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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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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睿音锐,涗音睡,与遂发音近似

    架空,咱们不计较古音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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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重提醒,观音这里不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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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龟灵生母

    通天揽着自己的小胖猴儿徒弟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时辰, 再醒来只觉得神完气足,想到睡着之前琢磨的事儿,就不想在兜率宫待着了。

    真身在紫霄宫待了那许多时日, 哪怕紫霄宫自成一处小世界, 可是到底冷冷清清的,除了道祖、三两小道童和通天自己,就再没旁的灵智之物了。

    别说想要找人说话了, 便是弹琴吹箫, 也无人来赏, 那叫一个孤独寂寞。

    这回出了紫霄宫,还想叫他老老实实地被困一隅?

    那是决然不可能!

    通天心里正盘算着该怎么忽悠太上老君放他离去, 就感觉身边小猴儿动了动, 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又装睡,耳畔听着悟空窸窸窣窣地爬起来,又用温凉的小爪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小声儿嘀咕道,“倒是没起热,还好还好, 呼......我睡得也太沉了些......”

    听小猴儿语气懊恼,通天就有一点儿自责,刚才就受了徒弟的大礼又能如何呢,非得装睡,现在可好了,叫悟空担心成这样, 不过小小瞌睡一会儿, 都如此自责。

    唉......

    自己这个师父也真是不大称职。

    老逗徒弟作甚呢!?

    通天心里埋怨了自己几句, 便做出悠悠转醒的样子来, 口中长叹一声,“哎呀,真是一场好睡!”

    一睁眼,就见悟空趴在自己床头,眼睛亮晶晶的,“师父,你醒啦?口渴不?想不想吃东西?徒儿这里还有蟠桃,又能解渴又顶饿,师父再吃一个?”

    通天教主笑呵呵地道,“是悟空在呀,”一边说话,一边盘腿儿坐起,整理下衣裳,摸摸徒弟脑门儿,“师父不渴也不饿,你上回给师父的桃子,师父才吃了一个呢!”

    又问道,“你师姐他们呢?”

    悟空有些羞赧,“师姐和师兄叫我守着师父,只是方才我也睡着了......”

    通天心说小徒弟这也太实诚了些,问什么答什么,有什么说什么,如此老实,从前放他去凡间历练,难不成都是报喜不报忧?果真没吃过亏吗?

    少不得过后也要去悟空历练过的地方瞧一瞧才行!

    通天便安慰小猴儿道,“师父好着呢,方才就是不耐烦应付你师伯他们才装睡的,装得太像些,一不留神真睡着了。”

    悟空这才放下心来,贼兮兮地笑着道,“徒儿知道啦~”

    师徒两个说笑几句,悟空便问,“师父,咱们都出了紫霄宫了,还要在这天宫待多久啊?”

    通天笑眯眯地问,“你这皮猴儿,是不是待得不耐烦,想出去玩儿了?”

    小猴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起先是惦记回菩提山,等师父回家,现在在天上见着师父了,不回家也成,不过这天宫到处冷冰冰雾气蒙蒙的,想晒个太阳都不成,花草山水也没凡间好看,徒儿确实有些待不住了。”

    通天笑道,“人家仙气飘飘的天宫,琼花玉树的,叫你这猴儿嫌弃得跟什么似的,也罢,师父在这三十三天也待得腻歪,既如此,那咱们就去跟你师伯辞行!”

    悟空唰地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惊喜地道,“师伯能放?”

    瞧老君那意思,是想留师父在兜率宫常住呢!

    通天微微一笑,捋着胡子道,“为师自有说辞,悟空不必担心。”

    师徒两个便起身,去了此间宫室的前殿,截教弟子们接到信儿,终于把师父按在座椅上,齐齐大礼参拜了一回。

    通天不好再躲了,受了弟子们一礼,黎山老母起身后,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颤抖着声音道,“徒儿等这一日,盼了足有八百多年了。”

    通天想起当年碧游宫门下的无当小姑娘,如今见黎山老母已经做老妇打扮,头发也梳了起来,不似旧日少女模样,不由得十分感慨,道,“这么多年,师父不在,也多亏了无当你了,辛苦啦!”

    黎山老母眼圈儿一热,遮掩地道,“唉,哪里就辛苦到我了,师父分神总在的,师弟们也老实听话,倒是我自己,这几年收了几个好徒弟,正要带给师父瞧一瞧!”

    通天笑呵呵地道,“好好好,先瞧瞧,这会儿是在你师伯处,等回了咱们自己家,师父再给发红包!”

    黎山老母便招呼小徒弟们过来,“还不来见过你们师祖!行了礼,你们师祖就不好意思反悔了!”

    小少女们笑嘻嘻地凑过来,在大师姐钟离春的带领下,见过了本门教主,黎山老母又给挨个儿介绍了一回。

    通天见这几个小徒孙各个儿钟灵毓秀、英气勃发,除了年纪最小的白素贞还未曾找到本命兵器,其余众人身上都背着兵刃,不由得笑道,“无当这是要培养几员女将出来啊!好好好,都不错!”

    黎山老母便笑,“人族虽大兴,但是女子却势弱,困于后宅不得出门,我教出几个女将来,也叫她们去人间行走,为女子扬名。”

    通天点点头,“修道此等逆天而行之事尚且不分男女,人族不过短短百年寿命,竟然就轻贱起女子来,属实要不得,我儿能有此等想法,着实很好,颇有为师当年风范!”

    黎山老母做事素来随心,也不在意世人评判,哪怕总是被人嘲笑培养出一队“娘子军”来,也丝毫不放在心上,但是近日被师父如此赞扬一句,却到底没忍住,眼圈儿一红,落下几滴热泪。

    “能得师父这么一句夸奖,可真是不容易,想当年碧游宫求学时,哪怕再努力,做得再好,师父也不过轻飘飘一句‘凑合吧’,唉,真是往事不堪回首。看起来,师父上了年纪,这心也变软了。”

    堂堂截教大师姐,吐槽起师父来也是十分给力,黎山老母展了展眼泪,面带笑意,调侃起截教教主来。

    藏头露面的装老,您老可开心呀?

    陈悟安等熟知内情的师兄弟们一个没忍住,都“噗叽叽”地笑出了声儿。

    通天老祖眼睛一瞪,“还敢笑,都过来叫为师瞧瞧你们最近修行如何!?若是连凑合都不如,过后回家就别想再出来了,挨个儿在家苦修百年!”

    “嗷......”

    大殿上齐齐爆发出一阵哀嚎,“师父,多年没见,您老都不疼我们啦!”

    “瞎说,师父哪里疼过我们!”

    “唉,以后截教里面,我们二代弟子的地位是越发地不行了~”

    “离家出走吧!”

    “你们先走,我断后!”

    “少来,你就是想抛开我们,留在师父身边拍马屁!”

    “嗷,竟然被你发现了!”

    “其实二代弟子里,也不是都爹不疼娘不爱的!”

    “就是就是,师父挺喜欢我的!”

    “少不要脸!师父明明最喜欢我!”

    “来呀,比一场呀!”

    正殿里热闹极了,悟空瞧瞧捋着胡子笑呵呵看弟子们打闹的师父、拢过小师侄,叫她们捂好耳朵,不要被师叔们带坏的师姐,还有闹成一团的师兄们,忽地就有一种缥缈不真实之感。

    妒他防他惧他怕他的取经人,总是在取经人面前诽谤于他的猪悟能,有事没事就“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的沙悟净,叫自己尝够了师门是非与人情淡薄,可是他们只与自己同行了一十四载,自己怎么就忘记了菩提山上,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亲亲热热密不可分的师兄们呢?

