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节

    渽民和裴夕柠都是十分特别而珍贵的孩子，而这两个人在他眼里是有共同点的，像水晶球一样漂亮又易碎，敏感而固执。那么罗渽民和裴夕柠，在最容易动心的年纪相遇，好像也并不是不能理解。他作为队长和大哥，似乎有批评罗渽民的资格，但是出于无论何种原因都哽住了。

    生气，震撼好像都不是他的第一感觉，有什么更重要的讯息在向他发射讯号。

    他不喜欢，他有点难过。

    那第一感觉来自哪里？

    李马克低头，手下意识摸上左胸口，隔着薄薄的衣料，心脏正有力地跳动，他却莫名地感受到了那里传来的一阵阵的抽痛。

    这是加拿大男孩经历的第一次成长痛。

    裴夕柠最近情绪不好，这是不必赘述、大家公认的事实。公司给她放了假，短时间内都没有行程，不过还是接了一些画报和代言，她可能时不时还是需要出去忙碌一下午。李马克见到她时，妆发总是不一样，可神态是如出一辙的疲惫。裴夕柠身上是有易碎感的，一双眼睛会说话，流露出的是他这辈子可能都没体会过的交叠的情感。她最近明明有了新宿舍，却还是频繁来127宿舍，通常是黏着董思成。一年的分开行程并没让他们变得生疏，在李马克眼里依旧是亲如兄妹的关系，仿佛所有裴夕柠的问题和烦恼在董思成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可碰到有关罗渽民，最近万能的董思成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了。

    李马克鲜少有能够闲下来的时候，某天得了半天空闲，他照例是要在公司练习到深夜，突然想到可能窝在他们宿舍的裴夕柠，磕磕巴巴编了个烂理由请假回一趟宿舍。好在他从来不说谎，工作上的事情也向来不懈怠，见他这幅样子，工作人员只当他真的有急事，连忙批准他离开。

    李马克推开宿舍门时轻轻的，抱着希冀的眼神在宿舍里环视了一圈。他观察力不强，没注意到客厅的窗帘已然被拉的严严实实，只觉得分明是下午，屋子里怎么能暗成这个样子。然后就是声音并不大却能被很好地被捕捉的音乐声，用的好像是思成哥哥屋里的蓝牙音响，正放着轻柔舒缓的英文歌，旋律听着很空灵。

    李马克便知道她在了，喊了一声夕柠却无人应答。他换过鞋之后走到沙发旁，裴夕柠果然蜷缩在那里，睡相并不安稳，像只没安全感的小猫。李马克觉得可爱，凑近了才发现她脸上还挂着泪痕，一时间整个人又愣住了。

    裴夕柠的眼泪很珍贵，被同公司练习生霸凌了不会哭，被送到陌生的综艺陌生的环境里不会哭，遭人袭击不会哭，甚至成团夜也没掉过眼泪。李马克认识她以来从来没见过她和其他女孩子一样，会时不时流露出脆弱的模样，他相信裴夕柠在其他人面前也一向是坚韧的。如今毕业了，在熟悉的哥哥们的宿舍里汲取一点安全感，在梦里都是不踏实的，她到底该有多难过，李马克觉得这超出了他能够丈量的范围。

    她是真的很珍惜IOI这个限定团，真的很喜欢渽民吧。

    李马克坐在沙发扶手上，耳边萦绕着轻缓的英文，思绪也飘进去。

    My love is six feet under

    I can’t help but wonder

    If our grave was watered by the rain

    Would roses bloom

    Could roses bloom

    最后的初恋

    NCT全都很忙，李马克在准备高等rapper，Dream队和127在筹备专辑和进行活动期。从金道英和徐英浩在年初编入127队这一举措，裴夕柠大概能猜到，中国队十有八九打水漂了。那钱锟和金廷祐怎么办，这个白痴又令人无奈的问题，裴夕柠甚至不知道该去找谁问。这该死的体制让同甘共苦、从练习生熬到出道的一群大男孩有时都变得尴尬起来，得到机会是幸运，可回头看向没能出道或是遭到计划变动被耽搁的朋友，心底怎么会不愧疚。

    爱豆的花期一共就这么几年，年纪小的还好，或许等得起，可难道公司能照顾到每一个人吗？其实包括她自己，都处在抬起头看不到月亮的黑暗里。公司并没有安排她和其他Rookies的朋友们一起练习，她大部分课都是一个人上，偶尔舞蹈课会碰到高恩Lami她们。本就不熟稔的几人只是点头打招呼，Lami怯怯的还想叫前辈，漂亮的小脸上竟然让裴夕柠捕捉到了惶恐的情绪，察觉这一点之后她除了好笑之余还觉得可悲。NCT如果围着她喊前辈，那完全是基于玩笑却绝对真心的祝贺；这边可是截然相反的情况，曾经那个她很喜欢的小妹妹已经在心里与她彻底划出了一条隔阂。

