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节
慎,心不免悬了起来。
“尚苑监不愧是专门??x?伺候宫中花草的,同样是梅花,就是比外面的好。”
她亦陪衬了些恭维话,目光流转,已瞧见了那张纸条,她佯装凑近轻嗅,很快将纸条藏于指间。
待躲进床榻处,四周都有遮掩,才敢细细读来。
寥寥数语,白芷像被迎头一击,顿觉头痛欲裂,那些尘封的旧忆如地狱伸出的利爪,胡乱抓挠,要把她拖回深渊。
那是姑丈的字迹。
言说得知她如今圣眷正浓,让她设法为表哥寻个差事,如若不然,自有人步她的后尘。
白芷不由得把这个“自有人”和楼染那听来的“陈家村”联系起来,越来越确信堂妹已被姑丈发现了。
她的心被谁狠狠拧了一把,撕心裂肺地疼,一双眼眸本灿若朝阳,可如今明媚的光芒变得凌厉,滔天的怒火有燎原之势。
姑丈这是买通了尚苑监的路子,特意来提点她。她自然不会应允姑丈所求,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落难,为今之计,只有尽早把妹妹救出来。
白芷思忖着,还是不得不亲自去求沈煜。
丰都迟迟不归,实在反常,她只能做最坏的打算——沈煜不愿回应,准备拿捏住这个消息,肆意驱使她。
横竖她也只能去求他,还不如自己识相些,主动讨个乖。
可用什么讨呢,铃铛只怕他已然觉得腻了。白芷犯愁,转头瞧见案台上的镇纸玉,忽想起今日才读过的那段,大肆夸赞软玉的妙用。
如此,难题正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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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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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被花青色浸透, 那抹蓝渐渐晕开,与余晖交融。
窗牖前,白芷一动不动地望着落日的灰烬, 盼着它快些消散, 只有以夜色做掩护, 她才好动身去流芳阁。
她焦急又落寞, 从前最爱日光明媚的午后,如今自己反成了见不得光的存在。
因先前吃过亏,白芷此番刻意不加粉饰,只当自己是个寻常小宫女, 跟在初桃身后。
若要瞒过旁人的眼睛,首先得自己骗过自己。眼下越是急迫, 越是不能露怯。这是她跟在沈煜左右,悟出来的道理。
这一路虽也碰到了些许宫人,但并未有人察觉到她, 明明是同一个人,同样的容颜, 只因她刻意收敛锋芒,就当真与周遭草木融在一起。
谁会把目光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宫女身上呢。
越接近流芳阁,越是清冷, 落叶在地上打着旋, 枯枝被月色映出狰狞的影子。
初桃上前叩门,节奏乍听起来与上次别无二致, 可白芷自小学习音律, 很快听出不同。她仍把此事默记心中, 一时参不透其中规律。
不多时, 门板吱呀错开一道缝, 沈煜露出半张脸,长睫下的眸子阴晴不定,嘲讽道:“哟,娘娘怎么来了,您不是有传信官可差遣吗?”
他尾音高挑,飞扬跋扈,俊美的侧脸轮廓锋利,满是凉薄疏离。
白芷软软一笑,讨好道:“厂公恕罪,我许是昨夜无意冒犯了您,怕您见了我厌烦,才……”
她当真记不得那晚发生了何事,生怕沈煜觉得她是装醉撒泼,又反复强调着是“无意冒犯”。可这几个字似乎触犯了沈煜的霉头,他的表情越发阴沉。
沈煜盯着白芷,沉声确认道:“当真是无意冒犯?”
他的脸像连月不断的梅雨天,屋里屋外满是潮气,寒意渗入体内刺骨的疼。
白芷眨了眨迷茫的眸子,她瞧出沈煜的不悦,猜想或许他想听到另一种答案,于是她只能说:“不是无意……是我对厂公蓄意冒犯。”
这话好没底气,像浮在水面的浮萍,但沈煜闻言,脸上的寒意当真就收敛了几分,白芷愈发参不透缘由,只是倍觉阉狗脾气拧巴,好在他终于让出了一条缝,准许她跟进来。
趁着他有所收敛,理应多铺垫些好感,若一上来便开口求他告知陈家村一事,只怕他会怀疑自己的忠心。
思及此,白芷已凑到沈煜身侧,抬手去挽他,十指轻轻摩挲他的小臂,一下深一下浅,躬行着书中说的“若即若离之感”。而后柔荑寸寸滑落,从衣料挪到了手腕处,柔荑将他的大掌覆住,温热与寒凉相遇,氤氲出一片朦胧。
白芷柔声道:“厂公的手定是又批了一天的折子,我给厂公捏捏。”
她声音极轻,与软若无骨的柔荑相得益彰,本是撩拨人心的一双利器。哪知,沈煜眼眸一压,迅速把手抽了回来,他甩袖负手,快步向前,显然不愿与她挨得太近。
白芷懵然无措,手还悬在半空,她按书上所言行事,怎么他反应这般冷漠,以往他可是最喜欢她羞赧讨好的嘴脸。
阉狗今日吃错了什么药?她对着那个可气的背影隔空暗骂,还是得乖乖随他上了阁楼。
三楼的案台上,有一个半开的匣子,里面放着些香盒、银针、火折子,沈煜方才或许是在忙活这些。
白芷只淡淡扫了一眼,并未在意,她一面想着该如何询问陈家村一事,一面环顾四周希望能瞧见丰都的身影。
可四周死气沉沉,只有他们两个活物。
正担心着,只听得杂物堆叠的角落处传来激烈的撞击声,铁质的笼子里有什么在蹿闹。
她循声走去,定睛一瞧——竟然是丰都。
它虽奋力扑腾,但显然力不从心,不一会儿又消沉了下去,见它无精打采的模样,便知已被关押多时了。
丰都虚弱地望着白芷,努力伸出爪子,想去够她。
白芷想起这个小家伙在竹林里奋力保护自己的模样,心疼不已,愤怒之中话没过脑子就已脱口而出:“厂公,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丰都不过是替我穿个信,您至于这般对它吗?”