    小猴儿正在愣怔出神,冷不防被大师兄一个脖搂给拉过去,陈悟安大声嚷道,“你们少自夸,咱们二代弟子里,只悟空一个最得宠,我说悟空排第二,你们哪个敢说是第一!”

    众师兄们齐齐摇头,都来摸小猴儿脑袋,“蹭蹭小猴儿运气,分分宠!”

    “哪个敢说,悟空是师父小心肝哩!”

    “就是就是,哎你们都撒手,也让我摸一把!”

    “你多摸摸,小时候就属你最不得师父待见,大家都被师父摸过头顶,就你,挤在前排也能被忽略过去!”

    这人说得正是那位大嘴巴师兄梁悟心,闻言委屈地道,“可不是,我倒是觉得,悟空这名字该给我才是,空空如也,宛如空气,可不就是我呢!悟空改名儿叫悟宝贝吧!”

    通天老祖原本笑呵呵地看着小徒弟们胡闹,听见五徒弟这句话,又气又好笑,隔空弹了个脑崩儿过去,“瞎说八道!”

    梁悟心哎呦一声,捂住额头,哭唧唧地道,“师父,我错啦,我再也不抢小师弟东西啦!”

    别看他大嘴巴,但是心思转得可快呢,一下子就醒悟过来师父为什么修理他了~

    通天哭笑不得,招呼五弟子过来,轻柔地摸了摸梁悟心的头,“从前师父忽略了你,是师父不好~”若不是弟子们今日打闹说起,他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呢!

    梁悟心被揉了脑瓜顶,满足了从小的夙愿,开心得不行,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师父,不怪您老啦,是我自己运气不好!”

    可不是嘛,打小儿在师父身边长起来,从会走路开始就跟着师兄师弟脚前脚后地腻着师父了,可是回回冲到师父身边,不管是拉着左边衣襟也好,拉着右边衣襟也好,抱大腿也罢,师父每次抚摸徒弟们的大掌,总是落不到他头上。

    很神奇,一圈儿小脑袋瓜摸过去,偏偏他就会是被错过的那一个!

    事情虽小,但是,真的已经成了梁悟心的心结啦,这回师父真身一露面,就破了他这个旧日遗憾,梁悟心只觉神念通达,似乎修为都窜上去一截!

    开心嗷!

    带着徒弟们乐呵一回,通天心里也有点儿后悔,刚才装什么睡呢,跟徒弟们热热闹闹地在一起多好,非得怕麻烦,躲着孩子们。

    想到此处,通天起身道,“为师决定了,咱们这就下界去,先去你师姐那处看看,然后咱们回菩提山。”

    徒弟们先是欢呼,继而又哭唧唧地撒娇,“师父,我们真的很努力修炼啦,您老别关我们百年嘛~”

    通天屈指一弹,一人脑门儿来了一个脆的,谁都没跑了,“瞧你们惫懒的,不关着,咱们一路游玩着回菩提山,回去了收拾收拾东西,过阵子,可能就要搬回碧游宫了!”

    一提“碧游宫”这三个字,大家反倒瞬时安静下来,众师弟捅捅陈悟安,大师兄便站出来道,“师父,菩提山也挺好的,我们在那儿都住了八百多年了,都习惯了......”

    通天笑眯眯地道,“可是你们刚才商议的?怕师父欠你二师伯人情?”

    陈悟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点了点头,没敢吭声,众弟子也都低下了头,毕竟这是长辈恩怨,他们小辈提一嘴,师父不生气已经很是难得了。

    悟空一直陪着师父,不晓得其中内里和曾经旧事,但他也知道,封神之战截阐两教乃是生死仇敌,因此就没开口,只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通天见弟子们如此情态,心中有数,便安抚道,“碧游宫本就是师父道场,师父离开,也没人敢占了去,即便有那个胆子,他也没那个本事,你当师父设下的禁制是那么好开的?当年不带你们回去,是怕惹人注意,来招惹仇敌上门,如今师父都回来了,还怕个什么呢!?”

    众弟子听了,恍然大悟,这才放下心来,不由得喜笑颜开,“师父顶顶厉害!”

    “有师父撑腰,赶紧回家呀!我惦记碧游宫那片海很久啦!”

    “不知道我当年种下的梧桐树还活着没!”

    “我在床头藏了一盒零嘴儿,唉,肯定不能吃了!”

    “我养的白鹅,要是还活着,可就是鹅祖宗了!”

    “被褥衣裳都不能用了,还得把菩提山的那一套都带着才行。”

    “离开碧游宫前才发了新衣服,我还没来得及换,大概也腐朽了,好可惜,我还拜托了龟灵师姐在衣摆给绣了仙鹤,可好看了呢!”

    龟灵圣母也是截教二代弟子,从前很是照顾他们这些小崽崽,只是封神之战不幸中殒命,也未曾成神,如今三魂七魄不知投胎转世到哪里去了。

    一下子说起故人,总是叫人难过的,大家静了一瞬,陈悟安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悟空不是在蓬莱岛上长大的,碧游宫咱们都有住处,只悟空没有,这回回了家,你们谁先带着小猴儿住几晚?”

    新修宫室不费劲儿,只是各样摆设阵法都要契合碧游宫整体布局,需要好好琢磨才行,因此需要一些时日。

    众师弟却道,“师兄糊涂了,刚回去,哪出不得打扫,师父虽设了维护和清洁的阵法,但是八百多年没有灵石续上,只怕也早就不能用了,咱们不是还得一处住帐篷先?”

    “哦,也对,呵呵呵~”陈悟安挠挠头,憨厚地笑了起来。

    通天见徒弟们喜气洋洋的商量了,心中也诸多感慨,便道,“这些等回了菩提山再研究也不迟,你们先随我去与大师伯辞行。”

    众弟子领诺,先有截教弟子去宫室外,招来兜率宫听传的小道童,去报与老君知晓,看老君有没有时间见他家师父,若有,通天教主便要率众弟子过去拜见。

    小道童领命而去,结果没一会儿,老君竟急匆匆地亲自来了,见了通天的面,便板起脸责备道,“胡闹,你身子还虚着呢,怎么就下得床来了!”

    通天把老君迎至上座,笑呵呵地道,“师兄还不知道我,修炼对我只如呼吸饮水一般自然,出了禁闭的院子,这三十三天仙气如此充足,我不过小睡一会儿,就已恢复太半,师兄不必担忧。”通天既然有心接管天下群妖,自然不能隐藏实力,卖惨可以,示弱就不必了。

    这话说得,老君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妒,只是他拉着小师弟的手,只觉得还是冷冰冰的,便道,“你莫安我的心,那样的地方住了八百多日,纵使你是圣人之躯,也损耗得差不多了,哦,对了,这些丹药,你且先拿着!”

    老君从袖中掏出一个大葫芦,沉甸甸的压手,递给了通天,解释道,“玉帝向前给了我一个丹方,叫做九转金丹,圣人之下服之,大有进益,你如今境界跌落,吃这个正好,我方才炼制了一炉,还在火上,这些是我从前炼制时留下来的,你都拿去吃,别舍不得,过后师兄这一炉炼制好了,再给你拿来!”

