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
少人问过话,就在天空泛起鱼肚白时,总算有了结论——高贵妃与此事并无关系,是春瑛自导自演,人已被皇后赐毒酒自尽了。
当阿双进来将这消息告诉魏佳伶时,她是怔了一怔,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春瑛死了?
就这样轻飘飘死了?
她一早就知道紫禁城中的人命不值钱,却没想到昨儿还生龙活虎的春瑛就没了!
也就在这一刻,她深刻意识到紫禁城虽是职场,却也是生死场,稍有不慎,小命就没了。
阿双瞧她呆呆傻傻且没回过神来的样子,只以为她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儿被吓坏了,劝道:“佳伶,你别难受,是春瑛自己心思坏透了,落得这般境地也是她咎由自取……”
魏佳伶扶着她的手一步步朝外走去,头一次看着四四方方的红墙金瓦觉得陌生,还有些害怕。
因一夜没进水食,她有几分虚弱,声音却依旧坚定:“我一点都不可怜她,人呐,做什么事之前都得想好最坏的结果,能承受再去做,天底下怎会都是一本万利的好事儿?”
“若春瑛安分守己在内膳房呆着,怎么会有今日的事儿?”
阿双听她这般说才放心下来。
回去之后魏佳伶喝了些清粥,吃了些小菜,这才睡下。
这一觉她睡得昏昏沉沉,一下梦见了原主,一下梦见了春瑛,最后竟稀里糊涂梦见自己成了皇上的妃嫔。
这可生生把她吓了一跳,把她吓醒了!
等着魏佳伶睁开眼,只对上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当即就吓的叫出声来。
对面的人也跟着尖声叫起来:“佳伶姐姐,你,你醒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大公主。
大公主听说昨日之事后是怒不可遏,更觉得魏佳伶忠心可嘉,愈发倾佩,故而今日来专程瞧瞧魏佳伶。
魏佳伶下意识要下床行礼,“大公主,您怎么来了?这地方污秽……”
“哪里污秽了?”大公主环顾周遭一圈,见这间小小的屋子被收拾的很干净,还带着几分清香,桌上瓷瓶里插着芍药花,墙上挂的想必是魏佳伶自己画的猫儿抓鸟图,惟妙惟肖……谈不上,但却是质朴可爱:“你这间屋子我很喜欢。”
魏佳伶起身拢了拢头发,笑着道:“日子是自己的,总得过舒坦了才是。”
大公主笑着说是,意有所指道:“你倒是比皇额娘活得通透许多……”
这话,魏佳伶可不敢随便接。
大公主似是被昨日之事儿气到了一般,极需要一个宣泄口,叹了口气道:“昨日之事虽无证据,可我们都知道这事儿就是高贵妃所为,我要是皇额娘,高贵妃不仁,我便不义,直接下毒弄死她算了,反正到时候就算皇额娘有嫌疑,也会证据不足了!”
这话,魏佳伶就更不敢接了。
大公主却像竹筒倒豆子似的,继续道:“众人瞧着皇额娘风光,实际上六宫上下没谁比她日子更苦了,好名声有什么用?能让皇额娘开心,快活些吗?皇兄去世那半年里,皇额娘眼睛哭的都快看不见了,可对着皇阿玛却说没事,皇阿玛一转头就去了高贵妃那里,好像皇兄不是他的儿子似的……”
对这个父亲,她心底有爱,却也有埋怨。
魏佳伶只能耐着性子劝上大公主几句,好在大公主也知道身在皇家,大多数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这样一番话也只是叫自己心里好受些。
经过春瑛一事,高贵妃是分毫不伤,反倒是皇后又得太后训斥一番,直说皇后六宫治理不严,竟让一个小宫女携带如此污秽之物进宫,也幸好皇上龙体无碍,不然皇后是难辞其咎。
如在职场一样,说白了,皇后也只是个高级打工人,上头还有太后镇压着。
和所有辛苦打工人一个样儿,太后轻飘飘一句话,皇后却是跑断了腿。
接下来的日子里,皇后可谓是彻查六宫,不光是各妃嫔宫殿里四处搜罗,就连各宫女,太监,嬷嬷住处也都无一遗漏。
如此忙活下来,很快就到了初秋。
哪怕魏佳伶日日变着法子给皇后做吃食,也眼睁睁瞧着皇后一日比一日消瘦,不过用完颜嬷嬷的话来说,倒也无妨,虽说皇后轻减了些,但精气神却比从前好,如此倒也不算坏事儿。
却不知是秋日天凉的缘故,大公主的身子却是一日日弱了下来,最开始是吃不下东西。
原先大公主最爱吃魏佳伶做的拇指生煎包,可自打入秋后勉强吃上两个就用不下了。
人不吃东西可不成。
很快大公主的身子就一日日弱了下来。
原本皇后还能强撑着身子操持六宫搜查一事,可如今女儿的病让她打从心眼里着急上火,没几日再加上冷风一吹,身子也跟着弱了起来。
偏偏太后更借着这个由头,直说大公主身子不好是随了皇后,将此事怪罪于皇后头上,如此更是叫皇后心里不爽快,是有苦难言。
两边的事儿都耽搁不得,皇后没有法子,她也抽不开身,索性将完颜嬷嬷与魏佳伶拨到大公主身边伺候。
这两人一个能镇得住场面且是皇后最相信的人,一个擅厨艺且是最得大公主喜欢的人,是最合适不过。
因大公主本就住在长春宫后院,魏佳伶也就挪了挪住处而已,如今更是绞尽脑汁给大公主做好吃的。
三酱牛肉,烫面小糖饼,芝麻糊糊,菌菇鲫鱼汤……不夸张的说,整个长春宫整日都飘荡着食物的香气。
只是很可惜,大公主依旧没有胃口。
皇上因此是勃然大怒,他记得上辈子根本就没有这一出的,他记得他的和敬公主一直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长大,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可哪怕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看遍了,依旧没能诊出大公主的病症来。
皇后频频落泪。
可当着女儿,皇后永远都是强撑笑容。
只是啊,那双泛红的眼睛又怎么能骗人?
魏佳伶感念皇后,心疼大公主,知道自己能做的也有限,只能多为大公主做做吃食,陪着大公主说说话解解闷。
大公主还是很喜欢与魏佳伶说话的,魏佳伶说话有趣,不卑不亢,小脑袋瓜子里永远装着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
这一日魏佳伶照旧给大公主说故事,说的是《海的女儿》的故事。
半大的小姑娘最爱听这类故事,听到最后她面上皆是惋惜之色,“人鱼公主为什么这样傻?她为什么不与王子说清楚?”
魏佳伶含笑道:“是啊,人鱼公主太傻了,只是这世上傻乎乎的女子可不止这么一个,公主要记得,哪怕是到时候你嫁了人有了孩子,也是要将自己放在第一位,这世上只有自己的至亲会在意你,爱你。”
顿了顿,她的声音轻轻低了下去:“至于旁人,不要全心全意投入,爱别人之前得学会更爱自己,要不然啊,别人见着你连自己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去爱你?”
