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见

    圣诞节那天恰巧是周六, 宋祁一早便把周思慧接走了，先去吃了个早餐，然后开始了今天的行程。

    用他的话说, 他要让她度过一个难忘的圣诞节。

    周思慧对接下来做什么并没有那么太在意，与她来说，他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只要跟他在一起，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是幸福的。

    那天, 他们按照行程规划，早饭后去了游乐园，听说来到游乐园的情侣都会去坐摩天轮, 他们也去坐了摩天轮。

    在摩天轮上, 宋祁捧起她的脸，印上深情一吻, 他吻得克制虔诚, 漆黑的瞳仁里泛着光, 对着蓝天白云许愿，这辈子都要跟周思慧在一起。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 阳光照到他身上, 整个人光泽熠熠的, 晃得人心颤。

    说完, 还闹着周思慧去说，两人坐在一起，他从侧面抱住她腰肢，下巴抵她肩膀上, 唇贴着她耳畔, 声音又撩又蛊：“我说了, 该你了。”

    周思慧不禁闹，脸颊变得滚烫，好像着了火，今天的她穿的低领毛衣，隐约露出两侧的锁骨，刚被他闹着亲了几许，锁骨上映出红痕。

    阳光一照，绚丽极了。

    她身子偏了偏又被他揽着腰肢拉回头，他气息太灼热，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披在肩上的发丝不经意间溜进了衣领里，有些痒，她又动了动肩膀。

    不经意间回眸的时候正好迎上他炙热的眼神，那个瞬间她像是被吸附其中，忘了矜持忘了害羞，颤着声音说：“这辈子周思慧都要跟宋祁在一起。”

    隐约的，声音好像被溜进来的风吹散，半空中都是她爱的誓言。

    她要和宋祁永远在一起。

    宋祁偏头打量着她的侧颜，那被日光钩织的完美轮廓毫无遮掩的缀进了他的眸中，点亮了他火热的心。

    他扣住她腰肢，重重吻了上来。

    他吻的虔诚真挚，仿若对待至宝一般，起初轻柔，后面便加重了力道，胳膊收紧再收紧，像是要把人揉进身体里。

    他唇磨砺着她的唇，喘息声诱人。

    “会会，这辈子我都不会松手的。”

    即便宋康反对，他依然不会。

    周思慧被他亲的头脑发晕，眼睫忽闪着，声音发抖的回：“……我也不会。”

    其实宋祁所有的不安都来自周思慧，因为他太了解宋康了，在生意场上待久了，人都变得麻木了，那些小情小爱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宋康从他这找不到突破口，下一步肯定会从周思慧那入手，他担心的是周思慧会妥协。

    但今天听到她的话，那些担忧好像被风吹散了，是啊，他的会会这么喜欢他，怎么会舍得放手。

    不会的，他要相信她。

    没了那层顾虑，宋祁亲吻的更加肆意，摩天轮到达顶端时，他掐住她的下巴，再次堵住了她的唇。

    肆意的，疯狂的，不遗余力的，亲着。

    其他人做摩天轮做什么，周思慧不知道，反正他们这次摩天轮之行只做了一件事，疯狂接吻。

    宋祁像是怎么也亲不够似的，一直缠着她索吻，她退都退不开。

    当然，她也不是那么想退，她喜欢他，喜欢了经年，终于在这一年的冬日做了他的女朋友，成了他最亲近的人。

    她怎么舍得避开呢。

    后来他们又玩了些其他游乐项目，宋祁全程护着她，一直陪在她身边，最后玩的过山车，刺激是真的，吓人也是真的。

    她坐上后心便砰砰跳个不停，宋祁勾唇问：“信我吗？”

    周思慧氤氲着眸子点点头：“信。”

    宋祁牵过她的手，“有我在，别怕。”

    五个字，说话的语气也如常，但落在周思慧耳中确实极其的不同，他坚定的眼神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奇迹似的，周思慧狂跳的心竟然平复下来，“好，有你在，我不怕。”

