法,那么自然,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好人有机会得到好报。”稍稍顿了顿,再继续缓缓道:“包括你和我。”
方灵轻一边听,一边听将这段话放到心里琢磨了半晌。
还有些道理。
危兰每一次说的话,每一次都会让她觉得颇有道理。
虽然从前她也尊重危兰所做的所有事,尊重危兰立身处世的原则,但有时,她也难免会觉得危兰的选择并不值得——可谁让危兰自己觉得值呢?她还记得危兰之前说过的话,值与不值,不在别人怎么看,只在自己怎么想。那么只要危兰认为这一切都值得,她心里有再多嘀咕,她也不会说出来。
直到此时此刻,这一刹那儿间,她终于第一次感觉到:
——原来危兰做的事,倒也确实算是有意义的。
然而这与她无关。
她立刻道:“不是我和你,只是你,我希望你能有好报。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危兰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而这期间,杜铁镜则沉默地像一座山似的伫立旁边,始终没有出声。一方面,是他觉得危兰的话说得很不错,就让危兰说了下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对她们两人这番对话颇感到有些纳闷。
只听方灵轻突然话锋一转:“留影的事,你们要告诉留家堡吗?”
危兰沉吟道:“现在虽已有证据证明留影与燕玉龙相勾结,但这证据毕竟还不够确凿。况且,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我们依然不知道。与其打草惊蛇,不如静观其变,看他们接下来还会做什么事?”又转头问:“杜大哥认为呢?”
杜铁镜道:“我不是侠道盟的人,这件事我出出力气,但到底怎么做,就按危姑娘你的想法来吧。”
方灵轻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思忖了起来,恐怕接下来是得做两手准备:一来,继续想办法弥补留影的计划里的破绽,最好能请袁绝麟入瓮;二来,趁早想别的办法从留影的口中套出星辰针的来源,不然若是袁绝麟还没来到汉中,留影的身份就已被公诸于众,那就不妙了。
危兰道:“轻轻,现在你可以跟我们说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了吗?”
方灵轻笑道:“说来话长,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坐着慢慢说吧?”
离开府衙,他们走的就不是大门。
这地方的戒备比起留家堡可松得多了。三人出了小屋,一个“飞鸿腾云”就掠出了围墙,轻飘飘落在墙外地面一株大梧桐树旁,再转一个弯,来到繁华大街,杜铁镜原本是打算找个街边小摊子坐下说话,方灵轻望见那小摊桌上的一点油污,摇了摇头道:
“你们吃过午饭没有?我还没吃呢,我们去那儿吧!”
那儿是一座大酒楼,雕梁绣柱,甚是富丽堂皇,门首就有两名打扮得周正的伙计迎来送往,招呼客人。方灵轻进了门,就要了一个雅间,让他们把店里最好的菜都送上来。
这般奢华的酒楼,酒菜钱定然不会便宜。方灵轻也不问究竟多少价钱,随手给了那店伙计一锭银子——哪怕她再点上一桌菜,那也绝对够了。
杜铁镜见状笑道:“云姑娘出手倒还真是阔绰。”
若是荆楚危门的大小姐出手阔绰一些,他毫不奇怪。但是浪迹江湖、四海为家的游侠,通常很少有像云青这般有钱的。
方灵轻知道,凭着杜铁镜的江湖经验,必然已意识到了不对。
她还知道,刚刚她和危兰的对话,就不该在杜铁镜的面前说。
然而一个人若是有话想说,却只能憋在心里,那感觉可不太舒服。同样的,她自幼锦衣玉食,已经养成了一掷千金的习惯,要她改掉她十几年来的习惯,那感觉也不会舒服。
在外人的面前,她当然懂得伪装。
纵然不舒服,她也必须伪装。
而在危兰的面前,她却可以坦率一些,那是因为在她所认识的正道人物,危兰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知道她真实身份,还愿意和她做朋友的。她从前认为,这世上像危兰这么奇怪的人,或许就这么一个,一直到了最近这段时间,她偶尔开始思索:
——杜铁镜会不会也是一个?
她不会傻到主动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却也想不再做过多掩饰,遂笑道:“听说这家酒楼挺有名,那这儿的所有名菜自然都要尝尝啊,看看哪道菜最好吃。”
杜铁镜也笑道:“那么托云姑娘的福,今日杜某能吃顿好的。我几乎没有来过这种酒楼吃饭。”
他的神情坦荡,笑容也甚是真挚。
方灵轻道:“你不好奇我的钱都是哪里来的,不好奇我的来历吗?”
