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节

    眸看向她，见裴夕柠因为裙子和高跟鞋无法快步走路，便伸出手扶着。裴夕柠微微一偏头，便能看到他姣好的侧颜。他不是有攻击性和侵略性的长相，线条漂亮又柔和，是风清朗月的少年罢了。

    只是，有时将内敛的锋利面显露出来，才让裴夕柠觉得这是更趋近董思成、更真实的样子。他就是这样，又聪明又通透，永远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应该做什么，对不同的人群该露出怎样的面孔。

    兴许也只有董思成知道，裴夕柠永远是他计划外的那颗棋子，他所谓的理性和冷静，在许多年前她张扬无畏地靠近时，便瞬间崩盘。

    厚此薄彼

    裴夕柠靠着董思成肩头醒来时，不由得吓了一跳。本就是短途旅行，承想自己竟然还能睡过去，更离谱的是不知不觉还贴到了董思成身上。她抬眼看向咫尺之间的董思成，他将手机放在小桌板上，正闭目养神。

    大概是昨天休息太晚了，她平时也极少通宵熬到后半夜，但还是跟董思成趁着夜色在最后一天在北京玩一圈。董思成昨日难得有兴致，带着她去了他从前上学的地方，和周围几条他熟悉的街道，分享欲异常高涨，虽然讲话走路仍旧慢慢的，却是抄着兜顶着路灯，絮絮叨叨了一路。裴夕柠从前也听过他讲校园生活，到底还是离得太远了，这刻觉得连他身上她最不了解的章节，也完完整整地摊在了她面前。

    后来他带裴夕柠去吃夜宵，找的也不是开在繁华商业街里，凌晨还灯火通明的饭馆，在小巷里七拐八拐，带她去了一家藏在不显眼处的韩料店，裴夕柠说要尝尝这家的烧酒，他都没制止。她不过抿了几口，出来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醉，只想着在北京六月，哪怕是凌晨，穿外套出来实在是热得慌，可从第二颗纽扣开始便无论如何都解不开。董思成见她求助的眼神透过来，无奈地把她衣服拢好，又重新系上：“夕柠，你出汗了，不能着凉知道吗？”

    两人便这么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待到了天色泛白的时候，最后干脆在酒店楼顶看了日出。酒店楼层已经不算低，因在商业圈中，面前仍有许多高楼鳞次栉比，将他们面前慢慢明晰的天光分割成方方正正的几块。裴夕柠遂转过身，看向相反的方向，天幕是逐渐饱和的湛蓝色，澄澈干净，一尘不染，像董思成的眼睛，又像董思成本人。

    沾了酒的她有些容易多愁善感，很认真地拉着董思成说，昀昀哥哥，我们都会越来越好。

    董思成有点意外，不过仍旧点了点头，目光眺向很遥远的地方，又重新落在她眼中，说对啊，会的。

    等他们回房休息都快早上七点了，飞机在下午，十二点左右便要离开酒店。裴夕柠也就沾床睡了三个小时，又爬起来洗漱整理东西，以及回忆与董思成度过的一晚上时光，这才一到飞机上就开始眼皮打架。

    她悄悄挪开身子坐正，盘算着他要是问起来，应该怎么回答。哪知董思成也是浅眠，很快睁开眼看向她，眉目含笑：“醒了？刚才广播说快落地了。”

    “啊……要落地了。”他们是下午航班，有条件来接机的粉丝也好，闻风而动的内娱媒体记者也好，肯定都不在少数。前几日她和董思成的造型和搭档一事，甚至上了微博热搜，这次成功营造出的热度可想而知。

    关于裴夕柠和董思成去上海拍摄一事，其实许多粉丝已经私下对比了两人各自的行程，已经推算出来他们是同行，也不泛同次航班中有跟来的私生，不过他们按着计划还是一前一后分开出了航站楼。哪怕是同公司、都是南韩务工绿卡、要参加同一期综艺，这么明目张胆地结伴出入还是欠妥。

    裴夕柠吃不惯飞机餐，正巧肚子饿，就在机场多逗留了一段时间，请几位亲近的staff吃了落地第一顿下午茶。到了拟定的时间，节目组派人来接机送她去酒店。因为并不是一天能完成的行程，且拍摄地也在偏离市中心的位置，也有向房间递送任务的拍摄画面，所以公司听从节目组建议，安排两人入住了节目组安排的酒店。

    他们属于参与艺人里来的比较晚的两人，大部分节目组核心成员都到齐了，因而晚上一起出去聚了餐。关于这次活动，董思成和裴夕柠没收到过要刻意避嫌的指示，更何况是私人活动，没有摄像头盯着他们一举一动，原本便相熟的两人，不坐在一起才奇怪。裴夕柠是在场年纪最小的，自我介绍之后，大大方方跟坐这一圈的前辈都问了好，转到最后一名、身旁的董思成时，她就没什么负担地坐下了。

