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装醉

    ◎一只撒娇的男妈妈◎

    芬里奈说得一点不错, 那场盛大的焰火效果非凡，连绵的烟花惊艳了市民也震住了前来交易的众多商人——再漂亮的焰火说穿了也只是个一次性的消耗品，扪心自问, 就算是承办博览会的活儿落到他们身上, 也没几人能为了一场烟花掏这么多钱。

    “目的完美达成，”大猫猫得意地抱着她心爱的鸡毛掸子，“不震住他们, 我们又怎么能顺利赚钱呢？”

    等大家终于回过神来, 博览会已经顺利地开展数日。

    ……

    放下大管家汇总上来的交易情报，独她一人的书房内，克拉维娅满意地靠在皮质软椅上转圈圈。

    端?????起流光溢彩的巴洛克风格茶杯, 杯身上的鎏金浮雕装饰在灯下越发熠熠生辉。女巫美滋滋地喝下一口香柠薄荷伯爵茶, 浓郁的流动酸奶芯从芝士蛋糕的横切面中缓缓淌下。

    啊~真是愉快的傍晚。

    在光束中浮动着的微小尘埃仿佛也暗合着某种曲目的旋律，惬意地在书房内走起舞步, 靠近办公桌的时候她一把拿起堆叠着的报告。

    那些动人的金额数。克拉维娅要再看一眼。让她再计算一遍加总后的利润, 女巫美美地抖动纸张，哗啦哗啦的声音听着就像是金币们源源不断地流入族地内的保险库。

    甚至有客商已经开始打探明年博览会的消息, 想要趁早占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位置——例如今年展区里的海洋馆，它位于数条道路的交汇处，也许是流量足够, 人鱼们在博览会上的收获比计划中得还多。看看艾琳娜神采飞扬的脸颊。

    人鱼王庭也再次向瑟芙城递来了函件，而克拉维娅当然不会拒绝一个有力的伙伴。

    一些保持观望态度的人族王国也动摇起来，用皮皮的话讲, 那些顶着勋贵徽章的车驾密集得像是冰层下活蹦乱跳的小鱼。

    繁乱的事务一样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种感觉令女巫放松。把羽毛笔放回到笔架上, 她只觉得今天的天气格外美妙。

    透过改良后的玻璃窗, 夕阳的光辉多情地流连在室内, 胡桃木也在这温柔的光影中可爱起来。洒落在身上的余晖如同缝满珍珠与金扣的斗篷一样保暖，数日前痛苦的加班和筹备在此刻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补偿。

    博览会后，瑟芙城内的玻璃制造坊也应该能接到不少订单。女巫盘算着，听说有个睡鲨家族的后辈最近沉迷彩绘玻璃，不妨让对方试着折腾折腾。

    彩绘玻璃，听着就像是能让贵族们一掷千金的奢侈品。

    还有瑟芙城内的大型购物商场，克拉维娅从书柜上抽出几沓文件，现代化的沉浸式购物体验在她看来司空见惯，却足够让这个时代的王公贵族们流连忘返。

    也许商场的模式会随着访客的离去而传播到大陆的不同角落，但更关键的东西，比如那些精美的魔法版LED广告屏，构造巧妙的机械梯和展示台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都会是瑟芙城独有的东西。

    说起机械梯……精灵怎么还没回来？

    “克拉维娅，”菲埃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帕利希提说他要与精灵族派来的祭司和族人聚会，让我告诉你晚上用餐不必等他。”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欢快旋律戛然而止，女巫整理衣兜的动作顿了顿。

    理了理头发，她一脸冷漠地推开房门：“哦。”

    坐到餐桌旁她又觉不对：“这是临时决定的行程吗？我怎么不记得他有这项日程。”

    手指有些用力地摩挲着衣兜里首饰盒的绒面，这里面装的可是她好不容易做好的戒指，她本来打算今晚送出去的。

    克拉维娅心中泛起一股不舒坦的感觉。

    说不上生气。

    成年精灵了和朋友聚个会怎么了，也和她报备了。还不让人家有自己社交圈子吗。

    说不上吃醋。

    早在精灵族使者前来时她就与他们会过面，两对感情甚笃的夫妇，一对青梅竹马还没捅破最后一层纸的小情侣，一位终身侍奉圣树的大祭司，还有数位随行的精灵战士。她都仔细观察过了，不可能有什么。

    说不上寂寞。

    尽管皮皮快要到下班时间，她会和阿莫斯跑出去吃烧烤而不是回城堡享用晚餐。但如果克拉维娅想，菲埃特馆灵华夫饼三姐妹以及小女巫们都可以来陪她吃饭。还有，城堡里的小幽灵们也是一如既往的乖巧，它们晃晃悠悠的忙碌样子轻易间就可以扫去偌大空间里的孤独与安静。

