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
第 1 章
“太太,刚才医院打电话说先生醒了。”
保姆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绿栀愣了一下,看着镜子里的女人慢慢张口:“知道了。”
是陌生的女人声线。
就像以前很多次一样,她睁开眼睛后取缔了这个女人的人生,又要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她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开始这种毫无止境的游戏,她总是周而复始穿越不同的时空,扮演各式各样的角色,体验一段又一段的人生,没有轮回和终点。
时光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长,那些记忆只要她不想,总是会暗淡的隐藏在脑海深处。
所以她从不回头,永远向前。
绿栀把洗手架子上柔软的毛巾取下,对着镜子轻轻擦拭这张脸上的水珠。
这是一个成年女人的模样,湿漉漉的栗色波浪卷发贴在脸庞两侧,因为长时间失眠,脸色有些憔悴,苍白的不见一滴血色。但尽管如此,她的容貌依然出色到令人侧目,细细的眉,眼尾微微上挑,鼻子非常漂亮,鼻峰直挺,鼻头小巧,唇珠带了点棱角,颜色浅淡到近乎于无。
这具身体叫沈清,今年二十九岁,父母目前都在国内最好的大学任教,她是家里的长女,下面还有个弟弟,如今在国外读书。
沈清是一位画家,目前挂名一家美术馆的副馆长,年纪轻轻就在艺术圈里小有名气,除了家庭的加成,自己本身也有些灵气。
一般有灵气的艺术家,感受力会比旁人更加敏锐,情绪更加丰富强烈,沈清也是如此,她外表虽然看起来高冷强大,其实内心十分敏感细腻。
她二十四岁与地产龙头白家的大公子白皓结识,读完研究生后同年就与他举行婚礼,白皓当时比她大七岁,作为白家名副其实的继承人,他像外界对他的期许那样足够成熟也足够稳重,对新婚妻子也喜爱有加。但可惜的是,结婚之后的第二年,他跟朋友一起出海游玩,潜水时因氧气罐氧气泄露,死在了公海深处。
白皓死的并不太体面,同一条船上,除了另外两个男士好友,还有七位年轻漂亮的模特。
其中隐秘,管中窥豹。
沈清经此感情的背叛以及丈夫的离世,很快开始失眠焦虑,经常悲伤秋月不能自己,短短不到一年,就已经频繁看心理医生。
就在昨天,她已经近三天没有安睡过,每次都是刚睡下就被莫名其妙的梦惊醒,就算吃了药也无济于事,只好在画室打发时间,却突然接到了管家的电话,说白父在开会时突然晕倒,被紧急送到了医院。她丢了画笔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在病房外守了一夜之后,刚回家打算洗个澡换身衣服,就晕倒在浴室里。
这具身体再次醒过来,就是绿栀了。
绿栀默默忍受着这具身体残留下来的心悸和脑袋里尖锐的嗡鸣声,缓了好一会儿才裹了一件浴袍出去,外面是沈清和白皓的卧房,宽阔而简洁的空间,阳台上的窗户没关,风把白纱的窗帘吹得纷飞不止,已经完全见不到曾经温馨的气息,冰冷冷的没有一丝人气儿。
白皓死了之后,沈清回来白家的次数渐少,平日里都是回婚前自己买的公寓,但尽管如此,豪门世家里讲究形式大于实质,所以白家依然保留着她女主人的权利,衣帽间里的衣物、鞋子和包包仍旧像从前一样填充着各大奢侈品牌的最新款,明显是专人打理,时常更换。
绿栀换了一件浅色的长裙,及脚踝的裙摆,遮住了这具身体在浴室摔倒时在小腿上留下来的淤青,然后又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只银色金属质感的细边眼镜,一双太过冷淡的眼睛隐藏在带了一点点变色的透明镜片里。
做饭的阿姨早已经把早饭准备好,她刚到餐厅,就一盘盘端了上来,许是看她脸色不太好,都是些清淡食物。
绿栀道了声谢,又问:“王阿姨,白露呢?”
“还在房间睡觉。”
“她昨晚几点回来的?”
“可能三点多吧。”
“白露知道她爸爸去医院了吗?”绿栀抬头,目光落在还围着围裙的阿姨身上。
“露露昨天喝醉了,还是她朋友送回来的,手机也没找到,估计,应该是不知道吧。”王阿姨不确定的说,她在白家干了十几年工,虽然也觉得这次小姑娘做的过分,但白露几乎是她一手带大,情感上比女儿也差不了多少,所以还是在绿栀面前替她找补,“露露回来的时候,我接到电话听说先生已经没事了,露露醉的厉害,所以才没有喊她过去医院。”
绿栀嗯了声,没有说些怪她的话,只是吩咐道:“你去把她叫起来,吃了早饭后跟我一起去医院。”
王阿姨面露难色,不知道是不想直面那位大小姐的起床气,还是觉得白父只是虚惊一场所以不用大惊小怪,站在旁边一时有些迟疑。
绿栀:“白立栋是她亲爹,小姑娘少睡一会不会死。”
她语气平淡,言辞却说的毫不客气,王阿姨吓了一跳,忙应了下来,匆匆上楼。
十几分钟后,白露踢踢踏踏的出现在餐厅,这姑娘今年二十一岁,已经是一副天使脸蛋魔鬼身材的模样。
她穿了一件绯红的锻面睡裙,这般成熟的色彩在她身上丝毫没有显得艳俗,波纹一般的质感轻飘飘的搭在她身上,腰间一根两指宽的带子把腰身束的盈盈一握,勾勒出一副凹凸有致的诱人身形。浓密的黑发随意的抓了一个丸子头,还戴了一抹化妆时用的浅色发带,露出清晰的五官,宿醉之后的皮肤依旧白壁无暇,在琉璃灯光下灼灼生辉,粉嫩的脸颊,不点而朱的唇色。
不愧是从小在追捧中长大的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只可惜,空有精致的皮囊,内里是一个单纯无知的蠢货。
美丽、智慧、财势,向来只有两两存在才可以在这世上得以生存,如果白皓没死,或者白家一直屹立不倒,那白露生就一副天真的性格,又有这般容貌的加持,自然可以快活一生。
可天有不测风云,白皓死了,白家这座大厦在未来两年内也轰然倒塌,徒留白露这个小姑娘,空怀美貌,与稚子抱金过市无异,又困于这个世界主角之间的情感纠纷中,最后落下了个人尽可夫、抱病而死的惨淡下场。
“我不要喝牛奶,给我换杯咖啡。”绿栀就坐在餐桌对面,白露却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坐下来,娇气的把桌子上装牛奶的玻璃杯推开,理直气壮的朝阿姨下命令。
绿栀抬了抬眼皮,这姑娘显然对睡梦中被叫醒感到十分不满,眉头紧蹙,皱着小脸,若是其他人做这种表情,大概只会让人不喜,可在她那张脸上,却只有娇憨可爱。
“咖啡就算了,给她来一杯蜂蜜水。”绿栀略显清冽的声音响起,在空间里有些突兀。
白露一愣,反应过来后瞬间拉下嘴角:“我就要咖啡!”
