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董南雅问道:“章庭哥哥, 你如今和爹感情越来越好了,又受太子殿下重视,天赐不过是个秀才, 哪里比得上你。依我看, 将来你才会是西平伯府的继承人。”
年轻的董南雅, 肯定不会知道她的掩藏情绪的能力并不高明。
在董南雅看向自己的眼神发生变化的时候,董章庭就知道这姑娘的心态已经发生了转变。
她的潜意识里,已经将自己包括董天赐视为敌人了,而非如同以前一般还抱着收服自己,为她所用的心理。
董章庭突然有些好奇, 是谁影响了她?
他声音带着疑惑,似乎不明白董南雅为何看不出那么明白的事实:“南雅,你怎么会这般想?父亲和夫人感情极为深厚,有天赐这个嫡子在, 我是完全没有可能成为西平伯府的继承人的。”
董南雅仿佛无意一般笑道:“那天赐若是没了,不就轮到章庭哥哥了?”
董章庭声音坦然, 就像是已经想过了很久:“你啊, 太低估夫人了。有夫人在, 天赐怎么会出事。再说, 我早已经想明白了, 我将来考中进士后, 会选择外派, 离开午京城。”
“你要离开?”董南雅神色惊疑,完全没有想过董章庭竟然有离开午京城的心思。
董章庭面上闪过一丝落寞,随后又消失:“我也想有只属于我的家庭呀。”
“你不想要西平伯府吗?”董南雅问道。
董章庭摇头:“比起西平伯府, 我更想要一个没有过去阴霾的新生活。”
董南雅看着眼前, 提起将来满脸向往的少年, 心中复杂又迷茫?
这真的是她曾经崇拜过的董令君吗?
她本以为年少的董令君只是短暂蛰伏,只待有朝一日将所有曾经对不起他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可是眼前的董章庭,只不过是因为西平伯对他好了一些,这家伙竟然就那么懦弱的选择放弃报仇,想要远走高飞!
她早该想到的,自己的到来一定会改变很多事情。
董章庭不是她曾经崇拜的董令君,他如今只是一点小恩小惠就满足的董章庭。
想到这里,她心中对董章庭的忌惮消失了一些,转而将念头转向了真正能和自己抢夺西平伯府继承权的董天赐身上。
她对董章庭道:“章庭哥哥,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
董章庭露出一个温良的笑容:“我明白的。”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董章庭回到静心苑后,月琴已经将书房收拾齐整。
董章庭坐在凳子上问道:“最近半个月,府上发生了什么?”
月琴有条不紊的将近段时间西平伯府内的变化细细道来。
董南雅回府以后,并没有如同西平伯夫人希望一般乖乖的呆在府里,和以前一样当个乖巧贴心的女儿。
三天两头,总会外出。有时是祁国公府的小姐邀请她出门踏青,亦或者是祁国公府的少爷约她外出游猎。
西平伯夫人初时还会出面婉拒几次,但是很快就会被祁国公府的管事委婉劝说,年轻姑娘家可以宽容的就出嫁前这几年了,让她莫要太严苛,拘了姑娘的心性。
然而,这所谓的委婉劝说,落在西平伯夫人眼里,这就是在敲打她呢。
从小到大,只在出嫁头几年因为无子受过一些委屈的西平伯夫人,哪里忍得下一个奴仆对自己的羞辱。
可是,她必须忍下。
因为西平伯还需要仰仗祁国公府势力,才能更进一步。
可是这样的忍耐,落在女儿眼里,就成了她战胜了来自母亲的打压。
在董南雅开心的奔向她自以为的胜利时,西平伯夫人的心也在一寸寸变凉,最后,她选择和丈夫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董天赐身上,一点点疏通父子之间的隔阂。
董章庭听完这段时间西平伯府内发生的事情,心中念头转动。
看来,在董南雅身旁影响她的人,对她也没安什么好心啊。
那人究竟是祁国公府的人,还是他尚未知道的另一个人呢?
