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重逢

    凌晨五点, 周思慧被闹钟声吵醒，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眸，从枕头旁摸过手机, 关掉了闹钟。

    指尖戳进微信，五分钟前温莱发来信息，问她醒了没, 她半个小时后到。

    周思慧回：[醒了，你到了告诉我。]

    没再耽搁,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披上睡衣，趿拉着拖鞋去了卫生间, 洗漱完后, 简单画了个妆穿好衣服出了门。

    时间把握的很好，不多不少半个小时, 周思慧走出大门口时, 温莱的车正好停在门前。

    她降下车窗玻璃, 摆了下手，“会会。”

    周思慧唇角轻扬, 笑着走到车前, 白皙如玉的手指刚碰触上门把手, 莫名的感觉到侧方有人在看她。

    她停住, 转头朝一侧看去，光影中，好像有什么在飘动，定睛一看, 是树枝, 再仔细看, 附近除了停靠在路边的几辆车，连个人影都没有。

    雪后的云城，气温低的冻人。

    周思慧呼出的气都是白的，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看。

    温莱顺着她的视线朝后看去，诧异道：“怎么了？”

    周思慧回过神，说了句：“没事。”

    开门上车前，她再次朝后方看了眼，确定没人后，弯腰坐了进去，不其然的眼角余光再次落到了后方。

    温莱唤了她好几声她也没听到。

    片刻后，她问：“你刚说什么？”

    温莱挑了下眉，脚踩油门，边打方向盘边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周思慧那点事温莱都知道，她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头倚着靠背淡声说：“没睡好。”

    “我就知道。”温莱给她递上一杯奶茶，“你啊，只要遇上他，就变得不像你了。”

    周思慧接过奶茶，没立马喝，指尖摩挲着杯壁，慢慢转头看向车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就那么忘不了吗？”温莱又问。

    这些年周思慧是怎么过来的，温莱最是清楚，抽筋扒皮也不为过，爱情这个东西，还真是折磨人。

    “没。”周思慧眼睑垂下又抬起，“早忘了。”

    忘了眼睛还这么红，骗谁。

    温莱本来想说这句话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有些事劝不住。她随口问道：“你昨晚不是去相亲了吗？怎么样？”

    说到相亲，周思慧更加兴致缺缺，“就那样。”

    “上次你说就那样，后来再也没跟对方见过。”温莱问，“那这次呢？还见不见？”

    周思慧端起奶茶凑到唇边轻抿一口，草莓味的奶茶，是她一直喜欢的那种，可不知为什么，今天喝它竟然生出不同的感觉。

    有些许的苦涩。

    “到时候再说吧。”周思慧淡声回。

    聊完私事，两人又说起了公事，周思慧也像换了一个人，“图纸都带来了吗？”

    温莱：“带了。”

    “企划书呢？”

    “都带了。”

    “这次咱们去B市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放心，一定能成功。”

    飞机上，有对小情侣吵架了，男孩子在哄女孩子，可不管男孩子说什么，女孩子就是不听。

    周思慧正低头看企划书，胳膊被人戳了下，温莱凑过来，努努嘴，“欸，当年你和宋祁闹别扭可没那么难哄。”

    当年周思慧多好哄呢？

    宋祁搂着她腰肢叫她几声会会就能哄好。

    那个时候的周思慧也是真的没脾气，心软的一塌糊涂，不管宋祁说什么，她都信。

    周思慧握着文件夹的手指一顿，眼睑半垂敛去眸底的光，抿抿唇，没应声。

    温莱抬手给了自己嘴巴一下，讨饶说：“对不起，是我嘴瓢了。”

    周思慧最难过的那段日子，曾说过，以后不想听到关于宋祁的任何事，后来她们聊天都会有意避开。

    这些年都是如此。

    “没事。”周思慧语气淡淡道，“是不相干的人。”

    温莱看她这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实在和不相干扯不上关系，但也不想拆穿她，转移话题道：“等项目谈成了，咱们去购物，大买特买。”

    周思慧笑笑：“好。”

    谈合作这种事有的时候总会出现很多意外，好在最终有惊无险，顺利度过。

    温莱拿着合同，眯眼笑道：“就说你出马一定能搞定。”

    “也多亏你。”周思慧说，“没你的帮忙，我自己肯定不行。”

    “行了，咱俩就别商业互吹了。”温莱笑着说，“有了这个项目，你升职肯定没问题。”

