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33 应对

    伴着一声沉闷的巨响, 一座位于部族中部的木质殿宇轰然塌掉了一角，有人从那塌毁的殿宇中飞身而出——是白白！

    他满身灰土，月匈口跟背脊处多了几道狰狞的血痕，虽伤势骇人, 但神色依旧沉冷, 就在刚刚, 他一刀劈断了木屋的一条主梁, 生生给自己劈开了一条生路！

    从废墟中走出, 白白无心顾及自己的伤势, 先一步朝屋外开阔的中心广场跑去, 在他身后，两名面目凶恶的郑女紧追不舍, 一副恨不得将白白挫骨扬灰的模样。

    白白一刀劈断了梁柱, 塌陷下来的屋顶木梁跟厚重的蓬草全都砸在她们身上，此刻, 她们不仅形容狼狈而且多少受了点伤，看向白白的目光，自然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

    而在她们之后，是最后才从殿宇中走出的郑蜜，她虽然没有受伤，但同样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看着塌毁了大半的殿宇跟逃出生天的白白，她气恨的尖叫起来：“快把他抓住，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那两名郑女闻声，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但她们比目标明确地白白依旧慢了一线,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后者如灵活的猿猴一般, 快速的攀上中心广场的木质图腾，取下了其上象征族巫意志的号角。

    当悠长的号角生响起，整个部族得人全都被惊动了，有了郑妩上一次的演练，此刻，听到声音的族人全都下意识的朝着部族中心处望过来，有的甚至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缓步朝着部族中心区走来，虽然郑巫此刻不在部族内，但这号角声突然响起，肯定代表着有大事要发生了！

    而那两个缀在白白身后的郑女见状，虽然心中气恨，但还是不甘不愿的停下了脚步，再过片刻功夫，便会有靠近中心区的族人过来查看状况，而距离中心区最近的，大都是族中耆老跟手握实-权的郑女，她们截杀白白这件事，本就见不得光，若是被一群耆老们撞见，这件事就无法收场了。

    两名郑女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退意，她们虽然听命于郑蜜，但也不想因为这种事徒惹一身-腥-臊。

    最终，她们缓缓停住了脚步，退到了一座高耸的木质殿宇后小心的隐蔽起来，想来，等她们将身上的灰土清理干净后，将会十分自然的混到最先赶来的族人队伍中，甚至直接消失的不见踪影。

    危险暂时解除，白白面上却不见一丝轻松，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诡异，让他感到十分不安，。

    借着地势的便利，白白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整个部族，大多数还没搞清状况的族人已经开始慢慢向着中心广场的区域围聚过来，但在更远的地方，正有两方人马正在对峙，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那是货仓！是部族存放粮食的地方！

    虽然隔的很远，白白看不清对峙双方的面容，但其中一方瘦弱的身形跟残缺的身体还是让白白很快意识到了他们的身份，是部族外的那一群老弱！

    白白眉头紧皱，想起了数日前沙滩上偶然的一瞥，那瘦弱老者难看的面色，还有今晨，那领头的随侍得意的自夸，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那群没了食物来源的族中老弱想要抢粮！

    来不及困惑他们是如何进入到部族内的，白白第一时间吹响了挂在月匈口的一支造型奇特的骨笛，尖锐刺耳的声音登时响彻整个部族。

    虽然大多数族人对这骨笛声十分陌生，但是有人知道它意味着什么，数日来，被白白耳提面命，不断训诫的随侍小队成员们知道，连日里，那些看守部族各个险要位置每日巡视不怠的郑女们也知道，他们在片刻的怔愣后很快回过神来，这是敌袭的哨音，白白正直白的告诉他们，部族有危险！

    虽然还没有看到敌人的踪影，但这尖锐凄厉的声音，这所有知情人全都警惕了起来，看守各处的郑女立刻打点起了十二分精神，那些还没有真正开始享受假期的随侍小队成员也重新开始了集结。

    白白从图腾上滑了下来，迎着一众围聚过来的族人大步走去，目标明确的走向了人群中的一位老者。

    直直看向老者，白白语调直白的道：“部族外的老弱想要抢夺族内仓库，我将会带人前去制止骚乱。请您帮忙约束其他族人，避免其他不必要的意外发生。”