    通天面露感激之色,“多谢师兄惦念!”他正愁没什么给弟子徒孙的,可巧师兄就送来了!

    太上老君笑道,“都说了,你我师兄弟,客气什么,你好了,我便好了!”

    他做得越多,心中的愧疚之意就越淡,等这根刺完全拔出,想必修为就可再进一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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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莱岛碧游宫也在东海!

    新地图新人物要出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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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龟灵圣母是通天教主座下四大弟子之一,是通天教主亲传弟子中唯一一位非人类的上仙,于封神之战力敌昆仑玉虚宫下数位金仙,法力高强。被西方教主用法宝青莲和念珠打出原型,困住法力,被西方妖蚊所吃。

    陷仙剑

    这师兄弟两个, 一个送得高兴,一个收得开心,二人各怀“鬼胎”, 相视一笑, 倒也兄友弟恭,十分融洽。

    只是下一句,通天便道, “师兄, 我要带着孩子们下界去了, 本来是想带着他们去给师兄叩个头,没想到反倒劳累师兄跑了一趟。”

    太上老君眉头紧皱, 很是不同意,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在师兄这里安心养着才好,好好休养一段时日,等境界恢复了再下界也不迟!”

    通天摇摇头道,“我知师兄好意,只是我在这三十三天, 久未曾下界,也该去祭奠一下故人......”

    这话说来沉重,老君沉默半晌,也只叹道,“师弟也说,都过去了, 还是多往前看, 多想想活着的人......”

    这话一出, 老君又觉不对, 便描补道,“不过也是该祭祀一下,毕竟你乃一教之主,他们之中许多都是天生地长,没有父母,你若不管,便也是轮回路上的孤魂野鬼了。”

    通天淡漠一笑,“还是师兄懂我。”

    话既然说到这里,通天抬出封神之战中战死的截教弟子,太上老君便不好再拦着了,只是送别之时仍道,“师兄这兜率宫,总有你住的地方,若是在下界把事儿都办完了,就早点回来,师兄给你炼制的丹药都是用的上好仙草,你若不来,岂不是便宜别人?”

    通天见大师兄还知道用仙丹勾搭他回来,不免好笑,“好!师兄可得给我留着,不许给了别人去,尤其不行给元小二!”

    老君脸一唬,“又对你二师兄不敬!枉你二师兄还在下界为你奔波呢!”

    通天洒脱一笑,“师兄你别不信,等二师兄来了,听我叫他元小二,保准老高兴了!”

    老君一想,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元小二这个外号,还是当年洪荒三兄弟在一起时,小师弟给二师弟起的外号,每次一叫,元始便暴跳如雷,一转眼,这三个字儿,也有千把年没听过了。

    唉,往事已矣,物是人非啊!

    老君肚皮里叹息一声,通天可不想陪着他追思过往,乃道,“大师兄留步,我这就带着孩子们走了,等二师兄再来,若是他要寻我,你便告诉他,我去了骊山。”他还等着元始给他送法宝来呢!

    更何况他的碧游宫虽没人敢碰,可是别的海外仙山,却总归是被人抢了去的,他倒要看看元始能给拿回来多少!

    当年他们肆意斩杀截教弟子,如今把自家的东西送还回来,也是应有之意!

    至于元始会在其中损失多少,那通天就不心疼了,反而乐见其成。

    太上老君点点头,给了通天一枚兜率宫令牌,凭借此牌,过南天门时自可畅通无阻。

    通天笑道,“那守南天门的,还是我徒孙的手下,他们哪里敢拦我。”

    老君道,“此一时彼一时,收着吧,”通天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哪知老君接着道,“你现在模样,与当年截然不同,哪个能认出你来。你若被拦住了,与他们吵,即便说破了身份,他们来赔礼又如何,还不是闹得咱们自己没脸!”

    哦!

    通天摸了摸自己一脸花白的胡子,啧,倒也是这个道理,只好收了令牌。

    只是为了在小猴儿面前搂住脸面,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好就变回去呀!

    后面截教弟子偷偷交换了几个眼神,肚皮里暗笑:看,师父终于把自己给坑住啦!

    两下里躬身行礼,老君道一句“早去早回”,通天说一声“师兄留步”,到底作别。

    老君望着通天带着弟子驾云远去的背影,久久没动地方,道童来请,“老君,我们回吧,炉子上还炼着丹呢!”

    太上老君这才叹息出声,转身回了丹房。

    不知为何,刚才瞧着通天离开的背影,他竟有些不安之感,也不知如来挑头把小师弟放出来,到底是纵虎归山,还是龙入大海啊......

    通天可不管他师兄如何想,离了兜率宫往下飞,过灵霄宝殿而不入,也没去给玉帝告辞,带着徒弟们从南天门呼啸着便飞了出去,一干徒弟防御不及,脸都给吹飞了,在云中嗷嗷大喊,“师父再快些!好刺激嗷嗷嗷~~”

    黎山老母的小徒弟们也各个儿激动得小脸通红,捂着被吹飞的刘海儿,只想往前面站!

    素来云中飞行都是慢悠悠的,罡风猛烈,想快也快不到哪里去,想不到师祖法力如此高深,带着这许多人,还能纵云飞得这般快,太爽啦!

    扭头看看飞驰间擦身而过的守门天王和天兵,黎山老母一捂脸:坏喽,师父放荡不羁的性子又刹不住闸了!

    您老好歹忍一忍,等出了南天门再嘚瑟呀!

    通天才不在乎呢,若不是现在三十三天改了格局,南天门偏偏设在出天宫去凡间的必经之路上,打小儿就在这条路上常来常往的通天都有心带着徒弟们在空中耍个杂技再出去呢!

    庆自由!

    他就不信玉帝知道了,能耐他如何,有本事,去紫霄宫告状去呗!

    大不了叫老师再把他关起来~

    果然,听了南天门天兵来报,说有一白胡子老者,带着许是黎山老母等一大批人,闯了南天门出去了,玉帝就跟没听见一样,摆摆手,叫人下去了。

    三位师兄自打拜师在道祖门下,去紫霄宫跟去自己家里一般,南天门那处就是必经之路,你说人家闯了,人家还说你拦着路不叫人家回家了呢!

    自己是这三界共主不假,可是有些人,自己这个玉帝,可真真儿的是管不起啊!

    玉帝饮下一杯琼浆,发出了和紫霄宫小道童一般无二的叹息~

    通天出了南天门,蒙头飞了一刻钟,过足了瘾,这才扭头问身边的黎山老母道,“无当,我们往哪里去?”

    黎山老母早就冷着脸瞧着师父撒了半天欢儿了,就等着他老人家回头问路呢,可是等见着通天如此理直气壮的开了口,老母也只能无奈地给指路。

    这是亲师父,八百年没来凡间了,八百多年间,山脉隆起,悬崖崩塌,乡村新建,城郭复立,河流改道,大江奔涌,山川地形改变甚多,你还不允许人家迷个路了?

    黎山老母用手一指骊山方向,“师父,弟子新设道场,就在骊山,边上就是大秦都城咸阳,悟空向前便是在那处历练。”

    通天听了笑道,“我还说要去悟空历练的地方去瞧瞧呢,这回可是顺路了!”

    黎山老母道,“师父可是要去瞧那姜尚,倒也不必担心,我小弟子她父亲之前来信,说那姜尚已经离开咸阳走了的!”

    姜尚?通天眉毛一皱,回身叫小猴儿道,“悟空来!”