    周思慧：“但愿。”

    购物到一半的时候周思慧手机响了，她走到一旁去接电话，电话是刘峰打来的。

    周思慧客气道：“有事？”

    刘峰笑着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一起去吃饭？”

    “我在出差。”周思慧脸上笑意褪去，“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去。”

    “不着急，”刘峰似乎对周思慧很满意，“多久我都等。”

    周思慧已经不是当初上学时的那个她了，该拒绝会直接拒绝，“刘先生有件事我要跟你明说，我现在还不想结婚，所以，很抱歉。”

    “不想结婚？那你昨晚为什么跟我见面？”

    “为了应付家里。”

    “哦，这样。”刘峰说，“想必以后这种事也不会少，既然要应付，不如咱们来个约定怎么样？”

    “什么约定？”

    “对外说是男女朋友，这样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你觉得呢？”

    周思慧手机里又有微信进来，是徐敏发的，说她又有好姐妹给介绍了不错的男人，要她去见。

    周思慧眉梢轻蹙，对着听筒那端的人说：“假交往？。”

    刘峰淡笑：“嗯，假交往。”

    周思慧：“那好，那就这样。”

    挂断电话后，她一转头，发现温莱正抱胸盯着她看，周思慧收起手机，“怎么了？”

    温莱问：“什么假交往？”

    周思慧把刚刘峰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讲了一遍，温莱听后说：“这人靠谱吗？”

    周思慧挽着她胳膊朝前走，“只是应付家里，应该没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常一两年不联系的人，突然今天都冒了出来。

    周思慧和温莱吃完晚饭回了酒店，刚洗完澡，手机响了，是班级群发来的消息，说近期有校友会，问谁能参加。

    平时静的跟死水一样的群，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好多人纷纷留言要参加。

    有人问班长都是设计系的吗？

    班长回复不全是，其他系的也有。

    另一人问那都有哪些？

    班长回：[美术系的，建筑系的，法学系的。]

    周思慧原本退出群聊的，但看到“法学系”三个字后，生生顿住，莫名的，有什么翻腾。

    有人抢着问：[法学系的？宋祁去吗？]

    似乎不管过多久，宋祁都是那个让人忘不掉的人。

    班长：[当然来。]

    随后报名参加的人更多了。

    不知谁在群里艾特了周思慧和温莱，问她们去不去？

    温莱正在做面膜，扭头问：“会会，去吗？”

    周思慧指尖轻颤了下，淡声说：“年底了，我事情忙，你去吧。”

    温莱知道周思慧的心结，也不想勉强她，说：“你不去，我也不去。”

    她在群里回复：[年底太忙，抽不开身，下次吧。]

    班长急忙劝：[就晚上的时间，耽误不了多少，能来都来。]

    有人帮腔：[是啊，上次校友会你们就没来，多久没见了，就不想我们吗，来呗。]

    七嘴八舌间周思慧退出了微信，她放下手机，起身去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拿过纸巾擦脸的时候她才想起，她刚已经洗过了，这是第三次。

    抬眸看着镜中眼尾泛红的自己，她手指重重揉了下，本以为红晕会减少，没想到更多了，想到温莱会说什么，她没急着离开，而是倚着琉璃台发起呆。

    直到温莱说她电话响了，有人找她，周思慧才出去。

    电话是徐敏打来的，问她为什么没回微信？

    周思慧拿着手机去了阳台，“在忙，没顾上。”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对方等着见面呢？”

    “具体不清楚，等有了准确消息告诉你。”

    “那你早点啊。”

    周思慧本想对徐敏说，她和刘峰决定交往，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顿了下，说：“行。”

    徐敏现在的脾气已经比那几年好多了，人看着也温和了不少。

    “记得好好吃饭。”

    “嗯，知道了。”

    “那我挂了。”

    “好。”

    周思慧拿着手机抬脚往回走，刚走几步，有人给她发来微信，是赵达。

    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头像，她陷入到沉思中。

    须臾，手机又响了一下。

    她点开。

    赵达：[在忙吗？]

    赵达：[周思慧校友会你去不去？]

    上学时和赵达相处的还可以，后来赵达和温莱交往，她们也曾一起吃过几次饭，直到赵达和温莱分手，联系才算彻底结束。

    周思慧犹豫片刻回：[不确定。]

    赵达：[这么久没见，也不想老同学？]