大公主颔首直笑,虚弱道:“我明白的,就像皇额娘爱皇阿玛甚过了她自己,这样……一点都不好……”
两人慢慢悠悠说着话,殊不知皇上已经站在门口。
因大公主这些日子身子不好,大多数时候都是沉沉睡着,皇后早已发话,何人来探望一概不许通传,为的就是怕叨扰了大公主歇息。
大公主跟前伺候的人不知变通,见一向事多的皇上过来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皇上就已走到了门口。
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皇上都听到了,当即是眉头一皱。
这话,从前的令妃可不会说。
在他的记忆中,他的令妃是个可怜人,虽出身还不错,可因家中有个拎不清的额娘,她的日子一向不算好过,后来更是顶了姐姐的缺儿参加小选进宫,其实吧,依照着魏清泰的本事,若花些银子也能叫她落选,只是她那额娘口口声声说家中花销大,不愿出这份银子。
想当年他听说这些事儿,都觉得魏家做的太过了些。
可后来随着令妃一步步高升,魏家被抬了旗,赐姓魏佳氏,她那额娘仍不知足,每每进宫不是替子侄求个一官半职,就是替长女索钱要财……大多数时候,令妃都是答应下来的。
这样心善儿的一个人,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皇上正皱眉思量的时候,正端着汤药准备进门的完颜嬷嬷眼尖一眼就瞧见了他,远远就跪地请安:“奴婢见过皇上!”
屋内正说话的魏佳伶一个激灵,连连请安。
大公主也跟着要起来,虽说前几次皇上说了她尚在病中,不必多礼,但想着方才那些话不知道被皇上听到多少,忙挣扎着要起来,瞧见皇上脸色沉沉,小心翼翼开口道:“皇阿玛,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皇上的眼神先是在女儿面上落下,紧接着落在了魏佳伶身上:“朕看你是想问方才你们说的话,朕到底听到了多少吧?”
大公主忙道:“还请皇阿玛恕罪……”
魏佳伶也是齐声道:“还请皇上恕罪……”
她是真心待大公主的,不然也不会说这样一番话,但她也不知道,这样的一番话足以叫她掉脑袋。
皇上居高临下看着魏佳伶,浑身上下带着逼视之气,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就连而后赶来的完颜嬷嬷也跟着一并跪下,虽不知道皇上所为何事动怒,但也知道绝非小事。
第 18 章
满屋寂静,甚至能听见院内秋风卷着枯叶打到廊下的沙沙声。
向来肆意在皇上跟前撒娇的大公主难得紧张起来,她是知道宫里头的规矩的,就凭着魏佳伶那番话,怕是够砍十次脑袋的。
皇上的眼神落在魏佳伶身上。
居高临下看去,他看不清魏佳伶面上的神色,却惊诧这人没有像寻常犯了错的宫女一样瑟瑟发抖。
大公主试探道:“皇阿玛,佳伶照顾我有功,求您放过她吧……”
皇上向来疼惜大公主,对于儿子和女儿,他都是疼爱的,却并不是一种疼爱,对于公主,他总是要看的娇些,当即只是扫了王进保一眼。
王进保当即就带人搀着大公主起来,嘴里更是笑道:“大公主您这是做什么?您还病着了,天气凉,您快些起来……”
说是相劝,实则他身后的宫女早已不由分说将大公主搀到床上歇着。
皇上直接抬脚走了出去,留下了一句话:“将人带过来吧。”
魏佳伶怎会不害怕?
也就是这些日子皇后与大公主对她太过和善,以至于她连尊卑都忘了,强撑着站起身来跟在王进保身后,不曾想完颜嬷嬷也一并跟着她走了过去。扆崋
魏佳伶微微一愣,低声倒:“嬷嬷您这是做什么?”
完颜嬷嬷依旧板着一张苦瓜脸,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我是长春宫的掌事姑姑,又是将你从内膳房带出来的,你犯了如此滔天大错,我也是难辞其咎!”
魏佳伶心中泛起暖意,跟在完颜嬷嬷身后去了外间。
皇上已坐在上首喝茶,完颜嬷嬷径直跪下,开口道:“还请皇上恕罪,是奴婢教导无方,但如今大公主正病着,虽说佳伶罪行滔天,但照顾大公主悉心仔细,有罪却也有功,若如今离了大公主,只怕大公主也会不适应的。”
说着,她更是重重叩头道:“还请皇上看在大公主的面子上,等大公主痊愈之后再降罪也不迟。”
她也是使的缓兵之计,到时候若大公主痊愈,皇后求情一二,不说罪责可免,起码不会丢了性命。
但坐在上首喝茶的皇上一直没有说话,好一会儿眼神才落在魏佳伶面上,淡淡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魏佳伶深知胳膊拗不过大腿,职场之上最重要的就是顺势而为,忙道:“奴婢知错,请皇上恕罪!”
可她万万没想到,竟听见上首飘来声音道:“那你倒是同朕说说,你哪儿错了?”
啊?
魏佳伶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皇上正盯着他,眼神中却瞧不出怒色来。
她飞快低下头,正色道:“奴婢,奴婢不该与大公主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虽说满人不裹足,但比起汉人“在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糟粕文化来,满人对女子也不算尊敬,往前数上百余年,还有收继妻的习俗,那可是糟粕中的糟粕。
皇上反问道:“那你说说你该与和敬说些什么?”
这……魏佳伶又是一愣。
按理说大公主金枝玉叶,是皇上与皇后的掌上明珠,哪怕所嫁之人再出众再矜贵,却也及不上大公主分毫。
她相信,大公主尚未嫁人,她嘴里就劝着要大公主日后孝敬公婆,尊崇丈夫,这话也绝不是皇上想听的。
这还真是一道送命题啊!
魏佳伶正色道:“奴婢身为长春宫宫女,与大公主身份乃是云泥之别,平素做好分内之事,悉心照顾大公主,以求大公主身体早日康健才是要紧事。”
得,她什么都不说,那该不会有错吧?
皇上瞧她这滑不溜秋的样儿,哂笑一声却没接话,正好当下皇后听闻皇上过来,也匆匆赶来,如此一来,皇上就有些顾不上魏佳伶。
皇后也有心替魏佳伶解围,一进来便让屋内不相干的人都退了下去。
直至退到外头,魏佳伶心里还是惴惴地,看向完颜嬷嬷道:“那嬷嬷,我这边……”
完颜嬷嬷也是心有余悸,她虽在后宫,却也听说皇上如今在朝堂上是何等铁血手腕,生怕魏佳伶丢了小命,皱眉训斥道:“今日也是你命大……平素瞧着你像是个妥帖的,怎么就说起胡话来了?今日幸好皇后赶来,不然你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魏佳伶连声认错。
可她回想着方才皇上的脸色,下意识觉得皇上应该不会要了她这条小命吧?
***
为母则刚。
女病则忧。
甭管从前皇后与完颜嬷嬷将长春宫上下料理的宛如水桶一般,可这些日子,慈宁宫,寿康宫各处的人络绎不绝前来探望大公主,太医院的太医一日日前来诊脉熬药,昔日如铁桶般严实长春宫也出现了漏洞。
到了傍晚时候高贵妃就已知晓长春宫一事,听的她心里不是个滋味。
说起来皇上许久都没有歇在永寿宫,但相较皇上一门心思放在皇后母女身上,她更宁愿皇上宠幸别的女人:“……若说皇上对那魏氏无情,本宫可不信,前些日子因度支经费入不敷出一事,皇上当众可是一点情面都没给鄂尔泰,张廷玉留,遭殃的大臣不知多少,如今居然会对着一个小宫女和颜悦色?”
