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伟大的见面
    ◎她在经历人生中的关键时刻◎
    梵拉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下午。
    紫色的花海在暖洋洋的微风里摆动, 倾斜的日光照过拱顶的石亭并投射下富有几何感的阴影。单薄的锡纸即使被压在暗处也会隐隐生辉,随手撕出来的骑装样式为她赢来了米茵的橄榄枝。
    “我可以把它们收藏进我的积累本吗?”花仙激动地飞到和她视线平齐的高度,“开个价吧, 你想要多少金币?”
    发生了什么?梵拉茫然。
    “喜欢的话就直接拿走, ”她没意识到米茵的潜台词,“这只是些包过巧克力的糖纸。”
    花仙落到石桌上,它恨铁不成钢地跺跺脚。
    “女士, ”米茵不赞同地嘟嘴, “为什么要轻视你的付出?我正准备为你的才智付费。”
    它的态度坦然而理所应当。
    梵拉脑中飘过几缕零碎的想法——
    能随意地进出接待贵客的庄园,又对服装设计怀有极大热情。
    据说[紫罗兰]的首席设计师是个脾气有点怪的花仙。
    积累本,她暗忖, 是《瑟芙周报》的专访中特意提及的灵感贴纸本吗?
    最重要的是, 还这么有钱。
    为她的才智付费,梵拉强行摁下欣喜, 这大概是她收到过的最动人的话语。
    花仙一眨不眨地等着她的回答。
    蓬松层叠的裙摆下, 梵拉伸脚把蹬开的鞋子够回来。她好像在经历着人生中某个了不起的关键时刻,比瑞家的大小姐后知后觉。
    踩实在鞋子上, 梵拉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地响着:“并不是轻视——它们还算不上一组真正的作品。”
    大小姐并不是故作谦虚,她只是在照片带来的震动之下粗略一做。更细节的搭配她甚至没来得及考虑,梵拉只是想尽力地捕捉住那种蓬勃涌动的质感。
    但她似乎在无意间帮了对方一个大忙。不到半个花瓶高的设计师在她的许可下小心地收起这几件样衣, 那副珍而重之的模样让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做了桩非常值得吹嘘的事情。
    “算不上真正的作品!”花仙的眼睛简直比天边的霞光还亮,“亲爱的,你还能做得更好对吗?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像是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米茵踮脚抱起她的手指转圈。
    “叫我梵拉, ”大小姐下意识地隐去姓氏, “的确, 我还能做得更好。”
    不必推脱, 不需谦卑,她告诉自己,也不要像礼仪书中说的那样藏起锋芒或野心。
    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如果不想退回到以往的生活,她必须能做得更好。
    米茵果然动心。
    它应该热衷于了解有趣的事物,梵拉快速运转着大脑,也许她可以把制作骑装时的想法说给它听。她近乎直觉般地笃定,这将是拉进双方距离的突破口。
    梵拉要让这位大设计师为留下她而主动开口。
    米茵敏锐而极易共情,她在叙述中慢慢摸清对方的特点。不错眼地观察着它的回应,梵拉几乎用上她全部的力气来委婉地推销自己。
    “请再讲讲你的小马,”花仙坐在甜品架上向往到,它被梵拉的故事打动了,“你刚刚说到它喜欢边晒阳光边啃胡萝卜。”
    ……
    /这是一场伟大的见面,两位划时代的设计师在芬芳的紫罗兰庄园里相遇,那时的梵拉小姐也许没有想到,几十年后,她会认为这是她人生中最伟大的时刻。这一天,她用自己的力量扭转了命运的航向,也为纳提斯保住了一位推动变革的著名设计师。/
    ——《美与勇敢之心:梵拉?比瑞传记》
    ……
    装修奢华的大厅里,负责拍卖的小幽灵如约抛出了礼服“绝版”的消息。
    贝瑞丝夫人停住了手中的雀绒扇。
    “春季虽短,却也有几个月,”她的指甲叩过扇面上用金线加以固定的碧玺,“展出的却只有这么几套礼服。”
    拍卖师赔笑,大厅里安静下来。
    她的侍女抱怨得更加直白:“我们夫人每天至少要换三套衣物,就是全买下来,这些礼服也不够穿上半个月。”
    贝瑞丝摇扇不语。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家世显赫又备受偏爱的贵妇显然很不满意。
    “够了,”她拦下身旁的侍女,“拍卖师——你做不了主,我不难为你。筹划展会的主管在哪里,我要见他。”
    戴着礼帽的幽灵主管闻讯颠颠赶来。
    “贝瑞丝夫人,”它弯着圆敦敦的身体鞠躬致意,“您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到我吗?”
    幽灵主管揣着明白装糊涂。
    城主大人说得一点不错,它在心里默背着提前写好的稿子,这不,难伺候的尊贵客人就发脾气了。
    “花仙的排场可真不小,”侍女的嗓音就像云雀一样又甜又脆,她的话撞到墙上的黄铜摆件都会泠泠作响,“先是限号做袍子。好,我们夫人是鼎鼎有名的贵族,变装晚会有那么多的选择,这巫师袍不买也罢。”
    其他的贵族夫人和小姐们沉默着没人说话。事实上,这也不是她们能插话的时候。
    贝瑞丝出身高贵又有钱有势,连她身边的小侍女都过得比某些老牌勋贵家的女眷要好,例如比瑞家。
    侍女歇了口气接着输出:“又办时装展览会,好,你们给我家夫人发请柬,我们也拨冗前来。但你们现在又是什么意思?又是绝版又是不再接单,擅长制衣的可不止花仙,摆谱也要有个限度,坐在这里的可是贝瑞斯夫人!”
