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节

    个哑巴成为朋友，需要耗费太多精力。

    认识许星衍之前，柯妍的大多数周末都在实验室度过，偶尔有空也是自己去电影院看一部电影。

    被许星衍粘着大半个暑假，想到她以后或许要换一个人粘，好不容易习惯的热闹又要变得冷清，柯妍心里有些不舒服。

    许星衍之前在吃饭的时候就说过一次了，她有喜欢的人。

    柯妍当时以为那是少女心性，崇拜上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几岁，又才华横溢的学长，离开了研究所，逐渐疏远后，那份感情自然也就会淡化。

    可今天看到了那条信息，她说，你会愿意为你那个人做一切。

    那显然已经超越了简简单单的仰慕。

    柯妍第一次对许星衍喜欢上了什么人产生了实感，许星衍在真情实感地喜欢着某个人。

    往后，她或许会属于那个人，粘着那个人，追着他叫哥哥或者学长，因为他约会爽约而生气，带着他在赛道上飞驰，邀请他去自己家吃晚餐。

    细小的芥蒂埋在心中，柯妍深吸了一口气，装作不经意地看着许星衍，露出探究的神色。

    看着柯妍好奇的眼神，许星衍后悔了。

    这题超纲了！她现在该说什么好？

    犹豫了一下，许星衍摆了摆手：“姐姐，别好奇了，我喜欢的人还不喜欢我”

    把话题带了过去，推着柯妍上车。

    柯妍性子温和，向来都是由着许星衍的，听见少女略带苦涩的话，柯妍愣了愣。

    她发觉自己在某一瞬间竟然产生了一些微小但确实存在的喜悦。

    许星衍喜欢的人还不喜欢许星衍，和许星衍一起吃晚餐，在飘窗上吹着晚风睡去，吃她做的晚餐，坐在她副驾驶的便还是自己。

    许星衍没有察觉到柯妍的眼神，只当自己糊弄了过去，打开车门跨了进去。

    两个人回了许星衍家，柯妍坐在沙发上继续处理自己剩下的数据，许星衍换了身居家服，回到柯妍身边。

    她端了杯冰水，悄悄屏住呼吸，假装漫不经心，在宽敞的沙发上瞄准了柯妍身边的座位。

    沙发微微凹陷下去，忙于工作的柯妍没有探究许星衍为什么放着那么多空地方不坐，非要凑在自己身边。

    柯妍没有觉得奇怪，许星衍便得寸进尺地拱着脑袋探过去看柯妍的电脑。

    她先前在实验室也总这样。

    人多的时候，实验室里连转个身都不方便，许星衍很多时候要看一些操作都是粘在柯妍身上的。

    最开始的时候，柯妍总是下意识地觉得过分亲密的距离让人僵硬。

    时间久了，许星衍贴过来，带着温热，柯妍习惯地舒展肩膀，让她将脑袋搁在自己肩上。

    得到了漫不经心的默许，许星衍装作无事发生，伺机展开手臂，将柯妍半个人圈进了自己怀里。

    她原本是想在柯妍身边多赖一会的，然而今天搬了一次东西，下午生着气在赛道上撒气，晃了一天，许星衍真的有些累了。

    柯妍专心整理数据和资料，许星衍看厌了，脑袋越发沉重。

    耳边传来轻而悠长的呼吸，柯妍意识到，许星衍睡着了。

    她卸了力，脑袋的全部重量便落在了柯妍肩头。

    短短的粉发时不时擦着柯妍的颈侧和耳尖，她小心翼翼地偏开头，用没被压着的那一侧肩膀合上电脑，放在了一边。

    许星衍的脑袋在肩膀上，柯妍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只好乖巧坐着，没有乱动。

    她转头的时候，瞥见了许星衍的发根——前几天就该补色了，她一直在山上，倒是把这件事忘了。

    柯妍想，明天和许星衍提一下好了，她明天放假，可以陪着许星衍去做个头发。

    顺着头发向下看，许星衍的耳尖也是白的，显得有些可爱，耳后喷了香水，和她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款香水不一样。

    那次的香水像清冷梳理的孤岛。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许星衍把香水换成了一款带着温柔晚香玉气息的花香调。

    最近，她连衣服都多了些颜色，黑色变得少见了很多。

    那个雨夜，她闯进实验室的时候，浑身裹着寒意，整个人被戾气缠绕着。

    现在，她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像敞开心扉的午后花园。

    柯妍突然心中软了很多，伸手将许星衍的脑袋摆得正了一些，自己轻轻靠在沙发上，也闭上了眼睛。

    她睁开眼的时候，许星衍正在看着她，拿着手机。

    柯妍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终于发觉哪里不对。

    已经不止一次了，在某些她没发觉的时候，许星衍在自己面前或者背后，有些尴尬地拿着手机。

    她探过头去，屏幕上是自己睡着的样子，画面一闪而过，许星衍已经按了锁屏。

    许星衍手忙脚乱地收起手机，像在思考自己该说什么。

    几秒之后，她结结巴巴地开口：“姐姐，我现在说我是摄影兴趣小组的，你信吗？”