从前皇上多情,她只当皇上这些日子是被朝中琐事绊住了脚,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私心觉得皇上是喜欢魏佳伶的。
安嬷嬷在一旁出起主意来:“皇后娘娘一向对身边的宫女信任有加,若长春宫真出了位宠妃,皇后娘娘不仅会心里憋闷,只怕也会成为六宫中的笑柄。”
高贵妃颔首道:“没错,正是这个理儿,可皇上不像从前那般,如今又顾忌着大公主的病,怕是一时半会不会动那小宫女……”
她是一筹莫展,但安嬷嬷却出主意道:“娘娘不妨去找太后娘娘试试看?如今敬事房宛如摆设,太后娘娘怎能不急?”
姜还是老的辣,这话一出,高贵妃就吩咐小厨房做了些吃食,提着食盒就去了慈宁宫。
有道是婆媳之间是天生的敌人,这话不假,按理说有皇后这样一个贤内助,太后该替皇上,替大清高兴才是。
显然太后不这样想,兴许是她老人家觉得是皇后子嗣不旺,又兴许是她老人家觉得皇后阻了她的风头,或是她老人家出身不显,对这种高门大户出来的儿媳天生带有打压之意,故而这些年来对皇后一直颇为挑剔。
这也是太后愿意抬举高贵妃的原因,毕竟从前也就高贵妃能与皇后分庭抗礼。
她老人家喜欢高贵妃吗?
只怕也不见得。
但多年媳妇熬成婆,作为上一届宫斗冠军的太后早已历练成精,瞧着高贵妃时是慈眉善目,任谁都觉得她老人家对高贵妃是喜欢的。
这不,瞧着案几上摆着两碟点心,太后含笑道:“……近来天气不好,你该多歇着才是,在灶房里忙活这些做什么?钻进钻出的,若是染上风寒不光皇上心疼,就连哀家都会跟着心疼的。”
“臣妾就知道太后娘娘心疼臣妾。”论撒娇,高贵妃还是很有一套的,褪去鎏金护甲剥了个蜜桔递到太后手里,皱眉道:“您和皇上疼惜臣妾,臣妾心里清楚,这些日子臣妾看到皇上清减不少,心里愈发难受,偏偏皇上醉心朝政,此乃大清之福,可臣妾心里只装了皇上,每每瞧见皇上就难受……”
这话太后听了可不止一次两次,早已听倦了,抢打起精神劝慰她几句:“哀家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皇上这些日子的确是对你冷淡了些,不是皇上不喜欢你,是政务太忙,再加上和敬的病,皇上难免心情不好。”
谁知太后的话音刚落下,高贵妃就跪在太后跟前:“您莫不是以为臣妾这是在争风吃醋?臣妾是什么样的性子,您最清楚不过,臣妾只是心疼皇上。”
擦了眼角的泪水,她是半真半假道:“相信您也听说了前几日臣妾身边杖毙了一个宫女,人人都说那个叫春瑛的宫女心思歹毒,寻摸了不干净的东西怂恿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引、诱皇上。”
“起初臣妾也恨极了那宫女,幸好皇上没什么事儿,若真损伤了皇上的龙体,那臣妾也只有以死谢罪了。”
“可后来臣妾仔细一想,只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后坐在上首,看着她自导自演,丝毫没有戳穿她的意思,身在高位,她老人家也就剩下这么点乐子了:“噢?有什么不对劲?”
高贵妃顺势抬头看向太后,那眼神要多真切就有多真切:“春瑛为何不找旁人去给皇上送吃食?偏偏找到了那宫女……臣妾,臣妾后来听说那宫女样貌出众,只怕是入了皇上的眼。”
其实她这番话是半点都经不起推敲,比如春瑛做这等事的动机是什么,又比如她们又是怎么知道皇上对魏佳伶有兴趣的。
太后没有拆穿她,只等着高贵妃继续说了下去:“说是今儿那宫女不知道为何冲撞了皇上,换成旁人,这人早就被拖下去打死了,可皇上却连句重话都没对她说了。”
话到了最后,她言语中已有几分算意。
太后亲自搀扶着她起来:“阖宫上下,也就你对皇上最尽心,真是难为你了。”
高贵妃有些不敢接话。
接下来太后倒是没再说什么,只吩咐身边嬷嬷送高贵妃离开,更差人去打听打听那小宫女;“二月选秀后,也就舒嫔掀起了朵浪花,剩下那些新晋的妃嫔,连个得宠的都没有,若这般下去,只怕皇上的子嗣更加艰难,若那宫女是个不错的,索性哀家来当这个坏人好了。”
她心中对皇后是愈发不喜,皇后与皇上乃是多年夫妻,皇上对那宫女若真有情谊,她不信皇后能不知道。
说白了,就是不贤善妒。
第 19 章
一个人若对另一个人不喜,那对方做什么都是错的。
如今太后看皇后就是这般。
很快太后派出去的人就前来回话,说起今日之事,被派出去的老嬷嬷也跟着觉得蹊跷。
知子莫若母,太后却瞧出其中端倪来:“……呵,就凭那宫女与和敬说的那几句话,瞧着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如今看似老实,只怕也是个与高贵妃一样,是个厉害的主儿。”
而她啊,正需要这样的人来恶心恶心皇后。
等着太后翌日差人去长春宫请魏佳伶时,她正在给大公主煮陈皮红豆沙。
近来天气暖和了几分,再加皇上已经对着太医院上下发了话,若是治不好大公主的病症,太医院的院正与两位院判也没别腆着老脸继续在太医院当差,这话说的委婉,兴许要了他们仨儿脑袋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
故而再下了几剂猛药,大公主的身子瞧着像是强了些,一早起来与魏佳伶说嘴里砸吧着没味儿,想吃些甜的。
大公主的病情有了起色,长春宫上下皆是喜气洋洋,魏佳伶哪怕对付起那折腾人的红豆来,嘴角也噙着笑。
红豆本就不比绿豆易出沙,她昨夜就将红豆冻了起来,一早下了砂锅细细煮了起来,不到半个时辰,红豆就软弱香甜,临时搭建用作小厨房的屋子里就萦绕起甜糯的香气来。
她担心大公主不好克化,用筛子一点点将红豆皮都捞了起来,继续用汤勺一点点将砂锅内的红豆碾的更碎些,而后更是加入切的细细的陈皮丝,撒上些许大公主爱的桂花蜜。
谁知这碗陈皮红豆沙正要出锅了,就说慈宁宫来了人,来的还是太后身边的钮祜禄嬷嬷。
这人在慈宁宫的身份就等同于长春宫的完颜嬷嬷,不,因她老人家与太后还沾着亲带点故,身份是愈发不寻常。
魏佳伶只能匆匆嘱咐旁的宫女趁热将吃食送到大公主跟前,差人与完颜嬷嬷说了医生,则匆匆去见了这位钮祜禄嬷嬷。
一见面,魏佳伶就感受到了微微不对。
宫里头的人向来讲究喜怒不形于色,可这位钮祜禄嬷嬷倒好,第一眼瞧见她就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个遍,恨不得连她有几分头发丝都要瞧个清楚,最后更是含笑道:“佳伶姑娘走吧,太后娘娘有请了。”
魏佳伶只能屈膝应是。
她不知道太后找她做什么。
堂堂太太后,找她一个小宫女做什么?虽说知道太后不喜皇后,但对于大公主,太后却是打从心眼里疼爱的,犯得着这个时候对她一个小宫女下手?