    气氛倒没有很奇怪，就是董思成多看了她两眼。在场有曾经董思成合作过的前辈，跟他也熟些，立马开起了玩笑：“诶，夕柠怎么不跟思成说两句，还厚此薄彼呢？”

    别的前辈来打圆场：“人家俩孩子原本也认识，不过跳过去确实不好，你俩碰个杯好了。”

    “行啊，那我们碰一杯。”裴夕柠不好拂前辈面子，起身要倒点啤酒，忽然被方才一言不发的董思成按下来，指了指她另一个杯子里的果汁，欲言又止：“你还是喝这个吧。”

    董思成拦得轻车熟路，这般亲昵举止下，裴夕柠也不曾闪躲，像是习惯了如此。在碰杯时，全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八卦也好，嗅到了不寻常的微妙氛围也罢，既然众目睽睽下有这样的互动，接下来不免要多问几句两人的关系：“思成和夕柠在一个公司，一直很熟吧？”

    董思成笑，回应也不卑不亢：“是很熟，认识七年了，以前还一起练习过。我们这趟，其实是一起从北京过来的。”

    “原来如此，难怪看你们那么亲。”当事人都这么平静地接了话茬，另一位表情管理也滴水不漏，面对这个五分试探五分随意的问题，倒处理得毫无破绽。这两个综艺新人，从见面起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十分小白，无论是玩笑话还是认真叮嘱，都好好地应着，笑眯眯地照单全收。是听话的好孩子不假，却远没有外表上那般纯良，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稳重、处变不惊，心思格外玲珑。

    一顿饭吃了几个小时，晚些时候乘着节目组的车，众人一同回了酒店。董思成与裴夕柠不在一层，先下了电梯，让她早点休息。前一天折腾了一晚上，裴夕柠当然想快快入睡，只是在冲过澡出来后，收到了前辈的消息，说在隔壁开派对，邀请她一起参加。

    前辈是乐坛女王，人缘好、性子爽朗，还俏皮地说刚才的聚餐实在是又拘谨又没趣，变着法讲场面话，还是一起在房间里玩更能亲近。裴夕柠对她能发来消息感到很受照顾，不过还是抱歉地回绝掉了，解释好之后祝他们玩的愉快。前辈有点遗憾，不过还是赞同她，休息最重要，对话就此结束。

    但是……她怎么休息得了啊。

    隔壁不知道是安了多少个音响，酒店隔音其实够不错了，还是能听到透来的音乐声和尖叫声。除此之外，走廊里热热闹闹，总有人呼啸而过，或是大声在敲隔壁的门，如此来来回回的动静，总在刺激裴夕柠本就一晚没休息、有些敏感的神经。她叹了口气，将蒙住头的被子掀开，点亮床头灯，将手机取过来。想了半天，还是点开了董思成的聊天框。

    “我隔壁在开派对。”

    “现在吗？”他回复地飞快：“可以找酒店前台举报吧？声音大到扰民了。”

    “也不是特别大，但是……是前辈组织的，估计叫了很多节目组的人。”

    “前辈？”

    “她没邀请你？不得不说，前辈的唱功实在是扎实，都穿墙而入了。”

    “我好像没加她联系方式。但是既然都这种程度了，不如发条消息让他们小点声？”

    “这不太好吧……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我们又是做后辈希望能被照拂一点的，她可能也是无心，我说这样的话好薄情哦。”

    “你睡不着吗？”

    “嗯，现在睡不着。”

    他这次好久没回，备注上始终显示在输入，裴夕柠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他发消息言简意赅，很少长段长段地发小作文，在裴夕柠思考他是不是在为自己拟定一条完整地入睡方案时，那边的消息终于发来了。与预想中不同，不过寥寥几个字，却让她眨了眨眼，呼吸一滞。

    “那要来我房间吗？”

    [HE分界线]不再混淆

    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董思成其实就后悔了。

    这问的什么话？深更半夜邀请人家来自己房间，尽管他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发出去读起来完全是另一回事，怎么看都……略有歧义。

    他觉得没管好自己的手，遂沉默地盯了一会儿聊天界面，长按住那条不经过大脑思考发送的绿色气泡，在撤回这个选项出现时，又有些懊恼地重新点了一下屏幕作罢。裴夕柠不会看不见，他何必欲盖弥彰，平时打错字、说错话也没有撤回的习惯，只会显得自己行为更反常。

    所以方才他踌躇的瞬间，对这么简单一句话的删删改改、编辑措辞，到底有什么意义。董思成放平心态，兴许听上去压根没有多有歧义呢，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也十分合理，只是裴夕柠那边吵闹、休息不了，也无心睡眠，他这里安静，顺口邀请而已。来也好，不来也罢，总之他没有不纯动机，只是关照妹妹的好哥哥。

