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捉虫)
肥硕冒着滚烫热油的烤鸭落在地上, 沾了灰。
那个白色的身影飞了出去。
也是这一刹那间注意到了这个少年的人们,奇异地发现少年的一头黑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银色……
少年如一道白光般掠过云梯。
就在桓无一的双手快要碰触到扇尧的身体时,更加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她的身体在刹那间变成了一具石雕, 而这一刻,扇尧脚上缠绕的锁魂铃仿佛是一只被吓坏了的飞虫, 扭动着身躯飞到了主人的手臂上……
变成手镯的锁魂铃仍旧不停的发抖, 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桓无一很快瞥见了狮子头后那个准备趁乱逃走的黑色身影, 他想都没有想追了上去。
人形石雕从数丈高的云梯上坠落,云梯上的修士纷纷想要避让。
此时, 鸾台外飞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枫子序双臂环抱住那尊石雕,面具下的脸上, 神情意味不明。
无独有偶, 这样的事在他眼前发生不是第一次了, 他再一次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漆黑而丑陋的石雕。
枫子序抬头看了一眼姜涅消失的方向, 难怪姜涅选择直接丢下这里去追那个“杀人凶手”。
这具雕像已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或许刚才女人死的时候,灵魂就已经没了。
这太不合常理了, 人死后停尸七日是因为人体的三魂六魄是陆续离开人体,三魂中天魂与地魂是最先离开, 唯有人魂离开的较慢,有的人需要七日人魂才会彻底离开身体。
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眸子, 眼神微黯。
如他第一眼的断定, 这个女人的灵魂有异象。
果然如此吗?
所以在受到致命一击后, 她的灵魂才离开的这么快!
姜涅是苗疆集巫术道法于一身的集大成者,又岂会看不出扇尧的灵魂已经不在了。
枫子序转身落地,放下这具漆黑丑陋的雕像后转身去追姜涅。
水心宗宗主唤了他一声:“贤侄!”
“宗主不必担心, 那人是我朋友, 此事我去与那人说, 不会累及宗主,只是请宗主代为照看一下那具雕像,勿让旁人动她。”
枫子序说完闪身离开了。
枫子序刚追出去十余里,让他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也是紧追着姜涅和杀扇尧的人来的。
很显然陈斐儒看到枫子序的时候是吃惊的。
枫子序飞上前去,陈斐儒却出手和他打了起来。
枫子序很快明白了,杀扇尧的那个人,陈斐儒有可能认识。
“你知道那个拿刀的人是谁?”面具下粗嘎的声音问道,他的双眸凝着眼前这个容貌俊美精致,却又神色慌张的男人。
“不……我不认识。”
“你以为这么说,我会信?”枫子序冷笑,“那刀我认得,它名血怒天是南疆兵主部遗失的圣物,我不知道怎么落在那人手里,但若想查,查刀便可。”
“……”陈斐儒没有说话,如果查刀,他倒是希望这些人都去查刀,这样便不会累及到他了!
但陈斐儒很快道:“擂场规矩,生死由命。”
枫子序:“你的意思是,即便有人在擂场上死了也是她自己活该,与你无关,与水心宗无关?既如此,你追来做什么?”
陈斐儒抬头看向他,声音虽洪亮却有些发颤:“我身为水心宗大弟子,合该搞清楚杀人凶手是谁吧。”
“虽说如此,刚才你见我飞来,出手相拦又是何意?”
陈斐儒眼神闪躲,喘着气答:“……你的装扮奇怪,我一时没认出来,出于警惕心才下意识出手的。”
枫子序深看了他一眼,也没再和他废话,飞去追姜涅。
虽然他内心不耻姜涅用“禁术”造就那一身诡异的修为……但姜涅到底是苗疆十六部的姜氏少主。
虽然他与家族不合离开苗疆枫叶部,但姜涅仍旧是他们苗疆权力最大的少主。
姜涅若是死在了中原,这天下会大乱的。
五日后,南阳境内。
桓无一从秋池郡一直追到了南阳境内,如果不是身上苍皇作祟致旧伤复发。
加之他要追杀的这个人心思阴毒诈术奇多、还有大量人马接应……
已经是第五波的人了,桓无一在击退这帮人后,继续追,直到追到南阳一处深山里。
这一次,桓无一看到了比之前五波全加起来更多的人……
他冷笑一声,这就是他们的老巢了吗?
那个持着血怒天的人,看着追来的桓无一,面具下的那张小脸都快扭曲了,五天五夜,这个怪物追了五天五夜,连五波麒麟部的精锐都没有拦住他!