    这句话周思慧没回，因为不知道怎么回。

    赵达：[去吧。]

    在周思慧记忆中，赵达从来都是嘻嘻哈哈的，发的信息也是，一句话便能看出他的性格。

    今晚的聊天有点不像他。

    当然，七年未见，谁都会变。

    周思慧：[我尽量。]

    这句话说完好久，赵达才重新回复过来：[麻烦你个事，来的时候带上温莱。]

    周思慧想说，她还没同意去呢，她只是说尽量。

    赵达：[拜托拜托拜托。]

    周思慧：[……好。]

    手机屏幕暗下去，周思慧倚着栏杆眺望远方，风吹拂在身上，冻得牙齿打颤，可她的心不知为何却没办法平静。

    群里没秘密，没多久，周思慧也去参见校友会的事在群里散开，有人提了嘴，[宋祁去，她也去，见面不尴尬吗？]

    周思慧无意中看到这条回复，眼尾翘起的弧度慢慢落下，是啊，肯定会尴尬。

    有人反驳刚才那人的话，[尴尬什么，不就是男女朋友吗，难道还真老死不相往来？]

    [就是，这年头谁还没个初恋，要是个个都这样，那大家都断联得了。]

    [反正我跟初恋分手了，还一直有联系呢。]

    下面是附和她的声音。

    [我也是。]

    [没什么好不联系的。]

    [就是，有什么啊。]

    [……]

    另一边，云城，某会所。

    赵达窝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上的回复啧啧出声：“老大，你那句去吧，可实在不像我会说的话，小心周思慧看穿什么。”

    赵达眸光落在角落里，昏暗光影中，男人倚着沙发椅背，手里端着红酒杯慢悠悠晃着。

    身上的黑色衬衣领口开到了胸口处，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皮肤冷白，昏黄的灯光拂上，勾勒出他清隽的五官，每一处都像是用画笔描绘而成。

    好看得惊天动地。

    比起上学时，现在的他可谓是更加迷人，举手投足间透着矜持高贵的气息。

    赵达见他没说话，呲着压吸溜一下，端起酒杯灌了半杯红酒，“老大，你想追人就直接说，干嘛这么遮遮掩掩。”

    直接说？

    直接说的后果是，她什么都不回复。

    对面沙发上的助理小陈说话了，“赵哥，别提了。”

    赵达诧异问：“怎么了？”

    小陈看了宋祁一眼，轻声说：“昨晚等了一宿。”

    “等哪？”赵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在周思慧家楼下？”

    “是。”小陈用手掩着唇，继续说，“都冻感冒了。”

    “我去，”赵达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朝宋祁那边挪过去，“老大，你还真去了？”

    宋祁不想谈这件事，慢抬眸给了小陈一个冷冷的眼神，小陈抿了下唇，“那个祁哥、赵哥，你们先喝，我看张哥来了没。”

    话落，放下杯子，急匆匆跑了出去。

    包间里没了其他人，赵达说话更肆无忌惮了，“怎么着啊，真打算重新追回来？”

    他一直以为宋祁追人是假的。

    宋祁眸光落在酒杯上，暗红的液体缀在他眸底深处，映得他眼睛都是红的，人看着越发清冷。

    没说“是”还是“不是。”

    仰头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完。

    酒入喉，赵达看到他双眉皱起，隐约的想起了宋祁和周思慧刚分手那会儿，差点出了人命。

    要不是他拦着，那晚宋祁可能就没了。

    一个人喝的烂醉如泥去了天台，对着夜空呼喊周思慧的名字。

    到现在赵达还记得那晚有多冷，在风里站五分钟能把人冻僵。

    他为了把宋祁劝回来，足足陪了两个小时，人都冻麻了。当然，宋祁也没好到哪去，一病不起，住了一周的医院。

    这两个冤家啊。

    周思慧平时都是自己住，偶尔到徐敏那住一晚，早年徐敏在小镇上生活，后来周思慧毕业后，把她接来了云城市里。

    给她租了个环境不错的小区住着，一周有一天会去那里住一晚，母女相处还算和谐。

    周思慧不想相亲，也不想撒谎说在和刘峰交往，干脆没把回来的事告诉徐敏，徐敏找她，她只说还没结束。

    徐敏没怀疑，叮嘱她，回来后记得回家来。

    周思慧淡淡应着，心思却跑到了别的地方，公司不小心惹了些麻烦，还挺棘手的，说今天会有律师过来处理这件事，特意抽调出人来接待。

    周思慧面临升职，也算是提前考察了，接待的任务落到了她的头上，她挺重视的。

    按照对方的要求准备好了相关文件，一大早把会议室腾了出来，等着他们的到来。

    十点，总算把人等到。

    一行三个人，统一着装，蓝色西装白色衬衣蓝色领带，都是精英的装扮，看神情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周思慧主动迎上去，和他们一一握手，“欢迎。”

