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在此之前, 林婳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这般相信一个和尚的话,但不管他有没有方法, 那日姜桓的方法得以印证, 是圆机大师所言,林婳必须得去见他一面。
林婳一路上总觉得不安,只恨马车不够快, 恨不能立即飞奔到长隐寺内,简竹也知她心急,便不断催促车夫再快一些, 姜府的马车从京城大道上一路疾驰而过。
因的林婳着急,在上山路上几次险些跌倒,简竹想要上前扶她, 也被林婳阻止了。
简竹虽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却总觉得林婳见圆机和尚这事急得仿佛要命一般。
两人到了长隐寺外,便见寺内外来往香客三三两两,林婳直奔后院禅寺而去,却没寻到圆机大师, 想到圆机大师常常去外云游, 林婳登时有些心慌。
一旁的小沙弥见林婳不似来寺院烧香,更像是寻人的, 便走上前去询问。
林婳说出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 却见小沙弥脸色一变, 林婳顿觉不妙 :“圆机大师可是云游去了?”
沙弥摇了摇头。
不等林婳松了这口气,便听见小沙弥忍着痛声道:“圆机大师已经圆寂了。”
“什么!?”林婳登时大惊,“圆机大师怎么会?”
“前几日圆机大师外出云游之时, 意外遭遇贼人暗算, 那伙贼人武功极其高强, 圆机大师便被他们害死了。”小沙弥到底没能忍住,仍是落下泪来。
林婳一路匆忙赶到此处,只觉浑身失了力气,冷得渗人。
简竹见林婳骤然跌倒,忙上前将她扶住:“姑娘,若非要寻大师的话咱们再寻这寺院中其他大师就是了。”
来时着急万分,回去的时候,反而失魂落魄,也不再着急了。
林婳径直去了姜桓的书房,他此时并不在房中,这里压着许多姜桓平日里看得书籍与书信,林婳不顾他在也不在,不知想到了什么,便上前开始翻找。
简竹在身后看着,不知林婳要找什么:“姑娘,姑娘这是要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她原本想要提醒,林婳这样乱翻,只怕姜桓回来不会高兴,但想到林婳今日的情绪,她原本要说的话也变了,只一面忧心地看着林婳,一面往门外看着,生怕姜绥安就在这时回来。
过了一会儿,不知林婳找到了什么书信,她只看了几眼,便匆忙地将那封信收入了袖中。
简竹在她身后,嘴张了又张,还是没有出言相劝。
来时这书房整整齐齐,现下却是乱成了一团,林婳开始小心翼翼地将书房复原成原来的样子,简竹见状也跟在她身后帮忙收拾,林婳没想过自己能瞒过姜绥安,便只随意收拾了一番便离开了。
因前一日两人已经撕破了脸,这一日用晚膳之时林婳也未等姜桓回来,她坐在桌旁用膳之时,姜绥安才从书房的方向过来了。
林婳本就知晓他会发现,所以并未隐瞒。
却不想姜绥安反倒是不紧不慢地坐在桌前,同她一起用膳,不同于之前两人在晚上之时的相处,今日饭桌上,谁也没有说话。
身后的下人们都发现了奇怪之处,他们看着架势便猜到了两人昨日定然是吵架了。
待两人用过膳后,反而是林婳先沉不住,她仍是无法释然白日里听到关于圆机大师的死讯,她红着眼睛看他:“圆机大师圆寂了。”
姜绥安沉默片刻,丝毫不意外道:“嗯。”
不待林婳再说什么,他扯出一抹笑意:“否则我要等你找到他救活这一世的姜桓吗?”
他笑得愉快而残忍。
林婳在听到他这句话后情绪登时崩溃,她眼睛变得更红,用仇恨地目光瞪着他:“你真是个疯子!”
“嗯,疯子爱你。”姜绥安平淡应道。
“你今日去过我书房了?”姜绥安同样问道,话一说出口他便觉自己说了一句废话,笑着又补充道,“所以那封信已经到你手上了?”
