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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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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邮件的线索断了, 那就等到新的线索出现,再抓住机会调查就好。

    那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着急在这一时。

    很快, 新的案件便吸引了市局的注意力。

    跨年这一天, 接警中心接到柏和村村民报警称, 在该村某村民家发现了一具尸体。

    重案组火速赶往现场进行侦查。

    夏瑶和梁瑞、俞洪敏三人一车。

    梁瑞发现车越开越?????偏,忍不住开口问开车的俞洪敏:“不会跟上次下山角村一样偏吧?”

    现场解剖的经历可谓历久弥新, 没有专业设备, 尸体散发出的尸臭也不像在解剖室里那样会被净化器及时排走,进行解剖的人基本呆一会就能被“腌”入味。

    后来梁瑞回家以后那套衣服都给扔了, 实在是洗不干净了。

    俞洪敏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笑笑说:“既来之则安之, 进了重案组有几个简单好解决的案子,就是碰上了你也没办法啊。”

    “也是, 问那么多做什么, 跟着夏法医干活就是了。话又说回来,今天是跨年,怎么好好地会发现尸体呢?”

    梁瑞并非认为今天不应该出现刑事案件,只是在报警记录中,报警人明确了是他们挖出来了一具尸体。

    跨年大家都在忙着准备过节,谁家会去大兴土木?

    夏瑶把这话听进了耳朵里。

    梁瑞说的没错,正常人谁家快过年的时候动工,就算不是修房子,干什么也不会选这个时间啊。

    临近年关的时候,工人难找不说, 干没一阵子土就该上冻了, 怎么也得来年春天再继续。

    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这些疑问大家只能暂时放在心里。

    等到了柏和村,等待着重案组众人的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画面。

    柏和村倒是不偏僻,村民也颇多,报警人的位置正处于村子边缘地带,靠近大路的一个院落。

    这些年村里兴修道路,许多原本的泥巴路都变成了双向单车道的柏油马路,比不上城市里的马路宽敞,对于村民们同行也增添了很多便利。

    这个民居就处于这条路的十字路口处,大门冲着通往村子里的小路开,屋侧的卫生间和卫生间后的猪圈紧挨着柏油马路。

    而尸体就是在院内西北角的猪圈内发现的。

    猪圈里没有养猪,水泥围栏里堆放了很多不用的陈年旧物,如桌椅板凳等东西,此时都已经被清理出来,摆在了猪圈外面。

    猪圈靠外墙的那一栏里已经被人挖开一个约一人高的深坑,一具脸朝右侧的尸体孤零零地趴在深坑里,头发已经被泥土腐蚀成一团一团的,板结成一块灰黄色。

    夏瑶陆商等人抵达现场之后,先是对泥土进行了酸碱度测试。

    这一步至关重要,测试泥土的酸碱度主要是为了确定尸体的类型。

    坑内的尸体衣物健全,外衣脏污破损严重,明显是有些年头的。

    这一类的保存型尸体,如果不谨慎行事,一不小心就会造成破坏。

    常见的保存型尸体有5类:干尸、尸蜡、泥碳鞣尸、特殊型古尸、浸软。

    不同类型的尸体需要不同的处理方式。

    譬如泥碳鞣尸是在酸性土壤或泥炭沼泽中的尸体,因酸性物质作用,骨骼脱钙,皮肤鞣化,变成体积小、重量轻、易弯曲的软尸,成为泥炭糅尸。

    这一类尸体容易保存死者生前所遭受的暴力痕迹,不过在保存和解剖过程当中需要格外注意轻拿轻放,因尸体大部分骨骼都已经脱钙变软,十分容易弯曲受损,影响法医判断。

    痕检人员开始搭建“快速通道踏板”,用的是折叠的金属踏板,这个俗称“板桥”的快速通道,要一直搭到尸体所在位置,可眼下只能搭到坑口。

    根据ph试纸现实,土壤属于偏酸性暗棕色土壤。

    陆商对站在坑口往里看的梁瑞和拍照的俞洪敏说道:“土壤偏酸性,暗棕壤表层腐殖质聚集,很容易形成泥碳鞣尸,注意下看尸体附近有没有相关痕迹,如果有就需要圈出来,其他痕检暂时下不去拍照记录和还原现场,处理的时候务必小心一些。”

    提醒完二人,陆商将用过的试纸夹到了记录本上以作参考。

    这下轮到梁瑞犯难了,他叉腰站在坑边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郁闷一会,他朝着正背过身去拿工具的夏瑶喊道:“夏法医,这实在没地方下脚啊,还是先把尸体抬上来吧。”

    尸体是在工人动工的过程中被发现的,后来的发掘都是在派出所民警的协助下进行,因而并未挖多大的坑,一个人下去还勉强够地方落脚。

    但想要做尸检那就不太方便了,坑底连放法医工具箱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拍照和还原现场了。

    夏瑶看向陆商,痕检每次出任务都要带2-3个勘查箱,合起来重达十几公斤,果然后者工具箱里翻找了一会,找到了3条结实的绳索,递给梁瑞。

    夏瑶沉声叮嘱:“你拿着这个下去,呈“Z”字形穿过尸体的颈部、腰椎及胯部左右两侧的位置,绳索布置得尽量密集一点,我和俞洪敏在上面抬。”