方梨几乎是快要哭了,她飞奔着躲到一个身着银色铠甲高大俊美的少年身后。
顾燕看到消失了这么久的方梨,再看向她手中的血怒天,皱着眉正欲怒声训斥,此时他的视线落在了突然出现的白衫少年身上。
那少年银发白衫,一身沉郁,双手染血,若不是他身上那些发出清脆声响的银饰调和气氛,会让人觉得这人如行尸走肉一般向着他们奔来……
“师兄,拦下他,拦下这个怪物,他要杀我!”方梨躲到顾燕身后,惊恐的喊出声来,声音有些压抑。
顾燕虽然疑惑自己的师妹做了什么事惹得这少年要杀她,但那少年也没有给他时间问清楚,就杀了过来。
顾燕反手夺过方梨手中的血怒天,敛眉之间挥刀向那白衫少年劈去。
顾燕十多岁时便已入炼气期,进入筑基期不过是临门一脚,况且他身有神力护体单挑筑基期的人也不在话下,在场的麒麟部的人都明白,主公一旦出刀,刀下很难有活人。
尘土蔽天,天光石破。
有人为这少年默哀几秒,有人发出一丝轻叹,有人笑他自不量力。
然而,在刀气撞向少年的那一刹那,他们听到像是一阵金属碎裂的声音……
等刀气引起的尘烟散去,他们再看向那块地面,哪里还有少年的身影,只剩下几块碎裂的银片,细看之下像是鱼形的铃铛。
“主公。”有部将将这东西捡起来,送到顾燕面前,而顾燕全然未看部将,他手里捏着那把仍旧在发抖的血怒天,忽然看向方梨。
“这刀怎么回事?”他没有问方梨的事,而是先问血怒天。
方梨心知自己闯大祸了,她颤抖着身体单膝跪下:“请师兄责罚。”
这几天血怒天一直在发抖,无论她做什么,念什么口诀都不管用,全都无法令血怒天停下颤抖。
于是方梨哭着将她拿着血怒天去水心宗找陈斐儒的事和盘托出。
陈斐儒本是方梨的未婚夫,她去找陈斐儒倒不是因为多喜欢他,和陈家的婚事是她退的因为她不喜欢陈斐儒,但是收到水心宗要给陈斐儒比武招亲的消息后她坐不住了。
那是她爹给她选的未婚夫,他可以一辈子在水心宗里修炼孤苦,但他不能娶妻!
所以在那个姑娘将要摘下狮子头口中的绣球时,极度愤怒的她挥出了那一刀。
擂场之上,生死由命。
这一切都是她的命数。
顾燕听完这些,他在一阵纠结之中,深吸一口气,低沉的声音说:“此事任何人问起,你只说你没去过水心宗更没有见过陈斐儒……血怒天的主人是我,若是查到血怒天身上也只会查到杀人的是我。”
听他说完方梨哭的浑身发抖:“师兄我对不起你……师兄,我知错了。”
顾燕摇头:“我派人送你回晋中,马上就走,回晋中以后你那些朋友问起,你只说在山上闭关了一段时间。”
水心宗比武招亲上死了人的事必然会掀起波澜,顾燕之所以将所有责任揽下,是想师妹方梨经此一事后能成长,师父死前他发誓要照顾好她,他内心深处始终认为方梨有错,错也是他的疏忽造成的。
送走了方梨后,顾燕叫了两个心腹过来,对他们说下一步的事。
终于,营帐中只剩下顾燕一人,这时他的目光落在那把仍旧在发颤的血怒天身上。
只有血怒天的主人握住它的那一刻,才能感受到这把刀的深处那源源不断上涌的力量……
所以对那白衫少年挥出的那一刀,根本不受他自己的意念控制,而是他握住刀的那一刹那,感受到一股史无前例的强大力量,那股力量太强了,驱使他本能挥出那一刀。
他此刻再度拿起血怒天,忽然产生一种认识。
这也许是血怒天觉醒的前兆?
另一方面。
桓无一虽然抵挡了顾燕这一刀,只是当他要出手反击的时候,突然闭了气昏厥过去,这个时候他那一头银发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黑色。
若不是枫子序来的及时,使出瞬移术带走了桓无一,桓无一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枫子序是看着那个身穿银色铠甲的少年使出那一刀的,这样强劲雄浑的内修,他游历这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厉害的人……或者他见过的厉害的人也没有这么年轻。
明明是一个没有进入筑基期的人,为何像是有神力护体一般,强的令人发指。
不过,姜涅能从此人刀下捡回一命也是奇迹……
枫子序先带姜涅回水心宗,又留了密报给南阳一带的胥山派的弟子,让他们彻查南阳驻军的消息。
既然对方能在南阳驻军,大抵是和中原朝廷有些关联……
可让枫子序没想到的是,枫子序刚回水心宗,对方就派了人来登门谢罪。
呵,有意思。枫子序愈加觉得这趟中原之行没有白来,虽然他来此是要找业火城被劫的线索,也盯上了进入中原的一支魔教分支。
那两个登门谢罪的人作儒生打扮,两个都是中年人。
他们说他们的主公失手杀错了人,起初一个字没提为什么杀错了人,只是跪地道歉,哭诉之间还奉上了黄金百两。
对方言辞诚恳,一旁看热闹的修士们竟然替这两个中年求起情来。
若是扇尧还在一定会觉得讽刺,想她这三个月来艰难求生,因为没钱连饭都不曾吃饱,死后竟然能得到黄金百两的安葬费……
马车里桓无一的意识是清醒的,外面的人在说什么他都听得到,可是他闭气了醒不过来。