董章庭心中升出几分好奇。
随即,他说道:“你做的很好,过段时间,我会安排给你消籍一事。”
月琴眼中闪过惊喜,她终于等到了。
她敛了敛眸中的水色,恭谨道:“月琴多谢公子大恩。”
董章庭道:“接下来还要劳烦你继续帮我关注着府中消息,若是府中有重要消息,就在窗台上放一盆禾苗,会有人来联系你。其他时候,什么都不要做,安静的呆在静心苑即可。”
月琴眼神微亮,自己果然没下错注,大少爷如今在外边竟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
她更加恭谨道:“月琴明白。”
月琴退下后,董章庭拿起一本书安静看起来。
等他发现屋内亮度发生改变时,有人正在给灯盏添油。
“你找来的还真快。”董章庭看向正在专心添油的明禾。
明禾道:“柯家在查你。”
“查董章庭,还是在查青羽卫千户?”董章庭问道。
明禾等灯盏终于重新恢复光亮之后才满意的收手:“都在查。”
“柯家可真是够敏锐的。”董章庭赞叹道。
“敏锐的人是你那个朋友。”明禾道。
“柯徽止?”虽然是疑问,但是董章庭显然已经有了答案。
明禾点头。
随着明禾的肯定,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瞬间有了答案。
柯夫子突然的为难、隐秘的追踪者,看来都是柯徽止的试探。
看来敲诈的那三十万两白银,提前激发了柯徽止的天赋。
“你打算如何做?”明禾问道。
董章庭自然不打算让柯徽止真正确定自己的身份:“去查一下他打算怎么试探我的身份,到时候顺水推舟糊弄过去就行。”
明禾点头,青羽卫成立多年,在这方面早有准备。甚至不用董章庭知道,就能把这件事料理干净。
他和董章庭说,只是因为需要确定董章庭本身的态度;再者,董章庭如今是他的上级,处理上级的事情自然要和他通报一声。
这件事本身也不是他来此的主要目的。
董章庭打开明禾交上来的一份文书。
上面是刘闯关于沈奉秀这几天的日常记录。
就记录上的内容来看,沈奉秀实在是不算有趣的人。
他每日上午按时去工部任职,下午按时离开工部回家,吃罢晚饭便窝在书房看书习字。
府中并无女眷,只有一个管家和几个仆人。
沈奉秀的夫人在江南,侍奉公婆,几个子女都在沈家家主膝下教养。
“你觉得如何?”董章庭看着记录说道。
“不像是世家子弟。”明禾道。
董章庭道:“倒像是苦行僧。”
如今大晋虽然暗地里波澜起伏,但是明面上依旧歌舞升平。出身富贵的骄儿贵女们各个行事张扬又跋扈。
年轻一些的,吆喝上一群同伴快马踏过午京城去城郊打猎游玩,或者去各种声色场所嘻笑打闹。
年长一些的,没有年轻人那般吵闹和精力,却也会时不时邀上一些人品酒喝茶,结交一些人脉。
总而来说,像沈奉秀这种除了上值,就窝在自家书房哪里都不去的人,不是没有,但是这样的行为处事不会出现在一个家族嫡长子身上。
“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吗?”董章庭问道。
明禾也确实没让董章庭失望:“经过调查,沈奉秀每隔五天,就会去一家名为知明楼的茶馆独自在包厢喝一个时辰的茶。昨日我们的人跟随前往,意外发现从包厢内出来了一个和阿大有七八分相似之人。”
“和阿大相似?”董章庭心中一动,这可就有意思了。
“然后呢?”董章庭问道。
明禾显然有些郁闷:“被那人逃了。”
“看来这个和阿大相似的人,比阿大机灵多了。”董章庭道。
阿大已经被青羽卫抓了大半个月了,什么刑罚都试了一遍,这个彪形壮汉基本没有交代出什么有价值的口供。
一开始负责审讯的青羽卫以为他是性格坚毅,不惧刑罚;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这人脑子可能是脑子不太好使,他的脑袋里真的只有惠明郡主给他下的命令,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负责审讯的青羽卫只能将情况赶紧报上明禾和董章庭这里,董章庭曾经去看过一眼后就把他独自关在一个牢笼里,不再理会。
然而,这个新出现的人,虽然长得和阿大像,但是行事显然比阿大机敏许多。
董章庭继续说道:“传消息出去,即将把阿大转运至刑部大牢,等待秋后问斩。”
明禾道:“你想引那个人出来?”
董章庭点头,他需要更多的证据协助他确定某个猜测。
如果猜测是真,那就可以判断出惠明郡主为了报仇,家国大义都可以抛于脑后了。
那以后对惠明郡主的态度和手段,就要变上一变了。
明禾见他确定好接下来的计划,也不再耽误时间,当即打算离开。
在他离开前,董章庭交代了另一件事:“盯一下董南雅身边有没有出现可以影响她想法的人。”
明禾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董章庭,没有问他理由,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就从书房内飞掠而出。
董章庭随意的在院内转了一圈,不出意外的发现月琴几人和平安之前一般,都睡在了地上。
董章庭将她们叫醒吩咐道:“若是太过劳累就回房休息,莫要强撑。”
面对董章庭对自己等人难得的温和,月棋三人都有些受宠若惊。
唯有月琴看了一眼董章庭,就安静的低下头,带着其他三人退下了。
董章庭心中一笑,这世间敏锐的人果然不少。
第二天,董章庭便辞别了西平伯回了东山书院。
离开前,他回身看向身后的西平伯府,心中隐隐有个念头。
等他下次回到西平伯府,不知是否还是如今光景。
? 106、一零六
董章庭回到东山书院时, 行至一处池塘时,有人叫住了他。
董章庭看过去,面上挂上笑容:“田兄, 你怎么会在这里。”
田农和田牧招呼道:“董兄, 我们听说这座池塘里淤泥较多, 我们兄弟俩和夫子请示过来帮忙清理池塘,用以换取池塘里累积的淤泥。”
董章庭有种奇道:“你们换淤泥有何用?”