    为首的男人淡声问：“会议室在哪？”

    周思慧侧身让开，“我带你们去。”

    把人带到后，刚坐下，男人手机响了，他拿起接通，“老大，二十六楼，出电梯左拐，这样吧，我去接你。”

    周思慧等他挂断电话后，柔声开口：“您坐，这里我熟悉，我去就行。”

    男人一脸笑意道：“麻烦了。”

    周思慧轻点头：“不麻烦，应该的。”

    她走出会议室，抬脚朝门口走出，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几下，有人给她发来了信息。

    但她急着去接人，没顾上看，走出门后，有人给她打来电话，她接通，“莱莱怎么了？”

    温莱去下楼拿快递了，声音听着有些喘，“我刚给你发微信你怎么没回？”

    “在忙，没顾上看。”周思慧问，“有事？”

    “有啊，”温莱说，“很重要的事。”

    周思慧此时距离电梯还有十几步远，远远的好像看到电梯旁站着一个人，他背对着，看不到脸。

    身形很高，肩背挺得笔直，一手抄兜，一手把玩着什么，隐约的，她听到了打火机盖子开启闭合的声音。

    周思慧脚步一顿，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前方那人的背影，听筒里传来温莱的声音，“会会，你要稳住，别慌，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周思慧眼睫下意识颤了下，“谁？”

    温莱神神秘秘说：“宋祁。”

    有风吹来，温莱的声音被风吹散，周思慧刚要再问一次，突然前方男人收起了打火机，慢慢转过身，衣摆甩动间划出一道迤逦的弧线，他转身的动作很慢，像极了电视剧里慢放的动作。

    光影也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发生了变化，那张脸就这样明晃晃的呈现在眼前。

    剑眉星目，精致的五官，棱角分明的轮廓，灯光映到他脸上，衬得他五官越发深邃。

    他看人的眼神很冷淡，里面无波无澜。

    周思慧眼睛倏然大睁，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宋祁。握着手机的手指一颤，手机险些脱落。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走近，双脚好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温莱见周思慧没反应，又说了一遍：“会会，是宋祁，我刚看见宋祁了。”

    久久后，周思慧开口说：“……我也看到他了。”

    电话挂断。

    男人站定在她眼前，慢垂眼睑，淡声说：“好久不见。”

    周思慧被他身上清冽的薄荷香气所包围着，慢半拍反应过来，敛去眼底莫名的情绪，“好久不见。”

    后方传来笑声：“老大，你总算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

    说话的是在会议室里接电话的那个男人，他笑着走近，看看宋祁又看看周思慧，终于察觉出了那么一丝不对劲。

    “认识？”

    “不认识。”

    “嗯。”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的，前面那句不认识是周思慧说的，后面是宋祁说的。

    高伟一脸懵，“那你们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周思慧抿了下唇，“以前见过。”

    说完，她转身率先朝前走去。

    高伟挤挤眼，小声说：“老大，怎么回事？你惹她了？”

    宋祁没回，瞥了高伟一眼，也朝前走去。

    高伟在后面端详着，总觉得他们有什么。

    周思慧没去会议室，而是去了总经理办公室，借口说身体不舒服想总经理换人接待，总经理把她给拦住了，说这事还就只能她能办。

    实在推拖不得，她只能再次去了会议室。

    中途路过茶水间，听到有人在低声议论。

    “欸，看到刚才那个男的了吗？”

    “哪个？”

    “长得巨帅那个。”

    “怎么了？”

    “我认识他。”

    “你怎么认识他？”

    “因为他有名气呀，听过奇汇律师事务所吗？”

    “就这几年最厉害的那个奇汇律所？”

    “对，就那个。”

    “当然听过，那家律所在云城可是出名的，听说只要是他们接的案子，从来没有输得。那个老板更牛逼，海归，高学历，当初美国那边的知名律所想留人硬是没留下。”

    “对，就是这样，刚那个男人就是奇汇律所的老板。”