苍皇在感受到致命危险后,出于对宿主身体的保护,用其最强劲的力量助他抵御了那一刀,也让他的身体短暂进入“休眠”。
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来,但他很生气,五脏六腑都快要炸裂了。
他并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从小接受着部族最好的教育,所有先生都教他喜怒不形于色,他也确实做到了。
可此时此刻,这满腔怒火,无处宣泄。
扇尧死了……她真的死了。
锁魂铃感知不到她的灵魂才会受惊,才会回到主人的手臂上。
所以她真的死了……
那具石雕里没有她的灵魂。
几日之前桓无一就认定扇尧是被那把血怒天一刀毙命后,直接灰飞烟灭了……所以他一心想要让杀她的人付出代价,想要将那把刀毁了。
马车外枫子序,冷眼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两个中年。
他只是淡淡问:“说了这么多,你们还是没说,你们主公是谁。”
两人的哭声戛然而止,他们相看一眼后,其中一人说道:“我家主公顾承郎,是晋中人士,半个月前被朝廷调到南阳任守军。”
顾燕,小字承郎,在雍朝为官时也一直用的是顾承郎这个名字。
此人说完,佚?另一人接着道:“不知诸位可知南阳飞贼一事,我家主公就是将那姑娘认成了这女贼,才错杀了这位……”
“那飞贼现已被我家主公抓住了,且当日飞贼确实混进了贵宗……”
“……”
众人越听越觉得此事是一场误会,既然女飞贼却有其人而且当日还出现在水心宗比武招亲的现场,这么说来全是这死去的姑娘运气不好咯。
“既然顾守将已拿出黄金百两,此事不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必结怨……”有修士站出来打圆场。
陈斐儒刚想站出来附和,被他的小师弟许落一把拽住了衣袖。
很快,陈斐儒看向他的师父,水心宗宗主曲觞。
曲觞垂着眼眸,是一个字未说,枫子序是他朋友的高徒,今日之事他断不能插手得罪这位贤侄。
况且他还不知道贤侄的马车里头那位“朋友”是什么身份。
事情该怎么处理,死者具体是什么身份,枫子序皆不清楚,但姜涅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所以此事只能由他这个在场唯二还认得死者的人来做主。
可枫子序的话一出口,周遭议论声更加热烈起来。
他说让水心宗拿出水心缶给死者聚魂。
他的请求刚说出来,旁听的其他门派的修士里也有觉得合情合理的人。
人既然是在水心宗死的,又是在比武招亲中被人杀的,自然水心宗也应该有责任。
“听说贵宗水心缶能聚魂,只要这姑娘还未入轮回,魂魄就能被召回来吧,既然如此再拿那百两黄金找个大巫为其塑造肉身,岂不是既弥补南阳顾守将之阴德,又能救这姑娘一条性命。”
一个修士大声说道。
他刚说完,小师弟许落站出来对曲觞抱拳道:“师父,徒儿觉得此法合情合理。”
只是此时此刻……除去水心宗的宗主及几个长老,没人知道这水心缶遗失之事。
原本几年前曲觞接任宗主之位时是想将此事放出去的,但宗门丢了圣器之事实在丢人,便作罢了,没想到因果循环,现世报还是来了!
一时,几个长老将宗主曲觞叫到一边。
“此事,宗主可以先应下再拖着,圣器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想必枫公子还能理解。”长老的意思是暂时还不要告知天下水心宗已遗失水心缶的事。
曲觞思索再三决定后按照长老说的宣布……
问题是这拖着也不是办法,宗门圣器水心缶已经遗失十多年了,再让他们上哪里去找?
枫子序面具下的脸上,那双眸仿佛已洞察一切,他早就怀疑水心宗已遗失圣器,方才提及也不过一试。
况且扇尧的魂魄也不是水心缶能招的回来的。
异象之人,并不属于这道法世界,免受轮回之苦,她不过是回了她本来的世界罢了。
他微转身看向马车,他相信马车里那人即使之前没看出扇尧是异象之人,在女人的尸体变成一具石雕后也该明白了……
枫子序驱车离开天心宗,至于要带姜涅去哪,他也不知道。
最近来的密报,姜氏少主已被废,如今权利移交其两位义兄,而苗疆十六部已有八部脱离姜氏,剩下的八个死忠于姜氏的还在挣扎与猜忌之中,其中就包括他的家族苗疆枫叶部。
他也只是数年未回苗疆,却不想发生了这么多事。
实在难以想象这些年这位少主是怎么熬过来的。
数日后,枫子序在一处山野客栈内停下,他接下腰下玉印扔给掌柜,掌柜只是瞥了一眼,立刻让人带他们上楼。
这是胥山派在中原的一处据点。
枫子序给姜涅把了脉,又封了他几处大穴,将他体内的蛊毒清了。
他不懂的是姜涅身上的百蛊为什么都死光了,及这么多的蛊毒又是怎么来的?
也不怪枫子序会有这些疑惑,苍皇帮姜涅抵挡了那致命一击后与其宿主一样陷入了“休眠”,枫子序察觉不到苍皇的存在也很正常。
这时一个年轻人进来,恭敬地站在枫子序身前:“主子,有何吩咐?”