    那是周思慧玩过的最刺激的一次过山车，也是她最不惧的一次，多年后再去玩，坐在上面，她腿又开始抖起来。

    看着旁边的陌生人，她竟然想不起，那年的圣诞节他牵着她的手，还说了些什么。

    从游乐园出来，两人去了附近的电影院，随机选的电影，是个恐怖片，大家对着屏幕胆颤心惊乱叫时，宋祁把周思慧抵在座椅上亲吻。

    他们坐的是最后一排角落里，没光，几乎看不到。

    周思慧心跳的很快，嘴微张，发出浅浅的声音，白皙如玉的手指抓着他衣领紧紧不放。

    他凑到她耳朵旁轻哄她，叫她宝贝。

    声音撩人，她战栗了一次又一次，红着眼睛说他真坏。

    宋祁对于她的评价还很受用，黑眸里漾着光，眼尾轻勾，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轻不重捏了下她的腰肢，含着她下唇把玩。

    随后松开，鼻尖抵着她鼻尖，“我还有更坏的，你要不要试试。”

    哗啦一声，他拉开了羽绒服的拉链，把她裹进了羽绒服里，指尖悄悄抚上了她的侧颈，然后是锁骨。

    周思慧轻颤，红着眼尾推他。

    奈何他力气大，根本推不动，最后被他握住手，手指一根一根被他含住，湿漉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周思慧心快要爆炸了。

    她战栗着小声求饶。

    宋祁咬咬她耳垂，说了声：“那你亲我。”

    他们亲过很多次了，可即便这样，周思慧还是会抖，她小心翼翼吻上他眼睛，然后是他脸颊，绕过他的唇吻上他下巴。

    在那里摩挲片刻后，吻上了他喉结。

    压抑的男声传来，周思慧不敢继续了，征愣一秒后，被他按在了怀里，之后宋祁获得了主动权。

    那场电影一共两个小时，他们在后面，亲热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从电影院出来，听着周围人讲述电影情节，她竟然什么一点也想不起，也对，她根本没看。

    电影结束，他们去吃的饭，西餐，是宋祁事先安排的，环境很好。

    周思慧只知道宋祁唱歌很好，还从来不知道他小提琴拉的也那样好，琴声缭绕，像是沐浴在了春风里。

    ……

    那天的行程真的很满，后来宋祁还带周思慧看了话剧。华灯初上，他把她带到了一处广场上。

    闪烁的霓虹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站在人群里互相对视，周思慧征愣中看到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

    是个红色的绒盒。

    她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听到他说：“会会，圣诞节快乐。”

    话音刚落，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对戒。

    想到某种可能周思慧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眼底不知不觉溢出水雾，“宋祁……”

    宋祁取出女款戒指，“会会，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他是她多年的念念不忘，她怎么会不愿意。

    她忙不迭点头，“愿…愿意。”

    宋祁把戒指套在了她的中指上，又去出男款戒指，“来，帮我戴上。”

    周思慧脑袋里像是有烟花炸开，心是颤的，手是抖得，接戒指的时候险些把戒指掉地上。

    宋祁握住她的手，噙笑说：“怎么哭了？不开心？”

    周思慧摇摇头，“没哭。”

    接着又说：“没有不开心，很开心，非常开心。”

    愿望达成，今年的圣诞节与她来说，是最难忘的。

    “开心还哭。”宋祁抬手揩去她眼角的泪珠，把人揽在怀里，“以后不许哭。”

    “好，不哭。”周思慧吸吸鼻子，退出他的怀抱，执起他的手，把戒指慢慢套了进去，随后两人的手贴到一起。

    对戒造型很简单，就是一个白金圈，可即便这样，周思慧还是很开心，她所求的从来都不是他的家世，喜欢的也从来都不是那些外在。

    她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什么时候买的？”她问。

    “昨天。”宋祁下巴贴着她的额头，“这次先送个普通的，等将来结婚时送你最好的。”