她不待沈煜阻拦,已上前解开了笼子,丰都趴在白芷肩头,发出破碎的,委屈的呜呜声。
沈煜脸色更是难看,他如何对待它了?白芷未抵达前,它可一直都生龙活虎,龇牙咧嘴地冲他骂骂咧咧。他已然很是大发慈悲,只关了它个紧闭罢了,这猫不过是见了白芷才扮起这副模样,她怎么就瞧不出来?
可这些没必要说与白芷分辨,他冷眼打量着丰都得逞的小模样,适时提醒着白芷:“娘娘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这话戳到了白芷的痛处,这人既然扣下了丰都,自然是看过信笺了,他明知故问,又处处透着别扭,分明没打算痛快相告。
白芷只好先把丰都安置在一旁,决计先把他哄妥了。
她盈盈上前,恬淡一笑:“自从上次厂公带我去勾栏见了世面,我再读那些书卷,深觉体悟大有精进,正想邀厂公一同品鉴。”
“品鉴”二次出口,她故作羞态,眼含春波向他缓缓渡来,若按以往,他早该松口了。
沈煜冰冷的眸子让白芷倍觉气馁,他一言不发,只换做双手抱臂的姿势,他像是有些闷,挪去了窗口,再度与她拉开好些间隔。
白芷也不恼,继续从袖中取出那枚玉质镇纸,托在手心,上前呈给他看。
镇纸白中泛青,长两寸半,形似半弯的月,细看则是一只屈身俯卧的瑞兽,头部圆润光滑,背部刻有鬃毛,尾巴盘在爪下。
白芷不由得想起书中对软玉的描述,还未言语,脸已先红了,她忍住没退缩,一双美眸直勾勾盯着沈煜,双眼澄澈明亮,像一条清透的河,每当夜晚,便洒满了星辰。
星光璀璨闪烁,白芷在这时凑上前,把软玉放在他掌心深处,娇声道:“书中说软玉和铃铛不相上下,皆有妙用,厂公不想试试吗?”
她迫切地望着他的眼睛,想寻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撼动,她的手已然触碰到了他的指尖,轻揉慢捻,发出邀约的暗语。
软玉入手,触感清晰,沈煜自然领悟到了白芷所言的深意。
若是从前,他非但会如她所愿,甚至还要比她更胜数筹,可自与她在马车上宿了一晚,他每每与她独对,总觉得煎熬。
若假以时日,他不知道自己还熬不熬得住。所以明智之举,自然是趁尚未深陷,尽早脱身。
沈煜碰了碰唇,一字一顿道:“不想。”
寒风不会察言观色,从窗口倒灌而入,案台上的烛火跳动了两下,还是灭了。
风吹动幔纱,起伏如鼻息,他们的身影就藏在这层层起伏之中,时而显露,时而沉溺。
月光照将下来,白芷落在光中,沈煜隐在暗处。
是以,他清晰地瞧见她眼底的渴求,她是当真想知道陈家村的消息,所以当真下了决心邀他品鉴,所以他险些就露了怯。
天知道“不想”二字,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淡然”说出口。他知道那晚是个失误,也知道白芷是有求于他,才谄媚屈从,可当他扣下丰都真的引她现身时,心里的那丝期待当真得到了满足。
他让自己的身体远离她,又挡不住心里的悸动,??x?他觉得脑子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总做出一些自相矛盾的事。
趁着尚能思考,他仍旧把软玉推回她手中。白芷却不肯收,这软玉像个烫手山芋,在两人手中吐纳,沈煜头次发觉,压迫感与身形大小有事并不相干。
眼下,那个娇小的人便是对他围追堵截,步步紧逼,似乎是他先收了她的“好处”,她才敢开口求他。
沈煜完全可以一巴掌推开她,就像他从前对待无数人那样,于是他抬起了手,这一掌下去,她的嘴角一定会出血。
那双明亮的眸子没有躲闪,始终坚定地盯着他,娇柔妩媚,然而,他仍看穿她眼底的忧虑。淡淡的,像一线香上的轻烟,一瞬消散,但余味早已弥漫。
她今日没上妆,面庞虽精致姣好,可笑中带愁,显得憔悴。
她在逞强,她一惯喜欢逞强。
沈煜喉咙滚动,他不知为何,就是对她下不去手。
白芷往日这般待他,都捞到了好处,可偏偏今日处处碰壁。她起初只是觉得,或许是自己酒后无状,冒犯了沈煜,可见他眼神晦涩,明明在强压着什么,白芷才觉得自己把问题想简单了。
当沈煜抬起那一掌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躲不过了,她忍着没闭眼,沈煜是她畏惧的深渊,她总要学着直面。
而凌厉的耳光并未如期而至,那只手捏住了她的下颌。
沈煜静默地端详着她的脸,却不说话,那双深邃的眼眸如浩瀚的星空,一眼望不到尽头,藏着太多秘密,这些白芷尚看不透,只能察觉出他浮于表面的不悦。