“你去一趟苗疆,联系姜涅的旧部。”
年轻人领了吩咐正要走,又被叫住了:“回来。”
“主子?”年轻人抬起头来。
“姜涅有个心腹部将,好像叫阿因,你去找这个人,找不到别和任何人说姜涅在哪,找到他了便带他来见我。”枫子序说完这才挥挥手让人退下了。
姜氏麾下八部都会送下一任继承人去楚巫那里学巫术,包括姜氏少主也得去楚巫那里学,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已经延续数千年了。
枫子序年少时在楚巫那里没呆上几年,只学了一年就离开了。
那时他偷学了姜涅的瞬移术,姜涅偷学了他的家传秘法,应该说是他们很有默契的让对方“偷学”走的,以视交换,就算是朋友了。
他记得当时跟着姜涅上山的那个小跟班是叫阿因没错。
桓无一是在受了那一刀晕厥后被枫子序救走的时候才认出他的。
能自学瞬移术且不需要口诀的人可只有枫木部的那位小主,枫子序年长他七岁,都在楚巫那里学过巫术。
枫子序偷学了他的瞬移术,出于礼尚往来,他偷学了枫叶部的家传秘法——灵气驾驭。
苗疆世代效忠姜氏的有八部,这八个部族的名字都是由各部的图腾命名。
其中枫叶部是姜氏八部里唯一一个能通灵的部族,他们的先祖能对话灵魂,了解灵魂同时也司掌灵魂。
自然枫叶部后人也继承了这些能力,即便有些能力业已失传。
灵气驾驭是通过驾驭自然界中的花花草草释放出的微弱灵气来转换成自身所需要的灵气……
他儿时喜欢花花草草,正好那一年桓六道派来给他讲解经书的先生教他顺应自然改造自然之法,他觉得有趣便偷学走了枫叶小主的家传秘法。
却不想枫子序一点也不生气。
那时他才七八岁,觉得枫子序是个大度量的人,还想着将来若等他继任苗疆首领便指定枫子序为苗疆大巫师。
只是这人后来的一些事迹着实让年少的姜涅有些失望。
枫子序不光和枫木部族长闹翻了,还玩起离家出走的戏码,甚至还树敌良多以致于苗疆好几个部落都有说枫子序坏话的。
八岁时的姜涅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看人不行。
等他长大了,也不敢用一个树敌这么多的大巫师啊……
后来他又观察了各个部落好几年,还是觉得竹部的大哥眉清目秀,人也乖巧,更好拿捏。可那人命不好,死的太早了,只留了一个三岁大的奶娃娃。
枫子序的心腹刚走,客栈掌柜进来了:“大人,您之前说让我们将那尊雕像给埋了……”
“怎么还没埋?”
“不是啊,我们正准备将那尊石像封棺,可那石像……突然变成一堆粉末……”掌柜的低头拿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生怕枫子序发火也不敢说下去了。
枫子序终于明白,为何昨天他吩咐掌柜埋了那女人留下的雕像时,姜涅会突然隔空喊话。
姜涅说:“把那雕像扔了。”
“好歹扇尧陪了少主几个月还救过少主的命,少主怎么这么无情。”
嗯,昨晚他是这么揶揄姜涅的。
姜涅也只隔空喊话那一次,之后再没理过他。
等掌柜走了,枫子序走到床榻边,询问道:“少主,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好奇这个,因为他的家族里也有个这样的人,不过那人比扇尧好一点,扇尧是变成雕像后灰飞烟灭了。
而那人变成雕像后,至少过了一段时间后巫师们洗去她身上的泥巴,她的身体又变得有血有肉……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表妹再也没有醒来。
枫子序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姜涅的解释。
正当他转身要出去,姜涅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来自恒先世界。”起初姜涅没想到,但这几日他想明白了。
神话传说里混沌圣祖创世,一为恒先,二为道法。
道法世界就是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而后来一直有大学者认为恒先世界是他们道法世界之前的世界。
这是传说,恒先世界究竟是什么意思,谁都说不清楚。
而现在姜涅却将恒先世界与道法世界一分为二看待了。
枫子序定了定神,问:“少主如何得知她来自恒先世界?”
“没有人的灵魂会在死后立刻脱离本体,且她是四魂之人,我师父说过若遇四魂之人,此人必然来自恒先,我也是在锁魂铃离开她的身体的那一刹那感知到她是四魂之人。”
人有三魂六魄,三魂为天、地、人三魂。
若是四魂,还有一魂便是妄念……枫子序顿时眯起眼眸。枫木部从先祖开始就在探究灵魂,他家典籍里自然记载过四魂。
若人有四魂,第四魂为妄念所生,这第四魂也有几个名字。
枫子序:“所以……那具雕像碎了,是她已回恒先世界了?”
“不止如此,她的第四魂也死了。”
“什么?”枫子序惊诧道,“她三魂六魄归于恒先,这第四魂却留在雕像里?”