    悟空正在云端发呆,瞧着东海的方向,惦记自己的如意金箍棒,听见师父叫,赶紧上前行礼道,“师父,悟空在呢!”

    通天摸摸小猴儿头毛,温言道,“你把在咸阳发生的大事小情,跟师父细细说上一遍,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送了什么东西,事无巨细,都讲讲!”之前他也没细问过悟空,现在出来了,得好好儿知道知道孩子到底有没有被人欺负过了!

    悟空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去咸阳那一回,离现在都已经过去好多年了,许多细微之处,他早就忘光了,不过师父有命,小猴儿到底绞尽脑汁,把历练之时的事都挨个儿讲了一回。

    连送了那秦王一颗净体丹,最后怕麻烦,连夜跑了的事儿,都一并说了出来。

    通天倒不关心这个,不过一个凡间帝王,哪怕有了净体丹,命数到了,王朝气运散尽,也难抵挡天命,他倒是比较在意姜尚指到悟空眉心里的那一点金光。

    “运道?”通天冷哼一声,他姜尚乃是封神之战中有名的倒霉人,若不是作弊复活,他这功夫早就烂的骨头渣子都没有了,哪里来的什么运道,还能好意给了小猴儿?

    即便悟空是天生地长的灵明石猴儿,却也不是金子灵石一般,人见人爱的。

    再者说,就算那姜尚自有运道,可是这东西也确如悟空所说,哪里能剥离得出来与他人分享呢?

    悟空见师父面色不好,心中难免忐忑,“师父,怎地又说起这事来,可是悟空哪里做的不妥当?”

    通天已经使出天眼,在悟空身上扫了一遍,内视之下,小猴儿骨骼坚硬,血脉经络畅通,气息圆融,流利往来,内外交换,并无古怪之处,暂且放下一点儿心,见小徒弟紧张,便安抚道,“并无什么,只是师父才听说你与姜尚做了邻居之事,害怕他欺负了你,才问的仔细些,我们悟空好着呢!”

    小猴儿就连打神鞭和杏黄旗放在眼前,都能拒了去,天底下还有谁家弟子能如此这般抵挡住诱惑!?

    不愧是他徒弟!

    悟空又被师父关心了一回,还给夸了一番,见通天瞧着自己,眼中满是赞许和自豪,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暖。

    他觉得,自己应该放下与那取经人计较,专注眼前,好好地过完这一生了。

    西天谁爱去谁去,他自己,这辈子就赖定师父啦!

    这么好的师父,他要把这个门关得紧紧的,再不让给别人!

    通天见自己不过夸了悟空一句,小猴儿就眼泪汪汪的带着笑意和孺慕之情专心地瞧着自己,不由得心中好笑,伸手把小猴儿揽过来,给擦擦眼泪,笑话自己的小徒弟道,“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噗,唔唔唔......”

    不知是哪个偷听的,一时没憋住笑出了声儿,又马上被其余师兄们给捂住了嘴,拖走了,反正小猴儿扭头去看的时候,众截教二代弟子三代弟子们,正纷纷面冲外,若无其事地欣赏着云端美景:“瞧!那边好大个鸟儿在飞哎!”

    “啊,真的呀,好大!还是白色羽毛的!”

    “啊,那鸟飞过来了!”

    “你们什么眼神,那明明是个人好不啦?”

    “你这眼神儿也不咋地,那是人吗?那明明是二师伯!”向来大嘴巴的梁悟心又大放厥词了!

    众师兄弟们纷纷给梁悟心竖起了大拇指:还是您老会说话!我等简直如闻仙乐!您老高才,必须得出本书才行!

    通天都给逗乐了,敲了五徒弟一记,“小声儿些,叫你二师伯听着了,又要吹胡子瞪眼的了!”

    梁悟心脑门儿挨了一下,小胸脯却骄傲地挺起来了:师父说得是小声儿些,而不是别瞎说,师徒连心,没错了!

    他才是悟空之下,最受师父疼爱的弟子呢!

    急匆匆赶来的不是元始还是哪个,通天看见这人身影,便按住了云头,暂且等一等。

    等元始气喘吁吁地赶到的时候,通天已经裹着皮裘,在徒弟们的搀扶下,施施然地等了好半晌了。

    元始脸黑的跟什么似的,只是两下里一照面,通天就先虚弱地喘了几声,“师兄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半空里风一吹,通天须发皆白,病骨支离,衣衫飞扬,简直下一刻就要驾鹤西去的样子。

    真是弱不禁风的可怜!

    只这一句,元始就硬生生地把一肚子的火气给咽回去了,不仅咽回去,还涌上来许多担忧,皱着眉道,“你说你急个什么,先把身体养好些再下界又如何,这不过是吹了一会儿罡风,就如此虚弱,若是等下寒邪入体,再病了可又如何是好?”

    通天哀叹一声,满脸愁容,悲忧着身,“心结难解,心忧难安,实在等不得,叫师兄见笑了......”

    自从他发现卖惨能叫元始态度大变之后,就老是忍不住装出这副快要咽气的悲惨情形来,如今再加一个心情郁郁,看看有什么效果~

    效果杠杠的!

    修道之人,最忌心有不宁,若是不能很好地平复,极容易变成心魔纠缠不休,轻则修为跌落,重则道消命殒,通天这话说出来,元始脸上黑了又青,又怒又担忧,恨其看不开,也忧其看不开,脸色变来变去,着实好看,憋了半晌才道,“唉,既然如此,那你也切莫太过心急,左右都已经出来了,慢慢行又怎样呢,到时候水陆道场还不是可着你设?”

    通天肚皮里“呦呵”一声,着实惊讶地很,他跟元始相识数十万年,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好说话呢!

    这人什么毛病?怜贫惜弱的嘛?

    哦,通天忽地想起元始那个当年又穷又倒霉的白胡子老头儿徒弟姜尚来了,不由得心有灵犀!

    却原来二师兄是这么个性子啊!

    见不得人落难嗷!

    哈!

    这可太有意思了!

    通天在这儿瞎脑补,元始见他老老实实地站着没回话,没有顶撞回来,一时误会了,竟然以为素来冷眼看人的小师弟是真转了性子,变得乖巧听话起来,正等着他继续训话呢,不由得心中大为满足。

    只是到底还惦记着通天身子不好,元始也不愿意见小师弟在这半空久留,便随手掏出一个口袋递过来,道,“这是师兄给你拿回来的,你收着吧。”

    通天接过来,打开一瞧,一股子锐利无比的剑意铺面而来,本有伤人意,但是一碰触到通天的气场,立时打了个激灵,变得温顺柔和缠绵起来。

    元始见了笑道,“这剑还认识师弟的,合该是你的东西,收了吧,另外三把,师兄也会给你拿回来的。”

    通天不用拿出来便知道,这是诛仙四剑中的那把陷仙剑。

    通天眉头一皱,把袋子又塞回元始手中,口中道,“师兄,这我不能收。”哪能这么轻易的收下呢,那成什么人了!

    他叹了口气,道,“这剑,当年是被玉鼎拿了去,师兄也是从他那里拿回来的吧?玉鼎乃是杨戬的师父,杨戬如今和我小弟子成了结拜兄弟,我小弟子没经过那场封神旧事,他人又乖巧单纯,我不愿两家因此剑闹得不开心,到惹了那孩子失了个好兄弟。这剑师兄拿了去,还给玉鼎吧!”

