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离别

    ◎帕利希提即将暂离瑟芙城◎

    维特娜丝大学的“迎新游戏”很是被人们津津乐道了一阵子, 以《瑟芙日报》中一篇让人身临其境的报道为基础，出版社的编辑们最近收到了无数篇含有“血蝠”或“眼墙”元素的探险类稿件。

    “编得不错。”放下夹在报纸里递进来的消息条，皮皮在魔法学院的禁闭室里伸了个懒腰, “这样看来, 没准我还误打误撞地开辟出一个新的创作题材。”

    敲了敲禁闭室的墙，皮皮很快听到墙那边的询问。

    “干什么？”小人鱼的声音传过来，“你的检讨书写完了？”

    扫一眼桌上只写了个开头的检讨书, 皮皮露出误食鲱鱼罐头的痛苦表情。“当然没有。”拿起墨水已经干掉的羽毛笔, 她装模做样地在草稿纸上划了几下，“急什么，校长也没说过早写完就能早出去之类的话。”

    墙的那头安静了一小会儿。

    “你说得对, ”迪娜停下笔, “可我们除了写检讨书以外没事可做。”她吹干纸上的墨水，工工整整的笔迹看起来赏心悦目。迪娜比刚刚关到禁闭室的时候冷静了许多, 大概是她姐姐并没对她在“考核空间”里的所作所为生气, 于是这个小姑娘也支棱了起来，就像一株喝饱水的麦苗。

    也许是她们在“考核空间”中闹的动静太大, 三人在即将从暗道离开幻境的前一秒被逮住。拉着苦瓜脸的引导幽灵毫不客气地收走她们的面具头套和橡胶鸡手环，“周四下午来校长室一趟”的要求让迪娜当场吓白了脸。维特娜丝刚刚开学，她还不清楚校内的处罚规定会在?????实际操作中做到哪一步——尤其是这种可大可小的错误。

    皮皮和小人鱼倒是更淡定一些。“不会有大事的, ”她们拉住迪娜的手，“顶多就是被叫过去骂几句，或者更严重一点, 关几天的禁闭？”

    她们猜得没错, 处罚的确不重。

    戈思里校长是个和蔼可亲的白胡子老头, 这位熟悉学生心理的大教育家几句话间就让她们心服口服地搬进禁闭室里反省一周。“一人一封检讨信, ”白胡子老头晃晃手指, “可长可短，不过内容要足够真诚。想想幻境内被你们闹得鸡飞狗跳的小怪物——特别是被皮普莉尔小姐戳破舌头的肖像画——我只是想看到你们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

    时间平静无波地前行着，三人被放出禁闭室时，一场透雨刚好停住它的声势。滴滴答答的水珠从滴水兽的口中落下，冲刷一新的植物在湿润的空气中折射出春季的光彩。

    小黑猫远远地看到克拉维娅的身影，有点心虚地低头，她故意避开了女巫的眼神。“周末愉快，”她挥别身边的小伙伴们，“我们周一再见。”

    走在回城堡的水泥石子路上，皮皮频繁地偷瞄克拉维娅的表情。

    女巫对这些小动作感到好笑：“现在知道害怕了？”她揉揉小黑猫的脑袋，“戈思里校长已经把赔偿账单寄到城堡里了，被你戳过的肖像画们要了一笔不小的修复费。”

    皮皮把爪子扭在一起不说话。

    “我用你的零花钱付完了账单，”克拉维娅从口袋里拿出几张长长的纸，“幽灵大管家已经替你算好了，你现在倒欠我六枚金币和两枚银币。”

    面对摞起来的账单，皮皮不可置信：“扣光了我的零花钱，竟然还欠了六枚多的金币？”

    拜托，那可是金币。六枚铜币她还能眼不眨地付掉，但是，金币——小黑猫震惊吸气，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接过那几张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小票，皮皮的眼睛瞪得像是最大功率的灯泡。

    “我还有一点积蓄放在精灵阁下手里。”仔细看过账单上的数字后，皮皮蔫哒哒地认栽，“被他锁在冶金工作室的小箱子里，我马上就把它们拿出来还你。”皮皮边说边感到肉痛，辛苦运营了这么久的报纸，好容易攒下的家底却因为几张长了舌头的肖像画离她而去。

    下次再也不手欠了，皮皮暗暗握拳，绝不。

    “你有箱子的钥匙吗？”克拉维娅双手揣兜，“精灵阁下出了远门，保守估计的话，他至少要在外面待上一个季度才能回来。要是你现在付不了的话也不要紧，我可以让大管家给你算算利息还要付多少，到时候一起还我。”

    欸欸欸？皮皮感到一道闪电劈在自己身上。

    她急得喵喵叫：“那我还能吃上海苔小鱼松吗？香炸小鱼干呢？”留影仪器坏了要怎么修呢？还有她的大毛线球，抓散了还有谁能再给她绑上呢？噢噢噢还有阿莫斯，皮皮点头，那只大狮鹫可以接过绑毛线球的活。