杜铁镜道:“好奇。”不单单是在今日,之前他也偶尔会发觉方灵轻有些奇怪之处令人疑惑,“但我心想,你们也一定很好奇我的师承。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我不能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们,有我的原因;你不能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也有你的原因。”
方灵轻想了一想,试探地道:“但是我的秘密与众不同。老实说,我可不是像你一样的游侠。无论我什么来历,你都能无所谓吗?”
杜铁镜只道:“交朋友交的不是身份。”
方灵轻这下无话可说,偏头瞧了瞧危兰,只见危兰正对着她扬眉而笑。
方灵轻无奈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笑了一笑,道:“好吧,只要你们一直把我当朋友,我当然也会一直把你们当朋友。”
正在这时,店伙计终于端上来几道菜肴。
方灵轻也就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随后摇摇头道:“这么大一座酒楼,我还当这儿的饭菜有多好吃,结果还不如楚镖头的手艺。”忽然停下筷,将一个油纸包打开放到了桌上,又笑道:“也不如我刚刚在街上买的梅花糕。喏,我就排了好长队伍买的,不过味道确实很好,所以我特意留给你们尝尝。”
正因是朋友,所以她才会特意给他们留着。
杜铁镜对这类糕点没有什么兴趣,但为了不辜负朋友的心意,还是笑着道了一声:“多谢。”尝了一口而已,就继续就继续吃桌上的饭菜。
危兰却是颇为喜欢甜点的,吃了一块,便亮了亮眼睛,继而又将一个纸包递给了方灵轻,道:“轻轻,你尝尝这个。”
方灵轻道:“这是什么?”
危兰道:“是那位大娘今日送我们的红豆饼。我还一直未吃,本是打算带给你的。”
满桌的菜,两个少女并未再动它们,竟是先吃了点心,再讨论起这点心的甜度味道。杜铁镜在旁,看着她们动作,不禁笑了笑。他早已发现,危兰尽管年轻,性格却极为稳重,有着不符合她年纪的成熟,仿佛一面平静的湖水,很难得有一点点波澜,倒是唯有与方灵轻相处之时,才会真正轻松自在起来,展露些许她的少年朝气。
而杜铁镜虽一直与她们以朋友相交,但年纪毕竟要比她们大上两轮,做她们的父辈都可以,他看两个女孩这般开怀恣意的神情,倒也生出了几分欣慰。
糕点吃完了,还是得吃饭菜。
令人愉悦的交流结束了,方灵轻还是得解释她今日前往官府的原因。
她有些不太开心地想,她还是得欺骗她的朋友了。
她道:“今天清晨的时候,我不是与你们说过,你们去找他那位大娘,我就去查造极峰的事吗?所以我从燕玉龙入手,倒还真查出了一些端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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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 袁绝麟 ◇
◎磐石无移(三十五)◎
方灵轻道:“燕玉龙铸造兵器的本事确实不错, 可看他相貌,他大概也有二十六七八的年纪了,在江湖上的名气却并不大, 听人说他的铁铺是几个月前才开张,人也是不久前才稍微有了点名。我想, 难不成,他从前一直隐姓埋名,不曾在江湖上混过吗?”
危兰道:“你是认为, 燕玉龙是假身份?”
方灵轻道:“是啊, 所以我想了一想,江湖中除了锻锋阁的弟子之外, 还有哪些铸兵师比较有名, 但近来销声匿迹的。可惜没能想出来,这些铸兵师在江湖里都一直很活跃, 除了——”
她顿了一下。
危兰即刻接上了她的话:“除了死人。”
方灵轻笑道:“是。”
杜铁镜听到此处, 思索道:“我从前似乎是听说过, 江湖上有一名铸兵师名唤孙长宇,因以人之血肉铸剑,害死了一名无辜百姓, 被汉中官府擒获正法。不过,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危兰道:“两年时间不短,因此我之前也没有往他的身上想。”
方灵轻道:“我在想到此人之后,便有些奇怪。倘若燕玉龙就是孙长宇的化名,他的武功不算多好, 但也没有太差, 岂是普通的官差捕役就能将他抓到的?于是调查了一番才知, 负责此案的汉中府推官姓黎, 如今早已调任去了别处,但他当年还在汉中府时,因故结识了留家堡的留永年,是他央求了留永年,替他将孙长宇擒获的。”
危兰道:“可你怀疑当年孙长宇是假死?”
方灵轻道:“对,所以我才到了汉中官府,想要再查一下当年孙长宇之案的卷宗。”
危兰道:“你查出了什么?”
方灵轻道:“还没来得及查,就遇到你们了啊。”
杜铁镜道:“那么云姑娘待会儿还要再回官府看一看吗?”
