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2 章节

    看透世间百态，可到头来连陪同她长大的李东赫都读不懂。

    她还是太幼稚又太自以为是了。他们早就过了能用直来直去的方式解决问题的年纪，裴夕柠在期待什么呢，过来和李东赫相安无事地拥抱安慰，然后满怀期许地就此翻篇，然后一同展望他们的灿烂未来吗？

    她真的在做梦吧，要么便是被黄仁俊爆出的惊天秘密冲得头昏脑涨，连冷静思考的能力都丢掉了，所以才不经大脑地对李东赫说了那些不负责任的话。

    黄仁俊显然是有先见之明的，他说除了二次创伤之外，你能带给李楷灿什么啊？

    裴夕柠慢慢地移开位置，抬手将灯光重新点亮。“嗒”的一声落下，室内明亮如白昼，她才意识到这已经是她该离开的情况。于是她又不争气地觉得沮丧，干脆抱着膝盖坐下，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得一团糟。

    楷灿，李楷灿，那个永远活泼话多、仿佛这辈子都再挑不到任何烦恼的李东赫，她一次眼泪都没见过的东赫哥，却在视线落下来的一刻，被裴夕柠捕捉到了破碎的哀切。尽管那情绪好轻好轻，柳絮般飘过了，仍旧令她心头一震。

    原来这真的不是一份无足轻重的喜欢，他真的因为自己很难过。

    原来真的有人能做到从始至终都不动声色，李东赫对她的好逐渐成了习惯，如果说无数次挡在她身前是那份钟爱在支撑，那将她重新交到罗渽民手里时呢？细细密密的回忆纷沓而至，裴夕柠在想天台那晚，李东赫告诉她罗渽民也有权利知情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无数次对自己微笑的时候，该多难熬啊。

    李东赫扮演好了他饰演的所有角色，始终如一的竹马挚友，无微不至的年长哥哥，还有安静站在远处观望的，始终保持着刚刚好距离的暗恋者。反观她，不仅是稀里糊涂的局中人，还一次一次地让亲近的人失望难过。罗渽民离开了，董思成不在身边，她在不自觉中竟然对李东赫也这样残忍。

    是她将他们推入了进退维谷，然后自己也身陷囹圄。

    裴夕柠还记得小时候很多次不打报告就出公司，或者悄悄翘了课出去玩，尽管都是李东赫打头教唆的，可他又每回都在事情败露时满脸无所谓地先她一步挨罚。别的男孩子不懂生理期，不清楚女孩子会难受，李东赫已经无数次打断过她的练习，陪她去超市购买生活用品，毫不避讳地将外套脱下来系在她腰间。他是第一个跟崔宥星撕破脸翻天覆地吵架的人，也是不讲半点道理便倒在她这边的哥，即便他们长大后深刻的交集逐渐减少，她还是知道他很爱她。

    是一种她还没琢磨明白的爱，裴夕柠只知道，他们对彼此的好，本就是无条件的。哪怕李东赫不喜欢她，他们之间仍旧连接着一条强韧的纽带，他们各自握着一头，谁都不会放手的。

    裴夕柠对他的期许始终都是平安健康，快快乐乐地唱歌就好了，李东赫也是她珍视的人呀。

    可他到头来付出了比她成倍成倍多的爱，竟然没有收到半点回报，反而落了个遍体鳞伤。

    裴夕柠揉了揉眼睛，将脑袋埋在腿间，有了一点点想掉眼泪的冲动。她明知道李东赫是那样高傲的人，想说出口的关心还是变成了带着讽刺意味的同情，实在是糟糕透了。她真是个坏人，又让李东赫生气了，东赫哥以后还会和自己讲话吗？

    与此同时她还带着疲惫的困惑，他们之间，她和罗渽民，她和李东赫，是什么时候演变成这样滑稽又悲哀的等式？如果喜欢是小心翼翼，是不被窥探的炽热和冰冷的刺痛，那为什么要喜欢呢，为什么要在成长过程中，将一切变得复杂呢。

    裴夕柠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变得脆弱过头了，尽管这的确是值得难过和多愁善感的一二三事。她想了想，拿出手机，准备先和黄仁俊道歉，表示自己不听劝的样子的确很让人来气，顺便李东赫对他未来一个月的态度可想而知。

    然后……然后该和李东赫道歉吧。可李东赫爱听什么？裴夕柠盯了半天屏幕的荧光，觉得大脑塞了过多想法，一时间停止思考了。她呆了不知多久，最终还是沮丧地扔下手机。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裴夕柠重新低下头靠在膝盖上，垂头丧气地思考让李东赫原谅她的方法。

    李东赫会彻底不理睬她吗，会因为她这场自大的闹剧清醒过来，从此跟她做不理不睬的陌生人吗？要李东赫抛弃一段感情是好容易的，他本来就有保护自己的本领，他在乎的人才会留下来。