    说不上哪里出了问题，也找不出个合理的原因，可女巫就是不高兴。

    也许是不习惯，她想。一般而言，帕利希提早该回来和她一起吃饭聊天饭后逛魔植园。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亮闪闪的银餐具莫名变得刺眼了起来。

    叉子在肉酱面里拨来拨去，平日诱惑力十足的芝士现在看来只觉得腻的吓人。

    餐叉与器皿碰撞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没有白瓷盘了吗？”克拉维娅自以为心态平和地询问，“银餐具无论是清洗还是保养都麻烦了点。”

    而且它们的冷光会让她想起帕利希提机械工作室里的金属原料。

    看着就烦。

    直觉气氛不对，本源之书麻溜地飞远，漂浮在墙角那里，它惟妙惟肖地装出一副信号不好它听不见的模样。

    在大管家的眼色下，小幽灵们分分钟换上来干净细腻的新瓷盘。

    女巫挑完刺之后就有些后悔，关它们什么事，就算她有一万个不满也不应该怪到它们身上。

    算了。

    “菲埃特，”克拉维娅叫了几声躲在墙角面壁的本源之书，“你带着它们去领些魔晶碎当小零嘴吧。”

    魔晶碎是珍妮近日培植魔植时意外试验出的优良搭配。简单来讲，它的形式和克拉维娅原生世界中的每日坚果差不多，但对于魔法生物或魔法造物，它的效用堪比加强版金坷垃。

    菲埃特当即领命，它带着一队小幽灵直冲储备室。吵吵闹闹的嬉笑声在餐厅里荡来荡去。

    “族长大人，”幽灵大管家适时上前，“厨房新做了蒜香辣味虾。”

    克拉维娅很少吃辣的，不为什么，大半夜忍着痛给自己调胃药的经历很少有人想经历第二遍。

    但这是发生在斐琅罗的事，大管家并不知道。它只是单纯地以为女巫热爱酸甜口的食物以及一切好吃又方便的肉类。

    蒜香辣味虾。听起来就是那种又开胃又好吃又会让她大半夜难受的食物。

    管他呢，精灵又不在，吃点不该吃的怎么了。

    女巫叛逆了。

    吃。

    就吃。

    大管家没说错，辣味虾确实好吃的。

    恶狠狠地把新上的前菜吃了个干净，再恶狠狠地把盛着肉酱面、牛排、南瓜蒸蛋和罗宋汤的餐盘吃到见底。

    菲埃特慢悠悠地回来了，在魔晶碎的加持下它容光焕发并big胆了起来。

    “克拉维娅~”它拽着有些吃多了的女巫出门散步消食，“你怎么了嘛？”

    女巫伸出手指怼了它一下：“好好说话，没事学什么皮皮？”

    噢，提起小黑猫她就生气，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妈，可不就和她那跑出去聚会的爸一个德行。

    吃吃吃，烧烤有什么好吃的到现在都不着家。

    本源之书锲而不舍地在克拉维娅身边转着圈，它非要把女巫情绪异常的原因问个明白。

    坐在小花园里的秋千上，克拉维娅冷静了许多。她把大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闷闷的声音从中传出来：“也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她想，见不到精灵在这犯矫情而已。

    算了。大冷天的不在外面多呆了。有空回去干干活，等着处理的事情还有一堆。

    “回去了，”她碰碰本源之书，“我们都有事情要忙。”

    菲埃特迅速跟上。

    在书房展开羊皮卷，女巫忽然理解了她和沃伦以及芬里奈夜谈时帕利希提独守空房的心情。

    摇摇头，她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事务上。

    星鲸木投毒案已经有了定论，那瓶腐蚀性魔药的确源于教廷，但直接布局者是深海中反对赫卡特女王执政的叛党势力，章鱼伦泊已经被押回海底火山旁的重狱，即将不日宣判。

    海洋中大抵又要经历一番动荡，不过这也不见得是全然的坏事。秩序总是在血与火的斗争中确立，更何况加以利益的引诱。博览会上人鱼已经同数个大客户达成了初步贸易合作的意向，重建深海的关键时刻，封冻的海面之下恐怕早已暗潮汹涌。

    人鱼领事馆转交给女巫一封加密的国书。请求瑟芙城从旁协助深海对叛党的追捕，考虑到不稳定因素可能带来的种种后果，克拉维娅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能拿到教廷秘药的叛党，女巫顿笔，但愿他们只是机缘巧合下拿到毒药。