    宋祁的卡被宋康托关系冻结了，暂时拿不出太多的钱。

    “不用最好的。”周思慧搂上宋祁的腰，“这样的就很好。”

    周思慧容易满足，有他便一切都好。

    宋祁可舍不得，他暗暗下决心，总有一天要送她个最好的。

    回去的时候，有小情侣在路上起了争执，没多久女孩子哭起来，男孩子轻叹，然后蹲在女孩子面前，宠溺说：“上来，我背你。”

    女孩子停止哭泣，趴在了男孩子的背上，脸上重新浮现笑。

    周思慧看着这幕，唇角不知不觉扬起，等回过神来时，她发现宋祁正在凝视着她。

    她摸摸脸，“怎么了？我哪不对吗？”

    宋祁挑眉问：“也想背？”

    想确实想，但周思慧舍不得，他们距离南大还有好远，她哪舍得让宋祁背她回去。

    “没。”

    “说真话。”

    “有一点。”

    宋祁笑着揉了下她的头，走到她面前，蹲下，拍拍肩，“上来。”

    周思慧犹豫着没动，她是真舍不得，他手背上还有伤没好呢。

    “你手受伤了。”

    “已经不疼了。”

    “会牵动伤口的。”

    “没关系。”

    宋祁见她还要说什么，猛地把她拉扯到了背上，周思慧惊慌失措中，揽住了他的脖子。

    宋祁回看了一眼，笑笑说：“趴稳了。”

    没给周思慧反对的机会，他缓缓站起，然后背着她一步步朝前走去。

    昏黄的灯光映出他们的倒影，冗长的影子绵延到了街口。

    宋祁问：“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周思慧顿了下，“怎么了？”

    宋祁：“又瘦了。”

    周思慧最近这几天心里也有事，徐敏换着手机号给她打电话，开口就是要钱，她说没有，徐敏要她找周父要。

    可周思慧根本不想再理会周父，拒绝了徐敏的要求。

    徐敏又开始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不间断的给周思慧发短信，折磨她。

    还有周父，也一直在联系她，意思很明了，要她以后跟着他，不要再理会徐敏，和那边的亲戚都断掉。

    周思慧不太理解，当初是周父主动放弃她的抚养权的，为什么现在又来争，后来她才知道，是周父找的那个女人不能生。

    周父便想把她接回去。

    那天，周思慧听到这个荒谬的理由后，晚饭都没吃，一个人去了天台，都说父母是爱孩子的，可为什么她遇到的父母就不是呢。

    他们自私的可怕，让她心有余悸。

    宋祁见她没说话，微偏了下头，又问：“学习太紧张？”

    周思慧轻点头：“嗯，有点。”

    说着她揽着他脖颈的胳膊又紧了些，脸侧偏着贴上他的肩膀，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

    她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宋祁是第一个。

    宋祁柔声说：“那也要按时吃饭。”

    “你也是。”周思慧指尖落在他喉结上，轻轻触摸着，“要好好吃饭。”

    宋祁托着她腿的手指缩了下，喉结轻滚，迎着她水漾的眸，勾唇说：“再乱摸今晚可没法回学校了。”

    周思慧抿了下唇，收回手，规规矩矩的搭在了他的肩上，红着脸转移话题，“寒假你有什么安排吗？”

    “你呢？”

    “还不知道。”

    “我去找你。”

    宋祁突然冒出这句，周思慧抬高了背脊，“真的？”

    “勾住脖子，小心别摔了。”宋祁怕她摔，背脊跟着也挺起些，叮嘱，“别乱动。”

    “真的吗？你去找我？”心从这刻开始不平静了。

    然后她听到他说：“嗯，真的。”

    周思慧迟疑道：“不用陪家人过年吗？”