怀揣着惴惴不安的一颗心去了慈宁宫,可魏佳伶没想到对上太后时,太后只闲闲问了她几句话,问她家里有几口人,读过什么书,可曾见过皇上……甚至没一句是与皇后,大公主,乃至于长春宫有关的。
匆匆的来,匆匆的走,临走之前,太后还赏了她一串成色极佳的碧玺手串,差了宫女送她回长春宫,这更是叫她纳闷起来。
魏佳伶是纳闷不已,皇后那边则是如临大敌,候在门口的完颜嬷嬷瞧见太后还专程差人送魏佳伶回来,更觉不安。
这等待遇,皇后可是从未有过的。
魏佳伶甚至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就被带去了皇后跟前问话。
她半点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将方才的事情全都道了出来,最后更低声道:“……皇后娘娘,奴婢不知太后娘娘这是要做什么,也不知方才所言所行可是有不妥当之处,还请娘娘指点。”
“你还要本宫指点什么?你做的很好。”皇后伸手亲自将魏佳伶搀扶起来,云淡风轻道:“你不必担心,皇额娘她老人家向来疼惜和敬,想必是听说你如今照料着和敬的饮食,略有些不放心,所以才想着瞧瞧你。”
她更是含笑道:“既然皇额娘还赏了你,想必对你是满意的。”
说着,她又道:“你快去看看和敬吧,本宫本以为她胃口好些了,没想到方才刚吃了两口红豆沙又吐了……”
魏佳伶的注意力很快落在大公主身上:“不是说大公主好多了吗?那,那奴婢这就去瞧瞧她。”
等着她退下后,皇后面上的笑容顿时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完颜嬷嬷低声道:“皇后娘娘,奴婢只怕这事儿不这么简单,太后娘娘虽疼惜大公主,却越不过几个阿哥,何曾对大公主这般上心过?更何况来的还是钮祜禄嬷嬷,这哪里是请佳伶过去?分明就是怕咱们长春宫不放人!”
“本宫又何尝不知?”皇后揉着眉心,只觉得最近一桩桩事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高贵妃前脚刚离开慈宁宫,后脚皇额娘就差人来了一趟,只怕,这事儿不简单。”
她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
完颜嬷嬷心里一个咯噔:“您是说……如今大公主病的厉害,太后娘娘就算不顾着您和长春宫的颜面,难道连大公主也不顾了吗?”
皇后只有苦笑。
孝字大过天,太后的懿旨一旦下来,就算皇上顾着她的和敬,却也不好忤逆太后的,更何况,只怕到时候太后用的还是后宫子嗣艰难这一条,就更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皇后只盼太后多少能怜惜些大公主,懿旨能够晚几日下来。
只是太后远比皇后想象中更加心狠,翌日一早,慈宁宫就送来了懿旨,长春宫宫女魏氏钟灵毓秀,勤勉柔顺,封为常在。
这消息一出,宛如平地惊雷,不仅炸的魏佳伶半晌没有缓过神来,炸的六宫哗然,就连皇上知晓这消息后也是坐在御书房久久未能回神。
这,这叫什么事儿?
虽说打从心底里,皇上一直将上辈子的令妃,如今的魏佳伶当成自己的女人,但事情却不是这么个章程的。
上辈子他对令妃一见倾心,令妃对他也是有意,如今那小丫头……看到他恨不得退避三舍,这算怎么一回事?
偏偏前来传话的还是太后跟前的钮祜禄嬷嬷,哦,若论起身份来,他还得管这人叫上一声表姨。
钮祜禄嬷嬷话说的含蓄委婉,只说什么“太后娘娘心疼皇上近来公务繁忙,龙体消瘦,听闻魏常在容貌不凡,厨艺出众,想来应该能代替她老人家陪伴皇上左右,如此太后娘娘也能放心一二”。
这让皇上怎么接话?只能说实在是他的不孝,才惹得太后如此担心。
一个人怔怔坐在御书房好一会儿,皇上才扬声道:“摆架长春宫。”
王进保连忙跟了上去,皇上的心思他向来清楚,原以为皇上对这位魏氏有那么点意思的,可怎么瞅着皇上有点不高兴?
此时此刻缓过神来的魏佳伶跪在皇后跟前,也是一脸不痛快。
过了小半日,从最初的惊愕到震惊,再是不悦,到了如今是认命。
是啊,除了认命她还能怎样?难道还能抗旨不尊吗?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魏佳伶没这个胆子,却也不影响她满脸不情愿。
皇后只留下完颜嬷嬷,剩下的人遣的干干净净,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是本宫没能护好你,如今那些流言蜚语你也莫要放在心上,那些人说什么你一开始就心怀不轨,你是本宫身边的人,你若真有什么歪心思,又岂能瞒住长春宫上下所有人?”
“皇额娘不喜本宫,连带着你们都跟着遭受无妄之灾,可当下事情已成定局,待会儿出了这门,你就只能高高兴兴的,后宫中多的是暗处盯着你的人,你得小心些才是。”
说着,她更是拍拍魏佳伶的手道:“皇上你也见过几次的,不是个无情的,你容貌出众,性子柔顺,假以时日定能承宠……明儿你就要搬离长春宫了,以后若有什么难处只管来寻本宫,说到底是本宫对不住你……”
魏佳伶看着眼前人一脸倦色,只觉得皇后真真是可怜,当下闹了这么大的事儿,可慈宁宫都没人来知会皇后一声,这不是打皇后的脸是什么?
她方才觉得自个儿可怜,可如今自己这点可怜比起皇后来,好像也算不上顶大的事:“皇后娘娘您别这样说,您待奴婢的好,奴婢心里都知道。后宫之中多少人盼着能去伺候皇上,这也是奴婢的福气……只是有件事奴婢得求求您。”
皇后道:“你说。”
“奴婢想求您这事儿先瞒着大公主。”魏佳伶一想到大公主那张虚弱苍白的脸心下就一阵难受,半大的孩子呀,向来娇生惯养的,哪里受的住这样的苦?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大公主性子直,若知晓这事儿,肯定会不高兴的,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可偏偏当下大公主正病着,是万万不能伤心动怒的。”
皇后含笑点头道:“你放心,本宫心里有数,和敬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的。”
既懿旨已下,哪怕位份低些,却也是正儿八经的主子,明儿魏佳伶就该前去慈宁宫谢恩的,她原打算提点魏佳伶几句的,谁知道正欲开口时,外头就传来了通传声——皇上驾到!