    郑沉闻言一愕，作为一个曾经掌握着部族话语权的核心人物，被这般指使还是第一次，他不由抬眼仔细打量面前的青年，

    不知是不是跟随在郑巫身边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这原本并不出众的青年身上多了一分独特的气韵，此刻虽周身浴血形容狼狈，但那端肃的气质让他平添了几分威严，他一脸凝重的提出要求，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听从，那股上位者的气势倒是跟那小郑巫十分相似。

    郑沉稀奇的将眼前的白白打量了数眼，仿佛在近距离观摩一颗被打磨出了钻面的顽石，直到白白困惑的目光扫来，他才缓缓的挪开了目光，他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沉默的点了点头，答应了白白这个不算客气的请求。

    扭过头，郑沉看着身边一众耆老，沉声念出了几个名字，将整个郑川部落分出一个个片区来，让最老成持重的耆老去主持大局，他虽然刚刚卸任了耆老之职，但余威犹在，话音落下，便有一锤定音的分量。

    而那一众人老成精的耆老们也看得明白，郑巫虽然同意了郑沉的请辞，却并没有任命新的耆老之首，也没有因此对郑沉有任何的打压鄙夷，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让这些老家伙们心中有了更多想法，是以，虽然郑沉看似卸任后被闲置了下来，但族中掌握话语权的那一批人，对他依旧有着跟往日一样的恭敬。

    此刻，郑沉发布的命令自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很快，行政中枢有条不紊的动了起来，一众耆老的出现，让惊疑不定的族人们很快稳住了情绪，白白见此不由常舒了一口气，他谢过了郑沉，随后转身飞奔向了出问题的部族一角。

    一边看着遥遥在望的部族仓库白白一边暗自祈求，只希望自己刚刚的提醒，能够让那边把手的郑女提起戒心，不要因为这突然的乱局而扰乱心神自乱阵脚。

    让部族一切安好，这是他对郑妩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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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缺埋在一棵矮丛之中，紧张的盯着远处的动向，他有些后悔了，从他们偷偷进入部族内的那一刻起，一切就有些不对劲了。

    由那个獐头鼠目的族人在前面带路，他们顺利的骗过了守门的郑女，一路进到了部族内部。

    刚一进到部族内，那领路的族人一改在部族外谨小慎微的模样，直接揽过了指挥大权，冲着阿缺命令道：“一会儿我去引开守门人的注意，你带着人去仓库，能抢到多少就算多少，只要能将这些粮食顺利运送出去，咱们就不怕断粮啦！

    阿缺虽然不虞被旁人指使，但眼看这领路的小子自己接过了最危险的工作，倒也不方便再多说什么，在对方的带领下，他们沿着部族的小道顺利的来到了仓库所在的区域，一路上奇异的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起先，他还为他们的运气而暗自欣喜，但眼看着那领头的小子轻车熟路的走过这条隐蔽的小道，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一切都太顺利了，就好像提前演练过一遍那样……阿缺心底一惊，压下了这个想法，他们不过是一群无用的外族老弱，又能被图谋些什么呢，他不由有些自嘲的想到。

    眼看着装满粮食的仓库距离他们越来越近，阿缺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昨天那一点锅底残汤，他早就消化殆尽，大半天没有吃到任何东西的他，此刻，胃部灼烧的难受，而想必除了他，其他同行的老弱们也是一般情状，所有人看着遥遥在望的仓库，眼底冒出贪婪的光芒。

    而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好现象，欲-望，往往会因想一个人做出错误的判断，可惜，这样廉价的自省不过在阿缺脑中一闪而过，他也急需填饱肚子，此时此刻，只有食物才是最重要的！

    眼看仓库遥遥在望，阿缺看清了今日在仓库前执勤的族人，并不是可怖郑女，而是几个身强体壮的族中壮勇，见此情景，阿缺不由心中一松，相较于有共感之力实力更强的郑女们，眼前这群壮勇要好对付的多，即便是真的冲突起来，他也有信心先让一部分人逃脱。

    带着这样的信心，阿缺像预先说好的那样，带着更多人跟那獐头鼠目的小子分道扬镳，他们刚在一排低矮的房屋后藏好身形，那獐头鼠目的小子便迫不及待的跳了出去。

    隔得距离太远，阿缺听不到对方跟看守们的对话，但眼看他昂头挺胸意气风发的模样，阿缺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他太过淡定自信了，就想笃定那群负责看守的壮勇们不会拿自己怎么样一般，这个念头一起，阿缺不由心底一惊，再联想到这昨日前者的大力怂恿，以及进入部族内仿佛预先打好招呼般的诡异的顺利，一抹冷汗不由自主的从额角滑落，这一切有些不对劲，对危险敏锐的直觉提醒着他，但此刻，箭在弦上，又哪里容的他反悔，就见那负责吸引主义的小子，跟看守说了几句，便转身飞奔起来，那几名族中壮勇也不知是听到了什么，连守卫的活计都顾不上了，一脸暴怒的跟在了他身后。