方灵轻笑道:“这就用不着了。我本来是猜想,在两年前,会不会是汉中的哪位官吏因为某种缘故偷偷放走了孙长宇,两年后,他改名换姓变成了燕玉龙。但刚刚听你们一说,留影就是燕玉龙的同伙,恐怕当年真正助孙长宇逃出生天的,乃是这位留家堡的青年才俊。”
这番推论很有道理。
其实危兰也早就疑惑,燕玉龙这个人竟好像是在今年凭空冒出来的,谁也不知他从前的身世经历,这本就很不正常。
可是……轻轻为什么会将这番推测告诉了自己?
燕玉龙究竟为何会拥有星辰针,仍是一件令人不解的事。轻轻想要抢在所有人的前头寻到权九寒的下落,那就应该继续在私下里一个人暗暗调查,查出燕玉龙与权九寒——或者说孙长宇与权九寒的真正关系。但她现在发现一条可以追查的线索,却分享给了自己,目的是为了什么?
危兰端起一杯清茶,垂着眉眼,看着杯中茶叶漂浮,仿佛是在等待茶水的温度徐徐降下,心底有无数思绪闪过。
方灵轻已经将话都说完,则开始接着吃起桌上的佳肴。
离开酒楼,三人在大街上走走谈谈,岁末天气虽冷,但因离除日已不到一个月,街上倒是颇为热闹,多得是买腊药果子、春贴桃符等各种年货的铺子,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甜味,他们在这时候看到数名留家子弟正在往街道两边的墙上一张张贴画像。
是两名他们并不认识的男子的画像。
而伫立在一旁墙边的少女,正皱着眉头指挥众人。
危兰招呼道:“留姑娘,真巧,你在这里。”
留烟霞转过头,瞧见他们,笑了笑走过来,又叹口气道:“真巧,我们本来还打算派人通知你们,就先碰上了你们。”
危兰道:“又出事了吗?”
留烟霞冷哼道:“是啊,刚刚我和兄弟在城里发现两具尸体,咽喉都中了一枚暗器,但他们的身上却也都有枯荣掌的掌印。”
危兰听罢先是一怔,侧首看向方灵轻。
留烟霞神色愤愤,怒气冲冲地道:“好一个造极峰,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竟然敢在汉中府里这样明目张胆的杀害无辜,不管他们是不是权九寒,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他们,要他们好看。”
危兰的目光这时仍在停留在方灵轻的脸颊。
只见方灵轻神情自若,不言不语,只在听了留烟霞的话之后,忍不住露出些许隐约的笑意。
杜铁镜则将墙上的画像看了半晌,沉声道:“看来留姑娘目前并不知道死者的身份。”
留烟霞颌首道:“我和兄弟们出门是为了给我爹爹的寿宴再置办些东西,哪知东西还没买完,就在一条小巷子里看到了两具尸体,只知道他们肯定是魔教中人所杀,却连他们到底是江湖同道还是普通百姓都不晓得,只能在城里各处贴一贴他们的画像,万一有认识他们的人呢?”
危兰忽道:“确定是枯荣掌吗?”
留烟霞道:“我倒不认识枯荣掌,不过我们堡内有别的兄弟,都说那的的确确就是枯荣掌。”
危兰便也不再问。
留烟霞与她们告辞,带着数名留家子弟又去别的地方继续张贴画像——他们总要把这两名死者的身份搞清楚。
危兰与方灵轻、杜铁镜三人则仍停留在墙壁画像前,四周百姓纷纷因好奇而聚拢,在他们两旁围了起来,同时窃窃私语个不停。
只因画像下面还有一行字。
谁若是认出画像上两人的身份,到留家堡禀报,谁就能得到一大笔赏银。
方灵轻瞧着周围越来越多的百姓,很快便感觉到有些拥挤,她皱了皱眉头,使了个轻功身法从人群中离开,随而轻声一笑:“留家堡给的赏银可真多,连我都心动了。”
危兰跟着她一起出了人群,闻言也莞尔一笑,低声道:“轻轻,你是认识那两人的,你若是心动,可也去留家堡讨这一笔赏银。”
方灵轻放眼一望,只见原来有不识字的百姓好奇询问那画像下面写的都是什么字,杜铁镜正在好心给对方念出来,她遂冲着危兰笑道:“兰姐姐,你放心吧,那两人既非你们江湖正道,更不是普通百姓。我既答应过你不会杀害无辜,我自会说到做到。”
危兰道:“他们是造极峰的人?”
方灵轻点点头,她之前将这两具尸体搬到显眼的地方,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尽早发现,免得滕六堂怀疑留影,这会儿当然坦然承认道:“是。”还补上了一句:“是我杀的。”
危兰道:“哪一堂?”
方灵轻道:“滕六堂。”
危兰的神色微微一变,看着方灵轻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担忧。
方灵轻奇道:“怎么了?”