    魔药考核的消息也已经散布出去，就目前的回馈来看各级试卷还需加印。唔，历年药剂店内部试题组成的题库售卖情况堪称火爆，而她粗拟出来的魔药学纲要也激起了意料外的水花。

    法师协会会长发来邀请函，希望她参与新版魔药教材的编写，不过就瑟芙城搜集来的情报来看，副会长弗朗索似乎对上司的决定多有不满。

    各地规模稍大些的药剂店店主也联名写来了信件。搭建药剂行业规章新框架？这与她的设想不谋而合。同行的支持越多，成立药剂师协会的难度也会降得越低。不过，既然涉及到利益问题，那她势必要谨慎一些——等着找茬的对手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她决不能给他们机会。

    嗯，可以先联络行业里数得上名号的几家，大致商讨过?????后再做进一步的细化。

    羽毛笔唰唰挥动，圆滑而不失锋利的字体从笔尖倾泻而出。换上一瓶墨水，菲埃特瞄准了间隙奉上自己的疑问：“为什么还要联系其他几家药剂店？只有我们自己说了算，这不好吗？”

    当然不好，一言堂表面风光的背后是高空走钢丝的战战兢兢，多给自己找几个战友并非坏事。另外，瑟芙城的底蕴尚且有些薄弱，勇做出头鸟的代价女巫并不愿意支付。

    但不等她解释——

    小幽灵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族长大人！精灵阁下回来了！”

    女巫和本源之书下意识看向钟表。好么，晚上九点多回家。

    菲埃特没眼色道：“没到门禁时间，克拉维娅你好像没理由可以罚他？”

    女巫把它隔空丢走：“回你的房间吃魔晶碎去。”

    ……

    体面地和大祭司以及一众好友告别，拎着满满一盒子高阶种子和数袋宵夜，半分醉意也无的精灵回到了城堡。

    果酒还是喝了些的。但量很少，遑论他酒量不错。

    一位战士怎么会允许自己真正地醉过去呢。

    帕利希提走进门楼，本源之书飞过来并以一分钟说三百个单词的语速拼命向他发出警报：克拉维娅怒气值因不明原因上升，跑出去聚会的精灵危危危！

    听完菲埃特的现场播报，精灵忽然改了主意。

    效仿传奇小说中人美路子野的游侠乌苏曼，帕利希提拍了拍自己的脸并故意弄乱了头发。总之，怎么像醉酒怎么来。

    偏头看向门口的镜廊，精灵前前后后试了许多个动作——很好，就这几个角度，他敢说克拉维娅必定会被美色所迷以致五迷三道。

    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本源之书大开眼界。

    魔力元素在上！精灵阁下是被法拉队长家的钓系狮鹫带坏了吗！

    ……

    “呦——今天的聚会你很开心是不是？”克拉维娅坐在卧室一顿阴阳怪气，也不是醋好吧就是有一点点醋，“手里拿的什么？”

    举起手里的种子和宵夜，精灵纯良而腼腆地笑起来，克拉维娅不禁被这个表情晃花了眼并回忆起他俩共度的第一个晚上。

    但眼下帕利希提的状态似乎不太对？

    拈着吃干净的海盐菠萝甜虾串，女巫怀疑此刻和她亲亲抱抱蹭蹭贴贴的精灵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犬类血统。

    “喂，”她把签子丢到垃圾桶里，腾出手来摸精灵的额头，“你脸好红……喝醉了吗？”

    闻言帕利希提可怜兮兮地叹气。

    没见过这等阵仗，克拉维娅试图用大声讲话的方式来掩盖自己的不知所措：“有话说话啊，你到底怎么了？”

    用一个精心挑过的姿势枕在她的身边，精灵道：“你都不关心我——你要是醉酒我一定会给你冲最甜的蜂蜜水喝。”

    于是女巫起身，但又被拽回去。

    她看到伴侣金色的长发在床榻上铺开，灯光的映照下它们丝滑得像是最昂贵的绸缎。还有他泛红的面颊——魔药学在上，她的良心让她不要对醉酒的帕利希提做些不体面的事情，但她真的好想在对方流畅的下颌和脖颈上啃上几口。

    “大祭司今天还说，”精灵湖泊般的眼眸漩起迷人的水光，他突然想借着这个机会问问平常不好意思问的，“她问我，你收了我的定情信物之后，准备什么时候给我还礼？”

    对方无意中触碰到她口袋里那个首饰盒的边缘，克拉维娅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作者有话说：

    这里有一只出卖色相出卖得越发自然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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