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节

    颗，另外一半为冷宫续着灵力。

    怨灵已成怨灵，他们可以得到超度，可只是不再是怨灵罢了，他们寻不到转世之路，他们在异界里打转，依然被困在里面。

    一颗金丹可以让他归神，让他渡过劫，让他消掉罪恶。

    没了金丹，冷宫的树会枯萎，她的疤再盖不住，没有金丹，他再也无法找到她。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是不是要选择放弃他了。

    他一直不肯接过。

    白珝眉头皱起，咳了几声，血涌得更凶。

    “它是我抵上一切换来的劫，三百年……我等了三百年。”

    “珝珝……”

    白珝将木簪塞到他怀里，对他莞尔一笑。

    栾熠颤着手，化出灵力，抽出木簪中的金丝，手腕上耷下的红绳黯然失色，金丝在尾部消失。

    他扬手轻轻一挥，就像撒出的金粉，在暗黑的天上，飘着光。

    怨灵得到转世，怨恨渐渐缓慢消散。

    冷宫里那颗紫玉兰树没了灵力开始凋零。

    她颈处那道刺痛他眼的长疤清晰出现。

    白珝神志不清，回忆将她困住。

    眼前是一扇永远关上的门，无论如何推打，都无法打开它。

    “你明明听到了啊，为什么……不打开门……”

    “是我没有那么重要吗？还是不及她取悦你，得你心……”

    她闭上了眼，不再去看那扇门，被沼泽拖拽。

    栾熠抬起头，心被撕裂般疼。

    身心因他脑海里似浪潮而来，“她要放弃他了”的念头，止不住的慌乱，发颤。

    “我道歉、我道歉，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没有，我那时不知五年里你听过的谣言，却在那日城门，对你说了那种话，是我想拥有你，不是、不是你取悦我……珝珝……你听见了吗……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她听见了，却无法再回答他，

    “别……不要我，算我求你。”

    “从来都不是……”

    “你要守信用，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你要说话算话……”

    可是而今她有了记忆，他做了错事，是不是她答应的一切，她都会扬手一挥说不算数了。

    “我……不会强迫你……但能不能给我次弥补的机会……”

    他该怎么办，这一次……并非劫……

    他要拿什么救她。

    不再是情丝可渡的劫，他将永远失去她，从此时此刻开始，他永远得不到她的原谅。

    去除了杀戮的罪孽，却背上谎话的罪孽。

    渡过杀戮的劫，却渡不过她原谅的劫。

    他的白珝，不要他了。

    100、始休2

    他们面对漆黑的崖。

    怀里的人除了新流出来的血滚烫外, 其余任何地方栾熠触碰到都是冰冷的。

    她的头枕在他的臂弯，他的手掌拖着她的脖颈。白珝颈上温热的血沾湿他克制到骨节暴起的手，掌心的下方清楚感受到那道长|又凸起的伤疤。

    他将她捞起来，靠在自己肩上, 手死死环住她的肩膀, 一个劲的往自己怀里揽, 让她微微侧了个身。

    白珝的头滑下他的肩，朝后耷去, 嘴角的血流至耳垂, 一滴滴，砸在地上炸开了花。

    栾熠绝望的跪坐在那, 低下头埋在她颈处, 颤着双唇, 无视血，小心翼翼去吻那道疤。

    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仙魂显现，胸口的伤不再溢出血, 热度也在转凉，灵力散尽。

    无声的蹭着她的脸颊, 没遇见她之前，他觉得这世间万物不过是他弹指一挥之事, 山河可平。

    对这世间没了欲望, 轻蔑一扫而过，千年万年一向如此。

    却独独困在那百年间。遇见她后，一次次觉得与山河万物相比, 他也不过如此, 也会无奈, 体会人间白苦，爱恨情仇，也会对这世间充满期盼，也会在面对她时陷入无助，质疑自己的能力，承认自己的无能。

    他只想抱紧她，若是她会离去，在最后他想抱紧她。

    怨灵的怨恨散了许多，他把她保护在怀里，也无人敢盯着她的魂。

    一道凶恶的聚光卷风之剑，在他身后正对他而来。

    栾熠闭着眼，贴在她耳庞，温柔的轻说。

    “还没等来，你原谅我……”

    这么久以来，他不敢同她说记忆之事，他知道隐瞒不好，也知道她该有权知道，纠结许久，怕的就是有朝一日，她满眼失望转身离开。

    可而今，他反倒宁愿目睹她离去的背影，也不想要她无声无息躺在这里，成为那缕无法挽留的烟。

    怨灵不敢动的魂，潇鹤却盯着的，他身边的一切都不复存在，那些人都死在他的面前，他的剑下、阴谋中。

    所有恨的怨的都死了，他只能自己动手去一平这个乱世。

    光剑即将贯穿栾熠时，一道寒光从制尸房的方向斩来。

    一刀劈了光剑，光四炸开。

    “师姐！”