    想到这里，董思成又瞥了一眼手机，裴夕柠没有回复，短暂地闪了一次“对方正在输入中”，时间是凌晨十二点四十七。

    他该早点睡觉的，董思成将手机锁屏放到一边，权当不回复的裴夕柠是在给他们两人一个相互将这句话遗忘的机会，明天起床，只当无事发生。

    然而董思成刚重新调整好姿势躺下，手机忽然短暂地“嗡”了一声，连带着床头柜都跟着震动。他拿过来查看，收到裴夕柠的消息，一时间也有些错愕。

    “好，那你等下记得给我开门。”

    怎么什么都不问，答应得这么干脆？

    董思成立刻睡意全无，愣了一会儿才回神，时间的紧迫感后知后觉地袭来，他急忙掀开被下床，按亮了屋里的所有灯。在换裤子的时候，他明明有多年扎实的舞蹈功底，竟然意外地没站稳，险些左脚拌右脚摔了个跟头。董思成甚至不记得他有多长时间没经历过这样的狼狈，想着在屋内屋外进进出出忙碌的自己，不由得停顿了片刻开始自我反省，这是在干嘛？

    不就裴夕柠来一趟吗，何至于大动干戈，穿得舒服些再稍微整理一下屋子便是了，反正只是睡不着，陪她聊聊天，都不必紧张。

    她按响门铃时，董思成正把一个枕头扔到沙发上。裴夕柠若是想休息就睡床，他们酒店配置高，单人床体积堪比双人，沙发也蛮宽敞，他在这歇一晚上，最多是挤了点，不碍什么事。

    董思成谨慎，他从猫眼确认了一次来者，拉开门还在想，明早要向节目组核实酒店监控内容不会外泄。注意力放在裴夕柠身上后，又是怔了一怔——她身着浅黄色家居服，披了一件外套，还把枕头双手抱在怀里。人在一天中每个时间段的状态是有所不同的，此刻的裴夕柠素净着一张脸，像是美梦初醒，或是困意汹汹，总之有些惺忪，眼睛在灯光下雾蒙蒙的，乌黑的长发垂在肩上，整个人无害、可爱、又温柔，太多形容词在这一刻跃进董思成脑海里，更重要的是，他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裴夕柠。

    她果然从来没变过。

    董思成不知为何，心脏在不受控制地加速，视线只能转移到她怀里的物什，侧开身子示意她进屋：“啊，你带枕头来了？”

    “对呀，不是来……睡觉么。”裴夕柠小幅度偏了下头，似乎在打量他的神色，声音越说越低：“打扰你啦，不过好在房间里都有沙发，我就借住一晚！明天如果还是闹的话，我就去跟前辈讲清楚。你这里有毯子之类的吗？没有我就再上去拿。”

    董思成跟着心不在焉地走进去，差点又被自己没摆好的椅子绊了一跤，听完这话便拦住了她，挡在要折返的裴夕柠身前：“你睡床吧。那个……我就躺了一次，你要是介意的话，我给前台打电话让他们送套被单和被子来。”

    “不是这个，额，我怎么至于介意那个。”董思成离得太近，裴夕柠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两人之间气氛十足微妙：“这是你的屋子，我当然要睡沙发，哪有鸠占鹊巢的道理。”

    董思成一口回绝：“不行，你还是睡床。”

    她有些急了，也不顾大半夜跑到别人房间里借住的别扭劲儿，执意要与他分说：“不是，沙发长度都不够吧，你躺在那里能舒服吗？你要是睡沙发，那我就回……”

    董思成不同她争论，一言不发地牵过她的手腕，把人带到床边，又搭着她肩膀按她坐下去，俯身凑近了些：“你膝盖别着凉了，先盖着被子好吗？我还要再刷会手机，沙发上能坐直些，对腰好，我在床上塌着腰不舒服。外套给我。”

    他如何就不紧张，一时冲动两人都还没做足心理准备，整个过程都事发突然，环环都能相扣直到共处一室这步，董思成也没料到。放平心来想，不过是前来借住一晚，但当下情况很难与假想吻合，尤其面前是他中意的女子，董思成已经尽力平静了。

    裴夕柠似是被他说服，脱下外套递给他：“那我陪你聊会儿天吧。”

    “好啊。”董思成将衣服挂好，见小姑娘强打着精神、瞪大眼看向他，不由得笑了：“别勉强，你睡吧。”

    “不行不行，那你待会看完手机要睡觉的时候，我睡着了怎么办。”她急忙摇头，蓬松的刘海一晃一晃的，像卡通人物才会有的特定动作。脸蛋也漂亮，迷迷糊糊地盯着自己，简直是童话里的笨蛋美人。

    董思成移开视线，喉结上下滚了滚，无奈道：“难不成我要睡觉的时候，还要把你赶下去吗？夕柠，听话，我是哥哥，就是要让着你才对。”

    “这完全是双人床的size嘛，我们可以各睡一边。”此话一出，裴夕柠才发觉不妥，在董思成的灼灼注视中烧红了耳朵，拍着身边空位的手都讪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