“我已经将那封信送到皇宫中了,不出意外的话,此刻圣上已经看到了。”林婳知道自己瞒不过他,也没打算瞒他。
她这样直白地告诉他,她想要他死。
圣上很早之前便对姜绥安不满意了,不过碍于他的用处暂时没有动他,眼见春闱将至,只怕姜大郎君已等不到发挥他一身才学作用之时。
那封信只要圣上见到,便不会留他活路。
姜绥安并未因她的话生气,反而平静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林婳狐疑地看着他,姜绥安笑着问她:“怎么,没有看到我生气很失望吗?”说着,他语调变得温柔,“放心,我不会舍得对你发脾气的。”
分明是温柔的语气,林婳反而听得毛骨悚然。
姜绥安并非是什么疏忽大意之人,现下见他毫不慌乱的样子,林婳几乎要怀疑那封信便是姜绥安一早放在那里,只等着她前去找出来交给圣上一般。
林婳用警惕的目光看向姜绥安。
姜绥安低头之时,正对上林婳这样怀疑的目光,他心下一疼,哪里看不出来林婳在想什么,仍是温和地笑着:“圣上是想要我的命,但不是现在,你看明白了他的多疑,却未想过他也同样谨慎与狠辣。”
好像两人从未有过嫌隙一般,他耐心地将此事分析给林婳听,还要伸手去碰她有些发白的脸。
林婳往一避,闪过了。
姜绥安饶是这会儿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成了一句叹息:“这几日回林家待着吧。”
语罢,便转身离开了。
林婳想过他会雷霆大怒,又或者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却不想,最后得到的是姜桓这般冷淡的回应。两人如今已然成亲,这会儿叫她回家,莫不是姜绥安已存了和离的心思。
这样再好不过。
林婳这样一想,便吩咐下人帮自己收拾行囊,若早知这样轻易便能摆脱姜桓……
“姑娘,姜大郎君如此对待姑娘未免太过分了,生气归生气,姑娘不过翻了他书房,怎可便这般赶姑娘回家呢!”简竹不想姜大郎君竟当真这般心狠,一时间有些为林婳愤恼。
林婳闻言深深看简竹了一眼。
简竹见林婳的表情,一时间有些说不出的情绪,登时也放弃了为林婳申辩,听她的话好生收拾东西去了。
一面收拾,一面还不忘提醒林婳:“姑娘,家中的郎君可不是好说话的,知晓了姑娘受欺负,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姜大郎君的,姑娘若是对他还留有情面……”
话说至此,简竹便及时收声了。
她是什么脑子,如何指望着姑娘在此时还对姜大郎君留有旧情。
不过简竹说的却也没错,林家两位郎君在见到林婳乘着马车回家之时,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会儿,随即便大吵着要去姜府找姜桓理论。
林婳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劲,心中越发乱。
不知为何,见到大哥担忧而恨铁不成钢的目光,还有怒火冲天恨不能杀了姜桓泄愤的二哥,林婳总有一种回到上一世临终的错觉。
林峥怒骂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林婳只觉脑袋十分沉重。
下一刻,林婳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闭眼之前,她仿佛看到了林珣着急的目光,还有林峥惊慌失措地朝她身旁赶来。
视野与听海同时归于沉寂之时,林婳竟然又莫名想到了上一世的最后。很奇怪,分明不过隔了这样短的时间,她却好像那已经是好几世之前发生的事了。
上一世身死后她并未能长眠,又仓皇着去应对这一世的姜桓还有从上一世逃来的姜绥安,只有此时,她才感觉到了片刻的安宁。
好像她从前过得十分劳累一般。
“长期心忧,惊慌乱魂,劳累伤神,我已为姑娘开了安神的方子,她此时劳累,多歇息一会儿便可好了。”大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林峥语气着急,不大相信:“大夫,我家阿妹她整日心比天大,如今连课业也没了,你说的什么长期心忧,这怎么可能!?你莫不是看我好哄,胡诌了个理由来骗我们?”