    冒失地戳破他的心事后，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裴夕柠还在不着边际的思索中，身侧练习室的门倏地“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她自然一愣，这是127专属练习室，外人通常不会贸然进入的。正主去聚餐吃烤肉了，再晚些才会回来，所以这个时间还有谁……

    她仰着头，视线一路向上，从熟悉的阿迪裤子看到黑色T恤，漂亮的脖颈，然后是素颜下面颊上的三颗痣。

    去而复返的李东赫心情显然很不好，握着门把手，语气有些不耐烦：“你还坐在这干嘛？准备过夜啊？用不用我给你抱床被子来？”

    “我……”裴夕柠因他的突然出现一噎，手忙脚乱地要站起来：“我就是发会呆……”

    她坐得久，腿早就酸麻，起身时险些没站稳。裴夕柠在重心不稳时，下意识要撑住墙面，却立刻被李东赫扶住了胳膊：“什么呆要发四十分钟？”

    “我在想……”

    “行了，刚刚是我语气不好。”李东赫松开手，视线不自然地飘到一边：“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不是冲你发脾气，以后不说这些了。”

    “吃烤肉吗？现在去找哥他们时间估计正好。”

    反客为主

    夜黑风高，李东赫衡量不出带着裴夕柠坐计程车被拍还是深夜散步幽会被拍属于更乐观的情况，于是死乞白赖求了另一位待在公司处理任务的经纪人，三个人结伴去了烤肉店。

    因为种种原因，裴夕柠和Dream的团队更为熟悉，这位哥又调来任职没多久，她恭敬地打过招呼之后，就安静地坐在车里一言不发。李东赫与她坐在后排的左右两端，扭着头装作欣赏窗外风景。首尔的夜晚太过无趣，放眼所及是千篇一律的高楼大厦，李东赫觉得索然无味，视线便不自觉地移向玻璃窗上的、她的倒影。

    裴夕柠垂着脑袋，鬓边垂下的几缕碎发遮住了她的侧脸，李东赫不知不觉便放纵着多看了一段时间。他在想她扬起脸的瞬间，会不会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眼里。

    但她始终保持着沮丧的表情，蔫头耷脑，嘴巴抿成薄薄一条线，像只受了天大的委屈。李东赫又好气又好笑，差点被她这幅可怜的模样篡改了记忆，受情伤和被暗恋对象撞破的人都是他吧，裴夕柠怎么活脱脱一个受害者的作态。

    说错话的人又不是他，有勇气向他挑明就该坚持对峙下去才是。结果李东赫刚开口，她就跟受惊的兔子似的缩回去，然后肯定满脑子就充斥起乱七八糟的担心，她爱胡思乱想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不知道他色厉内荏吗，他什么时候和裴夕柠沉下脸发过脾气。

    “喂。”李东赫转过头，抽出裴夕柠垫在腰后的玩偶抱枕，不轻不重地往她身上拍了一下：“你待会可别板着脸，哥哥们会以为我欺负你了。”

    她似乎刚从冗长的梦境中醒来，被打断了思绪般猛得抬起头，眼睛扑闪扑闪，看着他欲言又止：“噢，我不会的。”

    李东赫故作严肃地蹙起眉，语调凉飕飕：“我看你对这件事还有意见要发表啊。”

    “不是……”

    “说啊，你说吧，我听着。”他自顾自地打断，往靠背上一倒，一副洗耳恭听之态：“不想翻篇是吧？我明白，那我们夕柠xi准备对我喜——”

    经纪人哥哥在带他们的过程中，面对年轻气盛小爱豆之间无止境的纠纷，早早学会了适当地闭上耳朵生活。他眼力见也是一等，估摸着看出来李东赫和裴夕柠气氛不对，一上车就默默地戴上了耳机，这会儿对后排发生的种种一无所知。

    毕竟李东赫是吵起架来热衷于殃及池鱼的类型，但凡在争执中落了半点下风，在场的所有生物都有可能不由分说地被拉来评理。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这届孩子好难带。

    “嘶！”但对这点不知情的裴夕柠自然急急忙忙地要打断他，生硬地吸了一口冷气，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经纪人哥哥的脸色，一边用力扯过李东赫手里的娃娃，难得加快语速：“东赫哥你别闹了。”

    “那你说不说了？还要不要摆那幅奇怪的表情了？”李东赫低头瞥了一眼，倒是很快松了劲：“我还没撒泼呢，你在这装可怜还没完没了的。对了，你带钱包没？”

    裴夕柠显然跟不上他转换话题的速度，在半明不灭的光线里，抱好玩偶发懵：“没有带，我东西都在公司……因为不是直接被哥拉出来了吗？哥哥们全都没带钱包吗？”

    “我们待会酒桌游戏输了的要买单，就是担心一下万一你输了怎么办。没关系，把夕柠抵赖在那里也是可以的吧？”他从善如流，如愿看到裴夕柠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在玩笑中并不轻易地放下了心事。