魏佳伶下意识想躲。
毕竟她尚未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皇后却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一把将她的手按住,低声道:“正好,你今日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与皇上问个安。”
这下,魏佳伶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想着待会儿是该自称“奴婢”还是“嫔妾”时,皇上已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魏佳伶站在皇后身侧一起给皇上问安。
好在皇上只略扫了她一眼,尚未等皇后将她退出来问安,就已开口道:“王进保,你们都下去吧。”
这下就连完颜嬷嬷都一并退了出去。
屋内烛火摇曳,虽是灯火通明,可窗外呼呼风声传来,染的屋内竟有几分萧瑟之意。
随着皇上一起进来的,还有一股子从门外带来的凉气。
皇后近来本就身子不爽,受了凉忍不住好一阵咳嗽。
皇上头一遭递上茶盅道:“今日之事,朕知道叫你受委屈了,可皇额娘懿旨已下,断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朕今日也听说了不少风言风语,有人说是朕喜欢上长春宫的宫女,顾忌和敬的病,怕你伤心难过,这才请皇额娘下旨。”
顿了顿,他更是道:“朕也知道,这件事落了你的颜面,你若是难受,就与朕说一说,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却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他想纳了魏佳伶不假,在他看来,这本就是他的女人,但绝非当下。
第 20 章
皇上想的是过上一阵,到时候大公主的病好了,皇后身子也日益康健,他先与皇后知会一声,依皇后的性子,定不会说个不字,到时候是皆大欢喜,不曾想闹成了这样……他方才分明瞧见魏佳伶面上也是一脸不痛快。
在皇后看来,皇上便是错了也是对的,更何况这件事皇上哪里有错?身为中宫之主,她这个时候断不会给皇上添堵:“皇上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是臣妾不如皇额娘思虑周全,明日臣妾就去慈宁宫请罪。”
便是与眼前人活过一辈子,可皇上仍旧被这话堵的一哽。
“贤良”二字当真如此重要?
皇上只觉得有些没意思,哪怕皇后在他跟前哭一场闹一场,甚至偷偷编排太后几句,他都会耐着性子好生安慰她。
可如今,皇上只觉得怪没意思的。
早已收拾好心情的皇后甚至与皇上说起了对魏佳伶的安排:“……佳伶,不,魏常在性子柔顺,又是皇额娘亲封的常在,臣妾想着不如就要同愉嫔住在一块,两人都是好想与的,以后不说情同姐妹,却也不会红脸。”
“魏常在好歹也是臣妾身边放出去的人,臣妾想着将身边的大宫女拨过去一个,也能照料她一二。”
这已是天大的恩赐。
皇上点头称好:“皇后看着办吧,你做事,朕向来放心。”
如今又说了几句话,皇上说要去看看大公主,则先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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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佳伶一个人提着灯笼回,漫无目的绕了一圈,刚到门口就瞧见一个敦厚的身影,不是阿双还能是谁?
阿双喊了她一声:“佳伶,是你吗?”
魏佳伶还没来得及吱声,阿双就急匆匆上前,手里提着的灯笼一丢,握住她的手道:“方才我差人打听说是你早就从皇后娘娘那儿走了,我这半天没见你回来吓得不行,生怕你有个什么闪失,你可吓死我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完颜嬷嬷了!”
前些日子魏佳伶就被调去伺候大公主的,从前住着相邻屋子的两人也就远远隔开,但这份情谊却是在的。
任凭今儿那些流言蜚语说的多么难听,阿双却还是惦记着魏佳伶的,如今更是皱眉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快进来,可别染上风寒了。”
今日魏佳伶是回来收拾东西的,说是收拾东西,可一个宫女,哪里有什么可收拾?
魏佳伶看着自己住了这些时日的小屋,说不舍就有多不舍。
阿双瞧她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劝道:“你向来是个聪明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还能塌下来不成?你也别听那些嘴碎子说的话,只要你问心无愧就行了。”
说着,她更是紧紧握着魏佳伶一双冰冷的手,低声道:“若你真想要勾、引皇上,前些日子就该接了春瑛的东西去找皇上,何苦冒这么大的险?放宽心些!”
魏佳伶强撑着笑道:“放心,我没事儿的,方才皇后娘娘已经劝过我一次了,当主子……这是紫禁城中多少人翘首企盼的事儿啊,春瑛临死之前还惦记着这事儿了,这是好事儿!”
最后一句话她咬的重重的,可言语中却是半点喜气都没有。
听的阿双也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两人静静坐了会儿,阿双知晓自己是个嘴笨的,说不出什么花儿来,索性钻进小厨房替魏佳伶烤了只鸭子。
当一碟片的整整齐齐的脆皮鸭并一碗鸭血粉丝汤端到自己跟前时,魏佳伶是哭笑不得,但心里却是暖暖的,更听见阿双道:“吃点东西吧,这样身上也能暖和些……”
说着,她更是自嘲一笑:“明儿起你就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了,我见到你还要与你行礼,当初第一次见你时还想着终于来了个伴儿,你这来了没几日,又要走了,以后啊,这长春宫的小厨房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一口鸭血粉丝汤喝下去,魏佳伶身上暖和不少,正色道:“你可千万别这样想,说句没规矩的话,其实先前我一直打从心底里将你,甚至将大公主都当成了密友,要不然当日也不会叫皇上听见我说那些糊涂话。”
她握住阿双的手,笑着道:“以后也是一样的,我依旧将你当成密友,我还要时常来长春宫吃你烤的鸭子了,你若是得闲,完颜嬷嬷也答应的话,只管来找我玩。”
如今她只觉得自己日子好像也不算太糟糕,起码穿越以来碰到的好人比坏人要多。
既来之,则安之。
想明白怎么一回事儿,魏佳伶接下来这一晚就没惦记这事儿,睡的是踏实极了。
翌日一早,容光焕发的魏佳伶被仔细打扮一番,是愈发清丽动人,就连见惯了各色美人儿的完颜嬷嬷都在心底觉得赏心悦目,更是将皇后的话说给她听:“……皇后娘娘说魏常在并非选秀进宫的,若叫内务府送人过来伺候只怕也不是那么顺手,不如就将皇后娘娘身边的木槿拨到了您身边伺候。”
魏佳伶一愣:“这怎么能行?”
木槿与甘棠一样,都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说句夸大的话,这长春宫的大宫女可比不得宠的小常在得脸许多。
更何况,木槿一贯负责的是皇后的衣裳首饰妆发,那一手头梳的是极好,是当年富察一族花了大力气为皇后寻摸的陪嫁。
完颜嬷嬷正色道:“没什么不成的,皇后娘娘既这般说了,那定然有她的道理。”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皇后的心思?
如今皇后知晓自己年老色衰,便是木槿手艺再厉害,她也及不上后宫那群莺莺燕燕,还不如送给魏佳伶,魏佳伶年轻貌美,像是御花园里开的最美的那朵花儿,若叫木槿打扮一番,更是容颜无双。
见魏佳伶还要再推辞,完颜嬷嬷只道:“常在请吧,总不好叫太后娘娘多等。”
就这样,魏佳伶带着木槿从长春宫一步步离开。
秋日清晨天是灰蒙蒙的,像笼罩着一层薄雾一般,院子里只有三三两两扫地的宫女,看起来是静谧且平静。
走到门口,魏佳伶脚步微顿,下意识想回头看一眼。
她身后的木槿道:“主子,您怎么了?”