    柯妍忍不住笑了，摇了摇头，摊开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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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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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星衍定了几秒，缩着肩膀不肯把手机交给柯妍。

    她努力侧过头不看柯妍，朝窗外的车流看去。

    柯妍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她。

    许星衍迫不得已从装死状态回神，满脸尴尬地看着柯妍。

    许星衍求饶：“姐姐，饶了我吧？”

    柯妍摇头。

    许星衍撒娇：“姐姐，真的，我错了，饶了我嘛。”

    柯妍看着她逐渐红了眼眶，五官皱了起来，脸上有些委屈。

    柯妍大部分时候都是微笑的，许星衍第一次见到她委屈的样子。

    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许星衍掩耳盗铃般摸着下颌，毫无招架之力地递上了手机。

    柯妍委屈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宠着她，顺着她，尽管她比自己大了六岁。

    然而——

    看见许星衍捧着手机，柯妍眼角露出狡黠笑意。

    猝不及防的笑意展开，许星衍愣在原地，眨着眼睛。

    柯妍看见她没反应过来、还有些木愣愣地神色，大笑起来。

    她笑起来只有气流微弱的声音，但对于柯妍来说，那已经是她能发出的为数不多的声音了。

    许星衍意识到自己被柯妍骗了。

    “咔嚓。”

    手机递了一半，许星衍手腕使力，按着快捷键点了相机。

    刚得意了不过几秒的柯妍伸手去抢她的手机。

    许星衍扬起手来：“姐姐，你耍我。”

    柯妍比划起来：【我耍你怎么了】

    许星衍盯着柯妍笑意盈盈的脸，确定柯妍没有真的生气。

    她眯起眼睛：“没怎么，觉得姐姐终于不那么远了。”

    许星衍漫不经心的气息像平日里的玩闹，然而柯妍却听出了些发自内心的得意和得寸进尺的轻佻。

    她抿着唇，脸不知道为什么就红了：【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为什么觉得远？】

    许星衍读懂她的手语还需要费一些功夫，一字一句地读着时倒让柯妍越发觉得空气焦灼起来。

    等读完了，许星衍将头靠在她肩上：“因为姐姐总是离我很远。”

    柯妍不太懂她的意思。

    许星衍挑起眉，气息离她很近，绕着她的耳廓打转：“姐姐以前，可不敢这样呢。”

    柯妍红着脸，没有动。

    很小的时候，同学们说，和哑巴做朋友，已经是她们同情她了。

    所以她不能给大家带来太多麻烦。

    如果放学东西没带，柯妍从不敢让朋友们等自己，秋游的时候准备好的午餐掉进了水里，她也不敢和朋友们要。

    去学校的时候，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们也会对她的父母说，为了照顾柯妍，我们要比照顾别的健全孩子付出更多精力。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自己会给别人带去更多麻烦。

    对别人来说是开玩笑的时候，也许有了她就成了招人厌烦的事情。

    想不被离开、不被抛弃，就必须不要离她们太近，不要给任何人造成麻烦、不让任何人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有些话，许星衍点到即止，没有说出来。

    然而她脸上的神情却是完全掩饰不住的喜悦。

    下午柯妍失约的时候，她会害怕自己生气，害怕自己失望。

    因为那是她向自己自己承诺过的事。

    而现在，她们打闹的时候，柯妍也会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骗自己，也会小把戏得逞之后得意得笑。

    她的小姐姐害怕失去自己，但也不再无端害怕，在赛车场那个拥??x?抱之后，她们似乎打破了某些无形的隔阂。

    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柯妍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说到底，二十几岁的人，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而许星衍对这样的肆无忌惮十分满意。

    她抬起手臂，拉过柯妍的脑袋，光明正大地按下快门：“姐姐，我要把你的照片都放在一个相册里，一张都不许你删！”

    柯妍其实并不在意，只是佯装生气：【至少让我看看你都拍了什么。】

    许星衍划开相册，在“我的收藏”里选中了四张照片，创建了一个新相册——“我的姐姐”。

    柯妍看见了那四张照片。

    昏暗的走廊里，她穿着实验服在走廊里回头，乌黑的长发披散。

    许星衍的沙发上，她抱着海星抱枕，睫毛在抱枕上落下阴影。

    还是这张沙发，她肩头还有许星衍粉色的发尾，两个人靠在一起。

    最后是她们刚刚出炉的合影，许星衍笑得张扬，自己同样在笑，两个人帖在一起，许星衍一只手揽着柯妍，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