收到两条信息的阿姨一时踌躇,双眼犹疑的看着两人,显然不知道该听谁的。
绿栀并不生气,轻轻放下手里的杯子,玻璃容器与大理石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她抬头,没看对面气鼓鼓盯着她的白露,依然看着旁边五十岁出头的中年女人,语气平静:“蜂蜜水。”
“好的,太太。”许是她的态度太多自然,王阿姨对上她的视线还没反应过来就不由得点了下头。
白露一听就炸了,蹭的一下站起来:“沈清,我喝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谁啊,管得着我吗?”
“是,你大哥死了,我确实跟你毫无关系。”绿栀声音平静,抬眼看她,神色略略带了一丝嘲讽,“那白立栋呢?你昨天晚上醉的人事不省,知不知道你爸爸的身体命悬一线,如今竟然还有心情在这发脾气?”
小姑娘丝毫不怕:“你少吓唬我,我刚才跟爸爸打过电话,他只是因为最近太忙了,身体出了点小问题,什么命悬一线?你少在这危言耸听!”
她语气桀骜,神情是一贯的嚣张。
显而易见,就算此时是沈清在,这两人的关系也并不会融洽。
沈清比她大八岁,当年她嫁入白家的时候,白露还是个高中生,从来在家里都是独一无二的娇宠小姑娘,面对突然多出来抢占大哥和爸爸注意力的沈清,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
但同样的,沈清性格高傲冷淡,家里虽然有个弟弟,但因为血脉压制,从来不敢在她面前嚣张,所以沈清也没什么经验去讨好丈夫的妹妹,而且对比着弟弟的“乖巧”,白露因为家里人的过度溺爱,性格几乎可以用骄纵来形容,沈清有好几次都忍不住去训斥她,但后果是引得小孩儿的态度更加逆反。
原本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白皓死了,他俩之间又没有孩子,沈清虽然尚未再嫁,但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依旧日渐尴尬,慢慢的,她回白公馆的次数变少,与白露更是没再打过交道。
没有接触代表着两人不再交恶,可关系也不会由此变得更好。
绿栀神色不变,随手抽了一张手边的餐巾纸帕,轻轻沾了沾唇角,然后抬头,把目光落在一脸怒意的白露身上,薄唇翻动,声音冰冷。
“白露,你白长那么大,没长脑子吗?”
“你爸爸当你是三岁小孩打发你,你就真以为自己天真烂漫呢。”?
第 2 章
“沈清!”白露气的肺都要炸了,几乎要尖叫出来。
她发现面前这个女人竟然比以前更厉害了,原来大哥在的时候,她们两个也常有口角,但那时候沈清自持身份教养,每次大吵大闹之后都会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还从来没有现在这幅一脸冷淡,但又伶牙俐齿的样子。
绿栀并不在乎眼前这姑娘如何想法,她轻轻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列出那些显而易见但就是被她忽视掉的事。
“从去年十月到现在,这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晕的第二次,体检安排从三月一次,变成一周一次,以前只要有空都会去得到打的高尔夫,现在两个月都没碰。”
“白露,这些事外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是骗自己呢,还是真的眼瞎目盲?”
“我……”白露在一瞬间几乎没听明白沈清的话,脸上出现短暂的空白。
绿栀静静的看着对方脸上的错愕慢慢变成迷茫,而后又出现犹疑和不可置信。她挥了挥手,旁边原本一脸犹豫拿着蜂蜜水的女人得到指示忙把杯子放到了白露面前。
“喝了这个醒醒酒,不想吃饭就赶快上楼换衣服。”绿栀站了起来,“我在车上等你。”
她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出了餐厅,徒留白露在后面磨了磨牙,最终还是端着玻璃杯一口气灌下去大半。
绿栀并没有等多久,白露很快就换了一身浅黄色香奈儿套装出来,发带摘了,素面朝天,头发还是简单抓起来的丸子头,配了一个粉色珍珠发夹,零碎的绒发软趴趴的贴着皮肤,即使凌乱,依然好看。
绿栀挑了挑眉,小姑娘好歹知道场合不对,没穿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
黑色的宾利商务车被“砰”的一声关上,绿栀和白露分坐在后排的两侧,一路无话,都只顾着低头看手机。
绿栀中途换了平板,先刷了一下今天亦方集团的新闻,还算平静,好消息和坏消息相互掺杂,坏的那几个都还是这两年涉事烂尾的楼盘,然后是一些公关部日常置顶的广告。
白露正捧着手机联系白父的秘书,仔细询问父亲的病情,因为平日里她的钱卡都是经秘书的手,而且秘书跟了父亲近二十年,实打实的心腹,所以她对对方还挺客气,满屏都是撒泼打滚、威逼利诱的表情包。
绿栀侧目看了一眼对方那花花绿绿的屏幕,想了想在平板上输入“周赢”两个字,网络瞬间反馈出消息,第一个就是他的百科简介。
绿栀点了进去。
周赢,二十七岁,金融圈里冉冉升起的新星,其二十二岁所成立的赢时资本在短短五年内就投资持有了十六家上市公司的原始股本,这几年成功退出的项目也高达百亿计,被圈内人士誉为真正的“天使”投资人。
绿栀慢慢往下翻,百科简介上对他的公司以及曾经做过的投资案例有十分详尽的描写,但却几乎没写他的家庭背景,仿佛在按照一个白手起家的神话在打造。
绿栀倒是在剧情里知道的清楚,这么一个几乎点石成金的人自然不可能真的是白手起家,正相反,他出生于一个金融世家,祖辈往上几乎都在银行系统、财经系统里面打转,周家的孩子六岁就在股市里花钱买经验,只要自身条件过得去,再凭借着东风,被吹成这样也并不是很稀奇的事。
而周赢作为这个世界所谓的男主角,自然更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作为一个小小的女配,还是带着些反派色彩的女配,白露小蠢货很尽职尽责,目前严格按照剧情进展,正朝思暮想、并为之作天、作地、作死都要嫁给男主角周赢。但很可惜,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周赢并没有因为白露得天独厚的美丽而动容,反而因为白露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女主林唯而对她心生恼意,最后在分食亦方集团这匹瘦死的骆驼时毫不留情。
而绿栀的这个角色,沈清,连女配都算不上,不过是出现在反派女配白露口中的路人甲,因为猝死早早就脱离剧情下线了。
车子平滑的从人民医院后门进去,穿过一栋栋住院楼,在最里面的一个独立院落里停下。
白露抬起头,愣了一下:“怎么没去私家医院?”