    谁都没想到吧，当初大家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被她接过后，竟然还助她一路青云直上，以一个外籍身份彻底打开了国民度和人气，所在团体在短短活动期里所达到的成就也是别人根本望之不及的。

    裴夕柠走过去轻轻拍了拍Lami的头，想说什么又哽了一下：“按原来叫就好，叫姐姐吧。”

    既然不怎么和女rookies一起练习，裴夕柠也摸不清公司的想法了，或许代表预算的推出女团时间还要再晚一些，又不能这段时间里一直让她一个有热度的练习生不活动，所以安排了个人练习室，走一步是一步。等赚取了与她价值相符的利益后，根据新女团的推出时间让她合流。

    她最近一直在走散装行程，没什么机会和粉丝见面或是互动。她问公司能不能开ins，上面拖了好几天才给答复，同意了，但是她却犹豫了。裴夕柠对一些特殊待遇总是本能的试探和怀疑，她一个未成年未成团女爱豆，在很多前辈们都没注册个人账号的时候大喇喇地开设，好像怎么也不合适，遂又作罢了。李马克有来问过她，说高等Rapper如果他能进决赛，她能不能帮忙feat，直接把裴夕柠问懵了：“我吗？”

    “对啊。”李马克显得也很不好意思，最近染得金毛烫的弯弯曲曲，像顶了一头泡面在头上，面颊因为太劳累而稍微凹陷，整个人看上去是百忙之中还来态度恳切地征询她的意见：“我……我觉得你声音会很合适。”

    她还是稍微有点摸不着头脑：“额，哥你现在已经为决赛选曲了？”

    “那个……还没有。”李马克说完自己愣住了，然后急忙解释：“我是说感觉夕柠你的声音和我的声音可能会很搭配，就是vocal和rap的部分。”

    李马克参加高等Rapper压力本来就很大，生性单纯善良的他，并不会用市侩污秽的词语去丰富自己的歌词，试图让它们看上去变得更狠戾，而这一点无疑会被职业Rapper所轻视。裴夕柠知道他参加比赛是动员了整个NCT的情绪，连李东赫都会紧张得絮絮念，明明是平时欺负李马克最多的人，现在反过来担心李马克被欺负。裴夕柠也在想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支持他，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当事人开口，她没有拒绝的道理，眉眼弯弯地应了：“好啊，等我跟公司说一声，但是马克哥你可一定要挺到决赛哦。”

    “不用和公司说，我以个人名义参赛的。”李马克的任何情绪都写在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笑容也立刻扬上来了，低头一下瞟她一眼，生怕她反悔似的：“那我们，约定了？”

    “嗯，约定了。”裴夕柠也靠在门框上轻轻笑了笑：“哥你是个人名义参赛的，可是我不还是公司女艺人的身份出演嘛，需要他们同意的。”

    李马克啊了一声，神色里好像藏着没说完的话，走廊另一边金道英在叫他，两个人便就此告别了。后来他们在127的宿舍还聊过这件事，彼时点了一大桌外卖，成员们和她挤在一起吃宵夜，中本悠太听完没什么好气：“去什么去，他们对马克有偏见还不够吗？”

    李泰容用胳膊碰了碰他，中本悠太不发表意见了，埋头吃饭，但裴夕柠还是看见他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金道英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立刻跟着附和，只是语气没那么强烈和抵触：“怎么了？悠太哥没说错啊？那里的人不管哪儿都……很有攻击性。夕柠女孩子家家的，在后台遇见什么奇怪的人怎么办。”

    郑在玹试图开导：“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她和李马克夹在一群护崽心切的哥哥们之间，一个只是微笑，一个不敢说话。董思成转头看裴夕柠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便知道她拿定主意了，不由得无奈地叹声气，在固执的小姑娘面前试图讲道理，可惜自己嘴也有点笨：“那个节目对爱豆偏见很大的。”

    “我知道，我不害怕。”裴夕柠显然不想深聊，把饮料递到他面前：“喝不喝？可甜了。”

    董思成扫了一眼包装，蜂蜜西柚茶，推开的时候眉头一皱：“怎么这么冰？”

    “冰的喝着舒服。”裴夕柠心觉大事不妙，刚准备收回来，董思成却不给她机会，直接把饮料从手里抢走放到桌子另一边，旁边坐着的表面上专注干饭实则旁听两个人对话的李东赫会心地又把饮料放到了地上。裴夕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一系列操作，董思成装作无事发生，重新拿起筷子时嘴角却有一点点笑意，收住了之后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冬天少吃冰啦，你看你都喝了那么多了，不管到没到那个时候……总之女孩子注意点。”