    “你怎么知道？”

    “我有熟人在那家律所上班，他发消息告诉我的。”

    “怪不的，一看那人的气质就不一般。”

    “就是不知道有女朋友了呗？”

    “这你别惦记了，听说有了。”

    “……”

    周思慧抿了下唇，转身朝会议室走去，她坐在了宋祁的对面，但视线一直没落在他身上，一直在同高伟讲话。

    “这是资料，需要什么我让人再去找。我们的诉求很简单，这场官司一定要胜诉。”

    高伟接过，“我先看看，具体需要什么再告诉你。”

    周思慧：“好。”

    助理端着托盘走进来，把咖啡一一放下，放到宋祁那时，周思慧眼角余光瞟了眼，不假思索说了句：“他不喝黑咖啡，换别的。”

    说完，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宋祁手里的打火机盖子咔一声闭上，他慢抬眼睑凝视着周思慧，眼底有什么一闪而逝。

    助理一脸懵，“慧姐你跟宋律很熟吗？”

    周思慧握着笔的手指缩了下，淡声说：“刚听高律说的。”

    高伟冷不丁被点到名字，也是一脸懵，“我说的？我什么时候说的？”

    他看了眼宋祁，发现宋祁眼尾轻扬了下，不明显，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心情不错的表现。

    反正周思慧不会承认自己跟宋祁有什么，她说：“嗯，是你说的。”

    高伟接收到宋祁的眼神，没再说什么，点头：“对，我说的。”

    气氛正尴尬时，温莱走了进来，笑着同他们打招呼，宋祁那她只是轻点了下头。

    宋祁也轻点头回应她。

    有了温莱的加入气氛稍好了些，只是宋祁的眼神太过直白，周思慧被他盯得有些无措。

    好在她掩饰的很好，看着如常，直到结束也没出什么乱子。

    周思慧亲自把人送下去，电梯间里她靠在了右侧的位置，距离电梯壁很近，躲避的目的很明显。

    其他人无所觉，但宋祁知道，他眼睑垂着，手中的打火机依旧在啪嗒啪嗒响。

    高伟说了句：“老大，你每天拿着打火机，怎么也不见你抽烟？”

    又有一人搭话：“老大不抽烟。”

    周思慧思绪随着他们的对话飘到了那年的云大。

    “你真决定要戒烟？”

    “是。”

    “为什么要戒？”

    “不想让你吸二手烟。”

    “我没关系的。”

    “是我介意。”

    “我要你健健康康的。”宋祁说。

    后来他真的再也没吸过一次烟，身上始终是清冽的薄荷香气。

    周思慧也曾问过他，为什么他身上一直是这个味道？

    他把人扣在怀里，贴着她耳垂说：“因为你喜欢。”

    就因为那次她吻着他喉结，说喜欢他身上的味道，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换过洗衣液的味道。

    高伟：“是不会吸？还是中途戒了？”

    他们都以为宋祁不会回答，谁知他慢悠悠开了口，声音很淡，“戒了。”

    周思慧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缩了下，随后又慢慢展开。

    “为什么戒的呀？”

    “我猜是为了女朋友。”

    “老大是吗？”

    宋祁这句没回，眸光在周思慧身上扫了下，接着淡然收回。

    而周思慧因为他的这一瞥，掌心里溢出了细密的汗，呼吸似乎都有些乱了。

    不算严重，只有她自己知道。

    出电梯前，她调整好了思绪，等宋祁他们出去后，她若无其事的走出。

    高伟问了句：“周小姐你家是哪的？”

    周思慧刚要回，手机响了，她说了声抱歉，接了电话，“喂。”

    “会会。”是男人的声音。

    “有事？”周思慧问。

    “今晚见一面吧。”刘峰说。

    手机外放的声音有些的大，周思慧急着结束通话，应了下来，“好。”

    刘峰：“那好，我一会儿把地址发你。”

    电话挂断，高伟打趣问：“男朋友？”

    周思慧再次感觉到了那道灼热的视线，她背脊挺直，唇角轻扬，轻嗯了一声。

    接下来是高伟的夸奖，做律师的可能嘴都很厉害，夸起人来也是，“周小姐一看性格就很好，做你男朋友可真有福气。”

    说完，他还回头问了嘴，“老大，你说是不是啊。”

    宋祁脸不知什么时候沉下来的，神色也不好，眼底没有丝毫温度，回应的也很敷衍，“嗯。”