“此处池塘因为长年疏于清理,各种落叶藤蔓都堆积到池塘底下形成淤泥。因此,肥力也远胜我们院中的池塘。最近正是春天耕种之季,所以我们就琢磨着把这里的淤泥运到我们院中使用。”田农解释道。
董章庭前世虽然也算经历丰富, 但是术业有专攻,他在农业方面的知识也只是一知半解罢了。
虽然他听不懂,但是不妨碍他对田家兄弟这种在农学方面愿意深入专研,并且付出十足努力的行为表示赞叹。
田家兄弟嘿嘿笑道:“我们从小做惯了这些, 并不觉得辛苦。董兄这般的,才是真有本事。”
“也不懂夫子们怎么想的, 竟然连泥腿子都召来我们书院, 也不嫌玷污了我们书院的风雅名声。”
“泥腿子还想着抱大腿呢, 也不看看人家瞧不瞧的上你们。人家可是东宫的座上宾, 哪里会和一帮泥腿子为舞。”
田家兄弟听闻来人的声音, 相当熟练的回击道:“三天两头就只会说这些狗屁话, 若是没词了就去找夫子多学习补充再来。你不觉得腻歪, 我们听着都要起茧子了。”
他们兄弟入读东山书院以来,就遇上过不少这样的嘲讽。
初时,还会有些许不自信, 觉得是自己不对。
随后, 书院中齐师偶然听闻他们的苦恼, 一边吃着他们种出来的莲子,一边说道:“你们本来就是靠农学的本事进来,进来的方式堂堂正正,又何需自惭形愧。至于那些觉得你们进来,影响他们环境之人,让他们自己换地方。何需为了他人的心情,影响自己的心情。”
田家兄弟瞬间醍醐灌顶,将那些人的话置若罔闻,一心一意专研农学。
有些人说些见没有反馈,自觉没有意思就自行离开了。毕竟,他们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但是总有一些人,见田家兄弟非但没有因为羞愧自行退学,也没有被他们高雅的言行震慑,向他们低头当他们的跟班!
心中对田家兄弟的厌恶,更加重了几分。
董章庭今天见到的就是其中几个最常来挑衅田家兄弟的人。
放在往常,这几人一定会揪着田家兄弟不放。
然而今天,他们的劲头却对准了董章庭。
“呦,这不是我们英勇救驾的董英雄嘛,听闻被带回东宫救治了半个月,才捡了条命回来,运气可真是不错啊。”
“我们读书人啊,还是要好好读书,培养自己的本事,莫要以为以后进了官场,还能靠这些歪门邪道晋职。”
“嗤,那可说不准,说不定有些人运气好,每次升职都有机会救了上级呢?”
“哈哈哈,若是如此,董兄飞黄腾达之日,可不要忘了我们今日的祝福。”
田家兄弟没想到这几人,今日竟然将矛头对准了路过的董章庭。
明明董兄只是路过,却无辜被这般羞辱!一定是因为这些人没办法拿他们兄弟怎么样,就想拿董兄出气!
简直可恶至极!
田家兄弟对视一眼,心中同时生出一股慷慨之气。
他们一定要保护董兄!
此时,田家兄弟被义气充斥的脑子里,已经完全遗忘了董章庭曾经三言两语就把宋青秋逼的面红耳赤的事情了。
他们连宋青秋都说不过,眼前几个和他们斗的半斤八两的人又怎么可能是董章庭的对手。
但是田家兄弟如今义气上头,完全没想起这些。
田农从池塘里爬了起来,挡在董章庭面前:“你们在这里叽叽歪歪,是看不起董兄因为救驾被太子看重吗?”
田牧不愧是田农亲兄弟,他顺畅的配合道:“是因为救人的不是你们,被太子看重的也不是你们!若是有机会让你们救驾,我看你们跑的比谁都快!”
对面几人原本见董章庭没有开口,正是心中得意,想要继续羞辱之时,却见田家兄弟如同护崽的母鸡一般,毫不犹豫的挡在董章庭面前,用远比之前更锋利的言语反击他们。
最重要的是,他们说的还正好猜中了他们真正的心理!
