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祁纵沉默地把喝醉了的沈不言背在身上, 她侧着脸枕在他的肩膀上,脸颊上的肉被挤得肉嘟嘟的,嘴巴微微张开, 看上去一派憨态天真。
祁纵慢慢把头扭了回去,他走的每一步都踩得很实,让沈不言可以稳稳当当地趴在背上板着手指玩。
她这副样子倒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让祁纵想质问她都没了脾气,只能认命地把她背回了营帐。
留音退出去准备热水, 沈不言没骨头似地倒在床上,两眼一闭,就要睡过去。
祁纵没坐, 抱着手臂, 倚在床头看着沈不言,他拿她没办法, 只能在沈不言喝醉了, 没有神智, 半梦半醒间,根本无法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 轻声问道:“沈不言, 你为什么不肯喜欢祁纵?”
他问了都觉得好笑, 喝醉了的沈不言能给他什么答案?他若真有勇气, 就该在她清醒的时候去问她,而不是在这儿,这时问。
像什么样子呢?
但原本眼睛都眯起来的沈不言忽然把眼睁开,睁得圆圆的, 猫一样看着他, 道:“我没有不喜欢祁纵啊。”
祁纵一愣, 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轻轻地捏了捏沈不言鼻子,道:“又骗人了。”
沈不言感觉到窒息,气得拍他的手,祁纵手一松,她就扑上去咬他,祁纵骨头软软的,一扑就倒,让沈不言更为嚣张地结结实实地咬了他一口,凶巴巴道:“我才没骗人,你才骗人了,你全家都骗人了。”
祁纵捏着她的后脖颈,真跟拎着猫一样,道:“那你说,你喜欢祁纵,为什么不想给他生孩子?”
沈不言道:“祁纵对我好,我喜欢他,但是生孩子对我不好,我不想生。”
沈不言的目光停在那新鲜的牙印上,想凑上去看看,祁纵握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按在胸膛上,手指插入她柔软的头发里,慢慢捋着。
“是因为害怕生孩子吗?”
沈不言摇了摇头,道:“我喜欢孩子。”
祁纵的手一顿,嗤笑声:“小骗子,还说你喜欢祁纵。”
沈不言窝在他怀里,困顿道:“可是除了姨娘外,他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为什么要不喜欢他?”
祁纵道:“你喜欢他,是因为他对你好,不是真的喜欢他这个人,换一个人对你好,你也会喜欢他的。”
“可是,除了姨娘和祁纵外,没有人对我好啊。”沈不言竖起手指,皱着眉头一个个数过去,
“祖母,父亲,母亲……都不喜欢我,可能我真的很讨人厌吧,所以大家都不喜欢我,刚刚在宴会上的时候也是,大家也不喜欢我……我这么讨人厌吗?为什么大家都不肯喜欢我呢?”
沈不言说着说着,情绪低落了下去,方才还很有活力掰着指头的手也像是开败的花恹恹地垂了下来,她难过地吸了吸鼻子。
在她的情绪更为往下沉之前,她的脸颊被祁纵捧了起来,她看到了一双专注得只有她的眼眸。
“可是祁纵喜欢你。”
“祁纵只喜欢你。”
“所以别人都不重要,我们不要理会别人了,好不好?他们都不值得你伤心。”
沈不言是在祁纵环紧的臂弯里醒过来的,在清醒之前,她梦到了自己被一条巨蟒缠绕,几乎到了要窒息的地步,她挣扎着要从巨蟒的身躯中逃出来,反而被缠得越来越紧了,几乎要死去,
她在绝望中清醒,方才看清了罪魁的模样。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夜里,祁纵带着一身的抓痕与吻痕,在满场暧昧的目光里,把一个个对手摔倒在地,然后迅速锁喉。
沈不言不清楚最后她是怎么回到了营帐里,两人又是怎么翻滚在一起,而祁纵又是怎么如何
肯留了下来。
秋猎至今已经四天了,这还是头一次他愿意与她同床共枕,说不上来的感觉,有高兴,但更多的还是怅惘与茫然。
沈不言轻轻叹息。
她的呼吸又柔又软地落在了祁纵的鬓角,他还没有完全清醒,黑发在枕头上蹭了蹭,便先凑上来找沈不言的唇,轻轻咬着含着,慢慢吮吸,一只手往下探去。
等到两人可以彻底起来,已经到了午膳时分,也亏得今日靖文帝没有遣人来找祁纵,否则春宵苦短日高起的,说出去都丢人。
沈不言其实一直都在等着祁纵跟她算账的。
从发现避子药到现在也有四日了,祁纵应当想好该如何发落了他,他也不是没有发过脾气,可是最生气的那天,也只是和沈不言说要她生一个孩子。在这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并不觉得偷吃避子药的事就能这般轻易地揭过去,她害怕祁纵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和她算总账。
沈不言越想越不安,于是只身走到祁纵面前,给他跪下,道:“妾身有罪。”
祁纵凝了凝眼眸,道:“你有什么罪?”