    元始气得不行,你光想着维护你徒弟,就不想想我这个师兄吗!?我好不容易才拿回来,你说不要就不要?我的心血就不值钱吗!?

    只是他实在狠不下心对这样的通天说句重话,只把袋子往通天怀里一丢,愤愤地道,“拿着吧!我用别的换了这把剑,玉鼎高兴都来不及,再者他是我徒弟,我这个做师父的要他一把剑怎么了!”你瞅瞅你徒弟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辈分再说吧!

    说罢也不等通天回话,转身纵云便走,通天在后面抖着嗓子喊,“师兄,其他的剑我真的不要了,你别咳咳咳咳......”

    元始头也不回,闷闷地道,“我自有分寸,你赶紧回吧!”一眨眼便消失在白云深处,再也看不见了。

    通天见人走远了,这才把陷仙剑掏出来,那装着剑的袋子随便都给徒弟,转手腕把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

    啧,剑身从上到下,布满锈斑和黑色血痕,早已不复当年风采。

    “八百年不见,你绣了,也变丑了!”通天啧啧两声,嫌弃得不行。

    陷仙剑剑身上冒出一股子委屈的神念,它没在当年一场大战之中自决就已经很坚强了好嘛!还敢嫌弃它?

    死给你看!

    通天笑了一声,伸指在剑身上弹了一下,声音暗哑低沉,晦涩难听,截教教主摇了摇头,“你呀,是真不行了,等你兄弟们都回来,我再给你们重塑一回吧!”

    这剑上沾满了截教弟子的精血与冤魂,虽非剑本身之错,通天也留不得它们了。

    陷仙剑听通天如此说,反倒发出一阵松弛愉悦与充满期待的鸣叫声,通天爱惜怀念地把它从头到尾轻抚了一遍,依旧插进剑鞘去了。

    黎山老母等截教弟子都没吭声,只瞧着师父动作,也有些担心,万一哪句说得不对,惹得师父伤心或是狂性大发。

    好在通天自始至终都很平静,收起剑,依旧带着弟子们赶路。

    ※※※※※※※※※※※※※※※※※※※※

    对不起嗷

    昨天是不是虐到你们啦?

    其实我一般不虐的!

    真的!

    回咸阳

    不多时终于来在东土, 通天便放缓了脚步,此时人间战火早已平息,虽边疆偶有纷争和异族入侵, 中原百姓却早已安居乐业, 休养生息了。

    八百多年没见过人间,通天在云上缓步慢行,与众弟子们分辨下界都是何处都城。

    陈悟安等弟子笑道, “师父, 我们也不总出门的, 长这么大,除了各自历练的那一回, 就只熟悉去师姐家的路, 旁的真是一概不知。”

    通天捋着胡子道,“这还得了,闷头修炼不通世情岂能修出好结果来,看来是时候把你们丢下界,再去历练一回了~”

    众弟子又惯性地撒娇哀嚎起来,他们小时候就在师父身边长大, 那时候师父不止外貌年轻,心性也如出一辙,对他们如兄如父,截教的小崽崽们也是惯于撒娇耍赖的。

    只不过后来封神一战,截教遭遇重创,通天只能分神下界, 还要改头换面, 才能护得他们周全, 众人心中沉甸甸的, 失了玩闹之心,这等轻松自在的场景,也属实有许多年没见过了。

    通天见弟子们撒娇,只把脸一板,很是严肃地捋着胡子道,“叫你们在家中苦修要嗷一声不肯,撵你们下界历练也嘤一声不行,如此拈轻怕重的,师父难不成是养了一群小猪不成?”

    小猪们哼哼两声,以示抗议,悟空在一旁瞧得大为惊奇,忍不住噗叽叽笑起来,被恼羞成怒的师兄们逮住了,摸到头毛都凌乱了!

    打打闹闹的,不多时便来在骊山上空,远远望去,便是咸阳。

    黎山老母给师父指了一下城池所在,自己也运目观瞧,笑道,“这城中旗子变了,原来秦王在时,乃是黑旗,如今换成了红色旗子,显见着这江山又换了主人了!城中龙气也没了,大约新朝都城已经搬迁。”

    通天点点头,“江山易主,改朝换代,再正常不过啦,现今人族已定,倒是无需我等插手了。”

    悟空想起自己给秦王的无事牌和仙丹,略有些心虚,若是闹得这位祖龙命运大变,不与上辈子相同,那他牵涉的因果可就大了。

    不过现今瞧着那江山顺利交接,想来是并无大碍的。

    想起自己在咸阳的那个小院子,地契还揣在储物袋里呢,倒是不知如今的衙门,还认不认前朝的契约。

    花了老孙好大一块金子哩!

    小猴儿正心疼钱,就听师父道,“先去无当道场落脚,师父要洗漱一番,换身衣裳,然后在周边走一走,再回菩提山搬家去。”

    黎山老母知道她师父急着回碧游宫开水陆道场祭奠故人,便也没开言挽留,直接带着师父降落云头,来在骊山。

    黎山老母本想请师父去住自己正院住,通天摆摆手道,“我去住了那处,你和你徒弟们倒要去哪里?师父不成为老不尊了?就和你师弟们同住即可,搬来搬去的好不麻烦。”

    陈悟安嘻嘻笑着揶揄道,“师父,你现在这个样子,垂垂老翁,要什么避嫌,师姐诚心相让,把您当老父亲一般孝敬,您就去吧!”

    通天在他后脑勺来了一记,“小混球,这么想避开师父,显见着是没好好修炼,等会儿就头一个查你功课,但凡有懈怠,师父也叫你做几年老翁尝尝滋味!”

    陈小混球霎时蔫吧了,灰溜溜地给师父带路,其他弟子心有戚戚焉,也不免绷紧了皮,乖乖地跟着,一行人去了骊山别苑住下。

    刚收拾完,长寿恰赶着这个点儿醒了,小胖狗子吃了启智丹,如今智商高了不少,胆子也比小时大了许多,先扒着悟空要了一粒丹药来吃,吃饱了就自己跑出去玩儿了,小短腿儿叨登得可快。

    长寿自打跟了悟空,倒有大半时光是在骊山度过的,对这里熟悉极了,悟空也不怕小狗子跑丢,随它逛去,只在后面远远地瞧着也就是了。

    才对着郁郁葱葱的大山发了会儿呆,远远地,有个师兄对着小猴儿挥着手唤他,“悟空,师父叫你哩!”

    小猴儿脆脆地答应一声,“就来!”转回头嘱咐了小胖狗子几句,被长寿不耐烦地拿屁屁拱了几下,悟空哭笑不得,只好起身留它独自玩耍,自己转身回了别院。

    到了师父住所一瞧,老仙翁胡子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头发挽成一个发攥儿,插了一根绿竹簪子,身上没穿玉彩辉煌的法衣,换了一身很不起眼的麻布道袍,脚蹬布鞋,身背褡裢,见悟空进来,便笑呵呵地道,“徒儿,陪为师去逛逛咸阳!”

    悟空便笑了,道,“师父打哪儿翻出来这身衣裳的,这不是我头一回下山时给您买回去的,都好些年了,怎么您回天宫还带着了嘛。”

    通天笑道,“哪里有那么便宜,我这是记着那件衣裳的样子,幻化出来的,师父久未曾下界,如今凡俗之人穿什么,早就不记得了,倒是这道袍,千百年都是一个样,穿了出去也没什么忌讳。”

    悟空给师叔竖了个大拇指:还是您老聪慧。

    通天笑而不语,这就要带着小徒弟出发,悟空便道,“师父,只咱们两个?不带师兄们去吗?”