魏佳伶到底没有回头,摇摇头道:“没什么,走吧。”
从前种种,高兴的不高兴的,都已经过去,往后才是她真正的开始。
步入长长宫道行至慈宁宫,东边已泛起朝阳的影子,近来天气冷的厉害,太后已经免了诸妃嫔初一十五的请安。
魏佳伶原以为自己只是在慈宁宫门口磕三个头就够了,不曾想刚有宫女进去通传,钮祜禄嬷嬷就迎了出来:“魏常在稍等片刻。”
魏佳伶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虽说她是有备而来,临出发前垫巴了几口糕点,可就算这样,一直坐了一个多时辰连口茶水都不敢喝的滋味并不好受。
好在魏佳伶又等了片刻,总算有宫女迎了出来说是太后娘娘有请。
相较于昨日请安,今日的魏佳伶更加忐忑,上前与太后行礼道:“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她芯子里到底装的是现代人,并不像当下古人一般被封建思想压迫的那般厉害,虽在太后跟前有惊惧,可诚惶诚恐,被吓的说不出话来还是谈不上的。
太后存心晾了她一早上,瞧见她时只觉得眼前一亮。
怎么说了,紫禁城中向来不缺美人,可像魏佳伶这样的美人却绝无仅有。
这让太后想起去年福建进贡的两盆藏珠芍药,虽不及牡丹端庄,玫瑰艳丽,水仙娇、嫩,可一眼看去,就属她气质最为独特,不争不抢,却叫人不容忽视,最要紧的是越看越美,衬的一旁的花儿朵儿黯淡无光。
太后只觉自己这步棋走对了,含笑道:“起来吧。”
昨日人已见了,该问的话也已经问了,太后不过是又说了几句“以后尽心伺候皇上”的场面话,则道:“……你先前养在长春宫,这性子瞧着与皇后一样沉闷,纯妃性子开朗,这样吧,你就搬去景仁宫与纯妃一并住下,也多跟纯妃学学,早日替皇上开枝散叶。”
纯妃所生的三阿哥已经六岁,生的敦实可爱。
魏佳伶面色含笑,轻声应是。
太后见她这滴水不漏的模样与皇后是如出一辙,敲打之意也淡了些:“好了,哀家乏了,你下去吧。”
等着魏佳伶转身离开后,一旁的钮祜禄嬷嬷才低声道:“纯妃娘娘性子并不好相与,太后娘娘既一心想要抬举魏常在,这又是何意?”
打从□□皇帝时就立下规矩,后宫之中当有一皇后,一皇贵妃,两贵妃,四妃位,皇贵妃的位置暂且不提,只有皇后之位空悬,才能立皇贵妃,但如今贵妃却还少一个……这几年下来,纯妃为了恩宠,为了位份,为了三阿哥,可以说是小动作不断,狡猾的像只狐狸,只怕这魏佳伶还没冒头,就会被纯妃死死按下去。
第 21 章
太后噙着笑道:“皇后的意思哀家略也能猜到些,只怕会将这魏氏丢到愉嫔处,这愉嫔是个胆小怕事儿的,先前替皇上诞下五阿哥,每每碰上高贵妃就像老鼠见了猫,这人与愉嫔一块处着,只怕也是个一样的性子。”
“这人呐,得身处逆境才能勇争上游,不然哀家这般抬举她又有什么用?魏氏身处景仁宫,哪怕她想要不争不抢,纯妃也会逼她一把的……兔子急了还咬人了,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
钮祜禄嬷嬷连声称赞太后聪颖。
反观魏佳伶从慈宁宫一出来,脸上的笑容就褪去的无影无踪。
她压根没什么东西可收拾,方才太后一声令下,只怕已经有人将她那为数不多的行礼送到了景仁宫。
说实在的,景仁宫是个好地儿,紧挨着乾清宫,地势开阔,可谓是历朝历代妃嫔必争之地。
但景仁宫的主儿纯妃却不是个好相与的,魏佳伶听嘴碎子阿双说了不少,也知晓后宫秘闻不少。
若说高贵妃在人前人后是两副面孔,又蠢又坏,那纯妃就是狡猾的像狐狸,又奸又狠,是个两面三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儿。
就连木槿跟在魏佳伶身后,都低声道:“太后娘娘是真的半点都容不下皇后娘娘啊……”
要不然太后怎么会对长春宫放出去的人这般狠毒?
此时已是巳时过半,便是秋风萧瑟,可阳光落在人身上也带着些暖意,映的那红墙金檐愈显庄严辉煌。
长长宫道上除去洒扫的太监与宫女,只有魏佳伶与木槿两人,魏佳伶步履缓慢,低声道:“我一早就听说太后娘娘不喜皇后娘娘,可如今瞧来,好像不光是不喜这么简单,这其中可是有什么缘由?”
她曾私底下与阿双不止一次讨论过此事,只可惜没能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与其说皇后是太后儿媳妇,更像仇人一般。
相处这么久,木槿也知晓魏佳伶为人,微微叹口气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还得从前朝说起。”
听木槿细细说来,魏佳伶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宫中所传的那些说辞只说对了一小半,一来是太后忌惮皇后出身显赫,掩其光辉,二来是皇后诞下二嫡子皆亡,最重要的原因却是钮祜禄一族与富察一族早生嫌隙。
太后出身不显,当年伺候先帝爷时其父不过是礼部一个小官儿,后来随着太后诞下皇上,钮祜禄一族在朝中也跟着水涨船高,太后兄弟也一一在朝中任职。
当时她老人家有个弟弟当时在刑部当差,有人求到他跟前来,说是家中亲眷犯了死罪,求着他疏通一二。
银子给的够了,很多事儿也就好办了。
当时太后胞弟想出假死的主意来,偏偏那个犯了死罪的人不老实,改名换姓后抢占了名女,醉酒之后更是大放厥词,说他就算再犯了死罪一样有办法活着出来。
偏偏这事儿传到了皇后伯父马齐的耳朵里去了,当时马齐正任户部尚书兼太子太保,身居要职,他下令去查,这事儿自然是水落石出。
当时太后还亲自宣了马齐进宫,想要替胞弟说和一二,偏偏马齐向来刚正不阿,自然不答应。
到了最后这事儿虽未牵连到太后身上,但逼得先帝爷打了她胞弟二十个板子,人拖回去之后,不过小半个月就没了。
按理说这种事是自作孽不可活,但偏偏太后向来护短,哪怕先帝爷驾崩后,马齐为保皇后辞官回乡,依旧不能平息太后的怒气,只将胞弟之死一并算到皇后头上。
想当初,那时皇后刚进门不久,她老人家摆出婆母的架势冲皇后施威,想要逼得马齐不要多管闲事,可遭到了皇后婉言拒绝,在她老人家看来,这就是皇后仗着身份尊贵,根本没有将她这个出身微寒的婆母放在眼里……如今两人身份换了换,她自然是要好好磨挫皇后一番的。
听到最后,魏佳伶都是直皱眉头:“后宫向来不得干政,本就是太后娘娘违反宫规在先,怎能将这笔帐算在皇后娘娘头上?况且两年前马齐大人已经去世,人死如灯灭,就算太后娘娘有气,也该消了。”
顿了顿,她更是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马齐大人的女儿,也就是皇后娘娘的堂姐嫁给了履亲王,那太后娘娘对履亲王福晋如何……”
木槿摇摇头,无奈道:“太后娘娘对履亲王福晋也是这般态度,前几年还给屡亲王赐了两个貌美的格格了。”
魏佳伶听的是直皱眉,只觉得这位后宫中的大BOSS气量真的不怎么样。
两人闲言碎语走到景仁宫时,已近正午,景仁宫院内种了三两棵桂花树,便是桂花都谢了,可一走进去尚能闻到一阵桂花的香气,似有似无,倒也好闻。
整个景仁宫虽不大,除去纯妃所住的正殿还有东西偏殿与后院,因魏佳伶好歹是太后赐下来的人,又是从长春宫出来的,所以分到了西偏殿。