沈不言道:“妾身未将偷吃避子药的事如实告知爷,可爷能否听妾身一句辩解,妾身偷吃避子药,只是因为妾身惶恐,在家事便常听姨娘说女人生孩子与半只脚踏入棺材无异,因此才不敢生。”
她撒了谎,但额头轻微下点,让祁纵看不清她的神色,沈不言不觉得祁纵能看穿。
她想过了,安乐的话不能尽听,但有些话也是没有错的,她无处可去,而比起其他牢笼,祁纵这个牢笼要好上许多倍,至少这儿有丰足的生活条件,并且没有其他的野兽。
沈不言想要试着,让整个牢笼一直都干干净净的,不会有其他野兽进来。
那么,第一步,她需要消除祁纵对她的偏见,让他能从避子药这个坎迈过去。
祁纵垂着眼眸看她,许久都没有说话,沈不言心如打鼓般紧张地齐奏着。
半晌,祁纵方弯腰将她扶了起来,道:“我喜欢听你自称‘我’,从今以后,便再自称‘妾身’了,你愿意叫我夫君也好,祁纵也罢,只不要再称呼为‘爷’了。”
沈不言愣了一下,想不起她何时在他面前自称过‘我’,但祁纵已经松开了手,披风从她的手背上缓缓擦过,他往外走去,对沈不言道:“出来,带你去骑射。”
他没说原谅沈不言,也没说不原谅她。
沈不言摸不准他的态度,但看他仍肯和颜悦色地理会自己,总觉得事情还不到最糟糕的时候,一切还有转机,因此也拔步跟上了。
长丰只牵来一匹高头大马,祁纵已经在上面了,捍腰束紧,手套扎稳,只露出修长的十指,他一手牵缰绳,一手摊开向上,邀请沈不言:“上来。”
沈不言望着他向上的掌心一会儿,突然有了勇气,把手递给他,然后踩着马镫把整个身子蹬上去,祁纵掌心有力,向上托了十足的力借给她,让她能轻易地坐上了马。
祁纵的双手从她身后环了上来,拉住缰绳,他在她耳边问道:“昨晚看我摔跤如何?”
沈不言道:“将军英勇无比。”
她仍旧不习惯叫祁纵夫君,若是直呼大名,又显得不够庄重,因此择中选了这样的称呼,祁纵虽然心里有稍许的不满,但也深知沈不言的脾气,并没有逼她。
祁纵只是从唇角牵出一个笑,道:“摔跤算什么,你夫君最擅长的还是骑射。”
他纵马飞奔,双臂却牢牢地环住沈不言,让她根本不用担心是否会被颠簸下马,只需要安心地窝在他怀里,欣赏沿途的风景。
今日靖文帝在帐内休息,把猎场交给了年轻人,因此沈不言一路上都看到举着弓箭射击的人,但这其中大半都是疏于骑射的文官,因此射猎的结果并不尽人意,沈不言看了都替他们懊丧不已,竟然把小心翼翼盯了许久的猎物吓跑了。
祁纵笑道:“想抓那只小白兔吗?”
那是只成年的母兔,在草地里专心致志吃着草,却被一支射偏的羽箭吓了一大跳,飞快地蹿进草丛里不见了。
沈不言讶异地挑了挑眉头:“兔子都不见了,将军还能射中吗?”
祁纵道:“谁说兔子不见了?只是你们看不到而已。”
他向后伸手,从满当当的箭囊里勾出一把羽箭来,搭上弯弓,慢慢拉满,弓身撕开的声音响在沈不言的耳侧,让她头一回觉得这弓也是个活物,因为不情愿开工,而被祁纵驯着。
沈不言的目光在伏地的草堆里逡巡一周,无果,道:“猎物在哪儿?”
“先说好,若是我猎着了,你要怎么着。”
沈不言再三看了,很确信母兔已经跑远了,胆子也大了许多:“你说要怎么着,我就怎么着。”
祁纵道:“那就大声喊三次‘沈不言喜欢祁纵’,如何?”
沈不言瞠目结舌,这算什么赌注?
她道:“不……”
祁纵挑眉:“你方才不是很自信母兔跑了吗?就这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不言道:“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你似乎也胜券在握的模样,让我很是犹豫。”
祁纵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所谓兵不厌诈是也,你又要该如何做决断呢?先说好,若是你现在退出了,也当你认输了,一样要惩罚。”
沈不言面对祁纵的强赌,实在没有办法,瘪着嘴想了一下,方才灵机一动:“我信你可以射中母兔。”
祁纵道:“若我输了,我得大声喊三次‘祁纵喜欢沈不言’,你也得跟我一起,你可想好了。”
他作势要松手,沈不言忙抱住他的手臂,眉毛都拧在了一起,纠结得很了。
“罢了,我信我自己,我赌母兔已经跑了,你射不中的。”
她话音刚落,羽箭便离弦破空而射出,不过四射的距离,便将一只藏在草堆里的母兔给射翻在地。
沈不言看呆了,不自觉地松了抱着祁纵的手。
“还只肯信自己的判断吗?明明许多事与你想得不一样。”祁纵勾了勾她的下巴,快活地眯起了眼,在她面前竖起了三根手指,“沈不言喜欢祁纵,三次哦。”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