    通天呵呵笑道,“那些皮猴儿,正闷头赶功课呢,临阵磨枪,生怕我考教他们,只咱爷俩溜达一圈儿也就罢了!”

    悟空笑得不行,又来撒娇,“师父都不考我~”

    通天道,“你师姐都说啦,你如今修炼十分勤奋,半点不用人说的,倒是心境上有些不稳,师父带你逛一逛,散散心。”

    悟空心下一暖,点头道,“都听师父的!”

    师徒两个便晃晃悠悠很是闲散地出了屋门,到了院中一看,果不其然,窗前树下,师兄们或捧着书本苦读,或拿着六爻龟壳愁眉不展,或手持兵刃你来我往,观星的盼着天黑,做题的忧心日落,总之没一个闲着的,各个儿都忙得不行。

    小猴儿幸灾乐祸地一笑,跟在师父身后,大模大样地出了院门,惹得师兄们怒目而视,却敢怒不敢言,只能偷偷嘀咕一回,“这小猴儿尾巴都要翘上天啦”了事。

    通天带着悟空使出缩地之法,不多时便来在咸阳城外,悟空瞧了瞧守门护卫和旗子,跟师父道,“此间皇朝自称为汉,此时在位者,应该是开国皇帝刘邦。”

    悟空当年在五指山下,也听老翁讲过些古,汉高祖斩白蛇立汉室江山的典故,翻来覆去不知听过多少回了。

    只是话说到这里,悟空就是一怔,斩白蛇?

    难不成,那汉高祖斩的,就是白佘?

    彼时在兜率宫中,观音送来的信,悟空也跟着听了,知道白佘乃是在一处叫芒砀山的地方被人所伤的,就是不知那砍伤了白佘的人,到底是不是此间帝王了。

    小猴儿附在师父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一通自己的猜测,通天笑道,“自来帝王登基,总要找些神异之事牵强附会并大肆宣扬,以显自己得位之正,是与不是,等下我们进城稍加打听,不就知道了!”

    师徒两个为免麻烦,使出神通过了城门,躲过守门兵卒,走大路到闹市,专拣人多的地方去。

    通天仔细,还给自己和小猴儿幻了下装扮,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样子,只是一个年老一个年少,一个鹤发童颜一个面容稚嫩,瞧着不像是师徒,到好似爷爷领着孙儿一般,路遇几个摊贩,都很是热情地招呼,“您老高寿,这是大孙子?可定亲了?”

    通天回头瞅了一眼憋笑的小猴儿,回身跟人答道,“这是我家小儿子,兄弟几个里他最小,你说差辈儿啦!”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差点引来全集市的人围观:老爷子老来得子,自己又健康高寿,厉害啊!

    师徒俩落荒而逃,到了僻静之所,通天后怕地整整衣裳,跟徒弟商量道,“以后还是说你是我大孙子吧!”

    小猴儿憋着笑,莹白的小脸儿涨的通红,也不敢开口,就怕乐出声儿来,叫通天一个脑瓜崩儿弹在额头上,“顽皮,想笑就笑吧!天天琢磨着看师父笑话,都给你师兄们学坏了。”

    悟空赶紧道,“哪里有!师父飘逸出尘,严谨沉稳,哪里有什么笑话可看!师父冤枉悟空啦!”

    师徒两个说说笑笑,把集市逛了一回,还找了处酒馆,点了一桌酒菜来。

    悟空见师父点了菜不是做样子,反而吃得香甜,诧异极了,道,“我原以为师父不吃烟火食的!”

    通天道,“分神下界,吃了五谷有些麻烦,不好弄,所以才不吃的,不过如今乃是真身,自然要享享口腹之欲,不吃烟火食,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紫霄宫道祖心爱的小弟子偷偷给自己小徒弟传授机密之事,“你师祖后山水月镜天湖里养得好肥的鱼,烤起来特别香,带着一股子很独到的甜味儿,我小时候总去捞。只是现在那些鱼都精了,你师父我前阵子去钓,费了几天的功夫,一条都没上钩儿,只抓了几只傻螃蟹,瘦不拉几的,蒸来吃也没甚肉,唉,实为可惜,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了!”

    悟空呆呆脸,属实不知道自家师父在师祖面前,竟这么皮的吗?

    通天见悟空不动筷,就给他夹了些菜到碗里,“悟空尝尝这几个,师父面前,还矜持做什么,遇到好吃的赶紧下筷子啊!”

    悟空苦笑道,“师父,弟子戒了烟火食许多年了。如今只吃些水果,喝些酒水......”

    通天便教导小徒弟道,“人生在世,即便修炼,也躲不开生老病死,酸甜苦辣,万般事物都要体验体验的。一直喝风饮露,不动心绪,那是石头,不是活着。”

    虽师徒两个说话,凡人听不见,通天仍放低了声音,小声儿地道,“孩儿啊,莫跟西方教那些和尚学,什么斩断七情六欲,戒荤戒杀的,那都是糊弄人的,如今成圣的那几个,手下的亡魂还少么?准提接引当年也没少猎奇珍异兽来吃!”

    悟空也小小声地道,“师父,你这么说话,是不是怕说如来坏话,被他听见?”

    小猴儿额头又挨了一记,通天把筷子递给小徒弟,“好好吃饭!”

    师徒两个都久未曾进食,通天也有分寸,点的不多,吃得也不多,师徒两个起身时,也没觉得撑得慌,恰是刚刚好的状态。

    舒坦!

    悟空跟着师父慢慢溜达,瞧着市井百态,道,“这比当年我历练时,要繁华些,百姓脸上也没什么紧张之色,许是都城搬迁了,皇帝不在此处的缘故。”

    通天点点头道,“倒也没什么好看的,悟空领着师父,去你住过的地方瞧瞧吧?”

    在城中转悠得久了,悟空此时也不辨方向,只好跳至半空,这才找到那处小小的院落,小猴儿落下云头,很是高兴地道,“没想到竟然还在,没在战乱中损毁了去!”

    毕竟是自己在凡间置办的第一个房产,若能完好无损,谁不开心呢。

    通天便跟着小猴儿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处街巷,只见路边低矮民居,就和方才繁华所在有所不同,显见着是贫民百姓住的地方。

    通天不免笑道,“悟空也太小气了些,师父与你那些金银,在此城中买处大宅又能如何,怎地就典当了这样的地方,怕是整个院子,都没你现在住的屋子大。”

    小猴儿笑道,“就是师父给的,我才不想乱花呢。这处虽小,小却有小的妙处,邻居多,热闹些,买东西也方便,若是买个大宅,家里就我一人,岂不冷清?”

    说着话,师徒两个路过一处小集,正巧路边便是一家狗肉摊,悟空瞄了一眼摊主,便笑着对师父道,“师父,这就是我买了长寿的地方了!”又指给通天看当初拴着小狗子的桌角。

    通天点点头,“也是一场善缘,若是没有长寿,那杨戬也不会与你搭话!”

    说起杨戬,悟空一拍手,“啊呀,竟忘了给大哥送信去,蟠桃宴上分别后,他还说要来骊山拜见,之后便回灌江口去了,经此一别,我在天上,他在地上,岂不是我竟空置了他许多年!”