    沫沫提剑从万鬼中杀来，紧随其后的还有姜修与无数天兵。

    一瞬包围了这处，天兵第一时间控制住潇鹤。

    姜修脚步匆忙，收回斩开光剑的剑，跑到栾熠身旁时，见他始终没有抬头，怀里抱着的人连尸体都不算了，透明的身体，能透见栾熠的胳膊，玄色袖摆上沾上她的血。

    他一丝不苟戴着白珝为他束发的银冠，一身玄衣，一派威严，一片稀碎……

    脸上也沾到了她的血。

    来晚了。

    这样一个警惕的人，怎么会背后对敌。

    光丝袭向他时，他一点反抗都没有。

    那一刻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姜修抹了把额间汗，这两个人真的是疯了。

    天尊寿宴结束，沫沫同姜修说了仙谱显名一事。

    在玄平浅淡的名字下方有一个叫潇鹤的名字。

    仙谱有一点不好，不能根据显名顺序而知道时间，名字显现在哪本仙谱仅是因为职位划分，并且在谱上呈现的位置还是随机的，有人名字消失就会有新的名字顶替上。

    这本仙谱上的仙，将来归牵缘殿管。

    这事姜修也拿不准，便去与天尊单独会面禀告此事。

    得来，因栾熠斩云，云落人间，灵力过于浓厚又扩散极快，收不回，索性天尊就划分了一块地，点鹤守山，一块黑玉名为“玄璋”赠于九凝山，可汇万物灵气，只不过需要以灵引灵。

    且为了这块玉不被人抢夺，天尊刻意点了主，“玄璋”认主，除潇鹤授意，其他皆无法夺得。

    因地段特殊，所以他隐去了仙鹤的身份，仙谱显名暴露的不多，知道是来自九凝山的便可。

    这事姜修不提，他都快忘了他从未见过有仙鹤飞升。

    而这仙谱上的名，半有半无，升了一半，又回到了人间，这个潇鹤是个半仙。

    仙谱不比仙格册，有位不升名字就会消失，所以也无人管理这些，潇鹤这个半仙自然就被忽视了。

    姜修在天界细查此事，越查事越不对，自九凝山山毁开始查起，潇鹤飞了一半又落回人间，对山毁大仇不报不平怒火是一事，还有一事，他的继位弟子，本以为会死，意外一口气提上来活了。

    而后，再细的东西便不得而知，直到这两日，蛛丝马迹下查到人间出鬼有魔一事与他有关。

    魔尊许久没有露面，听闻多了个鬼师持政，谣言传出，这个鬼师是个半仙，手段狠毒，得到魔尊重用。

    在魔界摸爬滚打三百年之久，从一个无名小卒被欺凌者，一步步往上爬，最终坐上鬼师之位，怪的是，他辅佐没几年，魔尊便患了怪症，没露过面，鬼师的权迅猛攀登，借魔尊之名做了不少事。

    天尊下旨，让姜修捉拿潇鹤归天处置，既是半仙便归天界管。

    白珝显然是无法再救，众人皆知。

    “栾熠上神，珝兰仙尊。”

    众神齐跪，对二人拜礼。

    姜修见栾熠没什么大事，可白珝不在了，他的事怕才是真的大。这口气是上不去下不来，悬着心，慌得他都不敢动一下。

    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办，想先捉拿潇鹤。

    沉默许久的栾熠开口唤了声。

    “珝珝，要走了吗？”

    姜修转过头时，白珝从他怀中破碎的散去，明明没起风，但就好似她是风，慢悠悠的消失，飘向崖边，栾熠不舍，血红的眸泪流满面，一手恋恋不舍握着她透明的手，没有触感了，他虚握，想象着。

    “神尊。”

    栾熠看向一侧躺着的黑剑，左手伸过去，握了起来，望着她，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我不想，这一生，你活在我的臆想里。”

    “神尊！！！”

    不管周围多么的喊，他就像听不见一般，只呆呆望着白珝。

    “你该陪我看场永不化的大雪，我还未带你去过。我后悔了，我该坚定不移选择你，不顾后果推开那扇门。”

    姜修冲上前想阻止他，剑挥出去，被弹了回来。

    他才发现，栾熠的四周被他设了道结界，从一开始他就决定死在自己手上，她的剑下。

    “栾熠！！！你疯了！！！”

    姜修忍不住嘶吼，竭尽全力去砍那道结界。

    他就要拉动剑了，他闭上了眼。

    “栾熠！！！”

    终于结界出现了一条裂缝，然而下一刻，惊天之势，结界轰然爆开，一道与乌色相互缠绕的金光，从天而降，破了结界的便是它。

    它降临在栾熠身上，同时姜修发现周围的怨灵全部消失了。

    急忙道：“栾熠！劫过了劫过了！生劫生劫！！！”

    栾熠愣了一下，他的劫。

    这一世，他渡了双劫，坚定不移选择白珝，情劫护命劫，那道情劫是他自愿揽下来替她渡的。

    “恭贺神尊，劫过归天。”

    众神跪拜，齐声道。

    栾熠反应过来，一把甩开剑，最后一刻，凭着白珝消失处的记忆赌了一把，他对空一握，掌心突现一条凭空被划开的伤口，血溅在空中。他下了生死契约。

    “栾熠！”