    对上了,主管低头感恩城主大人的先知灼见,相比手册里写的“客人可能产生的不悦”,侍女的吐槽几乎一字不差。
    它整了整领结以掩盖内心的拜服。
    按手册上教的,幽灵主管先道歉:“夫人,令您不悦并非我们的本意,很抱歉没能给您带来完美的观展体验。”
    再有技巧地说明情况:“如您所见,这些礼服构思精巧,做工繁复,即使是花仙缝制它们,也需要耗费大量的心血和精力。”
    哄鬼咧,主管边说边暗翻白眼,说到底就是米茵用“找灵魂”做借口不干活才制不出衣服。
    然而这就不必让客人们知道了。
    最后不露声色地拍马屁并埋下?????钩子:“[紫罗兰]的品牌理念是精益求精,而呈现到各位贵客眼前的作品更是万里挑一,因为耐人寻味的设计只有更深厚的审美积淀才能共感。
    考虑到纳提斯的春季较短而夏季较长,为了更好地满足贵客对于美的追求,我们的首席设计师已经开始转化新季度的灵感,敬请期待。”
    这些都是既定的框架,城主大人教它,更细节的说法要靠它随机应变,但只要围绕着这套结构,就是跑题也跑不到哪里去。
    “大胆开麦,”克拉维娅拍拍它的帽子,“城主在呢,不用怕。”
    幽灵主管被这份信任感动得稀里哗啦。理着既定的思路,再加上私下多次的练习,它口齿伶俐,越说越顺。它甚至超常发挥,添加了许多效果不错的句子进去。
    主管成功了——既感动了自己,也顺利安抚了不耐的客人。
    “说的不错,”贝瑞丝夫人的脸色多云转晴,“珍宝因稀少而名贵,但高昂的价格也让其更容易落到懂它的人手里。”
    拍卖师在客人看不到的地方给主管比大拇指。
    “既然如此,”她搭上侍女的手并环视身边,“这些礼服我都要了,辛苦诸位割爱。”
    周围响起一片附和声。
    大厅里这才又活跃起来,夫人们纷纷举着酒杯,她们聚集到贝瑞丝身边,开始新一轮的奉承。
    ……
    “今天过得跌宕起伏,”比瑞夫人在回旅馆的路上和女儿说起拍卖厅里的事情,“我本来都给你看好了一条绸缎玫瑰裙,名字也好听,颜色也适合。结果贝瑞丝夫人得知绝版的消息以后把它们全都买下了。”
    她的小侍女眼也不眨地签支票。
    比瑞夫人难掩酸涩与艳羡:“她要买,我们谁敢跳出来说不?”
    看看女儿身上有些过时的款式,比瑞夫人不禁想起贝瑞丝身后的侍女。一个侍女而已,也能系得上卡塔绸的发带。比瑞家最兴盛的时候,她也没置办过真丝的衣饰。
    梵拉有些心不在焉,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花仙的邀约。
    “母亲,”大小姐在马车拐过一个弯后突然问到,“您觉得我留在瑟芙城怎么样?”
    比瑞夫人的目光一沉:“谁又和你说了什么?你当然要回东巴德,留在瑟芙城,留下来你能做什么?”
    “我可以设计衣服,”梵拉深吸一口气,“像花仙那样。您知道的,我有些天分。”
    比瑞夫人冷笑一声:“梵拉,我们是贵族。”
    她拒绝女儿的提议:“花仙又怎么样?以前服侍女巫族长,现在就是包装上再大的名头,也只是裁缝而已。”
    梵拉不甘心:“可是——”
    “没有可是,”比瑞夫人的声音严厉起来,“你要别人怎么看待我?丈夫早逝,唯一的女儿还跑去做不入流的活计!”
    “可是花仙做出的礼服价值万金,”梵拉也倔起来,“您总说脸面,是,我们是贵族,但那又怎样?没有财力支撑,一个摇摇欲坠的名头又能如何?底昔的大商人都能靠捐爵券获封了!”
    所谓的高贵血统就是个笑话。
    女儿的话戳中比瑞夫人心中的痛处,她的怒火翻腾起来:“所以我在想尽办法地给你筹谋婚事!你以为凭自己能做成什么?!看了几本不知真假的书,就以为你能为所欲为?”
    越长主意越大,她把扇子摔到地上,不愿意结婚,不结婚梵拉还有什么好路能走?!她们不是法师也不是女巫更不是别的什么种族,人族王国中留给她们的选择并不多。
    “回去我要和你的家庭教师谈谈,”比瑞夫人沉下脸,“我要问问她,一天天的你到底在学些什么?”
    也许当初不该聘请那位底昔的毕业生,她想,最开始只是觉得对方文院出身,够资格教梵拉。但底昔的观念毕竟与东巴德相差太大,女儿现在满心长草,其中少不了家庭教师的责任。
    盯着地毯上的扇子,梵拉低头不说话。
    她的手攥在小提包的皮带上,那里面放着花仙的信物。
    作者有话说:
    家庭教师:
    尊敬的比瑞夫人,我只是陪她学习世界的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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