可魏佳伶分明记得方才路上木槿与她说这景仁宫东西偏殿都是住了人的,她叫过一小宫女一打听,这才知道今儿一大早纯妃便叫住在西偏殿的那小答应搬到后院去了。
这……魏佳伶微微皱眉,下意识觉得不妥。
木槿却端着水进来伺候她梳洗,劝道:“这种事儿,宫里头多的很,您以后就习惯了。”
说着,她又添了一句:“您可别因觉得那小答应可怜就去她跟前说什么,保不齐您前脚与她说了什么,后脚她转身就告诉纯妃了,这景仁宫是纯妃的地儿,她怎么说,您怎么做就是了,旁的事儿就当作不知道好了。”
魏佳伶还真没这个打算。
毕竟身在职场,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
魏佳伶略梳洗一番,就去正殿给纯妃请安了。
纯妃虽与皇后差不多大的年纪,看起来却比皇后要小上几岁,个子娇小,五官精巧,说话时脸上含笑,嘴角还有两个浅浅淡淡的梨涡,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这魏佳伶刚屈膝行礼,就一把被她扶了起来:“……妹妹这般客气做什么?既然太后娘娘将你送到景仁宫,那就是咱们之间有缘分,以后啊,咱们就是一家人,你的西偏殿本宫拨了几个人过去,你用的好就最好不过,若是用的不好只管来告诉本宫一声,本宫替你做主。”
魏佳伶轻声道谢。
纯妃好一通掏心窝子的话,若换成那等不知事的小丫头片子,定会被她哄的感激涕零。
可到了魏佳伶这儿,这些话就像是一拳拳打在棉花上,怪没劲儿的。
纯妃便很快就要她退下去了。
等着回去西偏殿,魏佳伶这才有心思打量起自己这个小院儿,虽只有三间屋,但也够她用了,最叫她喜欢的是院子里有一汪小小的琴丝竹,刚好她一打开内间的窗户就能瞧见。
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魏佳伶是个适应能力还不错的人,很快收拾好东西后就与木槿两人拾掇起小院子来。
忙活了一通,初来景仁宫的头一晚,她睡得是踏实极了。
翌日一早她就跟在纯妃身后一起去长春宫请安,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见到了景仁宫另两位妃嫔。
一位是昨儿一清早就搬去后院的小答应,姓刘,一双杏眼滴溜溜转着,瞧着就是个会来事儿的。
还有一位是秀贵人,生的是模样周正,就是不大爱搭理人,魏佳伶与她说话时她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但纯妃与刘答应显然已经习惯了她这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所以魏佳伶也没有将这人放在心上。
到了长春宫,这下就热闹了。
魏佳伶先是上前与皇后、贵妃等人见礼,高贵妃自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当众刺上皇后几句,说什么“长春宫的确是福泽之地”之类的话,像娴妃这些聪明的是明哲保身,没有多言,但也有像愉嫔这等小心谨慎的,虽未说话,可眼神却是直勾勾落在魏佳伶面上,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
魏佳伶是波澜不惊,任谁眼神扫来,甭管旁人怎么看,脸上的笑都是一如既往,像刻在脸上似的。
因近来琐事繁忙,皇后身子不好,略多说上几句话就精神不济。
高贵妃见状,偏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道:“……不知道大公主身子可好些了?臣妾前几日前去慈宁宫请安时,太后娘娘说起大公主的病是长吁短叹,听的臣妾心里也是怪难受的,恨不得替大公主受过。”
皇后眼神扫向她,淡淡道:“多谢贵妃关心,和敬的身子略好些了。”
“如此便好,臣妾也就放心了。”高贵妃似笑非笑,显然并不相信皇后的话。
又说了几句话,众人便散了。
却唯独魏佳伶一人未离开,她找到完颜嬷嬷,还没开口,完颜嬷嬷就道:“可是常在遇到了什么难事儿?”
纯妃这人她也是知道的,不是个善茬。
魏佳伶忙摇头道:“不是,我就是想问问嬷嬷大公主怎么样了,身子当真好些了吗?”
完颜嬷嬷叹了口气道:“打从大公主吃下您煮的那碗红豆沙吐了之后就再不肯吃东西,说是肚子里胀得很,只怕也是旁人做的吃食不合大公主的胃口,大公主昨儿念叨了您一日,非得问您去哪儿了。”
说起这事儿,她又是叹了口气:“皇后娘娘与您的意思一样,是将您晋封的消息先瞒着,谁知道今儿一大早有嘴碎的宫女廊下说话叫大公主听见了,气的大公主又是要去找太后娘娘,又是要去找皇上的,一番闹腾,竟将胆汁都吐了出来。”
“不过您放心,方才太医已经来看过了,给大公主熬了药,大公主喝药之后已经歇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 22 章
不过是一昼夜的时间,大公主竟病的这般严重?
魏佳伶心里一个咯噔,道:“那我能去看看大公主吗?大公主性子执拗,虽说喝了药已经睡下,可等着她睡醒之后保不齐又会闹腾一场,我兴许能劝劝她。”
完颜嬷嬷有几分迟疑,想了想,到底还是答应下来。
待魏佳伶一只脚刚踏进屋子里,就从床上砸了个茶盅过来:“出去!你们都出去!你们今儿有本事将我关起来,索性关我一辈子好了!我要见皇阿玛!我要见皇玛嬷!”
魏佳伶这才注意到屋内的宫女与嬷嬷跪了一地。
她开口道:“大公主,是我。”
随着话音落下,她已经行至帐幔前,撩开天青色牡丹纹帐幔,就瞧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公主,哭的眼睛都肿了,羸弱的肩膀还一抽一抽的,看着就可怜。
魏佳伶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劝道:“好了,大公主,您别哭了,您这般动气,只会叫亲者痛仇者快,最伤心的还是皇后娘娘……您就算不为您自个儿想一想,也得替皇后娘娘想想才是!”
大公主搂着她的肩膀,是失声大哭。
魏佳伶当然知道大公主为何而哭,为她任人宰割的命运,为皇后多年的心酸与委屈,为皇上的愚孝,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狠狠哭过一场,待大公主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魏佳伶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劝道:“我知道您心疼皇后娘娘,也心疼我,可事情已成定局,就算这会子您去找太后娘娘又能有什么用?懿旨已下,难道太后娘娘还能收回旨意不成?您去找皇上也是一样的,只会叫皇上为难,兴许这事儿传出去,旁人还会觉得皇后娘娘教女不严,您说,这样一项罪名扣下来,您不替皇后娘娘难受吗?”
大公主抽噎道:“我,我只是替你难过,替皇后娘娘难过,高贵妃……简直是欺人太甚!”
魏佳伶笑笑没有接话。
其实在她心里,大公主就是个半大的孩子,直到这个时候心里依旧偏袒着自己的至亲,可大公主没有想过,若太后没有点头,高贵妃难道还能翻天不成?