危兰道:“据本盟天玄门从前所调查出的资料,造极峰中双使四堂,要属滕六堂主袁绝麟为人最为护短,无论是谁动了他手下的人,他都不会放过对方。”
方灵轻本以为危兰会询问自己为何要杀那两人,连借口都已经想好,谁知对方竟先提起这一点,她心中一动,又一笑道:“怎么,兰姐姐,你担心我啊?”
危兰点点头,眼神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关切,道:“袁绝麟应该对枯荣掌更加熟悉。他一旦得知此事,怕是会找你算账。”
方灵轻笑道:“多谢你关心啦。不过,我既然动了手,我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不管是什么人,想要对付我,都没有那么容易的。”她扬扬眉,显是胸有成竹的模样,“你是不相信我的本事吗?”
危兰也笑道:“你的本事,我是见识过的,怎敢不信?”
言罢,她心中沉吟,或许自己刚刚太过关心方灵轻,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忘了,以轻轻的聪慧,她若是不想滕六堂知晓那两人是她所杀,她杀完了人,自会有数种方法毁尸灭迹,既然尸体这般快就被留家堡发现,只能说明这是她故意为之。
——看来今日上午定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做出这么多看似奇怪的举动。
正待危兰欲再与方灵轻说话之际,只见杜铁镜终于和那几名百姓谈完话,在这时朝着她们走来,她们两人也就住口不言。
出了这条街,危兰径直前往留家堡,一来是想要看看那两具尸体,二来是想要向留家的朋友们了解一下当年孙长宇之事——尽管她还是想不通方灵轻为何会将这个线索分享给她,但她能预感到往这个方向追查下去正确的。杜铁镜如今也对这事甚为好奇,自然与其同去。方灵轻却道自己忙了这大半天,已有些累了,想要回客栈休息。
寒冬日短,只不过日哺时分,天已经昏昏沉沉。方灵轻刚刚回到客栈客房,还没来得及跟众属下说一句“之后行动须得大变”,就已收到一封信。
寇高飞递给她的一封信,并恭敬道:“是堂主寄来的。”
方灵轻双眼一亮,拆开信一瞧,笑意就浮现在了脸上。
寇高飞见状道:“看来有好事?”
方灵轻道:“造极峰的大会已经结束,袁绝麟要来汉中了。他的速度不会比这封信慢,我猜,或许就是今晚,最迟明天,我们应该就能等到他。”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由得皱起了眉。
“少主,这……这也是好事吗?”
方灵轻笑道:“当然是好事啊,他来得倒巧,知道我正等着他来。”
见众人都是满脸的疑惑不解,她微微一笑,将今日她遇到的事都讲了出来,然而在场之人听罢,脸色反而更加复杂。
“这么说,权九寒不一定在汉中?可是……可是星辰针……”
方灵轻打了个呵欠,道:“事情是要一步步查的。你们先去北清寺附近,有消息就向我禀报。现在嘛……我是我真的累了,都出去吧,我要睡半个时辰。”
这几日几乎都在熬夜,说不累那是不可能的。屋中暖炉燃着红彤彤的光,甚至温暖宜人,方灵轻好好地睡了一觉,待到黄昏时分醒来,重新换了身衣裳,漱洗一番,下楼吃了一点楚鹏做的晚饭。
天便彻底黑了。
她也果然在这时得到了消息。
是以略一思索之后,她独自出了门。
夜色深深,月光如银霜倾泻而下,给满地白雪铺上了一层晶莹的光。
方灵轻休息了一个下午,这会儿精神极好,走过几条街巷,来到城北的北清寺外,如飞鸟般掠过寺庙围墙,身体还在半空之中,一枚石子霍地从她袖里飞出打向一间屋子的窗户。
“当”的一声,石子落地。
她施展轻功的速度更快,青色的身影仿佛风动光闪,已飞向了前方一片梅林,却见此时她身后一道凛冽掌风骤然涌来,犹如闪电就要将她追上,她一个腾挪翻身,在千急百险中避过掌力,落到梅树旁的姿态甚是轻盈,脸上犹有从容自若的笑容:
“袁叔叔,是我啊,好久不见。”
如此寒冷的天,前方站着的男子竟穿着一袭玄色的薄衫,身形削瘦,眉宇里透着一种冷冷的桀骜。
而即使看到方灵轻,他也没笑啥一下,神色甚是冷淡,道:“哪里哪来的好久不见?上次在山中见你还是不久前的事。”
方灵轻笑道:“也是,造极峰大会好像也才结束不久。袁叔叔,你的脚程可真快。”
袁绝麟淡淡一笑,并没有说他这一路是日夜兼程、一刻不停地施展轻功,只道:“如果我早知道你当初先去武昌,是为了迷惑我们的目光,而之后偷偷来了汉中,我的速度会更快。”
方灵轻好像恍然地“哦”了一声,旋即佯装不满地道:“原来有当初跟踪我的人,是你派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年大磨岩峰之盟,我们约定从此和平相处,直到峰主归来,都绝不能再起内讧,你难道忘了吗?”