一时之间,这几人如同被点燃的炮仗一般,恼羞成怒和田家兄弟吵了起来。
董章庭看着牢牢护在他身前,还能同时和三四个人斗嘴斗的半点不落下风的田家兄弟,眼睛都要睁大了几分。
这真的是一个多月前,笨嘴拙舌的田家兄弟吗?
士别三日,刮目相待!
没等董章庭想明白田家兄弟变化的原因,他突然注意到场中情况有些不对。
和田家兄弟吵架的三四个人,正在不着痕迹的将他们逼到池塘的方向。
虽然不懂这几个人想干什么,但是董章庭都不打算顺着他们的心思来了。
他仿佛不经意的朝侧边走了几步,从池塘的方向离开,发现原本仿佛认真和田家兄弟争执的几人面色微变,随即脚下方向一变,换向了董章庭的位置。
这几个人果然是朝自己来的。
董章庭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恰好插在争吵的双方中短暂停顿的空隙,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我听几位学兄的意思,在你们看来救驾是小人行径,不值一提?”
为首之人下意识点头道:“那是自然,我辈读书人当靠自身本事得到敬重,而非这种阿谀奉承之举!”
董章庭从田家兄弟身后走出,脚步平稳的走近这几人,语气平静:“那我是否可以认为诸位学兄,将来有一日遇到主君遇到危险之时,也会如同今日所说一般坐视主君遇到危险而不尽己所能保护主君。毕竟,在你们看来,保护主君,可是小人行径,阿谀奉承之举,不屑为之。”
董章庭的语气并不激烈,但是落在对面几人身上,却字字含毒。
若是他们真的认下了董章庭的话,他们就真成了主君遇到危险,非但没有努力施救,反而作壁上观的人了!
这样的名声传出来,哪里还会有人将他们视作心腹!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虽然他们提前了解过一些董章庭言辞锋利的名声,但是听说过和真正见识过,从来就不是一个概念。
在他们心中甚至隐隐有个念头,他们可是在东山书院呆了一两年了,怎么可能连一个毛头小子都说不过?
不可能,绝不可能!
然而,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虽然这几位一时想不出什么有利的反击,只能无力的说些一些:“你胡说,我们没有这个意思。”之类的话,
但是董章庭没有放过他们,而是乘着他们心神失守,继续言语相逼,让他们一步一步退到池塘边,自己原本站得位置。
就在董章庭打算逼着他们掉入池塘之时,身后突然传来道声音:“董兄,你们怎么都聚集在这里?”
眼见那几人被声音惊醒,即将回过神来,董章庭脚步一趔趄,朝前一倒,站在董章庭身侧后方的田家兄弟都来不及扶住他,让他朝池塘方向倒了下去。
还好董章庭站的位置离池塘还有些许距离,双手在池塘边撑住,才没有落入池塘。
只是原本站在董章庭身前,离池塘最近的几人被他突然一摔,撞进了池塘。
几人落入池塘后,其中一人痛呼出声:“啊,好疼!”
董章庭连忙站起身,一脸愧疚的站在池塘边协助将几个落入池塘的人拉了起来,抱歉道:“对不起各位学兄,都是我因为一时受惊摔了,才让你们落水了。”
之前痛呼出声的人捂着左手,还在哀嚎。
董章庭担心道:“各位学兄,不如早点送他去治理伤口,免得落下病根。”
几人见他一副愧疚的模样,完全没有了刚才言语凌厉的模样,心中松了一口气,可算不用纠缠在之前的话题了。
几人也没有了胆子仗着这个姓董的如今态度好,就借机蹬鼻子上脸,生怕让对方在想起之前的话题。
只留下一句:“你等着!”一群人就跑了。
等人离开后,董章庭视线从池塘一扫而过,没有人发现他曾经在某个位置略微停留了一下。
董章庭面上重新挂上笑容:“柯兄,你之前突然叫我,实在让我反应不及。”
柯徽止笑道:“董兄刚才的举动,才吓到我了。往日,可不见你像今日这般容易受惊。”
董章庭下意识捂住胸口,随即又放下道:“也不知道为何,最近总觉得心跳容易起伏,旁人突然唤我,这里偶尔就会变得急促。”
田家兄弟一听,担心道:“是不是医士没有治好你,留了病根!这可不能忽视啊!”
董章庭摇头安抚道:“没什么大碍,缓一缓就好了,不用担心。”
话虽如此,田家兄弟还是一脸担忧之色。
柯徽止面上同样如此,他说道:“我们柯家也有几位医术还过的去的医士,董兄若不嫌弃,不妨到我们府上坐一坐,让他们瞧瞧。”
董章庭犹豫道:“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柯徽止笑道:“我最近找到不少新的字帖,正好和董兄一起品鉴,届时顺道让医士瞧瞧,哪里会麻烦。”
董章庭这才说道:“既然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作者有话说:
? 一零七章
和柯徽止约定好休息日去柯家见面之事后, 柯徽止没有多留,有事离开了。
董章庭站在池塘边上,他说道:“这池塘里面有什么东西, 会让人受伤吗?”