“是。”姜涅淡漠的声音传来,“这本来就是第四魂给她设的局。”
枫子序越听越觉得晕眩。但他也明白了什么……这么说他那表妹也极有可能曾是四魂之人。
不过他表妹的遭遇与扇尧又有些不同。
当晚,胥山派线人送来了一份密报,枫子序要赶去南郡,他让客栈掌柜照顾好姜涅便骑马离开。
枫子序刚来到南郡,又收到一份密报。
这份密报上说南疆离部族长带着族民投靠魔教,一旦此事传出去,必然会变成南疆已与魔教联手……
他还未将此事告知姜涅,即便告知姜涅,姜涅也无法回南疆。
他也看得出来姜涅有什么事必须去中原,或许和姜涅身上的“伤”有关。
将看完的密报交给胥山弟子后,枫子序说:“你带密报回胥山复命,我去查这个夜冥。”
前一份密报是胥山派线人送来的,密报上说魔教派出分局楼楼主夜冥来中原谈一笔买卖,线人请他注意夜冥的动向。
分局楼楼主夜冥?
枫子序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投身魔教的天才很多,毕竟魔教教主承诺的是给他们最快捷最便利的修行条件,又不得不说在这个修为缓慢增长灵气枯竭的时代,魔教所成就的筑基期真人为天下之最。
中原少有的几个筑基期真人也因为渡金丹劫而陨落了,唯有萧山派掌门成为这天下间少有的结丹之人。
如今道法没落,能结丹的真人皆能被视作飞升。
而这世间元婴期的人几乎绝迹了……
还留在风雪城的线人只有一个,枫子序留了暗号找到这个人。
这个人告知他,魔教从香川上游来的大船并未抵达风雪城,他在各个码头都安排了探子,但没有看到魔教的大船经过。
难道是船在中途沉了?
如果船沉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码头的事交给我,你立刻去打听这个人。”枫子序拿出一张画像。
画像上是南召来的赏金猎人米七。
枫子序受南召王所托帮忙找人,这次也是为了还南召王一个人情。
且枫子序直觉米七的事和魔教那个夜冥有联系,再想想之前扇尧说米七可能在风雪城,这么说他们几人之前都有可能出现在魔教那艘船上?
这事是否该去问一问那位少主?
等枫子序在风雪城交待完了折返客栈。
客栈掌柜慌慌张张地跑来告知他:“大人,那位公子不在房中?!”
“什么?”枫子序震惊的说不出话,“他什么时候走的?”
“小的不知道,小的收到您要回来的密报,上楼去查看,这才发现那公子已不在房中……”
“竟然这么快就醒了。”枫子序是没有想到姜涅受一刀之后还能这么快恢复,他此前还以为姜涅需要至少几个月时间的疗养。
看来……姜涅是不想让他知道他要去哪里,更不想让他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才选择单独行动的。
是,他早该想到的,苗疆少主选择一条最隐蔽的路去中原,应该有他不得不去中原的理由。
亦或者姜涅心里根本不信他。
桓无一不信很多人,但至少他相信枫子序不会害他,更不会将他的行踪泄露出去。
枫子序知道他若是死了,苗疆十六部必然大乱,想要再整合没有几十年几乎不可能了。
只是,因为苍皇,他不得不去中原寻找桓六道的旧臣。
几多年前,盘踞雪域的浑狄人掠江而来,灭了桓楚,桓楚最后一任皇帝病逝,桓楚太子战死,太子旧臣带着太子遗孤南逃。
这个太子遗孤就是他的师父桓六道。
只是被桓六道气死的忠义臣子不计其数,这位桓楚遗孤从年少起就没想过复国,他沉迷炼丹养蛊,一心只求飞升。
后来在桓六道二十多岁的时候,桓楚一帮旧大臣死的死散的散,还剩下的也直接选择摆烂,开始跟着桓六道炼丹吃药了。
桓六道的悟性天下少有,他三十岁经筑基劫,得两百来岁寿元。他躲在南疆也没出去大肆宣扬,但当时中原也有人算到南疆有人渡了筑基劫。
桓六道在渡金丹劫前让桓无一去一趟中原。
在桓无一的记忆里,有一个地方桓六道一生中提及过三次。
当然……还有隐藏于内心的理由,他暂时无法放下扇尧的死,他会让那个南阳守将付出代价。
当桓无一再来南阳的时候,当地有传言说他们的守将因为杀错了人被调走了。
桓无一一方面在打听那人调到哪里去了,另一方面又在想办法寻找桓六道的旧部。
当桓无一要离开南阳的时候,阿因找来了。
桓无一是在出城的时候瞥见了城门处的告示牌上的暗号。
阿因一如既往的喜欢用最笨的办法找他。
深夜。
南阳城外的一处森林。
一个身材瘦削的少年抱着剑笔直地站在林地里,他的脚下,一大堆的虫子狂躁地爬行着。
他是被少主的铃声引来的,却未在林中看到少主……只看到这满地疯了一般的虫子。
“少主,别逗阿因了。”
不苟言笑的少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阿因愚笨,阿因知道错了。”
桓无一从树梢上飞下来。
阿因看到他的那刹那,身体后退了一小步。
正是这一小步,桓无一的眼眸闪过一丝晦暗:“你身上的蛊虫是谁给你的。”
他不记得阿因养蛊这种类别的蛊,他刚进林子的时候,就感受到那股狠戾的气息,以至于他体内的苍皇都叫嚣起来……
他竟不知阿因身上有这样的蛊虫。
阿因惊诧地抬头,又很快低下头去,此时才恍然明白脚边这些狂躁爬行的虫子……并不是少主的戏弄,而是因为他的身体里刚种下的那只蛊虫。
阿因颤声解释:“回少主……蛊虫是前段时间刚养成的,阿因愚笨不知这是什么蛊,觉得它力量强大便种进了身体。”
“既是如此便早些驯化它。”看着阿因清澈的眼眸,桓无一没有再多问。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阿因抱拳:“回少主,此事说来话长。”
两人离开树林。
路上。
阿因说他收到胥山派的线人送来的消息,称少主在风雪城。
“属下不知真假,又恐惊动其他人,便一个人来了。”阿因低着头说完。
沉默了许久,桓无一还是问出了他忧心的事:“十六部如何?”
