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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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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冲散了。

    他觉得自己可笑,他自从执掌内廷一惯只会落井下石,竟也有为人开脱的时候。

    且“开脱”,竟是为了安抚他自己。

    他一连几日故意不理睬白芷,沈煜心如明镜,白芷再不安分,仍对他心存畏惧。只要他“生气”,她就会不安,只要她不安,就暂时不会惹是生非。

    是以,他就能继续侥幸地麻痹自己,把她留在身边。

    可眼下,这一招似乎失效了,他昨夜分明直白地警告了她,她竟趁自己睡着,明知故犯。

    这让沈煜想追查又畏惧——若她真的在蓄谋什么,他还是割舍不掉这份心悦该如何是好?

    沈煜注视着她,却望到了更远的地方,他若是家门不衰,也是京都荣光无限的儿郎,是否就可以像楼染那般,直白地表露心意?

    沈煜的眸光暗了又暗,虚幻化作尘烟,他无比心寒,自己只是个太监。

    他收起懈怠,换上如常的神色,他必须直面真相,而不是活在侥幸中。

    沈煜再看向白芷时,已是眸光犀利,他俯身拾起那串铁片,送进她手中。

    “想看就看个够。”

    他语气凉薄,眼尾向下压住了起伏,随她去做什么,这一次即便真相残忍,他也会彻查到底。

    “娘娘,尚苑监送花来了。”

    初桃如常把花摆在寝殿的架子上,却发现白芷眼神发直,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

    初桃只好放了些声量,道:“娘娘?”

    白芷一惊,手里的铁片又落在地上,发出别无二致的声响。这个清脆的碰撞让她背脊生寒,不由得想起沈煜方才的模样。

    这人,分明是厌恶自己私自翻找,为何又自暴自弃似的,把这串铁片塞回她手里。

    白芷忙拾起来,寻了个托辞:“哦,我……我昨夜没睡好,有些犯迷糊了。”

    这话却让初桃理解错了意思,从前娘娘去流芳阁,后半夜便会回来,昨夜却是彻夜不回,她不由得想起沈煜给白芷送的那些话本,老祖宗难道与娘娘彻夜研读那些磨人的玩意儿?

    初桃轻轻咳了咳,连忙退了下去。

    白芷起身抚了抚翠绿的松针,总觉得今日哪里怪怪的,似乎送花的时辰比先前要晚了一些。她起初觉得是错觉,可一连几日,送花的时辰越发没规律,白芃也迟迟未递来新的消息。

    白芷不免焦虑,有不能在人前显露,每日借逗猫打发时间。

    她把铁片一头串了根长绳,逗弄丰都,猫儿的心思全被晃来晃去的小玩意儿吸引,挥着爪子不住扑挠。

    丰都动作敏捷,铆足了力气猛地一扑,整个身子全压在铁片之上,露出得意的模样。

    它玩弄起战利品,用尖爪刮蹭,变动出不同的角度,白芷的目光随丰都的动作不住游离,不多时,铁片上的暗纹再度映入视野。

    每一片都在日光下泛起光泽,暗纹的凹痕凸处愈发鲜明,虽历经岁月的打磨,鸟头和三足的特征仍一清二楚。

    白芷先锁定住鸟的身形,再往四周细瞧,终于辨别出外围是两圈圆环刻纹,圆环之间是十枚凸起的小球。

    鸟头,三足,圆球……白芷终于有了思绪,这暗纹正是能驾驭红日的神鸟金乌。

    她把铁片置于掌心细细摩挲,想不通沈煜和金乌之间有何纠葛。

    过了晌午,尚苑监的绿植终于送达,白芷照常在夜深人静时,悄悄扒开土壤,心中却倍觉疲倦,多日未有回信,她实在担心父亲母亲,也害怕连累陆笙。

    不料,黄褐的土层中忽而透出一抹白色,白芷眸光一凛,赶忙把蜡丸挖出。

    她手有些发颤,将纸条展开,迫不及待又必须逐字细读。

    是陆笙的消息。

    他已经把药和护具偷偷交到了父母手中,二老的症状略有缓解。

    可明山狱忽而下了一道急令,先前在山外劳作的犯人,如今也得到矿山之中听命。矿山之内,空气污浊,粉尘肆意,更是阴冷刺骨,再好的药也于事无补。

    她的心剧烈张弛,思绪无处安放。白芷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忧虑与不焦急,继续往下细看。