田家兄弟下意识上下打量起董章庭, 关切问道:“董兄, 你受伤了吗?”
董章庭摇头:“没,刚才那些人摔进池塘后,其中一人左手臂受了伤,我怀疑他可能是被池塘里的某些东西刺伤。”
他指了指池塘附近某块湖面道:“若是我没记错,他应该是摔在了这里。”
田农也不废话, 直接跳下池塘,朝董章庭说的地方慢慢走了过去。
董章庭想要拦下他,然而对方动作比他说话都快。
田牧在一旁打包票道:“董兄放心,我们兄弟对下水可熟了, 一定帮你找出来你说的东西。”
看着田家兄弟这副模样,董章庭心中无奈, 又微微松了口气。
之前他们表现出来能言善辩的模样, 让他以为这两兄弟之前憨厚耿直的模样都是伪装。
但是现下两兄弟的表现, 无声的说明这两兄弟依旧是之前憨厚耿直的性格, 并没有发生改变。
田农走到董章庭说的地方, 停了下来, 半蹲下来在池塘里打捞。
很快, 他面色疑惑的从水下捞出几根尖锐的木刺。
“我们昨天清理池塘时,咋没看到这些木刺?”田牧看着这些木刺,同样很疑惑。
董章庭道:“田兄, 你先从池塘里出来, 不要受了寒气。”
田农大大咧咧的摆摆手:“没事, 我在村里经常要下水泡着,这一时半会不算什么。”
然而,耐不住董章庭坚持,田农还是从池塘里爬起来了。
董章庭查看了一下木刺,上面只有淡淡的红色,却已经足够证明这确实是让那人受伤的原因。
“你们昨天清理池塘时,池塘里没有这些木刺吗?”董章庭问道。
田家兄弟对视一眼,确定的说道:“这里之前是一座荷花池,底下都是些淤泥和石头,此外就是早年枯萎剩下的莲叶和花梗,我们昨天在池塘里大概检查了一轮,那时并没有这些木刺。”
董章庭查看起地上的木刺,虽然在池塘里泡了一段时间,但是木刺上纹路清晰,并不像是在池塘里和淤泥呆了很久的模样。
田家兄弟没有说谎。
他想起之前那些人意图让自己摔下池塘,如此一来,这些木刺就是为自己准备的。
这些木刺并不算锋利,最多只能让人受伤。
可是,这些人为何要让自己受伤?
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又是谁指使的?
董章庭的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这也是他之前故意装病的原因。
无他,太巧了。
偏偏在他准备把那些人推进准备给自己的陷阱时,柯徽止出现了。
若非他假摔,假装无意把那些人继续推下水,还不会那么快发现这些人的目的。
柯徽止,真的是他吗?
董章庭想起明禾之前说起,柯家正在调查自己和青羽卫千户。负责这件事的莫非就是柯徽止?
董章庭不确定,但是他决定去试探一番。
确定好情况之后,董章庭问起了之前来找麻烦的几人的身份。
田家兄弟愤愤道:“这几人都是书院里二年生,为首那人叫王才,一直看我们兄弟不顺眼,经常出言嘲讽我们兄弟。今天,是我们兄弟连累董兄了。”说道最后,两人声音里都带着愧疚。
董章庭想起王才几人对自己的态度,可不像是迁怒的模样。
事情的真相怕是和田家兄弟以为的相反,王才几人今天的目标就是自己,田家兄弟才是被牵连之人。
心中有了思路后,董章庭不打算将田家兄弟进一步牵扯进这些事里。
他转而聊起了另一个话题:“说来,两位田兄的口才,远胜当初啊。”。
聊起这个,田家兄弟并不白净的脸上泛起些许红色,显然想起之前那次辩论时,自己两人糟糕的表现。
两人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田家兄弟两人通过在农学的天赋进入书院,在诗词歌赋中天赋上天赋说的上平庸。
如今二十来岁,也堪堪在院试中,踩线拿了秀才功名,之后在科举中便再无进步。
两兄弟考科举,其实也就冲着秀才功名可以让他们家的土地得到一部分免税的额度才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去考试。
等千辛万苦把秀才功名考下来,又去试着考了两次举人,确认两人真的没什么天分,索性放弃了继续考,回乡继续专研起了热爱的农学。
他们会来东山书院参加考试,其实也是因为他们家的土地被当地一家大地主看上了,想要低价收走。
但是田家兄弟不过是两个秀才,哪里敌得过大地主家的势力。
若非他们还算有个功名,那家大地主怕是连钱都不愿意给他们。
