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节
错事, 大行皇帝为何要罚我去守陵?”
聿琛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么一着,从怀里掏出了那只赤金缠丝嵌珠梅花镯子,目光带了几分探究之意,“皇考的性子一向是有些喜怒不定,你触犯了圣心,也许与这个镯子有关,这是我从皇考枕边发现的遗物,这镯子我此前一直见你戴着,怎会到了皇考那里?”
这只镯子他一眼见她手上戴着时便觉似乎见过,如今想起来,原是幼时见皇考在看一幅画像,画上的女子便是戴着这个手镯,他今日来,也是想求证一件事情。
烟景正想把此事告诉他,见他拿出了那个镯子,便如实说道,“这镯子是我娘亲生前最珍爱之物,我跟你进京的那天,嬷嬷便把它给了我戴着,以为终身有托。前些日子,我奉了大行皇帝之命给他做点心,他看见了我手上的镯子,十分惊怪,说这镯子是他南巡之时送给我娘亲的,我才知道大行皇帝和我娘亲有一段旧情。大行皇帝还说我不配戴这个镯子,要我将镯子还给他,我便将镯子给他了……”
聿琛的双眸骤然深邃起来,闪过几丝凛冽的寒意,“果然又因那桩旧案所起,如此看来皇考是至死都未放下……”
看来他是知道个中缘故的,果然此事不是她想得那般简单,她问道:“那桩旧案可是因我娘亲而起?”
提及此事,聿琛心中便划过一股钝痛,他人生的绝大部分痛苦都是因此事而起,他沉沉地道:“当年皇考南巡时的那一场风流孽债,惹出了很大的风波,我虽年幼,亦有些风闻,皇考南巡之时在扬州看中一个才貌双全的佳人,想要收了她为妃子。但那女子因是有了夫家的,故而不从,皇考一怒之下便将她拘禁在御舟上,母后对皇考百般劝阻无用,便做主将那女子放走了。只是自此以后皇考性情大变,只知酒色娱情,于国事也渐渐不上心了。皇考是多情天子,遇见了你母亲,爱而不得,竟到了这般癫狂的地步,最后落得这个无法收拾的下场,实在是令人痛心难挡。”
作为一代人主,是万万不可因情爱而致乱政的,他自然应当引以为戒,可他们同为父子,深情是骨子里便承继了的。而他成年以后,抵触女色,偏偏对那个佳人的女儿上了心。这真是天意安排么?为何如此戏剧?但历史是断断不可再重来了。
他终究是没有告诉她,贤德善良的母后因为放走了她母亲,致使皇考大发雷霆,扬言要废了她的后位,母后受惊过度,不久便郁郁而终了。这样的沉痛,他只能独自咽下,不想在她小女孩的心头留下一点阴霾。
烟景听了果真受到不小的震动,她呆了半晌,娘亲竟是婚后才爱上靖德皇帝的,可娘亲虽情感上把控不住自己,但还是没有出大格儿,她违抗了圣意,回到了爹爹的身边。
原来是皇后娘娘救了娘亲啊!
她突然想明白了她和聿琛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大约是皇后娘娘对娘亲的大恩大德,娘亲没有报答的机会,所以上天才会在她长大后让她遇上聿琛并且爱上他,一定是这样的,她心中突然有些激昂起来,她会用自己的一辈子来报答他的。
可她虽想明白了和聿琛的情缘,却还是没有想明白皇帝老儿为何要将错误归咎于她,“大行皇帝就算对我娘亲有怨恨,可他看见镯子便已经知道我娘亲心里一直是有他的,且我娘亲很早便过世了,再多的恨意也消散了,那天他特意召见我,问了我的生辰后神色大变,他说他和娘亲都无错,错在于我,我真是不明白,我什么都没做,怎的就有错了?”
“皇考问了你的生辰?”聿琛双眸幽幽一闪,已经明白了过来,了然道:“他们未能在一起的最大问题,的确是因为你的缘故。”
烟景不禁目瞪口呆,“大行皇帝和娘亲好的时候我都还未出生,这怎会与我有关系?”
“你可知皇考几时南巡”
烟景摇了摇头,“不知。”她从未想过这一层的关系。
“是靖德十五年,亦是你出生前的那一年。”
烟景还是茫然地看着他。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前朝君夺子妻,子纳父妾,兄纳弟妻都有过,君纳民妻,虽是笑谈,但皇权从来都是如此霸道,天命之下都是合理合法的。我想你母亲对皇考也是爱的痴狂,自然不会顾及什么名节,为何却不愿承受恩宠,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发现已经怀了身孕的缘故,若她从了皇考,你便不能来到这个世上了,你母亲是因为对你的爱和责任才拒绝了皇考,皇考知道后无法释怀这段过去,只能归咎于你,是以才罚你守陵,你明白了吗。”
烟景再想不到是这个缘故,如此说来,皇后娘娘竟也救了她一命。世间之事真是太玄妙了,皇后娘娘种下了善因,所以上天才会赐下她和聿琛的良缘啊。
她真是又惊又叹,心情久久无法平复,委屈道:“可你知道我真是无辜的,我实在太冤了,大行皇帝是把恨都撒我身上了,你现在是皇上了,天下大事都是你说了算,总该为我做主的,我不想离开你,不想去皇陵。”
他双眸黑漆漆的,像掩藏着什么东西似的,只是转身将她整个地拥在怀里,“夜深了,先安寝吧,这件事明日再说。”
她心中七上八下的,如何能安稳入睡,“我睡不着。你只告诉我,你会不会让我去守陵?”