    “你不是就是我的家人。”那个家已经早没了宋祁在意的人，他现在的家人只有周思慧。

    “……是哦。”周思慧笑得很轻，指尖没忍住又挠了下他喉结，低喃说，“我就是你的家人。”

    “家”这个字让人很温暖，她心像是灌了蜜一样甜，情不自禁的，她偏头亲了宋祁脸一下。

    “宋祁。”她轻唤。

    “嗯。”他回。

    “我好幸福。”周思慧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星光跑了出来，光泽耀人。

    宋祁偏头瞧见，脸上笑意加深，笑得很蛊，“就只亲脸，嗯？”

    周思慧不禁逗，当即红了脸，低头埋在颈肩不让人看了。

    宋祁继续逗人，“害羞了？”

    周思慧捶了下他的右肩。

    宋祁笑笑，下一秒。背着她飞速跑起来。周思慧吓了一跳，一边揽住他脖子，一边抬起头，“慢点。”

    “不慢。”

    “会摔。”

    “放心，我不会让你摔的。”

    说着，他还转起圈，一圈两圈三圈，玩的太疯，周思慧从开始的怕到后面跟他一起疯起来。

    他转圈，她伸直胳膊闭眼感受着风，两人的笑声传了好远，隐约惊动了远处正在晃动的树枝。

    沙沙作响声悠然传来。

    这夜他们还做了一件疯狂的事，回程途中经过一家纹身店，宋祁让车停下，牵着周思慧的手进了纹身店。

    指着腰间的牙齿痕迹，说：“能纹吗？”

    老板回：“可以。”

    宋祁：“好，那现在纹。”

    周思慧怕他疼，悄悄捏了下他的手，顾不得羞涩，小声说：“面积太大，会很疼的。”

    宋祁挑起她的下巴，亲了下她的唇，指腹摩挲着她耳垂，“不怕。”

    他想留住她的印记。

    “那…我一起纹？”她问。

    “不了。”宋祁怕她疼，把玩着她手指上的戒指说，“我纹。”

    周思慧舔舔唇，“我也要。”

    最后拗不过周思慧，让她在身上不起眼的地方也纹了一个，一个字母Q，是宋祁的祁首写字母。

    纹在了脚踝处。

    周思慧本想也纹在腰间的，但宋祁护她护的厉害，不给任何人看她的腰肢，纹身师也不行。

    退而求其次，纹的脚踝。

    纹这个很费功夫，等他们弄好，时间已经很晚了，周思慧在群里告诉温莱她们，她今晚不回寝室了。

    温莱回：[明白，又要恩爱去了。]

    王可：[别累着噢。]

    杜甜悦发了个搞笑的表情包。

    这天晚上，累了一天的两个人再次来了兴致，宋祁在她脚踝处亲吻了许久。

    周思慧的吻也落在了他的纹身处，没敢用力吻，怕弄疼他。

    可就是那样小心翼翼的吻才越发折磨人，宋祁扯过她的胳膊把人扣在怀里，张嘴含住了她的耳垂。

    房间内温度升高，外面的风声却越发大了，风声渐小时，屋内的才归于平静。

    周思慧睡着前手机震了好几下，但她太累，没去看，等第二天醒来去看的时候，脸上变得煞白。

    宋祁问她：“怎么了？”

    周思慧把手机递给他，“温莱她们说昨晚旁边那个体大有人跳楼了。”

    宋祁摸摸她头，“别怕，有我陪你。”

    周思慧说：“我没怕。”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到跳楼的消息，心莫名慌乱，早饭都没吃几口，本以为去了学校会好点，谁知去了学校，心情更不好了。

    学校里都在说这件事，寝室里也是。

    温莱说：“听说跳楼的是一男一女。”

    李爱问：“为什么要跳楼啊？”

    王可勾勾手指，“听说是女方家世好，男方家庭一般，女方父母说门不当户不对，不同意他们交往，所以两个人商量好一起跳的楼。”

    “就因为这？”

    “听说是。”