    “你看我们老大都认同。”高伟啧啧说，“我们老大轻易从不夸人，看来在老大眼里，周小姐也是不同的。”

    高伟这人自来熟，像是把周思慧当成了熟悉的朋友，还拿出手机，“这样吧，为了方便联系，不如加个微信怎么样？”

    工作加微信，周思慧不好拒绝，她点头：“好。”

    说着解锁，点进微信，找出二维码，举到高伟面前。

    高伟低头，拿着手机去扫，还没对焦上，后方有人撞上来，他手一抖，手机掉到了地上。

    宋祁在他们中间穿过去。

    高伟弯腰捡起手机，想再去扫，发现手机屏幕碎了，“老大，你把我手机撞坏了。”

    宋祁头也不回的说：“去买新的。”

    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可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同，像是…生气了。

    高伟也不知道宋祁生哪门子气，含笑说：“周小姐，那下次再加微信。”

    周思慧说：“好。”

    回程的车上，高伟见宋祁情绪不高，连平时最喜欢听的《不认输》都没听，随口问道：“老大，你今天不对劲啊。”

    宋祁坐在副驾驶上，手肘抵着车窗玻璃，眼睑垂下，冷白指尖摩挲着下颚，似乎在想事情。

    旁边那人扯了下高伟的袖子，对高伟摆了摆手。

    高伟挑眉：“怎么了？”

    那人用手掩唇说：“初恋。”

    “什么初恋？”

    “老大跟那个周小姐。”

    高伟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那人：“看群。”

    然后高伟看到赵达在群里说，照片上的女孩是你们老大的初恋，都给我悠着点，别乱说。

    高伟：“……”操，还真是初恋啊。

    宋祁是谁？业界的风云人物，律师圈里的能人，前两年在美国经手过一个非常棘手的案子，几乎所有律师都不看好，宋祁甚至连考虑都没考虑无诉讼费接下。

    那是一件猥琐案，证据不足，加之被告方身份特殊，是以几乎没有胜算的可能。

    但宋祁还是义无反顾的顶着压力接下，就像他当初说的，他做律师是为了正义公理。

    最终宋祁胜了。

    他也为此名声大噪，慕名而去的人更多了。

    宋祁没有留恋，选择了回国，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做这样的选择。

    “老大，你们当初谁甩的谁啊？”高伟嘴欠问了一句。

    “那还用说，肯定是老大先提的呗。”有人插话。

    宋祁慢掀眼皮，“她。”

    “……”其他人瞬间噤声。

    温莱等趁着吃午饭的时候，问周思慧：“怎么是宋祁啊？”

    周思慧边吃边说：“不知道。”

    “你事先真一点也不知道？”

    “嗯，没听程总提起。”

    “不对啊。”温莱放下勺子，“我听说宋祁在圈子里名气很大，他干嘛接赞梦公司这种小案子。”

    她拍了下桌子，“会会，他不会是为了你吧？”

    “怎么会。”周思慧说，“当年分手闹成那样，几乎切断了所有联系，都抱着老死不相往来的决心，又怎么会突然找我。”

    “世事难料，也许宋祁还爱着你呢。”温莱分析道。

    “不会。”周思慧淡声说，“他那样的人有多骄傲你是知道的，宁折不弯。”

    说到宁折不弯，温莱想起一件事，周思慧和宋祁分手后的一个月，曾有人送来一个盒子。

    周思慧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只折弯的戒指。

    也就是那晚，周思慧酒醉再次进了医院，后来温莱追问她是怎么回事？

    周思慧红着眼眶说：“那是当初宋祁送她的戒指，是一对的。”

    温莱当时说了句：“宋祁心还真挺狠的，这是要跟你断的干干净净。”

    温莱收回思绪，劝道：“好了别想了，你多吃些，看，又瘦了。”

    周思慧噙笑说：“好，多吃些。”