    可留影仪器——不对，皮皮在克拉维娅耐人寻味的微笑里猛然反应过来，她被这个坏心眼的女巫骗了，也许精灵阁下真的要出远门了，但他现在一定还没出发。

    小黑猫飞也似地狂奔回去，拿到钥匙！她在心里怒喵，赚钱攒钱已经够艰难的了，她不要再给黑心借款人付利息！！！

    ……

    夜里，克拉维娅坐在精灵整理好的箱子上想事情。昏暗的卧室里，两盏暖黄色的夜灯和一点游走在机械建筑模型中的魔法光点构成了室内的全部光源。

    收拾完最后一样东西，帕利希提走到她面前。

    “这个小模型就是芬里奈提到的商品，”精灵没话找话，“照着公开的平面图1：1复原维特娜丝的建筑，再通过一些魔法原理，光点就可以循着设计好的路径在模型内部动起来。”

    以追捕狐獴时女巫使用出的高阶追踪术为灵感，他在闲暇时做出了这个小模型。至于它意外被满脑子商业点子的芬里奈看中，又再次改良成适合售卖的高级工艺品，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帕利希提把模型抬高一点：“在底座的凹槽里放入新生的附魔手环，光点就可以在模型中重复他们在‘考核游戏’中走过的路程。”

    这款工艺品意外地受到家长们的欢迎，短短一天的开学仪式而已，数摞金币就飞到了冶金工作室的收入账目上。

    注视着那粒在机械模型中运行出奇怪线路的魔法光点，克拉维娅不难想出皮皮在幻境中都做了些什么人嫌狗憎的事。

    女巫碰了碰模型上的金属零件：“才让她关了一周禁闭，戈思里是个好脾气的校长。”

    像是说完了所有的话，卧室内的空气再次安静下来。混合着药草的味道，紫罗兰的香气浅淡地逸散到他们身边。

    “要休息吗？”精灵摸摸她的头发，“明天你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忙。”

    按一按被她坐着的箱子，克拉维娅换了个姿势：“我不困。”她避开精灵主动送过来的耳朵，“我不揉，我又不是性.癖奇怪的变.态。”

    “你快睡，”她冲精灵摆摆手，“明天就是出发的日期，你要是去晚了有些人又该磨磨唧唧说个没完。”

    明天帕利希提就要离开瑟芙城——想到这件事情，克拉维娅忍不住地生气。就算蒙诺莱提供了新的情报，就算大家一致同意用她手中的神格碎片做诱饵来引出藏起来的另外两个，为什么决定非要做得这么急呢？

    别拿事态紧急做借口糊弄她，高层们从见面开始到现在扯的皮从来不少，为了让自己少承担一些责任少付出一点物质上的支持，代表们在会议上随随便便就能吵上几小时。

    更重要的是，计划做得实在是太模糊了。“用她手中的神格碎片做诱饵”，可以，她可以为了打击教会的剩余势力同意这个提议，但“借此引诱出其他藏着的两枚碎片”，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远没有说起来的容易。

    从教会手中逃脱后，蒙诺莱因为力量耗尽而沉睡了数百年。即使它在醒来后给出的消息都是真的，那也是数百年前的真相。谁知道那两枚碎片现在是什么情况？就算在大陆战争中教廷并没使出威力十足的秘密武器，唯一可能与神格碎片相关的就是神明分影的出现，人们也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至少在克拉维娅看来，他们手中的情报还远远不够。能在大陆战争后蛰伏至今的敌人值得重视，禁狱中的教士们前段时间还试图绘制意味不明的大召唤阵。就算涉事的教士全部服毒身亡，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也一定能揪到几分蛛丝马迹。可禁狱里的事情被轻飘飘地放了过去，担心背上看管不利的罪名，禁狱高层迫不及待地抹平了所有痕迹。

    和克拉维娅观点一致的人也不少，但弗朗索不知道私下许诺了多少利益，最近的会议上，许多态度摇摆不定的代表都转而支持他的看法。

    他正义凛然：“我们拖得越久，其余的碎片就有越大的几率恢复实力。既然已经赢得了大陆战争的胜利，这足够说明我们的实力。配备足够的魔法道具，我认为碎片们最迟能在夏末被击垮。”

    弗朗索的意见引来许多赞同，于是他乘胜追击，要求各方尽快组一支队伍出发。

    至于谁带头——“帕利希提阁下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带队人选，”弗朗索扫了女巫和茜维伦一眼，“他曾经粉碎了试图吞噬教皇的神明分影，我想不到谁比他更有资历。”

    接下来的投票表决中，一半以上的代表都同意了弗朗索的提议。他实在太会作秀了，一句“我自愿辞去法师协会的职务加入小队”，克拉维娅和茜维伦反对的声音就只能卡在喉咙里。

    “弗朗索是个不错的政客，”散会后茜维伦向精灵森林传回讯息，“为了今天的结果他恐怕计划良久。”

    走在茜维伦身边，克拉维娅一度希望借来这位大祭司的能力，她克制不住地想用一场元素风暴把弗朗索撕碎。

    作者有话说：

    弗朗索就是想尽快处理掉神格碎片的事情，再借此争功。

    但他知道此行危险，于是一定要把帕利希提拖下水，一方面如果他遇到危险精灵不会不管他，另一方面就是方便甩锅。

    如果胜利了，弗朗索会说，“帕利希提之前击毙过教皇身上的神明分影，这次赢了也不算什么”；如果损失惨重乃至于失败了，弗朗索会说，“最能打的就是帕利希提，他都没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