    余下数行,陆笙提到的皆是要点,明山狱的掌狱司近来换成了沈煜的亲信;明山矿的消息不许外泄,可他已翻阅了多部山水志典,依照先人的记载明山的矿产极有可能是铜。

    陆笙酷爱藏书,与人辩论非但引经据典,还能与她讲许多鲜少人知的志怪杂谈。

    是以,陆笙说明山矿是铜,白芷多半是信的。

    沈煜,铜矿。

    圣上昏庸,竟连铜矿都交给沈煜一人统管,铜可制兵器也可铸钱,沈煜岂非手握国运的两大命脉。

    白芷心惊肉跳,从前倒塌的是永乐侯府,是无数忠良,日后摇摇欲坠的或许是整个王朝。

    她被兜头而来的无力险些击碎,起初她只想活命,后来她救出家人,而如今她似乎陷进了更深的泥潭。

    她缓和了一口气,眼下没心思多想,得想法子递更好的药进去。可她若再求沈煜出宫,嫌疑实在太重,沈煜没道理为她一再忍让,或许他并非是忍,而是挑个合适的时候,悉数清算。

    就如同,他对待李犇那般。任其肆意张扬,最后一举镇压。

    待到那时,损耗的不止自己,还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连累白芃、陆笙,甚至是父母。

    泪砸在信纸末尾,湿润了纸张,印出了反面的字迹。

    先前的信一面巴掌大的纸笺已能书尽,今日为何有这般多的内容。白芷拭干眼泪,让视野重新明晰。她得坚强,若她乱了脚步,她身后的人该如何是好。

    那些狂风暴雨,到她为止。

    背面是白芃的字,她言说第二封消息太过冗长,笔者神似开屏求偶的孔雀,通篇七成都在表达爱慕白芷,是以她捡了要点,重新誊挪。

    不言而喻,此人正是楼染。

    她的坏心情稍消散了几分,这人从不按常理出牌,总让她觉得合情理又很意外。

    那日,她告知了楼染,自己在福安殿后门撞见满福把重礼藏进推车一事,若是转移到沈煜的私宅,凭他的地位大可名正言顺地搬运,白芷着实想不出沈煜会出于何种缘由,须得避人耳目。

    她愈发想知道这些重礼的去向,只得答应楼染的交易。

    为避沈煜耳目,楼染未敢在内廷打探,而是多加人手埋伏在出宫的各个关口,连宫墙的狗洞都未曾放过,未防东西已然转移出宫,他亦派人散在票号当铺,明市黑市??x?皆考虑在内。

    白芃的转述只寥寥数语,白芷仍惊叹于,楼染繁复的布局。

    毕竟,她能提供的线索太过模糊,楼染也只得被动地在各处蛰伏,捕捉风吹草动。

    他先前说要找她索要人力物力的耗费,她还觉得此人是油腔滑调,故意戏弄,哪知楼染当真是在“排兵布阵”。

    此人面上轻佻,事倒做的不打折扣,从前是她小瞧了他,心以为堂堂公侯世子整日里不务正业,扮女相开勾栏,原来当真是别有洞天。

    楼染借牡丹院搜罗八方情报,眼下又这般尽心,想必是迫切想挖出沈煜的跟脚。目光瞥到一旁的铁片上,金乌暗纹愈发明晰,倒让白芷有了旁的打算。

    从前他便是抓准了自己心系白芃,才在初遇时,出言不逊。她眼下出不得宫,若以金乌暗纹为筹码,请楼染代劳去狱中送药,他大抵不会推辞。

    白芷连忙提笔,给楼染去了一封回信。通篇八成皆是赞美之词,如另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白芃不敢删漏,只得硬着头皮,悉数替姐姐转达。