聿琛默了一下,沉静地说道:“这事你固然无错,但你该明白,皇权从来没有道理可讲,守陵的遗旨已经发下去了,后日便是皇考的出殡日,你随了送葬队伍到皇陵里去。”
她一时怔住了,呆呆地望着他,他用了跟往常不一样的命令式的语气,看来是真的要送她去守陵了,真是好狠的心!悲伤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控制不住,一串串晶莹的泪珠从双眸中泻了出来。
连他都不帮她了,她才发现自己竟是这样的无助,她不住地摇着头,求着他道:“可是我胆小,害怕那样的地方……不要让我去好不好,我不想和你分开。”
他温言安抚她道:“在那确实是冷清一些,不是久处之地,我亦不忍你受苦,但旨意已下,必得遵从,你放心,快则数月,慢则一年,我便派人接你回来的。”
她的心凉透了,他都这般说了,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所以求他也没用了,唉,想不到她再一次进宫便落得一个守陵的下场,爹爹嬷嬷他们知道了,又该为她担心了,她总是出这么多状况,真对不住他们。如今她也不敢再要求回去见他们,怕又惹了他们伤心。
她越想越伤心,挣开他的怀抱,伏在枕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聿琛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背,“乖,听话,莫哭了……”
她哭得气噎声堵,“我明白的,你的皇位和孝心很重要……你既送了我去,便不要管我了,让我在那自生自灭好了。”
聿琛叹息,“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何苦说这样的话来戳我。这次以后,我们便再也不会分开了,你信我……”
烟景却是哭得更凶了。
聿琛被她哭得心都要碎掉了,伸出大掌将她捞了起来,让她像只猫咪一般趴在自己的胸膛,拿了帕子给她擦着泪,一点都不客气地道:“还哭,脸都哭成花猫了。你再哭我便走了。”
烟景听他要走,怔了一下,也顾不上哭了,忙伸手牢牢地抱住他的后背,抽抽噎噎地道:“我不让你走。可我还是想哭……”说着大颗大颗的泪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着。
聿琛只好低头衔住她两片嫣红的唇瓣,将她堵住,密密的吻如星光点点洒落了下来。
星河闪烁,将她的眼睛迷惑。她轻盈似羽,衣裳如花瓣般一片片地委落,皎洁又曼妙。
星河滚烫,坠落的星辰在她的身上烙下一个又一个的印子。
烟景的思绪好像被引入九层碧霄,一层一层地的炸着烟花,渐渐地便顾不上哭了,嘴里哼着念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喑哑地道:“还哭不哭了。”
烟景咬住唇,偏过头去,脸上发着烫,红得跟朱砂似的,整个人娇羞脉脉,她看见她烟粉色的内衫落在枕畔,上面扎着蝈蝈和蝴蝶的图案,这些草虫也瞧见了方才的景象么,烟景感到自己的私藏在今夜全都让他拥有了,她心中如化作一泓春水,涓涓流淌。
他都那样待她了,可见是很喜欢很喜欢她的,既然他要她去守陵,那么她就乖乖地听他的话好了,虽然会很孤独清冷,但为了他也是可以忍受的……
烟景还在出神,却见他执起她的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光闪闪的戒指,他将戒指在指尖轻轻一转,那戒指竟打开了,平平无奇的指环变成了一个浑天仪一样的小球体,球体里面有一圈圈的星轨交错着,每个圆圈都可转动,上面用碎钻镶嵌着日月星辰和山川河水的图案,再轻轻一转,那小球便合上,又变成一枚戒指了。
好灵巧别致的戒指!烟景惊叹。
聿琛目光熠然,“这戒指是我亲手为你做的,东汉张衡的《浑仪注》里记载,天地是一个球体,周旋无端,宇之表无极,宙之端无穷。故我以为宇宙才是这世间浩瀚无穷的存在,虽则我们不过是沧海一粟,肉眼所见的一切都可能殒灭,历史的洪涛终会将我们湮没,但我对你的心意如指尖的宇宙一般,生生世世,恒久不变。”
聿琛将戒指温柔地戴在她的左手中指上。
88|别动
她怔住了, 目光落在指间的戒指上,只觉得异常地闪耀,心中如洒下万点的星辉, 她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送她这个别有深意的定情戒指,也想不到他竟可以这般深情,心中感动不已。
可他刚才为何还要一点情面都不留地说要送她走, 也许他这样做也是为了维护皇权的威严, 只要她全然相信他是真心的,那么便不该再疑他会有其他的私心。
聿琛深情地凝望着她,“喜欢吗?”