私下里的争斗无所谓,但无论是谁,若是明面上违背了这个约定,都是要受罚的。
袁绝麟平静地道:“当初造极峰大会刚刚召开,山下的兄弟都回到了山上,山下正是危险的时候,你却突然要离开哀牢山,我只是担心你贪玩出了事,令尊岂不是要万分伤心?我与令尊相交多年,自然要替他分忧,这才派了一些人保护你,你把那些人都甩掉也倒罢了。可是你——”他神情一凛,冷冰冰地道:“既然记得当年大磨岩峰之盟,为何要杀了我堂内两名弟子?”
方灵轻道:“我来找你,本来就是要与你说这件事。所谓的和平是互不相犯,没道理你堂内的弟子先打了我的脸,还不许我反击吧?”
袁绝麟道:“灵轻,你明明很聪明的,谎话何时变得这么拙劣了?就凭他们两个的武功,也能打得了你的脸?”
方灵轻道:“他们没对我动手,但他们竟然敢调戏屏翳堂的姑娘,岂不就是打我的脸?我杀了他们,袁叔叔你有意见吗?”
反正王宗与章弘死时的情景,袁绝麟也见不到,纵然他有所怀疑,他也没办法求证。
袁绝麟的确不再言语,只盯着方灵轻看了起来。
方灵轻继续笑道:“你若是有意见,那也可以等我们都回到山上,再请秋阿姨他们评评理。”
袁绝麟道:“你特意来找我,就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吗?”
方灵轻道:“当然啦,这件事很重要,我很快就要离开汉中了,须在走之前,将此事和你说清楚。”
袁绝麟道:“离开汉中?”
他看着方灵轻的眼神迅速犀利起来,但转念一想,又觉自己的担忧并不可能,若是方灵轻已经找到了峰主,应该悄悄离开才对,没有理由还来跟自己说一声,遂放下心。
只听方灵轻又笑道:“我来汉中府嘛,主要是因为听说峰主也在这里,特来迎接他回山。不过……留家堡刚抓了一个叫燕玉龙的人,说是峰主的手下,这事你应该听说过了吧?”她斩钉截铁地道:“我已经调查过了,那个燕玉龙绝对不可能认识峰主,而他的一系列举动恐怕也都是故意为之,故意让留家堡将他擒获。虽然我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但这与我无关,既然峰主在这儿的消息是假,那我又何必继续留在这儿呢?”
她叹口气道:“再过二十来天,这一年过去,就是新春了,为了这桩假消息,不能在家里跟爹爹和阿娘一起过年,想一想可真不值得。”
她的一番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但最后这句叹气,倒是十分的真。
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在将要过年的时候,不在父母的身边。
刹那间,她心中没来由地一动,蓦地想到,那今年的除夕与元日,她岂不是会与危兰在一起度过?
这好像也不错?
她有些隐隐的期待。
袁绝麟听完她的话,只淡淡道:“哦。”
今日黄昏,袁绝麟初到汉中,还没来得与留影见面,先从其他属下的口中得知了燕玉龙之事,他已觉疑点重重,心中猜测权九寒在汉中府出现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但方灵轻这么一说,他又觉得事情可能另有蹊跷。
方灵轻接着道:“不过,看来袁叔叔你是不可能走了?那我劝你接下来行事可千万要小心一点。”
袁绝麟道:“是小心燕玉龙还是留家堡?”
方灵轻道:“自然是小心留家堡啦。嗯,还有侠道盟二门三堂里的地黄门和烈文堂。”
袁绝麟道:“施鸣野也来汉中了吗?”
方灵轻道:“他没来,只是他几个手下来了。”又奇道:“你怎么只问施鸣野,不问危兰啊?”
作者有话说:
咕,今天更两章做补偿的计划失败,我错了,鸽子就不该随便做保证……但今天这章有五千字,还算是个肥章吧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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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 两全 ◇
◎磐石无移(三十六)◎
方灵轻道:“前些年, 江湖上评出侠道盟青年子弟里的五大天才,是如玉山庄的郁无言,留家堡的留鸿信, 渺宇观的蔺远照,挽澜帮的施鸣野, 危门的危兰——他们也都算是齐名,你为什么只问施鸣野来没来,不问危兰?”