    只是这信在出宫之前,先送到了沈煜眼前。

    满福道:“干爹,依照您的吩咐,咱们的人没惊动白芃和容嫔娘娘,她们果然又传信了。”

    按满福的猜想,干爹费心布局,对这个结果大抵是十拿九稳,可他老人家非但没有舒心,反倒面色愈发沉重。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揉皱了纸笺,又狠狠攥成一个紧巴的小团。若再不制止,只怕干爹盛怒之下,会赐它火盆之刑,灰飞烟灭。

    只是,若信出了纰漏,恐怕容嫔娘娘会有所察觉啊……

    是以,满福只得冒着被迁怒的风险,劝道:“干爹,这封信还得照例送出去……”

    沈煜眉峰一挑,这才回神,他再展开纸笺,已是皱巴地不成模样,再没眼看。

    他面色黑了又黑,捏紧笔骨,发出骇人声响。

    半晌,沉声道:“研磨,我亲自誊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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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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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福侍候在旁, 研磨的手腕微颤,生怕被无辜殃及。

    身旁,沈煜已蘸墨落笔, 满福侧目, 感叹干爹的字实属一绝, 各式字体皆能写得同刻印一般, 又会模仿不同人的笔迹,宫内典籍修复,也时常请干爹先打样。

    满福也曾怀疑过沈煜的来历,做太监的男儿大都出身贫苦, 或犯有重罪,可沈煜似乎哪一类都不属于, 听闻他是主动进的宫。

    笔尖落在纸上,发出窸窣声响,沈煜手腕似有千斤重, 一连写错了好几个字,不多时, 脚边的废纸团已堆了一地。

    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她竟敢跟旁的男子合谋算计他?!要事篇幅短小,倒是打情骂俏之词挥洒了大篇笔墨。她怎么能把从他这学到的东西,用来媚惑旁的男子!

    心头一阵汹涌, 沈煜重复着咽喉的动作, 竭力压制怒火。

    满福不敢去瞧那张闷雷滚滚的脸,他轻手轻脚地收拢起废纸团, 总觉得自己难辞其咎:“干爹罚儿子吧, 都怪那日儿子搬东西时没加小心。眼下楼小公爷在四处都安排了人, 若把他们直接做掉, 会不会动静太大。”

    沈煜沉声道:“不必, 东西今日就送出宫。”

    他的筹谋岂能因干扰就罢休,其次,他亦好奇白芷与楼染能查到何种地步。

    满福还有一事不明:“那容嫔娘娘和明山狱那个文吏的事……”

    沈煜皱眉,一个两个野男人,都把手伸进了揽月轩,统统该死!

    她若是肯好生求自己给她父母递药,他未必不会如她所愿,可白芷偏偏去求那个叫陆笙的无名之辈!

    脑海中又浮现出白芷失魂落魄的模样,那双悲戚的眉眼微微一皱,就轻易揉乱了他的心尖。

    若是当时,有人帮帮他的父母……她背叛之意昭然若揭,自己竟还对她感同身受。

    沈煜咬牙,悉数情愫皆化作一声重重的叹息:“罢了,随她。”

    不多时,信已被满福安然送出,那张出自白芷的原稿,被沈煜收进箱箧。改日,他定要在她耳畔字字诵读,诵读她对另一个男人的暧昧,白芷最好低头认错,略略平复他的吃味。

    待到夜幕降临,宫道归于平静,勾栏的热闹正逢吉时。牡丹院内,朱红的绸缎自在横梁盘错成结,配着暖灯火烛,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满面红光。