烟景点了点头,眼睛也一眨不眨地望着这个可以把整个宇宙都送给她的男人。
聿琛将另外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放在她手心, 柔声道:“来, 给我戴上。”
烟景拿起戒指, 轻轻咬唇笑了一下,将戒指套在了他的左手中指间。
“今后,都不许摘下。”他握起她的手, 两只戴着戒指的手便这样交握在一起。
她咕叽一声, 终于笑出声来, “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摘了, 就罚你下辈子做只小狗, 摇着尾巴, 耷拉着耳朵, 涎着舌头,一辈子跟在我身边!”
聿琛暗笑, 小姑娘果然蹬鼻子上脸了, 可经过了刚才那一番厮磨, 他身上还难受得紧,只想好好地缓一缓。
他扯过被子将她的身子裹住,隔着一层被子抱着她,揉了揉她的头道,“嗯?你高兴怎样便怎样。睡吧。”
她就这样被他哄住了,才刚明明还哭得伤心欲绝来着。她窝在被子里,心中渐渐安宁了下来,不愿再去想其他,她只想感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感受当下的温存。
不过烟景好像发现了什么,明明大冷天的,他拿被子裹着她,他却躺在一边,额上还沁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皇上,你不冷吗,怎么还出汗了。”
被她这样澄澈的目光看着,聿琛只感觉火舌上窜,往导/火/索上点去。
他移开目光,哑声道:“我无事。”然后挥手将烛火熄了。
是方才的一番厮磨引起的么,的确是在走火,呃……可这会她都已经好了,怎么他还这样。
他不盖被子,会着凉的,这会子也不好再去吩咐拿一床被子上来。
烟景的手摸索到枕畔,将内衫摸黑穿上了,然后掀开被子将一半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烟景挨近他,果然他身上紧绷,她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别动!”
导/火/索仿佛在嘶嘶地燃动着,聿琛理智溃散,觉得自己快炸了。他翻身而上,将她牢牢禁锢。
理智终于回来了一点。可纵然想要她,国丧当头,也只能忍住。
“烟烟,帮我……”他在她耳畔低声央求道,这回他真的撑不住了,他需要她。
烟景一开始不明白,可当他捉住她的手放在某个地方时,她明白了。
暗夜中,烟景小脸红透了,原来这就是男女有别啊。
这……的确像是一颗要炸开的雷,烫,还有颤动的火气。
他掐着她的手劲变重了,身上就没有哪个地方是逃开了的。
时间过得尤为漫长,烟景手累得快抽筋了,才把那颗雷给熄灭了下去。
烟景好不怨念,以后再难受也不轻易哭了,要是触了雷,她真的好遭罪啊。
第二日早上他用完早膳便走了,走之前低头吻了她一下,低语醇醇地说,“你放心。”
大行皇帝谥号肃皇帝,谥号颁诏天下以后,肃皇帝的梓宫便出殡到万寿山的永陵安葬了。
街上响起了几声净街的响鞭声,净街之后,银山雪浪般送葬队伍便涌了进来,前头是浩大的仪仗卤簿队,肃皇帝的灵舆在中间,盛大的梓宫如同一座小楼一般由数千杠夫簇拥着缓缓而行,梓宫之后是大队的武装护卫,最后才是王公大臣和宫眷的车队。
浩浩汤汤的送葬队伍将沿途的道路都塞满了,像一条白色的大长蛇蜿蜒而行。
天色乌铅铅的,寒风呼啸,漫天的纸钱在空中飞舞着,无数的官员身穿素服在道边跪迎默哀,气氛十分肃穆又悲怆。
烟景坐在后面的一辆素车中,车内虽烧着炭盆,仍冷得有些发抖,她有些消沉地坐在车内,想到要去那种地方,浑身都没劲极了,一次也没有撩开帘子来看。
一同跟着她去皇陵的,还有崔银桂、缀儿和几个粗使的宫女。缀儿因是从小贴心服侍她的,所以昨日便遣人从家中接了过来,她不忍阿如陪她去那么荒凉的地方,则留她在府中了。
浩浩汤汤的送葬队伍在路上走了两天,烟景不小心染了风寒,到了永陵后,她便病倒了,这一病便是病了十来天,每日只能躺在床上休息,也是苦不堪言。
她单独住在永陵东边的一处小营房里,往北便是陵寝门了。营房前头有一座三孔的拱桥,侧边有一处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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