    随着守门人的离去，阿缺感到周围同伴的呼吸声骤然加重了，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冲了出去，头羊效应下，一众隐在暗处的老弱们迫不及待的奔向了此行的目的地——装满粮食的仓库！

    眼见事态的发展根本容不的他去分辨掌控，阿缺咬了咬牙，最终跟在了一众人的身后，饥饿，有时候会左右人的判断，即便是最谨慎小心的人也不例外！

    最后一个跑进仓库的阿缺一下子便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

    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挂满了整个房间的熏鱼！郑女们数天来，在近海处辛苦捕捞的成果如今全都在这里了，除了熏鱼，还有成捆的海菜，被捆扎好后，存放在房屋一角，那更为精细的谷物跟兽肉，则被小心安放在屋子的最里侧，用藤编的盛器分门别类的放好。

    眼看着一处处堆成小山的食物，阿缺就像个误入宝山的幼童，被眼前的一切弄的目眩神迷，但又迟疑着不知该先拿哪一件宝物为好。

    就在他迟疑的一瞬，有那率先跑进来的族人已经反应了过来，如恶虎一般扑向了眼前的食物，他们率先盯上的是悬挂在屋内的数量惊人的熏鱼，那用盐腌渍的熏鱼带着食物的独特香味，勾-的-人食指大动，有那恶极了的老弱迫不及待的抓了一条，一把塞进嘴中，不待细细咀嚼，便囫囵的吞进了肚里，而其它出手的族人没有比他体面太多，全都是一副饿-鬼-模样，手法粗暴，吃相粗鲁。

    有一个年纪太大的，牙齿掉了大半的老者，将那鱼塞进嘴里，没嚼几下，便要硬往下吞，梗在喉间的鱼刺差点让他背过气去，但他眼中没有痛苦只有焦灼的胃被重新-填-满-的振奋。

    不知是谁，吃了几口，便留下泪来，指着眼前成堆的食物恨声道：“她们，她们明明有这么多，却什么都不肯给我们留，我们就快饿死了啊，”他声音悲切，引得一众老弱也跟着心底凄然。

    “咱们把吃的带上，今日就远远的逃走，我就不信，这郑川如此之大，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有那年纪少轻的青年恨声道，时间还没有挫磨掉他全部的锐气，而此刻，大量的食物，让他重拾挑衅权威的勇气。

    “没错，咱们把吃的全都拿光，一点都不给他们留！”他的话立刻便引来了一群人的脸声附和，显然，同伴的哭声让所有人的胸口都积攒着一股郁怒，除了那些生来便有残疾的人，他们曾经也是部族的一份子，但伤病跟衰老让他们沦落至此，难道没能侥幸成为耆老中的一员，他们就应该在族群外悲惨的等死吗？他们不甘心！只要有机会，谁不想多活几天呢！

    几乎不用有人额外组织，在囫囵吃了个半饱之后，老弱们自发的行动起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兜囊和藤筐，将眼前可见的食物全都攥在了手里。

    七手八脚地将眼前这些珍贵的事物搜刮一净，一众老弱们面上全都露出来舒心的笑意来，仿佛美好的生活已然近在眼前。

    而一直注意着库房外动静的阿缺，心中却愈发忐忑了，库房外太安静了，也不知那群被引开的守门人回来了没有。

    眼见房间内一大半事物已经被老弱们搜刮一净，他理智的阻止了那些还想砸开藤箱，去除其内珍贵食材的贪心家伙，我们是要将食物全都带走，再安全的离开，所有人只拿那些好携带的轻便食物，谁要是贪心不足，可别怪到时候我狠心将他丢下了。

    阿缺果断的出言威胁，刚刚还一脸犹豫的老弱们终于一脸不舍的丢掉了某些沉重的食材，直留下了自己能够负担的部分。

    阿缺见状不在迟疑，立刻领着众人向屋外走去，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走到门前，那沉重的仓库大门不知何时，已经牢牢关上，阿缺用那只完好的手去推门，缺愕然的发现，木门纹丝不动，就像是门的对面，有什么牢牢抵在门前一般。