“二郎君,这……老夫听脉,确未看出姑娘身上有何疾病。”
这话一出,外头安静了片刻。
林婳自己也未觉得自己身上有何不舒服,不过是累着了。但听外头还在讨论她的病症,林婳一时有些好奇,想看看二哥还要如何问。
“完了,阿妹这莫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了!”林峥绝望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
随即便是林珣无语的语气:“说什么浑话。”
林婳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支着身子对外头喊道:“哥哥。”
门声应声而响,见林婳果然醒来过来,林峥这才不同方才的大夫争辩,忙凑到她跟前问她身子如何,可有饥了渴了,林婳一一回应。
林珣比之他便淡定许多:“母亲昨日守着你许久,方才才被人扶着回房歇息。好好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何事?”
林峥闻言也道:“可是姜家竟胆敢薄待了你!若非那姜桓如今已经入了牢狱,我此刻定要拎他来你面前谢罪。”
“什么?”林婳听到这话本能地支起身子,转头看向林峥,目光征询。
林珣像是看出了什么一般:“姜大郎君私下联系官员,教唆太子结党,已被人抓进慎刑司拷问了,姜府内之人也全被官府之人看守着。听说是因为一封送到圣上跟前的密信,此类之事一向是圣上眼中的大忌,圣上动怒也情有可原。”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说话之时一直紧盯着林婳的眼睛,似是要将她所有的表情变化都看进眼中。
奈何林婳此时对这件事情的反应还停留在姜桓因密信被抓入牢狱之中,实在没什么大的反应,对于林珣的拷问,也毫无抵抗力,直接便承认了下来:“那封密信是我交给圣上的。”
“所以前几日我本因朝中之事被圣上责罚,后来他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便是因为这封密信。”林珣语气肯定道。
林婳没想到他会这样快地联想到此事上面,只好点头。
方才还要为林婳教训姜桓的林峥顿时不说话了,他方才还信誓旦旦自己的阿妹没有什么操心的本事,一心只想着吃喝玩乐,谁想到一转头便办了桩大事。
“姜桓并未入朝为官,此事本不足为道,但他早已经成了圣上的眼中刺,便没有这般简单了。”林珣看着林婳的眼睛,“你知道吗?”
林婳自小便怕林珣,此时他这般犀利地看着她,林婳自然招架不住,慌张地将脸转向一旁,应道:“我自然知晓。”
“但是他居心不良,竟然暗中暗算哥哥,我从前以为他是正人君子,后来才发现,这正人君子不过是他披在身上的外衣,若无他,林家与霍家不会变成如今这般。”
林婳将手攥得生紧。
她脑子里想的仍是,上一世的姜桓到最后也不曾被圣上动过,哪怕是圣上已经隐约知晓姜桓与晋王有来往,却也从未动过他,或是因为他并未威胁到皇权,又或者,他本就是皇权用来平衡势力的一粒棋子。
林婳本以为,这一封信送出去,可以换林家安稳,也能束缚如今的姜绥安一二。
林峥听到这话反而是一愣,正要追问姜桓何时害过林家人,便被林珣用力攥了攥胳膊,看懂了林珣的意思,林峥只好将要问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我知道了。”林珣点了点头。
正好此时简竹端着汤药进来了:“大夫说你身子虚弱,这几日趁着在家中好好养养,也好叫母亲放心。”
说罢,也不给林峥留问话的空,便带着他一同离开了林婳的房中。
“大哥,方才为何不叫我问?”一出林婳的院子,林峥便迫不及待发问。
林珣目光沉沉:“这个姜桓不简单我早便说过了,他与阿妹之间的恩怨也不简单,阿妹虽不愿说,但已然是做出决断,既然已有决断,又何故在给她懊恼后悔的机会。”
“可是……”林峥下意识想反驳,但见林珣目光果断,又强忍了没说后半句,可林家之事分明是姜桓在帮他们,若无姜桓提醒,他们一时掺和进皇权争斗之中,此时成为圣上眼中钉的人便是林相了。
“姜桓刻意在事发前将她摘了出来,我又何苦让她淌这趟浑水。”林峥冷着脸,十分不近人情,“若是他经此一次回来了,我自然没话说,若是……她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咱们家还是能护住一个女儿的。”
林峥张了张嘴,到底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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