    姜修甚至来不及说一句。

    因他神魂堕魔，又失金丹，已不完整，独自归神已是牵强，若是与人签契，劫可过，魂可归，身为魔。

    可栾熠已做了决定，收不回，身旁的呼吸都浅了，屏气凝神。

    只听他对握着的虚空方向说：“我的一生可以有很多遗憾，可唯你不能成为我的遗憾。”

    他的劫过了，他要与一人，签永世。

    是神也好，是魔也罢。

    “我的珝珝，可否愿意。”

    “……不要再次，弃我而去，算我求你。”

    再离开一次，便再寻不回了，失了金丹，他已经感受不到她了。

    姜修感觉自己心都要蹦出来了，慌得不行。

    生死契约要对方也愿意才能结下，最后一握他万一偏了怎么办，魂神身魔，长存与天地间？！死都死不掉了，他在赌，要么与她同在，要么孤独千万年。

    四周一片死静。然而就在众人以为结契失败时。

    同样一道血溅踪迹出现，他的手紧紧握住了白珝的手。

    她的身体逐渐清晰。

    双眸的泪崩如山塌，他将她往怀中一拽，失而复得：“回来，珝珝。”

    她的温度在慢慢恢复，人却没有转醒，伤口也依旧还在。

    他埋在她的颈窝，伤疤紧贴着他的侧脸，他感受到颈部脉搏的跳动，她微弱的呼吸，松了口气。

    最后一刻她是不是也不想离开。

    不敢想象如果他最后没有握住她，她会不会带着对他的失望从此死在人间，他再也寻不到她。

    栾熠抱她在怀，浑身都是后怕的抖动。

    她的伤他要一点点去治，一点点用心去治。

    他拾起抛在一旁的木簪，为她戴上，说了一句。

    “……很幸运。”

    吻在她额间，指腹拭去她嘴角的血。

    签了契他也能感受到白珝了，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她属于他。

    他抱着白珝缓了许久，才抱她起身，望向一旁沫沫，将白珝交给她。

    捞起地上的黑剑，转身之际，周身之气发生变换，踏着带有压迫杀意的步子，走向潇鹤停在他面前。

    姜修跟来说道：“受天尊之意，捉拿半仙潇鹤，回天领罚。”

    潇鹤丝毫不慌，他大笑道：“我是半仙半魔，而今这个魔界我为尊！天界又有何权控我生死罪罚！”

    栾熠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声道：“没有。你说得对，天界没有，但，我有！”

    他不给任何人反应一剑贯穿潇鹤的身体，下手飞快，一剑入一剑出，拔|出时，他手腕用力，一扬，血被带出，飞溅在空中。

    一剑又一剑，不至死却又能让人痛不欲生。

    既然过了劫，那么该偿命的人是时候偿命了。

    潇鹤已无力反抗，栾熠让天兵退下，一把拎起了他，一剑刺了进去，剑在身体里，旋了一周，又旋一周，搅动着。

    “你有何权……”

    “闭嘴！”栾熠怒斥。

    他一字一句道：“现在魔界，我为尊！”

    红眸阴冷扫向一旁，对魔界鬼魔道：“可有疑问？”

    脸上还有泪痕，眼中凶狠不减。

    鬼魔：“没、没有。”

    栾熠：“那还不跪。”

    “唰”一下，齐刷刷跪了一片，就连先前跪神的天兵也低下了头。

    异口同声，喊他两道身份。

    栾熠回眸来，冷笑道：“半魔？半仙？你的生死就由我掌！”

    一把甩开潇鹤，在他跌倒在地，捂着腹部，疼得虚汗直冒，抬起眸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道寒光闪过，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触到自己满脸，不知是泪是血的液体。

    随后便是他的一声声痛嗷。

    众人不敢抬头，就连姜修与沫沫都背了过去。

    潇鹤的惨叫声声变小。

    一剑一剑，他被送向死亡。

    直到静了许久，才听栾熠喘了口气，说道：“收尸。”

    潇鹤听觉消失的最后一瞬，听到的便是这一句。

    他从前见过无数尸体，也说过不少“收尸”二字。

    这是第一次，这二字用在他的身上。

    ……他拼尽全力也没找到要去倾尽所有侍奉的主，寻了百年，一个都没遇到。

    自认为是个很不幸的人，却忽视了这些不幸里，有他自己推波助澜的一掌。

    在无数日夜中，静默沉思，可是太恨了，他的良心也作过祟，告诉他人命背负太多，终有一日他会被压垮，与他们一同倒在尸山里。

    可但凡有一个放弃的念头冒出，他就会开始自残，抓不定主意，活在纠结里。无人关心他的身上有多少道伤痕，他们只记住了他的作恶多端。

    是最后找到了一掌天下的念头，支撑他一步步往上走、往前走。

    他输的一败涂地，可他也在众人认为的一步步错中大仇得报。

    作者有话说：

    （作者托腮）有些人上一秒抱着老婆哭唧唧，下一刻就把人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