绿栀已经下了车,她脚上穿了一双米色的平跟乐福小皮鞋,搭配着浅色的长裙,整个人看起来随意又舒适。
“私家医院只适合疗养,高端设备和医生技术再怎么样比不上这里精密娴熟。”
白露听了她的解释慢半拍的啊了一声,神色却并没有因此变得放松,反而越发紧张起来。
再怎么样也是公立医院,居住环境比不上私家医院温馨,空间里到处都是刺眼的白和充鼻的酒精味。
906病房前正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个是白父的司机,一个应该是生活助理,看见她们两个出现在走廊立马迎了过来。
白露没有兴趣跟他们打招呼,一把推开病房的门,里面是个大概四十平的开间,左面靠窗的地方是休闲区,有小沙发、书架、办公桌,右侧的地方是一张病人专用的单人床,两边放着尚未运营的呼吸机和监视器。
白父半卧在床上,他今年才六十有四,在周围同龄人之间他这个年纪原本应该再握权十年,但丧子之痛以及这些年的病症让他看起来远没有之前保养得当的模样,平日里一身裁剪得当的高定黑色西装也能把人映衬的很精神,但如今病房里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却让人本身的孱弱暴露无疑,头发凌乱的搭在脸上,精神疲倦,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爸!”白露心里蓦然一酸,两行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几乎是扑在了床上,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害怕,也或许两者都有。
其实绿栀一说完,白露心里就信了八分,那些亲人之间完全可以洞察的细节她当然也有看到,只不过并没有多想罢了。父亲今年才六十四岁,她潜意识里一直认为父亲是一座巍峨大山或者全能的神祇,永远能够在她面前遮风挡雨,所以从来没有想过对方也会脆弱下去。绿栀平淡的把那些信息说开,她脑海里瞬间就浮现了往日虽然留意到,但没有串在一起的细节,然后慢慢得出了一个让她又惊又怕的结论。
而父亲的模样也显然证实了这一点。
父亲确实生病了,而且很严重。
这让她感到恐惧。
绿植并没有打扰白露去释放自己的情绪,在身后静静的看着她扑到在病床上呜咽。
原本在白父病床旁边照顾的是一个看起来比绿栀大不了几岁的女人,她是白父的情妇,跟了对方很多年,虽然无名无分,但女主人该做的日常起居都是她在照顾,此时很有眼色的退了两步,没有打扰面前的父女俩。
白父的秘书也在一旁,他年近五十,原本应该是在工作,现在也站了起来,礼貌的朝绿栀点了点头。
绿栀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白父对女儿突如其来的动作感到吃惊,然后才慢慢回过神来,手掌抚摸在女儿的头上轻轻摩挲:“露露别怕,爸爸没事,都是些老毛病,休息几天就好。”
“爸爸不要骗我……”白露一边哭一边摇头,泪水随着动作飞了出来,鲜花一般的小脸像是经过雨露吹打,看起来十分可怜。
白父非常有耐心的哄她,这是他唯一的女儿,从小如珠如玉一般的养,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能有一天会这么仓促的离她而去。
她还那么小,没有父兄的保护,她根本无法在鲨鱼群食一般的名利场上活下去。白父已经开始后悔为何没有像培养大儿子一般教育这个女儿,二十年的溺爱之下,她是足够幸福快乐,但却是一株菟丝藤,没有持续的家族力量输入,很可能瞬间就会枯萎。
“沈清,你也来了。”白父收拾好一瞬间低落下去的心情,强打精神,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绿栀:“听小李说你昨天守了一夜,辛苦你了。”
绿栀摇了摇头:“应该的。”
白父笑了一下,他是个往日里并不怎么笑的男人,长年面上都带着上位者特有的严肃和冷峻,此时却显出了一丝正常老人才有的慈祥:“你是个好孩子,白皓他……”
绿栀抿唇,沉默。
平心而论,沈清嫁入白家后,并没有在家里受过什么委屈,除了一个白露有些骄纵,白父对她一向没有什么大的要求,就连白皓平日里也隐藏的很好,日常小意新欢,看起来没有丝毫沾花捻草的恶习。
富贵人家里,门当户对已经消除了生活中一大部分矛盾。她跟白皓结婚才两年,情感上看不出什么大问题,其他物质上的东西,两家一个有富贵,一个有名望,本身就是互补的组合,更不会相互排斥。更何况,当时结婚的时候,白皓大方的签了亦方集团1.5%的原始股本给她,显然是下了十足的诚意。
纵然现在白皓已经去世,而且还带出了那样恶心的背叛,但书香门第与豪门世家之间的结合,除了情义,还有许多利益纠缠,所以沈清才会在接到电话时依然会匆匆赶来。?
第 3 章
临近中午的时候,医院陆陆续续来了收到消息并找到位置的探访者,白父换了一身深色家常服,头发经过简单打理全部梳到脑后,看着恢复了几分精神。
绿栀带着白露接待,都是白家最密切的利益相关者,平日里都指着白父吃饭。一部分是白家本家,沈清名义上的大伯、二姑、堂兄、堂妹之类的,还有几位公司的股东、董事,平日经常合作的几位老总也派人过来送了东西。
中途绿栀接到了沈父的电话,显然对方也知道了亲家公晕倒的事情。
绿栀拿着手机走到楼道。
“没什么大碍,已经醒了。”
“等缓两天吧。”
“没事,真不用过来。”
“放心,我只是在旁边看着,累不到。”
“嗯嗯,好。”
白皓死前招嫩模的事情,除了那条船上的人,也就白父知道了。沈家父母并不知道女婿有这样的劣迹,若是知道,恐怕也不会如此关心。
绿栀挂完电话,在窗口站了一会,楼下院落里种了很多丝棉木,硕大的树冠,密密麻麻的叶子紧紧挨着,远远看上去像一层绿油油的毛毯。她伸手把笨重的玻璃窗推开一条缝,外面清新的空气迫不及待的涌进来,吹散了室内浓郁的消毒水味。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绿栀回头,看见白露从病房里出来,泪水擦干净后,她从一个小可怜立马又恢复成为活力四射的小刺猬,没有智商的那种。
白露对上绿栀的目光,娇气的朝她哼了一声,特意走到走廊的另一侧,微低着头,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翻飞。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把手机放下,在原地犹豫了一分钟,突然磨磨蹭蹭的走过来,问她:“那个,你知道,爸爸具体得了什么病吗?”
绿栀微微侧目,她比白露高一些,脖颈纤细修长,上下打量她的时候带着天然的居高临下,偏她今天又戴了副银边眼镜,整个人显出一种毫无攻击性的文弱,又很有气质。
直到把小姑娘看的要发毛了,她才开口:“缺血性卒中。”
白露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眼珠带了一圈浅浅的褐色,像某种单纯的小动物。
绿栀又换了一个说辞:“脑梗。”
白露啊了一声,然后低着头在手机上搜索,半晌把屏幕举起来给绿栀看:“可以治!网上说通过及时准确的治疗可以恢复健康!”