    “哎，可惜了，都大三了，再有一年毕业了，以后有了工作，自己养活自己，父母也就管不住什么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那个女孩子可优秀了。”

    “……”

    周思慧听着她们一言一行，莫名问出一句话：“门当户对很重要吗？”

    “反正我是觉得没什么。”王可说，“估计父母会觉得很重要。”

    “大部分人还是觉得很重要吧。”杜甜悦说，“前几年我们那里也有一对情侣跳河了，就是因为父母反对，不过那个是男方父母反对，说女孩子配不上他们的儿子。最后两个人一起跳河了。”

    “实在不行就分呗，干嘛要死啊。”温莱不太理解。

    “应该是太爱了。”周思慧轻声说。

    温莱瞧着周思慧脸色不好，问她：“会会，你没事吧？”

    周思慧摇头：“没事。”

    周思慧嘴上说着没事，其实心里很不安，论家世的话她跟宋祁更不相配，突然，她心很重的缩了下。

    握着杯子的手一颤，水洒了出来。

    她轻嘶一声。

    温莱给她递上纸巾，“想什么呢？”

    周思慧摇摇头，“没想什么。”

    晚上睡着后，周思慧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见到了宋祁的爸妈，他们疾声厉色反对宋祁跟她交往，说她配不上宋祁。

    宋祁和他们起了争执，从家里跑出来时发生了车祸，被疾驰而来的车子撞的飞起。

    周思慧恰好看到了这幕，她尖叫出声：“宋祁——”

    “会会，醒醒，醒醒。”温莱在叫周思慧。

    周思慧睁开眼，慢慢转头看向温莱，“怎么了？”

    温莱：“你做恶梦了。”

    周思慧眼睛缓缓闭上，眼角的泪顺势流淌下来，随后她再次正睁开眼，沙哑说：“温莱帮我倒杯水。”

    温莱：“好。”

    周思慧坐起，接过温莱递上的杯子，仰头把水都喝完，可即便喝完了心还是不安。

    原以为这种不安能很快消失，谁知，直到期末考试结束，还是没有好，她依然在不断做着恶梦。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她从教室里出来，拿出手机刚要给宋祁打电话，先接到了电话。

    来电显示：宋祁。

    她笑着接起：“你考完了？”

    那端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我不是宋祁，我是他爸爸，周思慧，见一面吧。”

    周思慧心颤抖的厉害，说话声都是颤的，“……好。”

    周思慧没有这样的经历，让人无措到想逃离，可偏偏又不能逃，对面的男人是她喜欢的人的爸爸，即便在刻薄的话她都要听完。

    “……我调查了你的家庭，你父母离异，你跟着你母亲一起生活，你母亲又常年患病，你这样的家庭跟我们家一点都不配。”

    “我们宋家找儿媳是要门当户对的，我已经给阿祁选了更好的女孩子，周小姐我劝你还是放弃的好。”

    周思慧太阳穴突突跳起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她心尖上插刀子，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怎么离开的。

    反应过来的时候，人站在马路中央，耳边是他说的话：“阿祁对你也不是真的喜欢，只是玩玩罢了，知道你们想摆脱贫穷，这样吧，我送你出国，地方任你选，条件是离开阿祁。”

    “……你这样的女孩我见多了，不要脸的很，放弃吧，不然你跟阿祁都不会好过，你应该还不知道吧，阿祁的所有卡我已经停了，他现在是身无分文……”

    刺耳的刹车声传来，周思慧被人拉到了安全的地方，“小姑娘你疯了，往马路上冲。”

    周思慧憋了许久的泪，就那样流淌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也擦不完。

    她没敢大声哭，用力咬着唇无声哭，可就是这样的哭才更让人心疼。

    旁边有人劝道：“小姑娘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周思慧意识很混乱，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她木讷着转身朝前走，脑海中浮现的是之前跳楼的那对情侣。