阿因深吸一口气,他赶路的时候就在想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如今真的要回答的时候,半天也只说出两个字:“不好。离部的族长带着旗下三部离开了……”
他只说离开了没有说离部族长是投靠了少主的二哥。
桓无一听完了,他没有再问了,知道再多也暂时回不去了。
两人向北走了十几里路,阿因突然问道:“少主为何在南阳停留这么久。”
桓无一眯眼看过来:“我见他的鹰一直在南阳盘旋,便在南阳多逗留了几日。”
阿因知道少主话里的那个“他”是谁,他抿了一下唇什么都没有说。少主不是喜欢聊天的人,更不常和他探讨他的两个兄长。
况且大公子和二公子的事,不是他一个部下该过问的。
“少主要去哪?”
“不知。”桓无一只是先走着再说,他要去找桓六部的旧部,却不知到哪里找人,但他若要去桓六部提及多次的那个地方,就得去雍朝国都长安。
“少主。”走了一段路,看到前面有河流。
阿因将背上的包袱递给他,里面有阿因准备好的衣服和靴子。
桓无一眯眸接过包袱,这身衣裳也是该换了。
是换新靴的时候,桓无一才想起路过阿史骨的村庄时,阿史骨让那个大夫给他的这块黑色小布块。
他这时打开来,果然如他当日所想,是一块地图,准确的说只是地图的一部分,地图以金色颜料绘制,大部分都是符号。
地图上唯一能看到的文字只有“霸陵”两字,其他的全是山和水及城池的符号。
桓无一去过的地方很少,但给他授课的先生,对中原的地理精通,大抵是能教的都教给他了。
他知道霸陵在长安。
是否表示还有一支桓楚旧部是滞留于长安一带的?又或者那里藏着桓楚王室留下的财富?
桓无一将地图塞进新靴,披上干净的白衫,懒然的打理着长发。
这一刻,身上的银饰仿佛也褪去一层老旧的色彩,变得光鲜起来。
桓无一从河边回来,阿因伸手接过他拿在手上的旧衣。
火堆在不远处燃烧,阿因将旧衣与靴子拿去清洗,桓无一的目光突然落在火堆上方架着的那只烤鹅上……
这一瞬,不知是瞳仁被火光刺痛,还是勾起了什么记忆。
也只是停了一瞬,他微偏过头看向远处。
骤雨来的迅猛,白亮亮的落了一地。
桓无一站在雨中,头顶的天空闪着光,恍惚间听到惊雷划破宁静。
他想起那一日,那个南阳守将,森寒的刀光向他劈来的那刹那。
受过那一刀,该知道如果那一刀会有多疼。
因为有苍皇他没有体会到魂飞魄散时的疼。可是,扇尧没有苍皇。
阿因抱着洗好的衣服从河边跑来,撑开一把雨伞。
雨伞遮过头顶那刹那,桓无一又听到了一声鹰鸣。
他的眼眸在刹那间睁大,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雨中。
桓无一去追那只鹰了,却不知道他飞出去的那一刹那,阿因的伞落在了地上,一脸惊恐与无助。
……大公子的鹰找来这里了。
至桓无一追着那只鹰离开已三日过去。
阿因在南阳境内并未看到少主留下的暗号,他不敢再走,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离开,那些人便会来找他……
又或者那些人已经在找来的路上了。
这一日雨停了,阿因从小镇的客栈里出来,往镇外的马市走去,他想买一匹马的,当他站在马市门前,一声凄厉的鹰鸣从头顶的天空里传来。
这一刻,他头晕目眩,耳鸣感也伴随着晕眩而来。
也只是半刻钟,两个蓝衣蛊师站在他的面前:“因主事,让我等好找啊。”
阿因煞白着一张脸,看向这二人,唇瓣颤动着,可始终未说出一个字。
桓无一追着他大哥的鹰离开原本只是不想大哥的人查到他在哪,只是当他看到大哥的人和魔教的人混在一起的那刹那,他突然明白了那些中原对南疆的传闻都是真的……
南疆确实有部落与魔教联系密切,他没想到会是他的大哥。
两位义兄里,二哥狡猾,其野心路人皆知,至于大哥说坏他坏,说好他也曾对他好过。
就是年少时大哥那一丁点的好,也能让他暂时忘记他与二哥使计布局,给他的那致命一击。
因为在此之前,他在乎的从来不是什么苗疆少主的位置。
南阳往北三百余里,是魔教在中原最大的一个据点,酉庄。
酉庄的存在有些特殊,很多人都知道那是魔教的据点,但雍朝朝廷也不敢派人去找酉庄的麻烦。
究其原因是因为酉庄捏着许多势力的命脉——金钱。
姜岐的人往北走的时候,他就想到了酉庄,他十岁那年,他的舅舅已将部族的大部分生意交给了这个大哥。