绿栀看了一眼屏幕,一张网络搜索出来的知识问答页面。
确实,白家这样的家财,依照目前的医疗技术,自然可以很轻松将这病症拿下。
白父如果愿意放手这一切去养老,安安稳稳再活个十年没什么问题。可事实上,他退的了吗?银行里躺着百亿以上的借贷,他退给谁?给白皓,那是子承父业,给其他人,可就需要以死谢罪。
白家现在就是一艘漏油的大船,表面上风光,内里都是些烂账。白皓在的时候还好,至少掌权人看着后继有力,但白皓一死,他主持的那些与地产并头齐进的项目,在停摆近两年后,已经从输血器变成了拖油瓶。
白父在高压下根本不可能安心养病,更不用说,他还有个爱添乱的女儿。
绿栀瞥了白露一眼,兴许是目光里的意味太过明显,小姑娘嘴角的弧度弯了下去,讪讪的放下手机,不服气的嘀咕:“怎么了嘛……”
“你会看报表吗?”绿栀想了想,问道。
白露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样提这个问题,抿了抿唇角,不确定的说:“应该会吧……”
“那你自己去找李秘书要份公司去年的年报,关屋里好好研究研究,就知道你爸为什么生病了。”绿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要跟我说你读工商管理的,报表都不会看。”
白露一听瞬间跳脚,声音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沈清!我会不会看报表跟我爸生病有什么关系?你能不能不要逮到机会就教育我!”
绿栀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脸蛋,皮肤白白/粉粉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透亮鲜嫩,她突然手痒,上手拉着白露的脸皮往旁边扯了一下。
扯完之后她也没有说话,看着对方的右侧脸蛋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小姑娘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动作。
并不亲密、甚至说针锋相对的人突然对她做这样的动作,白露简直吓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来,猛的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她:“你、你、你还跟我动手!”
绿栀勾了勾唇,颇有些你奈我何的意思。
白露看她如此嚣张,简直气炸,右手手背狠狠蹭了下自己的脸颊,她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向来主张吃了亏当场就要还回去,立马就愤愤的抬起胳膊朝绿栀脸上伸去,想要扳回一局。
绿栀自然不可能让她得手,轻轻松松抓住她的手腕,往旁边一拉,又伸手接住对方另一只伸过来的臂膀,形成一个相互交叉的动作。
白露抽了两下,没抽出来。
“沈清!你放手!你……”白露双手被钳住,又不敢动脚踢她,只好用力挣扎起来,却发现对方力气出奇的大,自己在她面前就跟个小鸡仔一样,更是气的牙痒痒。
“露露,沈清,你们闹什么呢?”
正僵持间,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白露一回头,看见一个身穿黑白千鸟格西装的男人刚从病房出来,好奇的看着她俩。
“启东。”绿栀先打了招呼,然后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转过头瞪着双眼怒视她,满眼都是“你还不放手”,张牙舞爪的,跟只野猫一样。
她顺势松开手,白露失了钳制后也没来得及跟她计较,只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才把目光重新落到白启东身上,没好气的叫了声:“堂哥。”
白启东走过来,他是大伯那一脉的长子,此时西装笔挺,头发都梳在脑后,一股精心打扮后的精英气场。
白家主系不止白父这一脉,只是以前白皓在时,把下面这些弟弟妹妹全压的出不了头,现在白皓死了,个个都跳了出来,日日在白父面前晃眼,生怕白父不知道公司接班还可以给其他人。
白父自己也是继承得来的财富,对这些把戏熟悉的很,也厌烦的很,只是这些人里但凡有一个成才的,他也不至于如此苦恼。
“之前还听露露说你们关系不好,我看这不是玩的挺好的嘛。”白启东笑意盈盈的看着绿栀。
绿栀也浅笑着“嗯”了一声:“你这是要走?”
“是,公司临时有事喊我,还挺急的。”
绿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那你快去吧。”
白启东却没有立时离开,而是叹了口气:“二叔最近身体接二连三出问题,估计也是工作忙的,以前还有大哥帮忙搭把手,现在……唉,露露,你要多劝劝二叔,身体重要,公司的事情能找人分摊些还是找人来做吧。”
白露正看他们俩无聊的打机锋,突然听到白启东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她自然听懂这个男人的潜意思,敷衍的哦了声,然后转过头翻了个大白眼。
白启东对她的态度也不在乎,他清楚的很,这公司对二叔来说至关重要,白露虽然是他千金,但却是个只知道逛街买包的二世祖,除非他老眼昏花了,否则交给谁也不可能交给白露。如今的隐忍都是暂时的,只要拿了大权,这小妮子手无缚鸡之力,打发她易如反掌。
白启东走了之后,绿栀也随即回了病房,白露这才想起来刚刚还没有报仇,气闷的在她身后对着空气挥了挥拳。
探望的人来了又去,虽然接待问询都由绿栀、白露、秘书来做,但白父显然已经精神不济,傍晚两人陪白父吃完饭,原本打算早早让他休息,却被白父叫住了。
“露露,你如今也长大了,爸爸打算给你订一门亲。”
白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绿栀一点都不意外,在剧情里白露虽然一直都是单身,从头到尾只是跟在男主角屁股后面的小迷妹,但当男主角拒绝她的时候,她曾哭着喊道:“为了你,我爸逼着我跟何家订婚我都没答应,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由此可见,白父是打算好替女儿找后路的,至少从白家这个泥潭里跳出去,只不过没有成功罢了。
白露此时也懵了一下:“订亲?我才二十一岁订什么亲?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白父自然也知道女儿说喜欢的人是谁,皱着眉有些不悦:“你跟周家那小子算什么喜欢?”
“怎么不算喜欢?”白露一听就不乐意了,皱起小脸:“爸,您为什么看不上周赢哥哥?他那么优秀,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周叔叔跟您也是好朋友,真不明白您怎么想的。”
白父重重的哼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
他哪里是看不上周赢,他就是太看得上周赢了,所以才明白对方是一条带着毒液的眼镜蛇,女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周赢明显看不上露露,傻傻把女儿送出去,即使赔上厚厚的嫁妆,估计也会被对方玩死。
可恨自己姑娘还眼巴巴的惦记人家。
白露顾忌爸爸的身体,可不代表她愿意任人摆布,所以虽然没有喊叫,但还是坚持嘀咕着把话说完:“您要是想给我定亲,那我的未婚夫只能是周赢,要不然,我死也不嫁!”
白父被她气的倒仰,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绿栀站起来打断。
“白露还小呢,从小到大除了周赢,连恋爱都没谈过,您这样跟她说要订婚的,她怎么接受得了。”
面对沈清,白父倒是没有摆大家长的架子,转过头没有说话,脸上的怒意却没有消减。倒是白露,一听绿栀是向着她说话,脸上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绿栀走过来,她的声音带着一股平静的力量,有理有据:“再说订婚的人选,也要好好斟酌一下,最好能多备几个人让白露挑一挑,毕竟是终身大事,若是她自己不喜欢,那不就好心办了坏事?”
说完之后,她侧目看了眼白露,白露正打算压在嘴边的拒绝被这一眼冷刀噎在了肚子里。
白父听了她的话也沉吟了会儿,缓缓开口:“你说的对,我原本是选了何家,但现在……”
他语焉不详,但显然听进了绿栀的话,最后却还是抬头狠狠瞪了白露一眼,警告道:“你少再跟着周赢屁股后面!”