    明白了他们，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选择不归路。

    周思慧踉跄着朝前走着，对面有人朝她撞了过来，她身体晃了晃，摔倒在地上。

    有人伸手来拉她，她侧身避开，吃力站起，继续走。

    掌心处有血溢出，但她哪哪都疼，已经感觉不到掌心的疼了。就那样，走了一条又一条街。

    口袋里传来手机铃声，她看也没看，慢慢走着。

    随后是微信提示音，一声接着一声的响，好像她不回复，会一直响下去。

    对面走来的人提醒，“小姑娘，你手机响了。”

    周思慧回过神，“啊，谢谢。”

    她从口袋里去拿手机，掌心的血渍蹭到了羽绒服上，触目惊心的红惹得人心悸。

    有好心人提醒她，你手破了。

    周思慧连扯动唇角的力气也没了，轻点了下头，说了声：“谢谢。”

    疼吧，其他地方疼，心才不会更疼。

    有的时候坏事总是会赶到一起。

    周思慧手机再次响起，陌生号码，是徐敏的电话，突然间，她想听听徐敏的声音了，或许或许徐敏会说些什么安慰她的话。

    只能说，她还是太傻了。

    电话接通，徐敏上来是质问：“为什么这么晚才接？”

    “妈。”周思慧好久没用这么低迷的声音唤她了，“我疼。”

    “你疼？”徐敏说，“我还疼呢。”

    “行了，我打电话不是要听你疼不疼的，我是告诉你，放假后去你爸那一趟，要些钱再回来。”

    “妈，我疼。”周思慧打断徐敏的话。

    “疼什么疼，哪那么娇贵。”徐敏厉声道，“眼下要钱最重要，其他的都不重要，你一定要把这事做好了。”

    “我疼你没听见吗？”

    “我还疼呢。”

    徐敏彻底没了耐性，“行了，挂吧，记得去要钱。”

    听筒那端传来嘟嘟声，周思慧想起了宋祁爸爸说的其中一句话，“自己过的都不幸福，就别祸害别人获得幸福，只要不跟你在一起，宋祁会过得更好。”

    周思慧轻扯唇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是啊，她凭什么，她有什么资格。

    那天发生的事，周思慧谁都没有告诉，自己默默承受着，偶尔温莱会发现她盯着一处发呆，还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例如：门当户对真的那么重要吗？

    从楼顶跳下来会是什么感觉呢？

    温莱察觉出她的异样，悄悄把自己的担心告诉给了宋祁，叮嘱他看好周思慧，总觉得她不对劲。

    宋祁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跟宋康周旋，有些忽略周思慧，见她更清瘦了，心疼不已。

    那晚做了好多好吃的，都是周思慧爱吃的，依然是他喂她吃。

    他喂什么，她吃什么，他不停的喂，她便不停的吃，吃到最后，她捂着唇跑进了卫生间，里面传来呕吐声。

    宋祁担心不已，等她平复后，强行带着她去了医院，医生得出的结论是她心情不好有些厌食。

    厌食可大可小，放假前的那几天，宋祁把周思慧接回了公寓亲自照顾。

    周思慧看着他，心情似乎变好了很多，每天跟他有说有笑，饭量也大了些。

    宋祁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心情好了，自然想做些有益身心的事，宋祁把她抱进了卧室。

    卧室门关上，没多久，里面传来细碎的声音。

    像是在哭，又不像。

    卧室的门从中午关上，直到傍晚才重新打开，门开了一道缝隙，隐约能看到床上闭眼沉睡的人。

    可能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她眉梢皱到了一起。

    ……

    周思慧第二次见宋康那天，特意化了淡妆，她最近心情不好，肤色也不好，不想让人看出什么。

    宋康这次见面说的话比上次还难听，直接问她到底什么时候跟宋祁分手？

    她求宋康，求宋康让他们继续在一起。

    宋康冷冷说：“不可能！”