这大抵是一道逐客令,可她不想识相,陈家村的消息,她尚未得知。
正心烦意乱,沈煜忽而松开了她,道:“后日傍晚,满福会去接娘娘。”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白芷倒是听懂了,可她不明白他为何扭转了心意,这人八成是藏着什么坏,待事后一并发落。
可她没别的办法,总不能放掉这唯一的机会。
“多谢厂公。”白芷握了握手中的软玉,道,“那这个……这次没用上,就先放厂公这里。”
沈煜眉心一跳:“拿走。”
放这怎么了,这玩意儿算不得小,总藏在袖子里,万一被人瞧见了,她倒不好解释。
白芷仍是好声好气解释道:“就放您这嘛,我来回带着也是不便,横竖以后也用得着……”
“以后也用不着!拿走!”
沈煜咬得牙槽疼,这东西,他难道没有吗!瞧不起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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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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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流芳阁回来, 白芷把猫儿搂在怀里,仔细查了一遍,见当真无碍才终于放心。
她亦记着尚苑监与姑丈一事, 有心暗查究竟是谁在替姑丈通风报信, 他们是否也在自己身旁安插了耳目, 若是被那些人发觉她与沈煜的事, 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风波定然是坏事吗?白芷转念想起,刘德全在流放路上惨死,心中不觉升起隐隐的刺痒,借刀杀人的甜头让她一旦尝过, 便食髓知味。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中浮现,若姑丈真的察觉了她常夜访流芳阁, 沈煜为自保一定会出手。
所以,她并未急于应付姑丈,安静地等待再访牡丹院。
这一天, 白芷仍是身着男装,随满福出了宫。
她掀帘登车, 见沈煜两腿分立,腰背笔直,刻意占满了整个软座。
“厂公?”
白芷轻声唤他, 想求他施舍一个角落给自己, 毕竟唯有他坐的地方才设有暖炉,而沈煜的长睫分明微微煽动, 却仍假寐着, 薄唇紧闭。
他不答应, 她很快就打消了靠过去的念头, 气鼓鼓坐在了侧边的座子上, 脑后正对着窗帘,冷风灌进来,直打哆嗦。
自流芳阁一别,已过了两日,沈煜还这般别扭。白芷托着脸,端详起他,这是她第二次见他穿便服,论模样,自然是一等一地好看。
沈煜的头发一半束在玄玉发冠中一半散在脑后,身着烟墨色水波纹长袍,腰间以一条绿松石虎首腰扣装饰,通体暗色为主,不似司礼监的差服那般明艳夺目。
一个人的喜恶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譬如从前在侯府,父亲喜静,爱穿深色暗纹,母亲喜闹,打扮得富丽堂皇。
接连两次,沈煜都穿的低调内敛,与宫中的打扮截然相反,一个是沉静如水的沈煜,一个是张扬如火的沈煜,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白芷心中存疑,一时寻不出答案,索性不再看他,她掀起窗帘,边瞧着两边街巷,边打发时间。
年关将至,沿街的商铺都挂起了红灯笼,萧瑟的冬日有了暖意。年货摊子前聚满了人,呼出的热气一团挨着一团,小孩子也想瞧热闹,嚷着要阿爹把她架在脖子上。
人间烟火,最是暖人心肠。
白芷瞧得出了神,眼底微微酸涩,自家人离散,她讨厌十五的圆月,也惧怕过年,一切与团圆有关的兆头都与她相去甚远。
不过今年或许会好一些,至少她遇到了丰都。
马车行驶至闹市街口中央,愈发难走,一个急刹把白芷吓回了神,她左右摇晃,伸手想扣紧窗框,却不知慌乱中脚下被什么绊了一跤,整个人不由得向沈煜摔去。
阉狗一连几日阴晴不定,落进他怀中,倒不如落入万丈山崖之下。回过神,她两手撑在他的肩头,衣襟交错的脖颈尽头能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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