    当年厌食症不算太严重，后来她体重慢慢恢复到正常水平，之后的这些年体重都没有再增加过。

    最近忙着工作，体重又轻了，人看着也越发清瘦。

    温莱给周思慧夹了排骨，周思慧慢条斯理吃下。

    下午的工作依然很繁重，忙完的时候到了七点，周思慧记起她跟刘峰有约，和温莱说了句明天见，便匆匆离开了。

    云城的冬天似乎一年比一年冷，今晚也是，风吹在身上，像是刀子刮一样。

    周思慧从门口出来，一手抓着羽绒服衣领，一手去翻手机，她叫了车，应该快到了。

    谁知等她去看时，才知道，天冷，叫车的人太多，还有二十来人才能轮到她。

    这要是在大街上站二十分钟，估计她都给冻凝固了。她边跺脚边想，要不去坐公交车。

    周思慧原本是有车的，只是车子前几天出了故障送去维修了，没了车子，出行确实不方便。

    又一阵风吹来，冻得她打颤，她决定不等了，转身朝前走去。

    蓦地，后方传来汽车鸣笛声，周思慧停住，转身去看，远远便看到一辆迈巴赫。

    车窗缓缓降下，映出了那人完美的侧颜，灯光打在他脸上，像是镀了一层光，五官越发精致。

    是宋祁。

    周思慧没想到是宋祁，神情有一瞬间的征愣，恢复过来后，问：“你怎么在这？”

    宋祁淡声说：“办事。”

    话落，两人都没了声音，好像在会议室里的尴尬蔓延到了此处，周思慧不大想面对他，“那你忙，我有事先走。”

    说着她转身要走。

    “忙完了。”宋祁手肘搭在降下的车窗玻璃上，“你去哪，我送你。”

    他送？

    他们关系有好到送人的程度吗？

    周思慧拒绝：“不用了，我坐车走。”

    “哪里有车？”宋祁问。

    周思慧指了指远处的公交站牌，“我坐公交。”

    情愿坐公交车也不坐他的车，宋祁舌尖顶了下牙槽，恢复成往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周思慧，你怕我啊？”

    周思慧愣了几秒才回：“没怕。”

    “没怕干嘛不敢坐我的车？”

    “……”周思慧低头看了眼脚下，雪断断续续下着，她鞋底有雪也有泥水，他那辆车怕是不便宜，她上去，会弄脏。

    再说关系也没熟悉到搭便车的程度。

    “不顺路。”她想了想说，眸光落在宋祁脸上，没什么情绪，“我要去见男朋友。”

    “哦，你见过的，就是上次那个男人。”周思慧说，“我男朋友。”

    周思慧在话说完的下一秒，看着车子疾驰而去。

    刘峰等了好久才等到周思慧，见她来，主动站起，“不好意思，把地方约在这里。”

    周思慧弯腰坐下，“没事。”

    刘峰抬手叫了服务员，“你看吃什么？”

    周思慧刚才和宋祁的那番对话好像已经耗费完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她现在没有一点胃口。

    “你决定吧。”

    刘峰：“好，那我点。”

    饭菜上来的很快，周思慧拿起筷子吃了几口，便又放下。

    刘峰说：“咱们商量下，回头怎么跟家里人说吧，万一他们催婚什么的，咱们怎么应对。”

    他顺便出了些主意，周思慧胃疼，没心情听，蹙眉说：“就按照第一条来吧，说想等工作稳定了再谈结婚的事。”

    刘峰：“好，那就这样。”

    之后周思慧再也支撑不下去，借口有工作没忙完，离开了餐厅。

    回到家后，她衣服都没换便躺在了床上，痛意袭来，冷汗铺陈在额头上，她死死咬住唇。

    两个小时后才缓和了些。

    周思慧从床上爬起来去了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慢慢走出来，手机一直在忽闪，她走到茶几旁弯腰拿起。

    上面有刘峰发来的信息，问她到家了没？

    还有未接来电，是周父打的。

    周思慧最后看到了短信，是陌生号码。

    鬼使神差的她戳开了短信。

    第一条：[会会。]

    第二条：[周思慧，你真行。]

    短信是宋祁发的。

    周思慧看着短信，刚刚压下去的疼痛再次翻涌上来，似乎比方才还疼，她脸色惨白的倚着沙发靠背，手指颤抖着想去删除，最后又停住。

    温莱是半夜接到周思慧电话的，“莱莱，我胃疼。”

    ……

    “周思慧你真不想活了。”温莱恨铁不成钢说，“这是第几次不吃饭了？”

    周思慧拉拉她胳膊道歉，“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温莱搬莱椅子坐她病床边，“说吧，这次是为什么？”

    周思慧眼睑垂下，像是在沉思，其实是在逃避，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温莱看她神情就知道怎么回事，皱眉说：“又是因为宋祁。”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了，抱歉，修修改改就到这会儿了。

    明天继续日万。

    老婆们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