    通天酸溜溜地道,“唉,一提起哥哥就眉飞色舞,显见着是不耐烦跟师父玩耍了~”

    小猴儿闻着好大一股子醋味儿,不知是谁家酒酿坏了,真正可惜!

    ※※※※※※※※※※※※※※※※※※※※

    要去小院儿了,小院儿有人等着小猴儿呢!

    公子扶苏

    悟空笑嘻嘻地道, “悟空只跟着师父,师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一辈子不离开!”

    通天笑道, “竟说孩子气的话!以后等学业有成, 也该去自立洞府,开门立派,招收弟子, 也给截教添枝加叶, 成就一番事业, 哪里能只在师父身边撒娇耍赖呢?”

    小猴儿嘟嘴,“我最小嘛, 我替师父关门的, 门一关,我不就在屋里啦?我有特权!”

    通天哭笑不得,“顽皮!”

    师徒两个一边闲聊一边往悟空当年住处走,此时天色渐晚,又是炊烟袅袅之际,小猴儿便叹道, “我当日来这里,第一日归家,也是如此情状,只觉得再没有比这更自在的生活了......”

    通天心中一动,口中道,“心自在, 何处都自在, 悟空难道现在觉得不自在?”

    小猴儿眼睛亮晶晶的, 瞅着师父道, “在师父身边的日子,最快活,最自在!”

    通天怜惜地摸摸小猴儿头毛,“以后师父都叫悟空自由自在的,快快活活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

    哪知这一句话,就叫小猴儿站在当街,痛哭失声。

    “师父最好了......”

    满脸是泪的俊秀小道士站在破损低矮的土墙边,一边哭一边含糊地说着,用胳膊肘使劲儿的擦着脸,但是眼泪却像是喷泉一样汩汩地冒出来,怎么也不肯止歇。

    上辈子错过了师父,哪里再有人给他说“快快活活”这四个字呢?

    似乎从他下了菩提山开始,快活这个词儿,就与他无缘了。

    猴子猴孙敬他,妖族怕他,佛教众人利用他,但是,无人爱他,疼他。

    这种被珍而重之放在手心心头的感觉,温暖得不真实......怎能不叫他心头酸涩,委屈得不行呢?

    通天叹了口气,他只不过说了那么轻飘飘的一句,都还没做出什么切实的承诺来呢,就把小猴儿哭成这样,这孩子神魂一梦那一世,过得到底是有多苦啊!

    老师父心疼得不行,把小猴儿揽在怀里抱住,轻轻抚摸着小猴儿后脑勺,再拍拍后背,“乖哦,哭过这一回,再不哭哩,以后师父给悟空做主,我们悟空天天都要高高兴兴地过,畅畅快快地活着,好不好?”

    “呜呜呜好......”小猴儿用力地点着头,努力止住哭声,可大声地答应着!

    “真乖~”老师父掏出手绢儿,给小徒弟擦擦眼泪,见孩子露出点儿笑模样来了,这才松了口气,拉着小徒弟的手道,“走吧,咱们再逛逛,就回家,等过几日搬到碧游宫上,师父给你看看师父小时候的好玩意儿,悟空若是喜欢,师父叫你偷偷挑几样,不给你师兄们知道~”

    悟空破涕为笑,师父这是把自己当做小孩子来哄呢!

    不过这种感觉......不坏!

    超棒!

    这辈子,他再不做什么大师兄了,做只做小师弟!哼!

    擦干眼泪的小猴儿神气活现地挺着小胸脯,带着师父来在自己置办的小院儿门前,骄傲地介绍道,“师父,就是此处啦!”

    他给通天指着看到,“原本那边住的就是师姐小徒弟白素贞一家,这边住的就是姜尚和他的孙辈,悟空住这......里......”

    悟空说着说着话,突然迟疑地停住了。

    因为左边姜尚的院门突兀地开了,两个穿着补丁衣裳的凡人袖着手走了出来,其中一人头发胡子花白一片,看着有六七十岁的样子,低着头,眉头紧锁,瞧着就阴郁低落至极,另一个四十来岁,身形瘦弱,脚上的布鞋破了个洞,脚趾头都露出来了,口中正在嘀咕,“老爷,我去给大公子请个医者吧,这一点儿药末量少不说,都放了许多年了,不一定能管用啊!”

    那老者依旧缩着手,摇了摇头道,“他啊,这是心病,吃什么都不管用,唉,尽人事听天命吧,随他去!”

    这边悟空眼睛瞪得超大,指着这俩满脸胡子形容落魄的人,“怎么,怎么是你们!?”

    虽变老了,当年富贵尊荣之气也消失不见,泯然众人,但是,这脸庞,说话的声音,悟空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这不是秦王嬴政和他那个御医徐福吗!?

    小猴儿眼睛瞪得溜圆,“你们怎么会在我家,不是我邻居家里?不对,”他一指秦王,“不是说你已经过世了?”

    你家江山都没了,嬴氏子孙都被屠戮殆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之前小猴儿在哭,老师父怕小徒弟觉着丢脸,就在身边设置了结界,走过路过的凡人都对师徒两个视而不见,这功夫悟空说话,通天便撤去了屏障,于是原本忧心忡忡的嬴政和徐福两个,就突兀地发觉眼前站了俩人。

    嬴政上了年纪,多年批改奏折操劳国事,煎熬得眼神儿已经不大好了,但多年养成的警惕心不是闹着玩儿的,顺手就摸向了后腰插着的砍刀,等那人喊出“你不是过世了?”这话后,刀就已经抽出来,并大力一把砍了过去!

    想必是曾见过自己的咸阳宫旧人吧,不知是敌是友,但是能冒冒失失在大街上喊出这话来,也留不得了。

    唉,看来神仙是等不到了,等杀了这人,自己还是赶紧带着扶苏离开咸阳,驾船去往海外才是!

    这等念头电闪一般在嬴政心头略过,手中的刀已经义无反顾地砍下去了。

    砍柴刀刀头雪亮,势大力沉,又是突如其来的动作,奔着小猴儿迎面骨就砍了过来!

    索性很利索地被通天一指定住了。

    有师父在,还能叫这等凡人伤到自己的小徒弟?

    哪怕这人身上有未曾散尽的龙气,那也不行!

    那边徐福却目瞪口呆,毕竟如今他眼神还算清亮,当年也不止见了悟空一面,对“仙长”的样貌是记得死死的,此时见着真人突然出现在眼前,震惊和狂喜齐齐涌上心头,徐福一下子呆住竟不知如何反应了!

    俗称傻掉了!

    悟空见师父一下子把自己拉在身后,挡在自己身前,把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心中又甜又暖又软,拽了拽通天袖子,小声儿道,“师父,这俩人我认识,他们伤不到我的!”

    通天这才把小徒弟放出来,又解开嬴政的定身术,依旧没撒开小徒弟的手,只严肃地道,“好好说话,动刀动枪的干什么?”

    这会儿徐福终于反应过来了,上前几步,噗通就跪下了,大礼参拜道,“徐福叩见仙长,仙长,我与我家主公,等了您多年了呜呜呜......”一行说,一行痛哭失声!

    嬴政被定住后吓了一跳,等再被解开,又听众人说话,不由得一呆,使劲儿揉了揉眼角,这才恍惚认出悟空来,赶紧抱拳施礼,“原来是仙长驾临,政有眼不识,失礼了!”