这些年他的舅舅因为染疾的原因逐渐从首领的位置上走下来,大部分的权利也都移交给了各部族长还有他这个少主。
只是各部族长们始终以他年幼为由,将他限制在少主的位置上,透露给他的消息也不会太多,他甚至不知道他的舅舅在哪里治疗。
一队车马从幽暗的洞桥内走过,此时,桓无一站在桥顶处佛雕石龛的暗角,冷眼看着这一切。
那几个他眼熟的人就坐在刚才的几辆马车内。
他不知道曾经姜岐与魔教谈了什么,但此时此刻,他想知道。
当车队穿过洞桥,桓无一如影子一般尾随其后。
此时他还不知道这一场布局,是精心为他设计的。
那个想挖他的心的人,早先一步查清了他的底细。
酉庄内由多个钱庄组成,桓无一看到车队停在酉庄内一座殿闾前,他们将一箱一箱的金银从华车上搬下。
终于,漆黑的夜空里传来几声鹰鸣,那只他再熟悉不过的鹰,又盘旋在头顶上方。
他屏住呼吸,将自己隐匿在黑暗里,他似乎并不相信他的隐匿术会在这个时候失灵,即使这只鹰也许已捕捉到一点他的迹象,它应该没这么快锁定他的位置的……
可就在这时,古老而熟悉的咒语仿若雨滴与碎石一般向他飞来。
那熟悉的声音,划破耳膜,留给他的只剩惊愕。
他睁大眼看向那张脸。
他似乎从来不知道,这位兄长,他竟会解桓六道教给他的隐匿术的咒语。
他从来不知……
“姜涅,你跟踪我?”低柔的声音里似乎没有一丝脾气,一如那日他温柔浅笑,看着姜龄安送出插进他心脏的那一刀。
姜岐,这是他喊了十多年大哥的人,他说话的声音总是低低柔柔的,却是这样一副蛇蝎心肠啊……
桓无一抬眼看向这位肤白胜雪,身着苗疆族长级蓝衣的男人,这一眼里,依然带着年少时的纯粹与澄澈。
可他知道,这一日之后,苗疆那个目光澄澈、对这人世保留一丝善意温情的少主,他死了。
姜岐的身后,对准他的是千百支弓弩,在姜岐出现的那一刹那,他也看到了那一张熟悉的脸。
那个要挖走他的心脏的人,魔教局分楼的楼主。
“大哥……倒也不必这么设计抓我。”
他沙哑的声音说出这一句话。
他知道姜岐听得懂的,他姜涅对他还抱有那么一丝信任,所以即便姜岐直说要他过来,他也会单刀赴会的……
可这一次之后,再不可能了。
他消磨了,他对他的最后一点信任。
“你以为本楼主会让你活着离开?”夜冥冷笑着,闪身至他眼前。
桓无一冷笑着看向他,轻笑间:“想要本主身上的蛊,也不看看自己配么?”
“你……”夜冥被激怒了,抬起手就想打出一掌,大概是因为上次的教训,他又在瞬息之间收回了这一掌,他的确打不过一个身上种有蛊皇的苗疆少主。
夜冥笑了笑,抬起手吩咐:“放箭。”他迟早会磨掉他的所有力气,再将他心脏里的蛊挖出来,再杀了他。
两天前姜岐就告知他这位少主的行踪,在酉庄布下天罗地网就是为了等猎物自投罗网啊。
桓无一周身仿佛发出一种幽白的光,这一刹那的凝神之间,千百支朝他射来的箭羽演化成一阵风龙,也在顷刻间变成粉末,散落在夜空之下。
“演…演化术。”有人惊呼出声,没有想到这个少年有登峰造极的能力,可他看着并不像修为集大成者。
在魔教的人有些乱阵脚的时候,姜岐浅浅一笑,低柔的声音传来:“倒也不必如此慌张,他的能力只能使出一次。”
每场战斗只能使出一次绝技,这是姜涅致命的弱点,姜岐早就知道了。
放在以前桓无一会惊恐地看向姜岐,可此时他已经知道过去自己的一切行踪,这位大哥都了如指掌,甚至他和桓六道之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不然桓六道不会教他隐匿术的解语。
此时此刻,姜岐能这么了解他,也不让他感到意外了。
夜冥的担忧消失了,他大笑着对桓无一吼道:“纵使你有一身无上修为,这又怎样,今日,酉庄便是你的坟场。”
四张明黄色的符咒从夜冥的袖子里飞出。
远处高高的祭祀台上发出奇怪的声响,顷刻间几具白骨从祭台上走来,每一具白骨手上都拿着一朵蝴蝶花。
看到这一幕,连姜岐都是一怔,他寡淡的眉眼似乎是睁大了一些,但又很快被脸上那习惯性的浅笑取代。
白骨与蝴蝶花……
姜涅的阿婆当年是以南疆竹部千金小姐的身份嫁入兵主部,但她本身是南疆姜氏八部里的蝴蝶部贵女。
蝴蝶花是蝴蝶部的图腾。
也就是说姜涅有四分之一的蝴蝶部血脉,对蝴蝶部的人来说,生为蝴蝶花,死也是蝴蝶花,这是血脉里遗留的敬畏与恐惧。这些源自远古时期九黎族人对植物的自然崇拜……