    后来周思慧把能说的好话都说尽了，也没换来宋康一句软话，至此她明白，她和宋祁是真的要分开了。

    离开时宋康警告她，以他们宋家的关系想在云大做什么都可以，她要是不想安生毕业尽管缠着。

    当然，她闹得太不好，宋祁那也不会好。

    他质问她，要是宋祁出什么事，你能负责吗？

    不能。

    周思慧不会让宋祁出任何事。

    她淡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周思慧乖起来有多乖呢，任宋祁折腾，他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会会，亲我。”他说。

    周思慧主动亲了上去。

    “抱住我的腰。”

    周思慧环上他的腰。

    “仰头。”

    周思慧仰起头。

    亲吻的太用力，她嘴唇被咬破，之前她还会退缩，这晚连退都没退，任唇角的伤口增大。

    其实这个伤口一半是宋祁弄得，一半是周思慧弄得，她像是故意似的，一直往他牙齿上撞。

    最后一次，宋祁把她按住，探出舌尖轻舔她唇角，“疼不疼？”

    周思慧眉眼弯弯说：“不疼。”

    更疼的是心。

    之后她缠着他，一直缠到了深夜。第二天是周思慧先醒的，她深情凝视着他，无声说：宋祁你要好好的。

    后来那几天里，周思慧借口要工作，一直没跟宋祁见面，她的想法很简单，先淡下来，后面的事便好说了。

    可她低估了宋祁对她的情感，第四天，宋祁把她拦在了路上，腥红着眸子问她：“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三天没见，宋祁整个人颓的不行，脸色惨白，眼底布满红血丝，下巴处冒出胡茬，像是没了生气般，死气沉沉的。

    周思慧没想好怎么跟他说，下意识要躲，脚刚迈开，被他攥住了手腕，“说，到底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该来的总归要来，即便周思慧再不舍，这天还是要面对，她抽抽胳膊，淡声说：“没躲。”

    “没躲你干嘛不接电话。”

    “……没听到。”

    “放屁。”

    宋祁是气急了，平时他不会这样跟周思慧讲话的，放在心尖尖上的人，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又怎么忍心骂呢。

    说完他意识到什么，开口道歉，“对不起，是我太急了。”

    他没办法不急的，他给周思慧打了好多电话，她一直没接，微信也不回，他心里很不安。

    “宋祁，你先松手。”周思慧说。

    宋祁见她手腕被攥红了，缓缓松开手，但没敢完全放开，就那样虚虚圈着。

    “会会，咱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周思慧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牙齿咬得咯吱响，片刻后说，“分手吧。”

    “宋祁，分手吧。”

    宋祁眼睛倏然大睁，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你说什么？”

    周思慧：“分手。”

    宋祁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比方才的力道还大，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捏断，冷声说：“你再说一次。”

    周思慧故意不去看他，头偏向一侧，告诉自己不要哭，挺直背脊说：“宋祁，我要跟你分手。”

    “为什么？”宋祁质问，“我做错了什么？”

    “你觉得呢？”周思慧反问。

    “我什么也没做。”宋祁把她拉近，撼制住她的腰肢，“周思慧，快收回你刚才那句话。”

    “说出口的话怎么收回。”

    “我要你收回！”宋祁发火了，红血丝像是一下子散开，眼睛更红了，“我不分手。”

    “不分！”

    周思慧眼角渐渐湿漉，她用力逼退眼泪，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生硬，“宋祁，我累了，不想谈了。”

    “放过我。”

    周思慧说的话太伤人，宋祁松手，身体朝后踉跄两步，唇角轻扯，像是在笑，其实比哭还难看。

    “累了？不想谈了？放过你？”他笑着笑着骂出声，“去他妈的，周思慧你耍着老子玩吗！”

    周思慧刚要开口说什么，他一把抱起她，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把她抱出了学校，回了公寓。

    平时那段路是她最喜欢走的路，那段路上有过太多幸福的时刻，可今天她很怕走那段路。

    “宋祁你把我放下，放下。”