大公主低声道:“我还记得你与我说过一个什么叫《灰姑娘》的故事,说世间女子历经磨难,总会遇到互相喜欢的郎君,我知道……你不愿意伺候皇阿玛的……”
魏佳伶笑道:“如今说这些还做什么?能伺候皇上是天底下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可不管怎么说,大公主都为魏佳伶打抱不平。
好在在魏佳伶的劝说下,大公主总算肯乖乖喝药。
待大公主再次沉沉睡过去之后,魏佳伶见到了皇后。
卸去华服与珠钗,一身七成新绞丝如意纹常服的皇后瞧着是愈发憔悴,声音中都透着疲惫:“……也幸好你能劝的住和敬,不然就算本宫能派人拦住她,就她这犟脾气,皇上来了肯定是要狠狠闹上一场,只会惹得皇上不悦。”
魏佳伶轻声劝了皇后几句,想了想,还是道:“臣妾怀疑大公主中毒了。”
中毒?
也幸好皇后平素屋内不喜太多人伺候,内间只留下完颜嬷嬷与甘棠两人,饶是这般,三人面上也是惊惧之色。
完颜嬷嬷更是率先开口道:“这怎么会?太医院查了一次又一次,直说大公主脉象并无中毒迹象,况且这些日子大公主的饮食起居都是由奴婢亲自负责,怎么会中毒?”
皇后也是这般想的。
魏佳伶却正色道:“其实臣妾早就这般怀疑了,原先只是不敢确定,但经过今早一事,只怕十之八九有人捣鬼。”
她说的是有人将她晋封告诉大公主一事:“……这世上哪里有这般巧的事?皇后娘娘您与完颜嬷嬷昨日是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将此事告诉大公主,却还是叫大公主知道了,不是有人想看长春宫的笑话是什么?”
有些话她不好多说,在皇后等人眼里,将一个孩子平安养大并非易事,当初端慧皇太子还比大公主年长一岁了,依旧没能养住。
这个时代,便是再高明的太医许多病症也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更不必提高血压、白血病、尿毒症等后世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往往一场风寒就能夺人性命,也难怪皇后等人未曾多想。
也就是魏佳伶知道历史上的和敬公主是个长寿之人,并无此顽疾,所以才敢这般笃定。
病急乱投医,皇后也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完颜嬷嬷,你想法子将那两个嘴碎的小太监留住,暂且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今儿一大早她是难得动怒,直发话说要将那两个小太监打死。
完颜嬷嬷应声而去。
不过过了两三天,这件事就有了眉目,这事儿的确是与其中一个小太监有关系。
那日完颜嬷嬷奉命救下那两个小太监,嘴上说是因为大公主闹腾的厉害,所以皇后将那俩嘴碎的小太监板子减半又减半,一人打了几板子意思意思,而后更是派人盯着那俩小太监,却见着一个小太监动了大公主熬药所用的砂罐儿。
大公主所用器皿皆有专人看管,每日所用清洗器皿的水也是大有讲究,用的是通州运来的温泉水。
可那小太监每当温泉水运来时总是凑在一旁,有一次趁人不注意时竟往里头撒了东西。
完颜嬷嬷带人上前将人抓住,更是请太医过来彻查,虽说那小太监撒的并非毒药,而是白矾粉,可长久如此,却也能致命。
木槿说起这话来时是心有余悸:“……这些人也太歹毒了些,温泉水里头加了白矾粉,虽说无色无味无毒,但日日用这水清晰器皿,连砂锅上也沾了这脏东西,大公主再服食下去,这脏东西藏在大公主肠胃里凝结成块儿,时间一长,大公主怎能吃得下东西?到时候只怕被活生生饿死!”
歹毒,真是歹毒啊!
魏佳伶道:“也幸好咱们发现的及时,虽说大公主虽有些体弱,可将养几个月,大公主定能大好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公主的福气在后头了!”
为了避嫌,她并没有与皇后太过于亲近,连带着这几日也没有去探望大公主,不过幸好大公主无事,她也能放心。
皇后为表谢意,暗中差人送来一匣小金兔儿,小金虎儿,小金鱼儿之类的金饰,一颗颗只有花生米大小,却是惟妙惟肖。
譬如这小金鱼儿,还能看到那一片片的鱼鳞与镶着一对蓝宝石的眼睛,那用作眼睛的蓝宝石只有颗小米大小,却是熠熠发光,很是耀眼。
后宫之中能伺候皇上的,大多出身于官宦之家,不说家财万贯,起码是不缺银子的,怎么赏人赏出花样就成了那些无所事事妃嫔琢磨的事儿。
像金瓜子,金花生这些就已是稀罕物,更不必说这做成惟妙惟肖小动物的金子。
用皇后的话来说,如今魏佳伶初封常在,虽说已将喜讯送回家中,但宫中规矩森严,宫外之物无法递进宫来,常在月例不多,如今她处处需要银子,这些东西要她好生收着便是。
魏佳伶打开缠枝纹酸木小匣子,明晃晃的金子下头还藏着三千两银子,不可谓不丰厚。
她知道这大概是富察一族为皇后准备的好东西,可皇后却是一转手全送给了她。
当魏佳伶打赏第一只小金兔儿出去后,很快纯妃就闻着味儿来了。
魏佳伶赏的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李玉,历史上李玉乃是乾隆身边大红人,如今有他师傅王进保在,他尚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可魏佳伶知道,这人不容小觑。
宫里头的人都是人精,一个人恨不得长了七八个心眼子,做为皇上跟前大红人的王进保更是心眼子翻倍,专程叫自己干儿子来问问魏佳伶是否还习惯。
既是御前的人来了,魏佳伶当然不能出手小气。
到了傍晚时分,纯妃就伴着秋风走了进来:“……听说妹妹一出手就是一只小金兔儿?本宫还听说那小金兔儿是栩栩如生,皇上跟前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瞧见之后却是爱不释手了!”
瞧她这副打探的意思,魏佳伶可不会上当,皱眉道:“纯妃娘娘好生厉害,怎么知道嫔妾赏了什么东西给李玉公公?”
说着,她更是一脸不敢置信道:“难道是李玉公公也是个嘴碎的?呀,嫔妾瞧着他是个老实本分的,怎么四处嚷嚷,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只怕皇上和王公公定会不高兴的,这御前伺候的人啊,就是要嘴巴严实才行!”
她可不上套。
她也知道李玉定做不出这等事儿来,这人若是个蠢的,以后怎么能取代他师傅代之?实则是除去她身边的木槿,西偏殿上下都是纯妃安插的人,连她何时多吃了一块糕点,纯妃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纯妃一听这话就急了,皇上跟前的猫儿狗儿都不能随便得罪,更别说活生生的大活人:“瞧你这话说的,李公公自是个妥帖的,只是他出门时将东西塞进荷包时恰好叫本宫身边人看见了,与本宫多嘴了一句……”
魏佳伶便顺着纯妃的话继续说起李玉这个人来,更是知道李玉年纪不大,小小年纪就能被王进保收做徒弟,定是有过人之处的,想着方才那一只金兔子是不是给少了些,看样子以后得好好与李玉套套近乎才是。
她并不指望李玉来日能在皇上跟前替自己美言几句,只是身在职场,与紫禁城第一大BOSS身边人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以求到了关键时候这些人不会落井下石。
后知后觉的纯妃等回去后才咂摸出不对劲来,觉得自个儿上了魏佳伶的套。
可这时候已到了皇上翻绿头牌的时候,她只在心里狠狠将这笔帐记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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