    她发觉，认识许星衍之后，自己比以往笑的机会多了很多。

    但是话说回来，许星衍拍自己干什么？

    知道柯妍要问什么，打闹的间隙许星衍就编好了口供。

    “这张呢，我一个人在山上，人生地不熟，山上听说还闹鬼，万一姐姐是女鬼怎么办，我多害怕啊，就先给王瞬报个平安，出了事他也好找我不是。”

    当晚在交警大队的王瞬打了一个喷嚏。

    “这张呢，王瞬说自己从来没吃上过我做的饭，我是为了给姐姐长面子，告诉王瞬姐姐你吃上了，你说他气不气。”

    当晚吃了顿顶级日料的王瞬打了第二个喷嚏。

    “还有这张呢，王瞬看我下午很生气，觉得我和姐姐可能闹了矛盾，他很担心我啊，我给他汇报一下。”

    压根就不担心这事的王瞬打了第三个喷嚏。

    打了三个喷嚏后，觉得自己可能感冒了的王瞬起身去找了板感冒药。

    听了三个解释的柯妍点点头，还在发呆，不知道这段话到底哪里不对。

    随后她反应过来：【那不是早就可以删掉了吗】

    如果只是为了保平安、给王瞬秀一下、汇报一下她们已经和好了，那拍完早就可以删掉了吧。

    许星衍听了点了点头，扬起眼角：“姐姐，那我要现在删掉我们的合影吗？”

    柯妍不自觉地摇了摇头，拍都拍了，也没必要再删掉。

    或者说，她觉得挺好的。

    许星衍松了一口气，生怕柯妍真的点头：“姐姐，那我们再多拍几张！不！明天我们去拍大头贴吧！”

    柯妍点了点头：【照片，也给我发一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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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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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闹过一阵，坐回了沙发里。

    许星衍一边护着手机害怕柯妍出尔反尔，一边把照片给柯妍发了过去。

    想了想，柯妍建了个相册，要命名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

    最后，那个相册依然叫未命名相册。

    许星衍探过头去看了一眼：“既然不起名字，姐姐干嘛单独放一个相册？”

    对上少女探究的眼神，柯妍愣着，关掉了相册。

    不知道该如何命名她和许星衍的这张合影，但又希望这张照片一打开相册就能被翻出来，这样的情绪，柯妍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存完合影，柯妍突然想起来，她已经看见两次了，许星衍的头发该补色了。

    她指了指许星衍，又指了指头发，比了句手语。

    粉色本就亮眼，许星衍皮肤又白，长出来的发根便很突兀。

    看懂柯妍的意思，刚刚保住了照片的许星衍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刚从山上下来，这一个月太累了，让我睡几天再关心自己的头发吧。”

    柯妍会意地笑了，刚进实验室的时候，多少都有些不习惯，就算是她一开始也总是觉得快忙散架了的。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少女两条修长的腿随意搭在沙发背上，整个人倒过来，脑袋垂在沙发外，躺得肆无忌惮，头发也跟着垂下，露出一片光洁的额头。

    在许星衍倒着的视角里，柯妍蹲下来戳了戳她的额头，比着手语笑她懒。

    许星衍倒着艰难读出柯妍意思，伸出手臂抓住柯妍在自己面前的小腿，指尖轻轻挠了挠：“那姐姐帮我吧，家里有泡沫染发剂。”

    许星衍指尖被空调吹得微凉，划过皮肤时带去一阵战栗。

    发觉柯妍似乎是怕痒，许星衍饶有兴致地又划了几下，手指下意识地贪恋那份触感，紧接着撒起娇来：

    “姐姐……不愿意吗？”

    柯妍愣了一下，非常诚实地抬起手比给许星衍看：【我不会】

    许星衍露出祈求眼神的时候，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因为本来就并不想拒绝。

    再说少女的眼睛里盛满期待，也让她无从拒绝。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怎么染发。

    “没关系，染得不好看可以换，再说我可以教姐姐的。”许星衍无所谓地摆手，丝毫不在意这些细节。

    柯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了头，她工作结束了，有时间陪许星衍闹，许星衍自己都不怕把头发搞砸，她有什么好怕的。

    得到了默认，许星衍嘴角扬起笑意，踩着沙发起身，兴冲冲地拉着柯妍去了浴室。

    “姐姐，先洗头吧。”许星衍把洗发水、护发素、发膜、精油一股脑排开。

    浴室冷白的灯光投下，映得她眉眼里充满了微小的期待和满足。

    柯妍看着那堆东西，感觉自己头大，她除了洗发水别的都不知道怎么用：【你可以自己洗头吗，我弄不清楚这些顺序】

    刚才还露出可怜巴巴的祈求眼神的许星衍得寸进尺，一副不肯讲道理的样子：“不行，姐姐已经答应帮我染了，哪有托尼老师让客人自己洗头的，我是要投诉的！”

    实际上，洗一次头发，稍后还要漂色，压根不需要把这些护理一股脑都做了，许星衍一边虚张声势，一边庆幸柯妍不知道自己在诓她。

    柯妍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