    宋祁完全不理会周思慧的挣扎，就那样抱着她一步步走进来。

    门打开，他把她扔在了沙发上，在她起身时压了上来，咬牙切齿问：“周思慧，我再问你一次，你真要分手？”

    周思慧想起了宋父，想起了他说的那些话，他说，要是她不分手，那么他会对付宋祁。

    她要是想看着宋祁被毁，可以继续在一起。

    她怎么舍得宋祁被毁，不、不行。

    “是。”周思慧迎上他犀利的眸光，定定会，“要分手。”

    情侣分手多数都会闹得很僵，像周思慧跟宋祁这样的怕是第一对。原本周思慧以为宋祁会很坚持。

    会死也不分手。

    她甚至想好了更严重的说词，只要目的能达成就行。

    可那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宋祁开口了，“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周思慧睨着他，“因为…不爱了。”

    “不可能，”宋祁质问，“你不是从初中开始喜欢我的吗，都喜欢了这么久，怎么会突然不喜欢的？”

    “就是因为喜欢的太久，才发现坚持下去好累。”周思慧不知在说服自己还是他，“宋祁，我跟你，并不相配。”

    “可我爱你啊。”宋祁捧起她的脸亲吻她的唇，“我把你当命一样爱着。”

    “对不起。”周思慧声音发抖，唇也在抖，“是我先不爱了。”

    “表白那天我们说过，真要是不爱了会放过对方。”她声音似乎更颤了，“宋祁，放过我好不好？”

    宋祁手背上青筋凸起，神情看着很受伤，“你真的想好了？”

    周思慧连迟疑都没有，启唇说：“是。”

    “必须分？”

    “必须分。”

    宋祁扶着沙发靠背坐起身，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峻，“好，我成全你。”

    “但是周思慧，跟我分手，你不要后悔。”

    今年的云城不知道怎么了，下了一场又一场雪，周思慧从宋祁家走出来，又在下着雪。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已经铺陈了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周思慧双手插在口袋里静静走着，她想了很多事，想起她的生日快到了，她最期盼的，是能跟宋祁一起庆祝。

    到头来，又成了奢望。

    ……

    周思慧的生日是12月31号，那晚她过生日温莱叫来了好多人，有周思慧认识的，也有周思慧不认识的。

    气氛正好时，不知谁提了一句，“欸，是宋祁。”

    周思慧顺着那人的手指看过去，窗户外的街道上，有女生拦住了宋祁，看样子是在要微信。

    宋祁就是这样，不管走到哪里都招人。

    周思慧手指似乎碰触到了什么，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戒指，眼睑垂下，思索片刻转身走了出去。

    温莱追出来，问她去干什么？

    周思慧没回话，抬脚进了电梯，外面很冷，她出来时忘了穿外套，风袭来，卷起了她肩上的发丝，脸颊上映出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前方路灯下已经没了那道颀长的身影，她转头找了找，忽地，身后传来声音，“找我？”

    才短短一周没见，周思慧却觉得像许久未见一样，她慢慢转身，眸光落在几步外。

    光影里，他身形被拔高了很多，脸上神情透着疏离。

    她回：“是。”

    宋祁指间夹着烟，白色烟雾从他口中吐出，被风一吹，消失不见，“有事？”

    周思慧缓缓走近，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递到他面前，“还给你的。”

    宋祁凝视着，声音很冷，“我送出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

    他睨着她说：“扔了吧。”

    “好。”隐约的传来戒指落地的声音，有风在听得并不是很真切。

    周思慧扔完，转身离开，无人注意的地方，有泪悄然流下。

    几步外有人站在雪地里放声歌唱：

    “冬天来了你也走了”

    “我的世界下起雪了”

    “冰封的记忆”

    “把我的春天带走”

    宋祁，不见。

    作者有话说：

    歌是《分手在那个冬天》

    下章都市篇，结尾改了好久。

    今天晚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