袁绝麟冷冷笑了一声, 道:“五大天才?”他的目光里流露出不屑, “这五人的武学天赋确实都不错,可惜, 郁无言已死;留鸿信的武功虽是一流, 但我了解过他,他是本性软弱之人, 要对付他很容易, 不足为惧;至于蔺远照, 我对他倒是不熟,只是听说渺宇九剑在武林江湖上颇有些名气,但不知为何, 他们师兄弟九人一向都不在侠道盟里管事,暂且也不用理会他们——”
方灵轻插话道:“不是师兄弟。渺宇九剑明明五男四女,怎么会是师兄弟九人?”
袁绝麟道:“只是顺口罢了,你明白不就行了吗?”
他觉得方灵轻这句纠正很没道理,这江湖上难道还有谁不知道渺宇九剑是五男四女, 非得执着这几个字眼?果然还是孩子气的行为。
方灵轻道:“那你怎么不顺口说他们师姐妹九人?凭什么他们师门有男有女, 你偏要省略女子, 不省略男子?你这不就是看不起女子吗?”
袁绝麟正色道:“灵轻, 谈正事的时候,就不要胡搅蛮缠。”
方灵轻道:“你本来就说错了,我给你指出来,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说我胡搅蛮缠?”她正偏着头在看身旁梅树的梅花枝,顿了一顿,才又慢悠悠地道:“好啦,袁叔叔你接着说吧,还有两个人,你没有评价呢。”
袁绝麟皱了皱眉,心道她果然是被方兄宠坏了,也就不跟她计较,接着道:“施鸣野执掌地黄门,与造极峰多有交手,因此我知他确是一个人物,算是这五人里唯一值得造极峰打起精神来应对的对手。”
方灵轻道:“那危兰呢?别人你都说得对,可是危兰什么缺点都没有啊。”
袁绝麟道:“她是不错,可是她还年轻。”
方灵轻的视线本还停留在那朵绿梅花上,闻言眼神一凛,倏地转过头来盯着他,不悦道:“袁叔叔,你不但看不起女子,你还瞧不起年轻人?哼,古书上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这句话你难道没有听说吗?”
袁绝麟不急不慢地道:“你就很年轻,我们造极峰又有哪个人敢瞧不起你?只是……无论是施鸣野还是蔺远照和留鸿信,他们都已经二十六七岁,唯独危兰,好像她今年才十八吧?等再过七八年,她自然可以做我的对手,但现如今,她的武学天赋再高,年纪在这里,功力不可能有多深。就像,你也一样——”
最后一字尚未完全落下,他登时拍出一掌!
竟是向着方灵轻拍去!
深夜的冰冷寒气中,那道掌力竟仿佛凝成了实质,源源不断而来,将方灵轻笼罩其中。方灵轻的反应虽快,但正欲要施展轻身功夫避过掌力,却觉四周原本汹涌的风都变得平静,变成了四面铜墙铁壁,令自己的身形不由得一凝,轻功打了个折扣。
值此千急万险之际,她反而倏地一闭上眼睛,从天穹洒下的微微清辉照在她的黑色睫羽上,她在刹那间听清了四周哪一处的风声最响。
那也就是袁绝麟的掌力最薄弱之处。
恍若霜雪的飞刀刹地从她袖中飞出,飞了过去,她的身影也紧紧跟在这把飞刀之后,犹如一道诡异幻影冲出了掌力包围。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
她看似十分轻松地冲出掌力笼罩,但这一退,退了数步,才在梅枝上站定,衣袂在夜风中飞扬。
而袁绝麟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显然他还能挥出第二掌第三掌,只不过他没有再出招。
方灵轻冷笑道:“刚才是谁口口声声说着当年大磨岩峰之盟?你以为你在这里杀了我,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吗?”
袁绝麟淡淡道:“我哪里是要杀你了?我若是要杀你,岂会不出十成功力?我只是试试你的武功罢了,果然,比两年前又进步很多了啊。若你能保持这样的练武进度,七八年之后,足可以与我一战。可惜,现在的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我想,侠道盟的那位危大小姐也是一样。”
这番话半点不假,滕六堂与屏翳堂明面上已经保持了许久的和平,袁绝麟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见方灵轻施展功夫,不知她现在的武功究竟练到了何种程度,因此袁绝麟此刻也在暗暗心惊。
幸好,七八年的时间还很长。
如今是可以完全放心的。
他又冷冷道:“所以,你最好不要骗我。若我得知王宗与章弘并未犯事,却死在你的手下,那我与令尊多年交情,就要替他教训教训你了。”
——果然,他还是在为王宗与章弘的死而向自己示威。
——袁绝麟的护短确是名不虚传。
瞬息间,方灵轻的心头闪过今日白日危兰对自己说的那几句关切担忧的话,忍不住笑了一笑。
袁绝麟见状甚是狐疑,他知道方灵轻向来心高气傲,自己对她说了这样一番言语,她绝不可能害怕,只会生气,但这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却是为何?