在他们兄弟强撑着不愿意买地之时,那户地主家的管事不耐烦道:“两个破秀才,给脸不要脸。读书人又怎么样,还不是我们王家随意摆弄的东西?若你们是东山书院的读书人,我家老爷还要忌惮一二。就你们,嗤。”
田家兄弟虽然被亲戚劝着认下这件事,却也牢牢记住了东山书院这个名字。
在东山书院招生的消息传来后,两兄弟收拾包裹,毅然来了午京,借着太子改革东山书院入学方式的机会,顺利进了东山书院。
不过进来后,他们很快发现自己在很多地方都和同学差距很大,想要全面跟上同学的进度,委实有些困难。
最后两人选择在自己擅长的农学深入耕耘,将下课之后的时间都花费在了农学上。
在前阵子,他们意外遇到了齐师。他很喜欢田农培育的莲子,时不时来要一些,顺道给两兄弟一些指点。
一段时间下来,两人在各种课程上的进步堪称突飞猛进,口舌也凌厉许多。
董章庭听罢两人的经历,捂了捂胸口。
田家兄弟担忧道:“董兄,是不是你胸口又不舒服了!我们带你去看看医士吧。”
董章庭摆手拒绝了:“不用,我回去躺躺就好了,你们忙自己的事吧。”
他就是有些酸了。
为什么,他就没遇到过这种好事!
田家兄弟见他坚持,只能担忧的看着他离开了池塘,朝舍院走去。
董章庭离开不远后,回首望去,田家兄弟又跳进池塘里继续之前的清理。
他微微叹了口气,大概只有拥有这种赤诚心性的人,才会有贵人主动相帮吧。
他这种和赤诚之心,早就没有半点关系之人,还是靠自己吧。
他回到舍院时,钱丰收正在看一封家书,神色有些忧虑。
董章庭关切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钱丰收摇头:“家里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罢了。”
董章庭见此,也没有追问。
虽然钱丰收尽量稳定自己的情绪,但是接下来两日都有些心不在焉,一下课就找机会离开书院。
因为最近会试结束,之前的清谈会也因为太子被刺杀,变得悄无声息。
东山书院之前对一年生再一次加强了门禁,不再允许学生上学时轻易离开书院。
董章庭默默让人给钱丰收偷溜出书院给了不少方便。
然而,接下来几天,钱丰收的状态并没有恢复。茅升更是发现钱丰收隐隐有了休学回乡的念头。
到了这份上,董章庭也不能固守着身为友人的分寸感。
在一次钱丰收深夜一脸疲惫的从外面回来时,董章庭和茅升拦下了他。
“丰收,你最近遇到了什么难事吗?”董章庭问道。
钱丰收见董章庭和茅升两人,一前一后站在自己身旁,完全拦下自己溜走的路线。
心中明白,自己这段时间的失态,都落友人心中。
钱丰收原本想好的敷衍之词,在看到友人真诚又担忧的目光后,没有说出口。
三人坐在凉亭中,一壶酒放在暖炉上闻着。
钱丰收捧着杯子,将热酒一口灌了下去。
热酒下肚,这段时间的愁思似乎也随着酒水下肚了。
他说道:“这几天,让你们担心了。”
董章庭问道:“你遇到了什么难事,和我们说说。哪怕不能帮上忙,起码也能让心情松快一些。”
钱丰收见他们一副自己不说,就不放他走的架势,也不再强撑,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钱家是靠卖酒兴盛起来的,经过三代人的努力,如今在江南也算排得上号的豪商。
时至今日,酒在钱家依旧算是举足轻重的产业。
因此,钱家在各地买了不少土地用来生产各种酿酒的原料,比如粮食,花卉和杂粮。
虽然没有世家大族那般威风赫赫的地位,但是钱家日子过的也算不错。
然而,几个月前乐家在钱家下了一笔巨大的酒类订单。若是能完成这单生意,赚取的利润顶得上往年两三年加起来的利润。
在说乐家是世家,钱家也不好拒绝乐家的订单,只能咬牙完成。
钱家将大量人手和原料都投入进这批订单的生产中,并且为了购买原料,还借了不少外债。
然而半个月前,钱家终于完成订单后,乐家因为牵扯进太子刺杀案,大部分家财都上交朝廷,无力支付之前购买的那一大批酒。
并且借口之前和钱家下单的是前任乐家家主,和他们无关。
钱家因此陷入难堪之地。
毕竟钱家酒虽然好,但是江南各地短时间内也无法消耗如此大批量的酒。
若是没有外债,钱家还可以把酒存起来,作为陈酿,日后在售出也可以。
然而,钱家为了尽快完成乐家的订单,借了不少外债。
那些债主,找上门了。
作者有话说:
? 一零八章
茅升问道:“你们家欠了多少钱啊?”