    阿缺心底咯噔一声，立刻察觉到不好，他使劲全身力气，猛的一推大门，沉重的木门终于开了一跳细缝，接着些微的缝隙，阿缺首先看到的是捆缚在门把手上的-粗-壮的藤条，紧接着，他看到了门外的男人，对方长得獐头鼠目，一副猥琐模样，此刻，正直勾勾的看着木门，借着这一线的缝隙，他跟阿缺对上了视线，嘴角一咧，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意来。

    他们被骗了！阿缺在片刻之后回国味来，一瞬间，从进到部族内部开始一切的不合理都有了解释，这是一个事先便设计好的全套，而他们，是那一头扎进圈套内毫不知情的猎物！

    但，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们身上有什么可图谋的呢？他们只是一群快要饿死的人而已啊！

    阿缺心中一阵发冷，他根本不知道是谁暗中算计了他们，更不知道对方这样做的目的。

    而事情的发展已经容不得他再去深究其中的根源，砰，一团燃烧的枯草被从木门外丢了进来，刚沾上木质的屋梁，立刻开始燃烧起来。

    快，快跑！阿缺用沙哑的嗓音嘶吼道，一声惊醒了那些仍然没有搞清状况的同伴，老弱们慌不择路的朝着门口围聚过来，但事先捆缚好的大门，又哪里是那名容易开启的呢。而除了这唯一逃生的通路，被泥制围墙牢牢围堵起来的坚固的仓库再没有任何出逃的通路，它就如同一座可怖的监狱，将一众人逃生的希望围堵在外。

    阿缺的嘶吼很快淹没在一群人的哭嚎声中，有的人遍寻无路，已然绝望的哭泣起来，有的行动不便，被火焰燎到，哭嚎的更加大声，阿缺被混乱的人流一点点挤到人群最后，眼睁睁的看着一段烧毁的屋梁猛的砸了下来，砸中了一名来不及躲闪的老者身上，蔓延开来的红光让他眼底闪过一丝绝望，要死了吗，他有些恐惧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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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回事？”白白远远看到升腾起来的浓烟，朝着迎面而来的小队成员凝声问道。

    后者看到白白身上的伤口吃了一惊，一边惊异不定的看着他一边道：“我等也是刚听到哨音才从其它地方赶过来的，具体情况也不知晓。”

    “边走边说。”白白闻言眉头一皱，不再纠结，果断的道。

    那提前赶来的小组成员从深入路的跟在了他身旁：“今日仓库是何人值守？”白白一边走一边问起部族内的布防情况，他提前被郑蜜叫走，后续的防务安排他并未参与。

    “仓库重地，往日全都郑女来看管的。”那跟从者心口道：“但郑女敏锐机警，不应出现这样的情况才对。“

    白白同意他的判断，看向那向着周围飘散的浓烟，眉头皱的更深了，正思索其中的变故，便见两名郑女神情紧张的从身后跑来，见到白白，立刻奔了过来。

    “你二人今日为何没有在仓库值守？”

    “白白，那库房为何会起火！？”

    两方人马几户时同时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白白随即变了面色，他感受到了，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暗中引导这件事。

    而那两名郑女也很快察觉到事情有异，相视一眼后，率先回答了白白的问题：“今晨，有几个随侍备选，说是得了你的命令，要跟我们换防，他们言之凿凿，又只说替换一阵子……”那郑女说不下去了，没有核实便轻信了旁人，她已经犯了错。

    “先救火吧！”白白没有理会那神色讪讪的郑女，果断的道。

    “要用那个吗？”一侧的小队成员跃跃欲试的道。

    白白点头应了，神情逐渐冷静了下来，他们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现在就是演练的时间了。

    “要当心来自部族内部的隐患！”白白始终记得郑妩离去时候的嘱托，那是一个十分宽泛的提醒，隐患是什么？天灾还是人祸？族巫大人没有说，白白也没有太多纠结，他直接开始做两手准备。

    骨哨的信号，是为了人祸到来前做出的预设，一声是内部的隐患，两声则来自外部，简单的提示让那些日日执勤站岗的郑女跟壮勇，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而除了人祸，对于天灾，白白也有着自己的应对，水灾，火患，白白考虑到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不负郑妩的嘱托，他着实不想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