可惜白露一点不怕他,虽然没再犟嘴,但那一双眼睛骨碌碌的,一看就没听进去。?
第 4 章
晚上绿栀并没有回公寓,还是去了白公馆。
王阿姨知道她们在医院待了一天,特意做了丰盛的夜宵,绿栀没动,径直上楼,洗漱后就躺在床上睡了。
这具身体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她今天又没有休息,脑袋早已昏沉。
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听见敲门的声音,绿栀看了看床头柜荧光的电子闹钟,凌晨十二点十分。
白露捧着平板站在走廊里,视线还停留在屏幕上的表格数字,右手手指无意识的放在嘴边啃咬,房间里没有动静,她抬起手哐哐又来了两下,颇有今天不开门就誓不罢休的势头。
好在没一会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绿栀穿了一件深绿色的吊带睡裙出现在面前,丝绸的质感让这绿色在灯光下隐隐泛光,衬得人肌肤如雪,四肢纤白如玉。她应该是在睡梦中被吵醒,头发有些凌乱,身体微微靠着门框,脸上慵懒的神情还没有消失殆尽,只柔软细腻的眼皮轻轻上抬,露出一双沁了浮冰碎玉的黑色眼眸。
白露微微一愣,目光在她细致的锁骨上一闪而过,而后对上绿栀的视线,就被她毫不收敛的戾气吓了一跳。
“有事?”绿栀言辞简洁,声音冰冷。
“我……你……我、我不知道你在休息……”白露放下手,不知道为何心虚的都开始磕巴了。
绿栀自然不信她的鬼话,视线从她脸上收回,落在她手里的平板上,正是今天她让白露去找李秘书要的财务报表。
“就、就是这个,你今天让我找李叔叔要,他给我了,”白露忙把手里的平板举起来,手指点在上面某个地方,“我有点看不懂,李叔叔说这个不能外传,所以只好来请教你……”
白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把话说的这么诚恳,脸上早已经没了敲门时候的理直气壮,完全一副好学生模样的乖巧。
然后她看见面前的女人站直了身子,微微后退一步,她心里一松,刚以为是让她跟进去的意思,门就哐的一声关上了,差点撞到她的鼻子。
白露在门口懵了两秒钟,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瞠目结舌的看着紧闭的房门,手臂举了又放,放了又举,最终还是不敢再敲,气恼的脸都憋红了。
她一步三回头的回了自己房间,平板随手扔到床上,压着声音“啊啊”叫了几声,把自己气成了个河豚。
就这还不解气,她又把平板调成聊天界面,狠狠按住小喇叭:“菲子,沈清是我最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绿栀第二天早上独自在餐厅吃完早饭时,白露还在睡懒觉。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假期,照常来讲,她这个点应该已经是去学校上课,但家里的人早已经习惯大小姐不爱读书、爱逃课的事实,几乎没有人主动去提醒过她要准时上学这件事。
绿栀自然也没这么做,她吃完早饭没有再去医院,而是直接去了画室。
沈清的画室就在市区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里,左边是家猫咪宠物店,右边是家茶馆,中间是一个独栋的两层楼小院,被她买了下来,一楼做了画廊咖啡厅,二楼是她自己的画室和休息间。
刚一进巷子,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她那院子里一整面墙的蔷薇花,经过专人打理后,红的、粉的、白的,簇拥着开了满满一墙,漂亮极了。她推开院子的木栏栅小门,里面是块四五十平米的院子,地上分散着鹅卵石和一些龟背竹、虎尾兰之类的被子类植物,延伸的小路用木质地板铺起来,空地上零落散着几台桌子和编藤的黑色椅子。
因为时间早,店里还没有人,她穿过院子走到室内,里面是木色的装修风格,左右墙上挂的大多是浓墨重彩的油画,还有些水墨画、水彩画被放置在空间里的各个角落,随意又不显得杂乱。
今天值早班的小姑娘已经站在柜台后收拾东西,听到声音抬起头,笑着叫了声“清姐”。
绿栀笑了笑,站在柜台前点了杯拿铁就上了二楼。
沈清这个画廊咖啡厅虽然是玩票性质,但意外的做的还不错,除了买这栋楼的钱,日常经营至少能保持收支平衡。她对这里也上心,平常心情不好时,除了跟朋友去买买买外,大多都是窝在这里。
二楼画室靠近窗户的位置还留着沈清最后一副画作,因为失眠,这些天她的心情都很低落,画的画也都是暗色系为主。画架上一块亚麻布,底层是阴郁的蓝色,由远及近,一层层的叠加覆盖,慢慢浓郁,变成黏稠的让人透不过气的黑色,只远方一点白,像是仓促间滴上去的,有种格格不入般的突兀感。
沈清画的是一片深夜里的海,那点白应是月光,还来得及晕染,她就接到电话离开了。
“清姐,咖啡。”小姑娘端了一个马克杯,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嗯,谢谢。”绿栀接了过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小姑娘凑过来看支起来的画架,转过头:“这是您前天没画完的,今天要接着画吗?”
绿栀摇了摇头,说:“不画了,就这样。”
小姑娘啊了声,有些迷惑,但她也没问,朝她笑笑就下楼了。
下午的时候,店里陆陆续续开始来人,好些都是年轻的女孩子,在蔷薇花下拍照,嬉笑的喧扰声。画室里隔音不错,她是出来后在二楼的阳台上才听到的。
手机上白露给她发了个信息,问她,沈清,我们家是不是要破产了?
白露极少会主动联系她,估计是终于弄懂了报表上的那几个数字,别的不说,光负债那一列居高不下的信息能看出来,就足以令人触目惊心。
绿栀把手机放下,并没有回复这个问题。
有员工过来喊她,说叫的外卖到了,她应下,正打算进去,突然感觉到楼下有一道视线。
她回头,一楼小院靠近花墙的位置坐了一个年轻女孩,穿了一件透纱的衬衫,里面是件黑色吊带裙,四肢纤细修长,身体放松的靠着椅子,微微仰着头,下颌骨的线条非常优越,一双烟媚横行的眼,似是百无聊赖下才落在绿栀身上。
绿栀看着那女孩对上她的视线后,并没有躲闪,反而神情大方的抬了抬下巴,算是互相打了招呼。
绿栀也笑了笑。
简单吃过午饭,她把二楼的东西稍微整理了下,就打算离开,走出院子的时候,那女孩已经不在了,她也没有在意,去对面的露天停车场开了车出来,向医院驶去。
白父正在休息,她没去打扰,先去医生那里问了一下白父的情况,得到的回复依然老生常谈,建议白父多休息,慎思戒虑,不要劳累。
李秘书叹了口气,他对白家的情况知之甚详,公司如今的状况,不亚于每日在高空中走钢丝,让白父这时候放下工作休息,无异于天人说梦。
“露露刚才也来了,守了大半天才走。”李秘书同样是看着白露长大,言语间比较亲近,“她昨天找我要公司的资料,我还吓了一跳呢,今天也是,缠着我问了一堆公司的事。”
“听她说是您让她来找我的?”