    “……”靓女语塞。

    罗渽民最近一阵回宿舍住一阵回家一阵，裴夕柠有天急着给他送公司的东西，拎着大包小包在出租车上直接要了他家地址，电话里的罗渽民声音好像很惊讶，但还是给了。她当时真的没想太多，敲门时看到一位年轻妇人时，一瞬间怀疑自己走错门了，立刻后撤几步道歉，直到她说，“你是渽民的朋友吗？”

    裴夕柠拘谨地坐在罗渽民家的客厅时，深吸了好几口气，看着在厨房忙着切水果的罗妈妈，觉得有一瞬间可能控制不住对病号发火，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无措：“不是……哥，你怎么没告诉过我，阿姨也在家呢？”

    罗渽民正在从卧室缓慢扶着墙走出来，另一只手放在腰上，脸色稍微有些苍白，还是难得笑得很坏心眼：“我想说啊，你那么着急就把电话挂掉。”

    “你一个人在就算了……阿姨也在家，我两手空空就来了，什么准备都没有，太不礼貌。”裴夕柠走过去扶他，眼神空洞地自言自语：“也是，你现在很需要照顾，阿姨在家我也应该想到的。”

    “不是带了吗。”罗渽民朝沙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然后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征询她：“等会跟我一起看最后的初恋MV怎么样？”

    裴夕柠愣了一下完全不知道如何接话，发懵地抬眼，长而翘的睫毛随着两次眨眼的动作扑闪扑闪，像扇动翅膀的蝴蝶。罗渽民见她这副反应宠溺地轻笑了一声，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怎么傻了？他们不是今天出歌吗？”

    裴夕柠迅速别开目光，确认阿姨还在厨房里，才心虚地瘪了瘪嘴：“是，但是……”

    “陪我看吧，不可以吗？”

    “……好。”

    罗妈妈出来跟她寒暄了几句，准备好水果摆在他们面前，然后接了个电话便离开了，叮嘱罗渽民有事随时跟她通话。她和罗渽民看MV期间，裴夕柠一直处于无尽的沉默，罗渽民倒是饶有兴致地评论成员的造型和MV拍摄，结束时偏着头看她：“怎么了嘛？干嘛那个表情？”

    裴夕柠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真是连神色都没有分毫破绽，在她面前都能伪装的这样好。看着没有自己的队伍照常出专辑打歌是什么感受？她多希望罗渽民是真的在积极地面对当下的情况，为成员感到高兴，心里如果一点点的痛都感觉不到就好了，如果，真的只有她在难过就好了。

    她都不知道最近怎么眼泪变得这么多，反应过来时眼睛已经发热，任谁看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个，哽了半天说出来的话却是：“渽民哥，你不要难过。”

    “嗯，我不难过。”罗渽民很温柔地应着，目光像春日里的湖水，清冽干净，却能让她溺进去。他探身和她拉近了一点距离：“我最后的初恋在我面前呢，你说对不对，夕柠？”

    四人躺

    裴夕柠没想到无所事事十几天后，要正式出镜的节目是跟三名127哥哥的直播。其实如果是普通同框直播，她倒也无所谓，问题是……这个东西是，躺播？

    第一次听这个韩文单词时裴夕柠没理解，已经成为她经纪人的周睿告诉她就是一种形式的主题直播，只不过要专门租一个场地去拍摄。她一知半解，去问董思成具体是什么活动。他解释过之后，她扬了扬眉，露出并不赞同的目光：“公司疯了吧？”想看她被127粉丝撕碎吗？还是第二天绯闻通稿漫天飘？

    “也不是那样的，就是穿着睡衣然后一起聊聊天。”他试图让事情听上去不那么奇怪：“睡衣很长，是冬天那种家居服，然后盖着被子讲话。你可以去看看前辈们相关的直播。”

    “我还要跟你们待在一个被窝里？”他的话没起到安定效果，反而是裴夕柠更惊讶了，重复了一遍：“公司疯了吧？这什么破企划？”

    董思成噎住了，重新换回黑发、身着运动服的样子简直青春感爆棚，小鹿一般澄澈的眼睛正无辜地盯着她，因为找不到理由反驳所以无意识瘪起嘴的哥哥怎么看怎么可爱，裴夕柠噗嗤一声笑出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你干嘛那个表情？我说的也没错啊，你想，作为同公司前后辈，私底下走得近就算了，这如果搬上台面跟你们一起直播，那，哥哥你说哪边粉丝能乐意啊？”

    这些弯弯绕绕，公司和代表不可能没考虑到，那还非要以这场直播作为她解散以来第一次正式出演的活动，除非是……

    “难道公司想给女rookies打上NCT青梅竹马团的标签？那我也不应该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