方灵轻展颜道:“袁叔叔,你果然还是不信我的话,那你尽管去找证据好啦。不过听你刚才那话的意思,你如今是不屑于对付危兰啦?”
袁绝麟沉思不语。
正是因为危兰天赋又高,年纪又轻,他也有想过最好趁着她武功尚未大成之际杀了她,免得她以后成为造极峰的大患。然而现在,仍是以寻找峰主下落为最重要的目的,尽量不与侠道盟起冲突为妙。
却听方灵轻再道:“既然如此,那危兰就交给我吧,由我来对付她。你不要动她。”
袁绝麟奇道:“你方才不是说,你已经查明峰主不在汉中,所以你要离开汉中了吗?”
方灵轻道:“是啊,对付完危兰之后再离开,也不迟啊。”
袁绝麟道:“她惹了你?”
方灵轻道:“是。”
袁绝麟目光犹如利剪,打量起方灵轻的神色。
要知在造极峰内,方索寥娶了一个整日里吃斋念佛、心向正道的妻子,已经不是秘密,甚至成为了许多人暗地里的笑谈。袁绝麟也知晓,方灵轻因她母亲的关系,向来不会主动对侠道盟的子弟出手,怎么如今改变了她一直以来的想法?难道……袁绝麟意识到了什么,霍地一惊。
方灵轻则忽然笑道:“我要告诉你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天晚了,我想要回去休息啦,袁叔叔,再见吧。”
言罢,她采了树上一枝梅花,手握梅枝,转身离去。袁绝麟也不阻拦,目送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那一枝梅花的淡淡香气飘散在空气里,传到方灵轻的鼻端。她抬手望向天穹寒月,想起袁绝麟适才的那一掌,又再一次忆起在白日里危兰对自己的关心。
这回,她却没再笑。
而是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旋即,她想了一想,趁着还未到三更,在夜色中径直前往了留家堡。
她也不知危兰此刻是否还在留家堡,决定碰个运气,若是危兰不在,那她就只能再回客栈问问别的人。所幸她运气很好,与门口的护卫一说自己来意,对方立刻前去禀告,不过片刻,遂见白衣绿裳的女郎缓步从堡内走出,来到她的面前。
“轻轻,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吗?”
方灵轻也瞬间舒展了容颜,将那一枝梅花送到危兰的手中,道:“我看见这朵梅花最漂亮,就摘来送你了!”
一旁的留家护卫见状大感讶异,这位云姑娘大晚上的来找危堂主,就只是为了送一枝梅花?
危兰闻言却很是欢喜,宁静澄澈的双眸闪烁起了光亮,道:“谢谢。它好美,我很喜欢。”
方灵轻在这时凑到她的耳边道:“还有件事。”
危兰道:“哦?”
方灵轻悄声道:“袁绝麟今日刚到了汉中,你小心一点。他的武功不低,万一要对付你……你小心一些。”
危兰听罢一怔,沉默了一瞬,与她走到了墙边角落,低声问道:“就只有这件事吗?”
方灵轻颌首。
危兰道:”那你尽管放心,不管是什么人,想要对付我,都没有那么容易的。”她弯了弯眉眼,又微微一笑道:“你是不相信我的本事吗?”
这话几乎一个字没改,是白日里方灵轻对危兰说过的话。
方灵轻不禁莞尔,但静了微时,又喟然道:“你的本事,也我是见识过的,怎敢不信?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罢了……”
若是所料不错,袁绝麟现在大概已经在怀疑危兰是否知某些关于权九寒下落的线索,接下来他定会重点关注危兰的行动——这就是方灵轻计划里的一个步骤。尽管她是很相信危兰的本事,然而若是她连一句提醒都不说,总归于心不安。
即使现在,她已经出声警示,她心中仍是不免有些怅然情绪。
危兰的的确确从不曾逼迫过她做任何事,从不曾逼迫过她在所谓的“正邪善恶”之间选择,按理说,她应该很开心,但为什么她最近一想到此事,反而会愈来愈烦闷?
这世上有没有一个能够两全的办法,能不欺骗自己的朋友,又能顺利完成父亲交给自己的任务呢?
有。
只要实力足够强,直接将袁绝麟杀了,拿着他的尸体去交换留影所知道的秘密,那就不用这么麻烦设局。
不过袁绝麟说得对,自己现在终究还年轻,功力不可能一日千里。
怎么样才能让武功进步得更神速?