绿栀点了点头:“白露长大了,白皓不在,以后白家的事情她迟早要担起来,不能总当她是小孩子。”
李秘书闻言有惊讶,看了她半晌没有说话。
绿栀抬头,疑惑的“嗯”了声。
李秘书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露露把白家担起来,估计也只有沈小姐才会这样想。”
绿栀笑了:“白露才二十一岁,正是学着去做事的好时候,以前纵容些也就罢了,现在父亲身体有恙,她是白家唯一的孩子,本就应该站起来。大家没有这么想,不过是默认她没有能力而已。”
她说的大家,自然也包括白父和李秘书,这些人都是自小宠爱白露的人,但此时没有把白露放在眼里的也是这些人。
李秘书闻言有些尴尬,纵然绿栀口中没有苛责,他也不由得有些讪讪:“露露平日里太爱玩了些。”
“晨州集团的总经理二十六岁还在酒吧为了挣个彩头跟人打进派出所,不还是接了班,爱玩算什么呢?”
李秘书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绿栀也不在意,沈清虽然嫁入了白家,但平日里也有自己的事,娘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在教育界的名望也不是常人能及,沈清父母对待女儿也十分疼爱,就算白家塌了,她只是白家一个未亡人,白皓一死,两家关系全无,自然可以全身而退。如今说这些,不过是全了道德上的应有之义,听与不听跟她都没什么太大关系。
却没想到,过了两天,白父突然拿这件事来问她。
白父这时已经回家休养,他如今身在高位,底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连住个院也要掐着时间,怕日子太久,那些人乱起来。
好在家大业大,日常有私人医生在客房住着,以防不时之需。
书房里的灯都开着,却不刺眼,显然是管家特意调了亮度。白父刚刚开完电话会议,神情还带着一丝疲倦,只一双眼睛还不服输的透出犀利敏锐的亮光。?
第 5 章
白父并没有拿白露的事情开口,而是先说了儿子白皓的身后事。
沈清作为白皓的妻子,丈夫死了,本身应有一半的继承权,除了一些房车钱财,最大头的就是亦方集团的股份,白皓当初是公司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拥有公司7%的股份,但因为股份的问题牵涉比较广,所以一直没有分割,沈清不是唯利是图的人,自然也从来没有主动提及过。
绿栀翻看完合同后把这一沓纸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白皓虽然不在了,但你既然进了白家,我们就是一家人,该你的东西我不会缺。”白父靠在椅子上,目光笔直的落在绿栀身上,缓缓说道,“你是个聪明人,公司的事情即便我不说,你也猜得到,要不然不会提出让露露插手公司的事。”
绿栀笑了下,没有否认。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把公司交给露露,之前她学什么鉴赏,白皓出事后,我便让她转了专业,学工商管理,本来也是想看看她能不能立起来。”白父说着,露出一丝苦笑,“我这个女儿啊,从小真是被我惯坏了,养成这么个惫懒性子,学了一年,也没什么结果……”
“白露从小顺风顺水,性子还没定呢。”绿栀安慰他。
白父摇摇头,叹了口气:“哪里这么容易。我四十多岁才有了露露这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打不得骂不得。她母亲去世的早,家里就我和白皓,这般眼珠子一样护着她,长到现在,再让她去面对商场上那些暗枪冷箭,她活不下去。”
绿栀不动声色的看了白父一眼,有些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沈清,露露也算是你的妹妹,我希望你以后能看在我们曾经也算一家人的份上对她照顾一二。”
绿栀看着这位神情真挚的老人。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绿栀辗转多世,看过许多这般事,纵然绿栀并不觉得白父对女儿的万般溺爱,把她变成这样无知天真的性子是对的,但内心依然为之触动。
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上放的薄薄纸张,股权转让的合同,白皓的7%,分割给她3.5%。
绿栀并不会小瞧这小小的数字,亦方集团经过几十年的更迭,股权结构已经变得极其复杂,就连白父,也只有23%的股份,白家一家三口,加一起才刚刚35%,仅仅守住一票否决权的安全控制线。
如今这些,再加上当时嫁给白皓时对方给的聘礼,她手持的股份已经超过了白露和白家的大部分人。即使现在公司负债累累,但手里依然握着大量的土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最后宣布破产,这些股份也可以为她取得令人惊叹的财富。
绿栀不得不为白父的大方放手感到惊讶,股权不同于其他的房车珠宝,虽然名义上属于法定继承,但实际操作却可能难如登天。所以绿栀原本就没打算要,却没想到白父亲自给了,就为了给女儿找那点依靠。
“好。”她笑着应下了。
白父略感欣慰的松了口气,他信任沈家的家教,沈清既然应下来,那以后不仅是她,沈家的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看着往日亲家的独女受欺负而坐视不理。
按照正常剧情,绿栀不在,沈清在医院守了一夜之后猝死,沈家虽然没有因此记恨白家,但也绝对不会再主动示好,最多做到不关注。所以白父去世,白露惨死,他们也都是事后才知道,只唏嘘了些就没有其他的了。
绿栀签了合同后便出了书房,白露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一边观察她这边的动静,看见她出来后又忙转过身去。
过了会儿,小姑娘还是没忍住,期期艾艾的凑过来,问她:“我爸找你干什么呢?”
小姑娘在看完报表后的一些担心早已经被白父和李秘书千方百计安抚住,他们都是包办大家长的性格,一直认为白露还是个孩子,总是不愿意让她插手这些所谓的”成年人“的烦心事。
绿栀对此种心态不予评价。
但白露毕竟二十岁了,已经有自己的眼睛,尽管被说服,但因为对家里的情况和父亲的身体有一种模模糊糊的隐虑,她这几天对白父的动静还保持着一种诈尸般的上心。
绿栀拿着玻璃杯倒了杯纯净水,瞥她一眼:“听你爸说你上学期挂了好几科?”
白露嘴角一拉,瞬间打消了跟她说话的兴趣,猛的转过身:“我爱挂几科挂几科,跟你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绿栀喝了口水,声音慢条斯理,“以后你的学习我管了,十月你们学校期中考试,如果再有不及格,下半年你就去喝西北风吧。”
“凭什么?”白露一愣,停下脚步,转过头,一双大眼睛瞪着她。
绿栀勾勾唇,笑了:“你爸高价请我来照顾你,你可不要枉费他的好意。”
“什么意思?我爸请你?不可能!”白露掷地有声,爸爸一向知道她和沈清不合,怎么可能会说这样的话。
绿栀面带微笑看着她,神情自若。
“我不信!”白露抿了抿唇,然后一阵风一样跑进了书房。
绿栀莫名的心情不错,拿着水杯上了二楼。
过了一会儿,白露跑上来,一张脸蛋粉扑扑的,显然是在白父那里没讨好,眼睛冒火的跟她宣战:“沈清!你别太得意了!我死都不会听你的!”