在看到白骨与蝴蝶花的那刹那,桓无一的血液都凝固了。
南疆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阿婆是蝴蝶部的人,他也一直以为没有人知道他是畏惧蝴蝶部的咒语的。
看到少年煞白的脸,夜冥微笑抿唇,但这样的笑容只持续了一会儿,旋即,那双锐利的鹰眸寒光迸射:“吃了我差七日养成蛊灵的黑鼠蛊,将你千刀万剐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蛊灵被吃确实为蛊师大忌,桓无一能理解,可吃他的蛊灵的不是他,是苍皇啊……
他甚至知道那只黑鼠身上种了蛊,所以当时只是想甩开它,却不想苍皇它的能力并不是表面的食蛊师的精血,而是食蛊灵。
也是在苍皇吞了黑鼠蛊的那刹那,桓无一才明白了他的师父花一辈子时间养了一只怎样的蛊。
白骨与蝴蝶花的到来,桓无一不再说话,伴随着蝴蝶部的古老咒语,那一份血脉里的压制,他无法摆脱,即使他只有四分之一蝴蝶部的血脉。
夜冥身后的一个蛊师不停地念着咒语,夜冥手里的符咒也飞向了那四具白骨,它们平缓地落在每一具白骨的天灵盖上。
“咔咔咔”
“咔咔”
是骨骼碰撞的声音。
行走的白骨逐渐狂暴,它们向着桓无一奔来。
桓无一不敢出手,只能后退,直到,他被四具白骨围住。
四具白骨的手摇晃着手里的蝴蝶花,蛊师的咒语如古老的歌谣在天地间回响,夜空里也传来鹰鸣声。
桓无一的意识逐渐陷于昏聩。
他想他短暂的一生就要结束了。
这一刹那母亲去世前美丽的笑容,桓六道喝酒时昏昏欲醉的样子,六岁的阿因跪在大雨的祭坛中祈求族老们的收留……
这些画面从在他的脑海里一一闪过。
最后的画面,却停留在那个女人……小口小口吃着包子,还有她小心翼翼地数着钱币时……
她有飞扬神采张扬的如同春日里漫山遍野的金色菜花,却又有温和又赤诚。
意识模糊之中,桓无一微偏过头,目光落在森然白骨手中的蝴蝶花上,这一刹那一股不甘从心底涌上。
但那古老的咒语压抑着他的血脉,他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要耗尽在这咒语之中。
在一阵透骨钻心的疼痛感中,心脏猛地收缩几下,他吐出鲜血,轰然倒下。
作者有话说:
本文方梨这条线是反转暗线,还请个别极端人士不要针对方梨的性别和前期、中期行为给本人疯狂扣帽子,文中女性的高光时刻很多很多请极端人士睁开眼,列表和我说过魔教的反派是不是太多了整个都是男性,是不是要平衡一下因为早几年就设定好了没有考虑给魔教里面加女性角色,但就是有人要揪着方梨这一点不放,不想等伏笔解开可以退出去,不要揪着不放过,各自安好。重要的是方梨身上联系有反转暗线,伏笔后文很远才会揭示,本人不可能给在她一出场的时候全剧透完吧。
这段作话希望不要影响到小可爱们,爱你们!
关于文中一些设定给想了解的读者简单解释一下,不了解也不影响看文:
扇尧长大的地方——恒先世界
姜涅长大的地方——道法世界
姜氏部落(姜涅的大部落)——后文在苗疆各部中称为兵主部(蚩尤又称兵主所以他后人的部落称为兵主部)——他有八个部落是直系(本文设定中苗疆有十六个部落,所以剩下的八个部落有六个部落与兵主部是联盟关系不是直系关系,还剩下两个情况更复杂点暂不解释)
姜氏八部(直系部落)——文中到现在已出现的枫叶部(或称枫木部)、竹部和蝴蝶部,后文还会出现。
恒先世界(扇尧原世界)修行者的等级(更简单)——元初道(或者叫初元),归乾道(或者归乾境界),无尚道(最高境界或者无尚境界)——这个划分是作者在上本书五个孽徒那本里自创的,这本恒先世界沿用。
道法世界的仙侠划分为传统仙侠文划分——炼气,筑基,金丹……等。但是本书设定这个升级比较难,设定为筑基期都很少见,筑基劫很难渡桓无一的师父桓六道就是筑基升级金丹的时候被雷劈死了的(此处非正文解释通俗一点便于理解),炼气期已经很强了,主要大背景需要。
姜岐两兄弟与姜涅的具体关系后文也会解释。
一切伏笔后文都有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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