    南寻正在后院值守,就见空中闪过一个白影,信鸽神气十足落上他的肩头。南寻取下信筒,倒出一枚白蜡丸,忙进屋道:“爷,宫里来消息了。”

    楼染正坐在镜前,专心描眉:“我不得空,你念。”

    南寻指腹一捻,搓去了蜡泥,字迹落入眼帘,他却心头一顿,这些暧昧的称赞,当真是难以启齿。

    南寻硬着头皮道:“阿染哥哥,一别思君无穷极,深宫唯孤月为伴,我如星子君如月……”

    他咽了咽喉,双手奉上信笺:“爷,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种情话,您还是自己个儿看吧。”

    这一声“阿染哥哥”唤得楼染身心舒畅,他正听得陶醉,哪肯容南寻侥幸,一记眼刀飞去,南寻只得缩回手,继续往下念。

    这位容嫔娘娘的笔下抹了蜜,把自家爷夸得天花乱坠,如天神下凡般神通广大。南寻备受煎熬,脚趾紧扣地面,而楼染早撂下了眉笔,阖眸倾听,笑得飘飘然。

    好容易挨到结尾处,南寻才惊觉先前的夸赞全是糖衣,容嫔实则是有事相求。

    南寻忙道:“她只提供了一个什么金乌暗纹,就想换得咱们去明山狱送药,那里可都是朝廷要犯,咱犯不上为了一个不明不白的线索,为她涉险。”

    见楼染没应声,他更焦急:“爷!她就是为了利用您,才写了前面那些屁话!”

    楼染一惯骄傲,他脸色骤变,拍案气道:“屁话?!你这意思是我并非那般好?”

    他自然知晓白芷是蓄意迎合,可奉承的话出自美人笔下,当真余韵悠长。他受用,也不至昏了头,偏南寻这个臭小子直言捅破,好好的意境,全散了。

    楼染沉脸抢过信,目光落在金乌暗纹处,这东西他当真没见过,可依信中所言此物被沈煜悉心放置,便是不可忽略的线索。

    且楼染坚信,凡与沈煜有关的情报,待时机成熟,定能卖个大价钱。

    除夕宫宴,圣上闹出笑话,朝臣倍觉失望,已有流言不满圣上昏庸,厌恶宦官当权,不安的种子一旦生芽,局势迟早会乱。

    他生在镇国公府,也曾有报国之志,热忱皆因一场灭门之变破碎,他最仰慕的忠良被诬谋逆,朝堂之上无一声援,皆落井下石,口诛笔伐要置忠良满门于死地。

    彼时,楼染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无力挽回,待冒雨赶到忠良京都的宅邸,已是一片残破。

    那人临行前答应过他,待平乱归来,就收他为徒。而那人未能归来,连名讳都成了不能提及的逆鳞。

    后来,楼染渐渐长大,目睹了更多雷同的下场,他彻底被困在那场变故中,眸底苦涩,罢了,自古忠良都是用来牺牲的,百姓都是用来垫背的。

    他谁也救不了,索性自立一方世外桃源,在牡丹院乐得逍遥。

    如今,也就赚钱一事,能让他有些兴致。这种兴致甚至大过了对白芷的情愫,他贪恋美好,所以被她吸引,可后来一旦察觉沈煜对她的在意,这种吸引渐渐演变成了利用——利用白芷,可以挖出沈煜的情报。

    索性,她形单影只,正巧需要个盟友。

    既是盟友,楼染力所能及不会推脱,遂吩咐道:“送药进明山狱也不是难事,那里的粮食供应皆从山下运送,让人混进送良的队伍里,伺机把东西递给信上提到的那个文吏。”

    思绪一转,他又问:“沈煜运出宫的那批东西有动静了吗?”

    南寻摇头:“东西自出了宫墙南侧的狗洞,就进了黑市的票号,眼下倒是无新的动静。”

    这间票号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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