绿栀正坐在梳妆台前打算洗漱,对着镜子摘耳朵上的流苏耳饰,她没有转身去看白露如何生气,可有可无的“嗯”了声。
白露被她的态度简直要气吐血,走过来双手支着桌面,凑近沈清,狠狠的说:“你就是一个外人!休想控制我们白家!”
绿栀抬了抬眼皮,神色不动,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伸手解下挽在头上的发圈,一头柔软的卷发散落下来,落在她肩上。
白露微微一怔,在她印象里沈清长得好看,但最漂亮的是鼻子,眼睛只能算普通,眼廓不大,睫毛清浅,但此时对方只是轻轻抬眼,眼尾慢挑,在几缕发丝散动时竟有股奇异的勾人味道。
“行,如果你不愿意听我的,那就嫁人去吧。”绿栀把发圈扔在桌面上,手肘随意放在椅子上,是放松自然的姿态:“何家的长子刚留学回来打算接家里的生意,你是白家的女儿,嫁过去也好给家里做点贡献,不负你爸这些年对你的养育,自然也不用被我控制。”
“你!”白露回过神来气结,再看绿栀,只觉得她简直是个冒着坏水的狐狸精:“你想都别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注意,你就是想要我们家的钱!之前你不是不回来吗,现在又屁颠屁颠的跑回来住,还不是看爸爸身体不好,打算趁机在白家分一杯羹!还想把我嫁出去,我告诉你,没门!”
“你小心点,我盯死你了!”白露一字一顿的放狠话。
绿栀笑了,站起来,“好呀,那你要盯紧点。”
“对了,我要去洗澡了,你要进来看着吗?”
“沈清!你、你不要脸!”
绿栀可不管她,施施然的打开浴室门,一副要解衣宽带的模样。
白露眼看着对方竟然在自己面前解扣子,忙气急败坏的跑出去,把门摔得震天响。
第二天早上,绿栀一下楼就让王阿姨去喊人起床。
白父也在餐厅吃早饭,闻言抬起头。
“跟白露说,如果今天第一节课迟到,她这两年在学校的考试成绩我会打印下来发给周赢,看他会不会格外欣赏咱们家姑娘的蠢萌。”绿栀坐在一侧,笑意盈盈的对着为难的王阿姨。
王阿姨小心的觑了一眼白父的神情,对方完全没有替女儿说话的意思,反而微微一愣,然后露出一丝忍俊不禁。
结果自然是白露怒气冲天的起床下楼,一顿早饭下来恨不得在绿栀脸上烧出两个洞来。
早饭结束之后,绿栀当着白父的面跟白露约法三章。
不能逃课。
不能迟到早退。
考试不能不及格。
否则就扣零花钱。
“爸!”白露没想到沈清在白父面前更嚣张,不由得看着坐在上位的男人,向爸爸求助。
白父却没有如她所愿:“叫爸也没用,就你现在这成绩,想毕业都难,我可不想要个只有高中文凭的女儿。”
白父以前对这些并不太关心,他愿意给女儿最好的生活,但并不苛求她成为一个优秀的人。白皓也就罢了,白露嘛,一个女孩子,学习成绩好坏有什么关系,反正家里有钱,总不会亏待了她。
但他也知道绿栀说的这些都是作为一个学生的基本要求,既然讲了出来,白父自然不会反对。而且他也确实没有想到拜托沈清照顾女儿的话,居然会被对方用在这里,该说不愧是父母都是做老师的孩子么?
但无论如何,出发点是好的,结果也是好的,他无可无不可。
“上学的事,我会让司机盯着,学校里,我也会提前跟你们辅导员打好招呼,”绿栀看着对面的白露,轻描淡写,“白露,你知道我的脾气,说到做到,我可不会对你心软。”
“沈、沈清,你不要太过分。”白露咬牙切齿的看着绿栀,如今看着家里唯一的依靠都不站她这一边,她其实心里都快被气哭了,但到底还有着一丝理智,富家小姐从小受到的教育也不允许她破口大骂。
“好了,露露,沈清也是为你好。”白父跳出来打圆场。
“她才不是为我好,她就是不想让我好过……”白露正在气头上,才听不了这些话,甚至带了几声哽咽,然后又觉得丢脸,饭也吃不下了,起身跑出了餐厅。
白父看女儿这般委屈,又不禁心软,面对她如此失礼自然再说不出指责的话来,目光再看向旁边的绿栀有些讪讪:“这孩子……”
绿栀笑了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第 6 章
白露最终还是按点去了学校,因为沈清那个大魔王在早饭后特意上楼在她门口提醒,如果磨磨蹭蹭,她真的会把自己的考试成绩打印下来给周赢寄过去。
白露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学习成绩竟然也能成为沈清要挟自己的把柄,在她这个圈子里,成年之后谁还在乎过成绩呀,哪个不是在校园里兜一圈混个好看的文凭而已?可她偏偏就是被威胁上了,她一想自己考的那点分被拿到周赢面前,想死的心都有。
她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脸上都是烦躁,一看就是心情不好,也没有人敢凑过来。
白露在自己的圈子里是个花瓶二世祖,但在普通人面前却是高岭之花。她去年刚从艺术学院转专业到这个班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小女生想跟她做朋友,多少小帅哥都想追她。但很快,其他人就发现这个美人有些不同寻常,她不住校,不怎么上课,每次来学校都是专车司机接送,衣着打扮全身上下加起来超过六位数。
差距太大,渐渐的也没什么人敢无视经济差异扑上去跟她亲近了。班里唯一跟她相对比较熟悉的都是往日里替她写作业、喊到的那几个,大小姐出手阔绰,那些人倒是对她的吩咐趋之若鹜。
上午第一节课是经济学,讲课老师是个中年男人,一上课就跟往常一样抽着点名。
“白露。”
第一个喊的就是她的名字。
白露一愣,反应过来后喊了声到。
那老师却没有接着念下一个,而是扫视了一下全班,最后把目光落在她脸上确认后才在名单上勾了一下。
第二节课是统计学,讲课老师仍是先点名,第一个仍是白露,而且也是看了她一眼确认后才在名单上勾画。
白露反应过来之后脸都黑了,抓着手提包忍了又忍,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不是吧,沈清这么厉害?”白露的好朋友赵菲儿惊讶道。
白露冷笑:“她全家都是教育界的大拿,这些手段对她来说小意思,所以肯定是她弄出来搞我的,要不然怎么每节课都点我的名。”
赵菲儿想想自己无聊陪她在学校待的下午两节课,确实每一节课课前都是先点了她的名,甚至还有个老师抽中她回答问题,这要是还说没有猫腻谁信呀。
“好吧,我的小露露,我真没想到你跟她斗法,竟然能栽到学习上面,噗,还要把成绩单发给周赢,她找这角度还真是独特哈哈哈……”赵菲儿安慰她,但脸上却控制不住笑的见牙不见眼,显然在幸灾乐祸。
“你还笑我!”白露气闷的拍了她一下,“赵菲儿,还是不是朋友?还不赶快想想办法怎么给我出气!”