方灵轻突然想要变得更强。
绝顶高手的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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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梧安村 ◇
◎磐石无移(三十七)◎
危兰觉得方灵轻今日的举动很是奇怪。
但她什么都没有问, 只想了一想,随后道:“其实,我以为袁绝麟早就来汉中了。”
这的确不是一个询问句, 却也道出了她心底的疑惑。倘若方灵轻不想解释,只要“嗯”一声, 这个话题就算过去;但她若是愿意解释,也就能顺着这句话说下去。
方灵轻沉吟道:“他是早就想来,但前些日子, 我们造极峰正有大会召开, 他如果在那时离开哀牢山,其余人定会奇怪, 一旦他查明他的目的, 全都来了汉中,于他而言, 反而不妙, 他便先派了手下探路。至于我嘛……我爹爹是无意中得知这个消息的, 就让我处理此事了。”
危兰恍然地点点头,更加确定了留影是滕六堂的人,再问道:“你爹爹没有走, 但你走了,袁绝麟当时就能放心吗?”
方灵轻道:“他当然不会放心啦,我也知道他特地派了人跟踪我,我就让他们一直跟到了武昌城外,再甩掉他们。袁绝麟只当我是去荆楚玩耍的, 哪能想到我之后又转道去了汉中。”
危兰笑道:“原来如此, 我便奇怪, 你既然是为了权九寒而来汉中, 如此大事,之前怎还会有时间来荆楚找我。”
方灵轻也笑道:“但我想和你见面,也是真的。荆楚一带,风光可真不错,我当初没有等到你,心想反正也不急,还在附近玩了玩,但没有玩够。不如等这次的事情办完了,你再带我到荆楚去玩一趟吧!”
危兰本想立即答应,心头闪过一念,略一犹豫,微笑了笑表示歉意,道:“可我已经打算,等这次的事情办完,先帮杜大哥查明那五十三名倭寇的来历。”
方灵轻无所谓地道:“那也好啊,我和你一起帮他查,然后我们再去荆楚。我还想他去瞧瞧他说的蛇山黄牛楼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而说到这儿,她倏然一恍神,不由得想起当初和杜铁镜的初见,早知如今也会和杜铁镜成为朋友,或许那两本册子,她已经替他送了。
她笑了笑,又问:“那看来,接下来你在汉中的行动,杜铁镜也都会帮你吧?”
危兰道:“我还未曾问过他。但明日我要离开汉中,去一趟梧安村,你要和我同去吗?”
方灵轻很干脆地道:“我不去。”却并不解释理由,旋即又笑道:“我猜杜大哥会帮你的,他最近在汉中不是无聊得很吗?”
只要杜铁镜跟危兰同行,方灵轻就放心得很。毕竟她见识过杜铁镜的武功,绝对不比袁绝麟的武功差。因此,她接下来也就什么都不再问,不问危兰明日去梧安村干什么。
她知道原因。
自方灵轻说出了燕玉龙有可能是两年前已被官府处以极刑的铸兵师孙长宇的猜测,今日一下午,危兰都在调查此事。
燕玉龙押至留家堡之时,已被人检查过一遍,确定了他并未易容,因此倘若他果然就是孙长宇改名换姓,那么当年帮助官府擒获了孙长宇的留永年应该能认得出他来,可惜留永年如今还在外游历江湖,归家的日子未定;而当年处理此案的官吏,也都调任了别地。如此一来,危兰只好先找了一位留永年的好友了解情况。
对方告知她,根据两年前留永年与自己闲聊时谈起的内容,那时孙长宇铸造兵器的地方就在汉中城外一个名为“梧安”的村子。
那地方距离汉中说近不近,说远也不是太远,若是快马加鞭,大概半天路程就能够到达。
今夜已太晚,因此危兰休息了一夜,待到次日黎明,才借了留家堡的好马,准备赶路。
出发的人,有她与杜铁镜、楚秀。
因再过一日就是留飚的寿辰,留家的大部分人自然要留在留家堡,为留飚祝寿——不管最近发生了多少变故,这依然是留家堡必须隆重迎接对待的大喜事,是以留烟霞等人知晓了危兰此行的目的,虽然好奇,也无法与她同去。
昨夜方灵轻与危兰分别之后就又不知去了哪里,一大早已经不见。而楚鹏等人在今晨收到振远镖局的来信,令他们在汉中耐心等待,等侠道盟将此事的真相查清楚,他们遂决定上街买些年货,到时候干脆就在客栈里过年,但楚鹏见自家女儿明明在前些日子与危兰、云青相处时稍微活泼了一些,没过多久却又沉闷起来,便在今日把楚秀再次交给了危兰,请危兰带上她同行。
稀薄的日光照着地面新雪,离开了悬灯结彩的留家堡,又走出了繁华热闹的街道巷陌,上了马,越往前行,人烟便越稀少,危兰放眼望去,只见道路两旁一排排雪树,远处则有纯白的群山起伏。
杜铁镜道:“看风景吗?”
危兰微笑着摇摇头道:“也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人。”
杜铁镜感觉到她话里有话,略一思索,即问道:“你认为会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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