钱丰收再倒了一杯酒, 感觉之前的苦涩有些压不住,又从心底涌了上来。
“十万两白银。”钱丰收说道。
茅升脱口而出:“怎么会那么多!”
钱家在江南算是数得上的豪商,能让这样的家族陷入困境的数额自然不会是小数目。
但是听到这个数目的时候, 茅升还是惊到了。
怪不得钱丰收之前不愿意和他们讲, 因为如此大的缺口, 不是他们这样的少年郎能解决的。
钱丰收重重吐出一口气,他将这件事说出来自然也不是想让朋友们替他想办法。
将苦恼和朋友诉说,很多时候并不能解决问题,但是在那一刻心情会松快一些。
当乐家出现在钱丰收的话语中时,董章庭指尖微动。
他问道:“乐家为何会在你们家下那么大一批订单?”
钱家是酿酒大户, 各种酿酒材料的积累不用多提。但是钱家为了尽快完成订单,竟然还外借了价值十万两白银的材料。
不难想象,乐家下的这批订单有多大。
钱丰收回忆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乐家并没有交代,只是要求我们在三月内完成这批订单并且付了五万两定金。”
随后他面上带着苦笑:“你们不是江南人, 不知道世家大族的威慑力。家父一开始并不愿意接下这笔订单,因为订单太大, 时间又短, 超出了我们钱家的承受范围。可是不久之后, 家父就收到了乐家家主派人送来的警告, 我们也被迫接下了这笔订单。本想着早点完成, 我们也能松口气, 却不想乐家家主一脉倒了, 新家主不认这笔订单。”
“岂有此理,乐家是世家大族又怎么样,还能不讲王法吗!”茅升家乡更靠近午京一些, 在皇权的压制下, 世家大族的气焰略微收敛了一些, 他没有想过在江南,世家大族竟然如此嚣张跋扈。
董章庭却能明白钱家忍下这口气的缘由。
乐家家主一脉虽然倒了,但是乐家作为江南世家之一,和其他世家往来联姻百年,余威尚存。
乐家如今确实因为乐清之事,陷入危机,但是他们依旧是世家大族。
越是这种时候,乐家为了向所有窥视他们的豺狼展现自己实力尚存,就会表现的格外强势。
而钱家就是乐家用来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乐家虽然伤筋动骨,但是世家大族的名头尚存,尚有姻亲维护,不是钱家这种只有钱和些许实力的豪商能够反抗的。
“那你们家打算怎么办?”董章庭问道。
说起这个,钱丰收神色无奈:“不清楚,家里长辈不愿意我知道这些事,只让我安心在书院读书。若非我在族里有不少消息渠道,都不知道有这些事。”
茅升劝慰道:“钱伯父他们久经风雨,必然能想出办法解决这些事。”
话虽如此,钱丰收面上表情并没有轻松多少:“可是,我还是想回去,哪怕只能陪着他们,我的心也安一些。”
董章庭看向钱丰收道:“你还没有明白钱伯父他们的苦衷吗?”
钱丰收神情有些迷茫。
董章庭心中叹息:“还是个少年呢。”
“乐家为什么敢如此对待你们?”董章庭说道。
“因为他们是世家大族,我们钱家只是豪商。”钱丰收回答道。
董章庭心中微松,脑子还在,就好劝了。
“如果你如今是户部尚书,乐家敢这样对钱家吗?”董章庭继续问道。
“他们不敢!”钱丰收眼睛亮起,随即又暗淡下去:“可是我不是户部尚书,如今的户部尚书也是出身世家。”
“你如今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学生,但是你不能一直都是没权没势的学生。钱伯父不愿意你回去,是希望你好好读书,早日拥有足够庇护家族的权势。”董章庭道。
钱丰收没有说话,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慢慢收紧,权势二字在他嘴中呢喃。
是啊,钱家遭此大辱,真正的原因在于钱家只有钱,却没有足够庇护家族的权势。
若是钱家有人在中央任职,声音能够上达天听,因为乐清一事伤筋动骨的乐家又怎么敢如此欺辱钱家!
钱丰收放下酒杯,起身朝董章庭躬身一拜:“章庭之恩,钱某此生不忘。”
董章庭起身,双手扶起钱丰收:“旁观者清罢了,不必言谢。”
钱丰收没有在说什么,有些感激记得心里,远比言语表达更重要。
钱丰收心思清明之后,场内的气氛也变得宽松许多。
三人简单聊了几句,钱丰收就先行离开了。
茅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丰收,真的想开了吗?”