“好好好,我想我想。”赵菲儿好不容易止住笑意,问她:“你想怎么整,是想让她出出丑吓唬一下,还是找人打一顿?”
“打一顿?”白露一愣,然后忙摆手,“那倒不至于……”
“哦,明白,你就是想要吓唬吓唬她,”赵菲儿点点头。
“对,吓唬吓唬就行了。”白露敲敲桌子,坏主意一拍就来:“菲子,要不然我放几条蛇在她床上。”
白露说的起兴,赵菲儿却有些不确定:“蛇?我最怕蛇了,我可不跟你一起去弄蛇。再说,这比让人打一顿更可怕吧?”
白露啧了声,“又不是弄真蛇,反正就吓唬一下嘛,等会儿我们去商场买点玩具蛇、青蛙、老鼠,越逼真越好的那种。”
赵菲儿跟白露脾气一样,都是臭味相投才能成为好闺蜜的,平日里做这些恶作剧简直如家常便饭,所以一听是假的就放下心来,瞬间变得兴致盎然:“好主意,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买!”
白露拉着赵菲儿在商场扫荡,挑挑拣拣拿了一大袋子回去。
家里静悄悄的,白露特意问了阿姨沈清有没有在家,王阿姨摇了摇头,之后就看见小姑娘鬼鬼祟祟去开沈清房间的门。
白露掀开被子,拉开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倒出来,都是高价买的最仿真的软体动物,一落到床上弹跳的动作跟真的相差无几。
白露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强忍着胆寒后退两步看着这一床奇形怪状的“作品”,内心犹豫了两秒,但最终还是报复心战胜了良知,毅然决然的把被子重新盖上,仔仔细细的伪装成阿姨收拾好后的模样。
结果一出来就看到王阿姨在门口盯着她。
白露本来就心虚,这一下差点吓得腿都软了,捂着胸口埋怨她:“你干嘛呢,吓我一跳!”
王阿姨看了看被紧紧关上的门,小声问她:“露露,你在她房间藏什么呢?”
因为白露跟沈清不合,家里的保姆佣人私下里几乎不在白露面前称呼沈清为太太。
白露把手提袋背在身后揉吧揉吧攥在手心,敷衍道:“没、没藏什么……反正你别管就行了,就当不知道。”
王阿姨一脸狐疑,显然不信她,想了想白露平日的作风,有点不放心,还是告诫了两句:“露露啊,虽然说你哥去世了,沈清跟白家也算不得什么关系了,但毕竟……你可不能做的太过,你爸爸最近身体也不好,家里不能再吵架的。”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白露打断王阿姨的絮叨,连推带拉的把人弄走,还不忘补充:“你就当没看见,别跟她说听见没。”
绿栀白天回了趟沈家,给父亲母亲买了些东西,虽然二老什么都不缺,但做女儿的,总要想的周到些。
这些小事并不需要花费多少心力,父母亲情的维系对她来说,不过是占据这具身体理所当然应该做的事。
白家的一些情况绿栀也透漏了一些,二老闻言有些惊讶,但也没有说让她远离白家的话,反而劝她不要因为白皓去世就少了为人处事的道义,只末尾叮嘱她小心做事,不要泥足深陷。
白露在客厅一边打游戏一边等人,没想到前几日都早早回来的人今天近十点才回来。她通过客厅硕大的落地窗看见黑色的轿车开进院子,忙换了个姿势,两只眼睛装作聚精会神的样子落在手里的平板上。
绿栀进来后瞥了白露一眼,白露一副看不见她的模样。
绿栀也没有主动说话,自顾自的脱了大衣放在一旁,她里面穿的休闲,简单的白体恤和蓝色的宽松牛仔裤。
白露仔细的听着对方的动静,换了拖鞋,进了茶水间,拿玻璃杯,接纯净水,然后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白露突然放下手机问她。
绿栀没有停下脚步,依然向二楼走去,声音清冽:“有事吗?”
白露在后面撇了撇嘴,但身体已经顺势站起来,自然而然的跟上:“我就问问。”
然后她又开了一个话题:“今天我上了一天课,我们班老师是不是都给你报告了?”
绿栀停在自己的卧室门外,转过头看向楼梯口跟过来的白露,并没有否认:“是啊。”
即使白露知道这是个事实,但听到对方这么正大光明的承认,她还是差点没忍住。
白露深吸了口气,然后夸张的伸出一个大拇指,反讽道:“你真厉害!”
“嗯,谢谢。”绿栀当仁不让。
白露被噎的差点破功,还好对方顺利的把卧室门打开,她原本还想趁这个机会进去,亲眼看着对方等会大惊失色的模样。但没想到绿栀只是用两根手指轻轻的撑着门,然后看着她:“还有事吗?”
“没、没事。”
“那,”绿栀上下打量她,然后补了句,“晚安。”
白露看着门在自己眼前轻轻合上,她呆了两秒,然后朝着空气来了一套组合拳,打完以后,她还是把耳朵凑在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结果不知道是隔音比较好还是对方没有发现,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待了几分钟后回到自己房间,一边跟赵菲儿聊天,一边等着沈清气急败坏找她算账,结果一直到十二点都没有听到动静。途中还出去在走廊悄悄探听,可那房门关的严严实实,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白露百爪挠心的洗了个澡,头发都没干就坐在床上跟赵菲儿吐槽。
结果赵菲儿还没安慰她两句,就听见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哈,来了。”白露跳起来,匆匆忙忙的挂电话,“不跟你说了,我看看她是不是被吓哭了哈哈。”
白露踢踏着拖鞋,一脸得意的跑过去,又在门前停了一下,略略整理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谁啊?让不让睡——啊——”
一个碧绿色的蛇头,两颗绿豆大的眼珠死死盯着她,吐着舌芯、呲着獠牙迎面而来。
白露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尖叫一声,吓得魂都要掉了。
绿栀两根手指夹住滑溜溜的蛇身,软趴趴的塑胶质感,摸起来冰凉凉的,一股冷血动物的即视感。
“你的?”绿栀毫无心里障碍的拿着蛇凑过去,声音平静,看着小姑娘脸色发白的往后躲。
“不、不是我的,你别过来啊!快拿开!”白露还不打算这么快承认,但眼看那蛇头都要凑到自己脸上了,即使知道是假的,可自己吓人和被人拿着在脸上吓根本不是一回事,忙不迭的往回跑。
绿栀顺势走了进来,还“啪嗒”一声把门关上了。
白露瞬间“杀人灭口”四个字冲上脑门。
“你、你干嘛?”
“过来物归原主。”绿栀淡淡说着,把假蛇往白露脚边一扔,另一手用小筐子盛着的蝎子、蜘蛛、老鼠也呼啦啦的倒了出来。
“啊——啊——”
白露完全没想到绿栀竟然把那些东西往自己身上扔,眼看着一堆虫鼠蛇蚁在自己脚边掉了一地,各种各样滑溜溜、毛绒绒的触感落在□□的脚背上,吓得她一蹦三尺高,两行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
绿栀慢慢走过去,特别冷酷无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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