    李东赫觉得自己逐渐成了哄人的专家，上次这么讲话还是同最小的弟弟看电影，教育他不要因为一桶爆米花跟哥哥怄气。

    是吧，这世界上总会有让人无可奈何妥协的存在，李东赫当然也不例外。

    金道英在包厢见到李东赫的一瞬间，便放下筷子准备跟他续上方才没吵完的架。然而在看清李东赫身后闪出的身影后，立刻忘记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因为惊讶迟迟没合上嘴巴。

    临走前李东赫给他传达的信息实在太碎片性了，金道英又在走廊另一头便听到了他的摔门声，他还以为两人闹了什么不愉快。李东赫揣的那点小心思，金道英从始至终都如明镜似的，见到李东赫不虞的面色，自然而然地联想了一出完整的对话内容。

    金道英只当他情场又失意，便没详细询问，想拉着这个成天钻牛角尖的弟弟吃一顿香喷喷的烤肉，结果李东赫甩手就走，给他气个够呛。转眼间李东赫又在他面前晃荡，还牵了裴夕柠来，所以这是，什么情况啊？

    金道英还在判断情况中，盯着两个人愣神，郑在玹自如地替两人在沙发上挪了位置：“夕柠也来了啊？正好上菜了。”

    “嗯！”她点点头，似乎因为郑在玹一句都没多问的情况感到有些局促，频频回头看向李东赫。李东赫当然不准备解释，再亲密的哥哥面前也该给自己留个底，因此只是轻轻推了她：“坐啊。这时候都发呆。”

    “对了，我没带钱包来，回头会转你们聚餐钱的。”裴夕柠刚落座，正烤着肉的徐英浩便往她盘子里夹了两块猪五花：“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哥哥们在夕柠心里已经变成了这么抠门的形象啊？我们请妹妹吃饭的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

    “哥哥哥。”李东赫刚给手部消完毒，转头便看见裴夕柠面前已经快堆起来一座食物小山，立刻不满地把盘子伸到徐英浩面前，拖长了语调撒娇：“给她也给我啊，我不是弟弟嘛？”

    徐英浩很顺从地笑了：“知道了，会给楷灿烤的。”

    “但是。”李泰容忽然抬起头，细细碎碎的刘海也盖不住眼里闪烁的星芒：“你们两个怎么走到一起了？我听说夕柠在跟仁俊聊选曲的事情，你们家族演唱会是要合唱对吧？”

    呵，黄仁俊。李东赫听到这个名字，嚼东西都变得恶狠狠，气性一瞬间就上来了，但胡话还是张口就来：“仁俊尼有事先走了，意料之外地想把夕柠托付给我，所以我带裴夕柠来吃了烤肉。”

    “说什么呢……”金道英觉得他莫名其妙，又不想当着经纪人的面问个详细，只能用眼神上上下下将两人扫描了个遍：“跟仁俊有什么关系，不是你们吵……”

    “啊呀道英哥你不懂。”李东赫大声打断他，一边拿了水壶帮裴夕柠满上大麦茶：“我们年轻一辈都是这样交流的，有摩擦很正常。”

    “我是关心你，臭小子。”金道英对他的装聋作哑本能地感到不对，凑得近了些，用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询问：“夕柠怎么不说话？你欺负她了？”

    他就知道。李东赫长叹一声气，转过头，郑重地否认：“我真的没有。回去跟你说。”

    “哦。”这就是有事发生的意思，金道英有点郁闷地应了，视线却没完全收回来。不得不说，身侧两人的互动频繁到离谱的地步，尽管是李东赫单方面的主动服务。放在平时，他肯定也是会照顾裴夕柠的类型，却不曾这般明目张胆过。

    毕竟李东赫是能将整个青春期的悸动藏得完全不留痕迹的类型，今天简直从头到尾的行为都透着一股反常。

    在第无数次，裴夕柠抬了眼，李东赫便顺着她的视线帮忙夹了东西过来之后，金道英都想直接告诉他收敛点。只是他还来不及开口，同样观察了半晌的中本悠太已经开始打趣了：“楷灿你怎么光帮着忙内夹菜啊？泰一哥不应该被适当地孝敬一下吗？”

    郑在玹在旁边煽风点火：“楷灿今天格外照顾夕柠啊。”

    “是啊。”李东赫同样面不改色，把酱料碗从裴夕柠袖子底下移开：“以后会更照顾的，谁让我喜欢她啊。”

    “噗……咳咳咳。”金道英后悔三秒钟之前把茶杯递到嘴边的行为，被他的发言惊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得脸都憋红了。满室寂静里，裴夕柠同样傻了眼：“东赫哥，这……这能说吗？”

    “怎么不能，说都说了。你好好吃你的。”

    去散心

    关于Dream队最近又开始内部“不合”这件事，裴夕柠隐隐约约有听说。消息是热心市民钟辰乐带给她的，嬉皮笑脸地跟她描述他的两个00哥哥又怎么闹起来别扭。

    “我们当时不是刚开完会出来嘛，都要放年假了，大家最近过得比较松散，讲话态度也都非常随便。然后楷灿，楷灿就突然喊了一声‘呀罗渽满’！然后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