董章庭道:“丰收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钱家遇到的事,如同一块石头堵在茅升的胸口,让一向憨厚真诚的他都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世家大族,真的该管管!”
董章庭唇角微勾:“确实该管管了。”还有心思压迫豪商,想必底气还有尚存,很应该给朝廷奉献一二。
当天夜里,明禾这边就收到了来自新上任千户的新指示:“彻查乐家有无违法乱纪,欺压百姓之举;若有查实,深究并且查抄脏款。”
在明禾派人去江南调查乐家罪状的两天后,董章庭和王元再一次来到乐清关押之地。
和之前一样,乐清依旧独自呆在角落。
不过他的神态沉稳,完全没有之前疯癫模样。
听到牢房外的脚步声,乐清抬头看去,见到了熟悉的面具:“你来了。”
王元安静的搬来一张凳子放在牢房外面,董章庭坐在上面,平静的和乐清对视,没有回应乐清的话,此间一片静谧,只有老鼠蟑螂窜动的细碎声响。
两刻钟后,乐清避开了董章庭的视线,面上强自扯出一个笑容:“怎么,我给你带来那么大的功勋,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董章庭带着面具,看不清神色,只能从他下巴处嘲讽的笑容中看出他的情绪:“功勋?不如说你和你身后那位想在朝廷和世家大族之间再次点燃一把火。”
乐清身形放松,靠在墙壁上:“你猜到又如何,你们拒绝不了借助这个机会从那些世家大族上重重咬一口。”
“说起来,你还真是惠明郡主养的一条好狗啊。不惜将生养你的乐家奉上,成就她的野心。”董章庭道。
“郡主不是为了野心,她只是在报仇!”乐清道。
“报仇?替她那死于山贼的母亲和兄弟报仇吗?”董章庭问道。
乐清嗤笑:“你在这里装什么糊涂,你们青羽卫会不知道真正害死秦王妃和两位郡王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董章庭心中庆幸,还好他早就派人将附近清空了。
他没有受乐清话语影响,语气冷静:“所以,惠明郡主报仇的方式就是不惜损害大晋的利益,和匈奴勾结。”
乐清猛然站起,朝董章庭扑了过来,却被牢房栅栏拦住:“胡说八道!郡主没有勾结匈奴!”
“你们派人引诱沈奉秀离开大晋,前往匈奴,指望的不就是让他将大晋的信息透露给匈奴吗!”董章庭声音变得冷厉又坚定,完全看不出他其实只是发现了沈奉秀和那个长相肖似阿大之人有联系,其余基本靠猜和联想,根本没有证据。
然而,乐清在那一刹那放大的瞳孔,让董章庭知道自己没猜错,惠明郡主他们确实和沈奉秀潜伏进匈奴一事有联系。
不过乐清很快就收拢好情绪:“你若说别人,我估计也就认了。沈家和匈奴可是有生死大仇,我们可没有本事哄那个死脑筋投靠匈奴。”
“既然如此,你之前交代的沈家在正元九年送出的十船粮食自然也是假话了。”董章庭道。
乐清看着董章庭:“你现在追究我说的是真还是假,有意义吗?”
“没有你交代的东西,我又怎么查出陈家、黄家、李家等家族和你们的联系?”董章庭声音变得轻快。
青羽卫这段日子可不是白干,他们根据董章庭的指示,查到了这段时间表现异常的世家大族。
而董章庭说的几家就在青羽卫查到的家族之中。
随着董章庭一个个点出来,乐清神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起来,嘴中低喃:“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查的到。”
“这都多亏了你的帮助啊,将来若是能抓到惠明郡主,我一定要和她讲讲你给我提供的这些帮助。”董章庭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笑道:“不用那么久,我找到那那几家的时候,曾经不小心漏了点关于你的口风。想必手眼通天如惠明郡主,已经知道你的功劳了吧。”
乐清抓着栅栏,眼睛却在死死瞪着董章庭,整个人都被的眼睛都要充血了。
乐清的表现,似乎让董章庭很满意。
他心满意足的抚了抚没有灰尘的下摆,站起身道:“每次和你说话,我都很高兴。听说江南那边钱家酒不错,下次我带上几坛来看你。”
董章庭注意到提到钱家酒时,乐清周身气息紊乱了一刹那。
这可就有意思了。
他们查出和惠明郡主有牵连的世家大族,都只能让他看似激动。
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钱家酒,却像是真正触动了他的真实情绪。
董章庭压下心中的疑问,没有和乐清追问这件事。
等他查到更多线索,才是追问的好时机。
这个线索,并没有让董章庭等很久。
几天后,钱丰收突然一脸喜悦的告知了他们一个好消息。
钱家的债务解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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