    悟空摆摆手,单手把徐福拉起来,“好好儿的行这么大礼作甚,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嬴政老脸一红,没开口,徐福哽咽着道,“仙长,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家大公子病得厉害,快要不行了,您能不能给瞧瞧?大公子乃是我家主公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了......”

    嬴政也作势下跪,口中道,“求仙长救我儿扶苏一命!”

    悟空一把拉住嬴政不叫他跪,心中真是一脸黑线,这位主公你都六七十岁了,这大公子也年纪不小了吧?怎地还是唯一血脉?这儿子也不给力啊!要来何用?

    不过小猴儿到底好心,扭头看着通天道,“师父,要不,我们过去给瞧瞧?”

    通天无可无不可,他素来对凡人的态度就是不插手,只看着,不过眼前这俩人与悟空有缘,既然求到小猴儿头上,他小徒弟又很是心软,通天教主便点点头道,“前头带路!”

    师父一答应,悟空便把小胸脯挺起来了,语气骄傲地给嬴政和徐福介绍道,“眼前这位,乃是我授业恩师,通、菩提道长,本事比我大着许多呢,之前给你们的无事牌和丹药,均出自我师父之手,你们前面带路吧!”刚才方要说出师父名讳时,手心被点了一下,小猴儿便很是机智地改了口。

    小猴儿说完,也不看嬴政和徐福表现,只扭头看着师父,眼睛依旧亮晶晶的,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通天听着好笑,他哪里需要徒弟给扬名,不过小猴儿这副‘我师父顶顶了不起’的样子,依旧取悦了他,捋着胡子,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来。

    嬴政徐福一听,哦吼,这位竟是仙长的师父!又见这位“菩提老祖”鹤发童颜,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眼角眉梢不带一丝皱纹,方才使出的仙法也是出神入化,心中不由得越发敬服,连忙引着悟空和通天,往姜尚这边院子走。

    进了院子,悟空四下里打量一番才道,“此处格局没什么变化,倒是比从前整洁了许多!”

    小猴儿指着院墙上搭着的扶梯,与师父道,“那处梯丨子,姜尚每回钓了大鱼,姜多鱼就会拎一条爬上去,把鱼挂在我那边的钉子上,徒儿那时不杀生,也不吃烟火食,院子里的大缸养满了鱼,连我养的荷花都被咬死了!”

    通天笑道,“凡俗之鱼,土腥味儿极重,倒也没什么好吃的,那姜尚倒是会打发时间。”

    小猴儿笑道,“可不是,姜太公每日里除了钓鱼就是饮酒,日日喝得醉醺醺,家里酒坛子摆了一屋子,我给他收拾,光坛子就卖了许多钱!”

    嬴政和徐福在一旁听着,起初还没觉察什么,等屡次听到“姜尚姜太公”之名,这才反应过来。

    啊,原来大公子住的,乃是当年大周开国国相姜老太公的院子?

    那等神奇人物?住这儿?这小破院子?

    二人心中有些不信,又有一点错过此等人物的懊恼,嬴政面上不显,徐福却依旧如当年一般,十分着相,悟空和通天也不理他,只自顾自说话,等聊完了,这才抬脚进了屋。

    屋中狭窄,站不得那许多人,便只徐福引着师徒两个进了屋,嬴政揣着手,眼巴巴地在门边探头往里瞧着。

    这小屋倒是一如从前一般光照不足,徐福尴尬一笑,“仙长,我等如今艰难度日,点不起油灯,家里昏暗,失礼了!”

    通天道,“这有何妨,”说罢掏出一枚明珠,只在手中一托,霎时小小的屋子内光华大作,犹如白昼一般。

    徐福咕嘟一下咽了口口水,引着通天师徒往床榻处走,“我家大公子病得厉害,不能起身,仙长小心脚下,这边请,劳您到床边来给瞧瞧。”

    他们在院中门口说话,床帐中躺着的人病得昏沉,但仍有些神智,恍惚听见徐福的声音,费尽力气,挣扎着抬起手,撩了一下帘子,虚弱地开口问道,“徐大人,是父、父亲又来了嘛?您叫他老人家回去歇着吧,看传染了病气去!我没事,也不用吃什么仙药,你与我父亲说,不要再信那些缥缈之事了,这世间,没有什么神仙......”

    这短短一段话,说得是三字一喘,五字一咳,强撑着在过来扶他的徐福怀里说完,感觉下一秒人就要断气了一般!

    才在天宫装作病骨支离的通天眼神一亮,专心致志地瞧着此人情态:这可得好好学一学,对比起来,这人病得多自然呢,自己那时候在玉帝等人面前的作态,就难免显着有些生硬,说起话来,中气也太足了些!

    嗯,面色也没有人家自然,这病得久了,不光脸色白,你还得青,还得有些发黄发黑,只苍白是不行的,而且眼眶儿要凹,嘴唇要白还得起皮!

    通天想起,自己在玉帝等人上门前,刚啃了一个悟空给的仙桃儿,那桃子水分十足,汁液清甜,啃完一个擦嘴的时候,下巴上都是桃汁儿,唇色一定相当润泽,啧,失策呀!

    还好自己胡须茂盛,遮挡住了大半!

    哦,不对,你瞧这位病人,头发干枯,胡须凌乱,都跟杂草一般,没什么光泽!

    老仙长捋捋自己银须,撩起来看了看......

    甚美!

    通天不由得在心里嘀咕:唉,这也就是元始他们见识短浅,要是真多来凡间走一走,那自己漏洞百出的表演,早就被拆穿了!

    小傻子糊弄大傻子,一弄一个准儿啊!

    通天在这儿学得认真,徐福见他只盯着自家大公子猛瞧,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心中很是忐忑,不由得就把求助的眼神儿看向了悟空。

    这位孙仙长为人和善,十分好说话,他是知道的!

    悟空也不知师父干嘛呢,不过这等给人瞧病的事儿,小猴儿自觉也不用劳累师父出马,便对通天道,“师父,徒儿去给这位大公子瞧瞧病?”

    通天这才醒过神来,掩饰地清咳一声道,“这有什么好瞧的,此人寿数未到,乃是自己生了死志而已,他自己不想活,便绝食不肯好好吃饭,哪怕救他这一回,等咱么一走,他照旧不吃饭,也不过就是那几日的事儿。”

    此话一出,站在门口的嬴政不由得捏紧了拳头,一双眼涌上无尽悲凉,坐在床上任大公子扶苏靠着自己的徐福也低头抹泪。

    扶苏听了,唇角露出微微笑意,“这是哪里来的神医,竟一眼就瞧了出来,诊费一定很贵,徐公,咱们家家无长财,叫老大夫回去吧!我这是命,不是病,治不了了,我死之后,把我的骨灰撒在骊山山顶,叫我能日日看见咸阳,我也就别无他求了......”

    徐福呜咽一声,“公子......”

    悟空气乐了,呸了一声道,“骊山乃是我师姐黎山老母道场,哪个有地方葬你,想看咸阳,自己爬山瞧去,骊山可不留死人!”

    小猴儿掏出一粒补气丸,掰了一小块渣渣塞在扶苏口中,叫他咽了下去,口中道,“你老父还活着,还等你赡养,他为了你,都肯与人下跪,你怎么就不肯为了他,挣扎求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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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经人:“悟空救我!”

    这个师父:“悟空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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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徒弟

    悟空瞧着快把自己活活熬死的扶苏, 真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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