    说完,夏瑶又就近找了两根1.5m左右的木棍,她和俞洪敏一人一根。

    等3条绳索穿过尸体的三个部位之后,他们只需要把绳索套在棍子上,就形成了一个简易的绳索担架,能够稳妥地将尸体运送上来。

    梁瑞盯着手里的绳索想了想说:“要不,还是我来搬尸体吧,坑太小了,女生更方便些。”

    夏瑶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好。”

    说完,她收回几根绳索,利落地跳下了坑底。

    到了坑底更能感受到尸体上的陈旧气息。

    露在衣服外面的颈部和双手都已经呈现出土色,尤其是几根手指,不细看的话怕是会觉得这是什么植物的根茎。

    夏瑶伸手摸到了尸体的下颌骨,顺便感受了一下尸体骨骼的硬度。

    以泥碳鞣尸的标准而言,这算是鞣化程度较轻的。

    随后,她拽动手上的绳索反复穿过尸体的颈部位置,并且将绳索的两头分别串好往上甩。

    接到绳结的俞洪敏和梁瑞就将之套在木棍上。

    接下来的两根绳索也是相同的操作,昨晚这一切之后,夏瑶确认尸体能够均匀受力,脚踩在凸出来的石头上,向上一蹬就爬了上去。

    她拍了拍手上沾到的泥土对梁瑞和俞洪敏说道:“拉吧!”

    经过同意,二人分别站在尸体左右两侧,双手紧紧攥着手里的木棍,均匀地一点点施加力量,一边拽一边慢慢往后退。

    坑底的尸体就这么被一点点地往上拉。

    就在快要出来的时候,梁瑞脚底忽然踩到了一块石头,脚下一打滑,手里的棍子就跟着他的身体歪了下去。

    眼看着那棍子头要戳进梁瑞的眼睛里,尸体也会从1.6米的半空中摔回坑里,众人就见眼前一道人影闪过。

    夏瑶冲出来一手扶住了摔倒的梁瑞,另一只手抓住了他手中的木棍,迅速找回了平衡。

    俞洪敏被吓了一跳,也不敢再拖延了,和夏瑶齐心合力将尸体拖了上来,稳稳当当地放到了早已铺设好的防水布上。

    等到尸体安置好,俞洪敏才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后怕地指着梁瑞厉声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不说尸体,万一伤到了眼睛那是一辈子的事情!”

    没了一只眼睛还怎么做法医,十年寒窗苦读真就付诸东流了。

    梁瑞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低着头咬着下唇说:“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眼看二人都被吓了一跳,夏瑶拍了拍梁瑞说:“我们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老俞也是担心你罢了。好了,你去坑底检查一下有没有遗留的东西吧。”

    “好…”梁瑞偷偷瞄了正生气的老俞一眼,悻悻地转身下去了。

    夏瑶看向俞洪敏的时候,他还拍着自己胸口正顺着气。

    见夏瑶看过来,俞洪敏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唉,这小年轻太冒失了。”

    夏瑶想到了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工作方面,俞洪敏就是如此一个认真严肃到近乎苛刻的人。

    这不仅是对梁瑞一个人的,也是对他自己,对整个法医组。

    俞洪敏是绝对不允许法医组任何一个人拖重案组后腿的。

    夏瑶扬唇笑道:“梁瑞算不错了,这种情况又不算工作失误,在现场不小心摔倒是很正常的,你当年初出茅庐的时候就没摔倒过?”

    俞洪敏闻言一愣,随后一肚子话全憋了回去。

    他也年轻过,也冒失过。

    片刻后他也放松了表情:“也是,是我要求太苛刻了。”

    “吃一堑长一智,他下次会知道的。”夏瑶说着,又去忙手边的事情了。

    她和俞洪敏开始对尸体进行初步勘察。

    尸体上身着深色带拉锁紧袖口、紧腰类夹克,夹克因腐蚀大部分缺失、破损,外层衣物纤维呈丝状改变,透出了里面穿着的绿色长袖棉质线衣。

    下身着灰蓝色外裤、紫红色针织毛裤,双脚穿白底带灰黑色圆点图案袜子,双侧袜子足背部见破口,破口内见植物根须附着。

    外裤前侧腰袢内见部份皮带附着。

    全身衣物污染,内层污染较外层严重,并被不同程度腐蚀破损。

    静态观察检查和记录完毕,夏瑶三人开始对尸体发现的现场进行动态勘察,运用各种技术手段提取尸体所处位置的证物。

    坑中?????尸体周遭并未发现凶器,坑底也未发现挣扎的痕迹,至于其他的血迹等,需要陆商这种专业痕检人员用专门勘验的灯才行,例如多波段光源箱,一些肉眼发现不了的痕迹,全靠它去发现。

    不过看样子尸体应该是在死后被人埋尸在这里的。

    关键是这个猪圈看起来很多年没有使用过了,就连水泥栏上都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苔痕。

    屋子的主人是一名30岁左右的妇女,正站在封锁线外面哭丧着脸跟小王描述发现尸体的经过。

    “我爷爷辛辛苦苦一辈子就这一套房子,肯定是要给我爸的呀!我本想着重新修一下让我爸妈过来住,谁知道就弄成了这样了!”

    当事人如何情绪失控,身经百战的小王仍旧能够保持冷静,他说道:“彭玉珍女士,您不要过于激动,请您描述一下当时是如何发现尸体的?”

    彭玉珍看自己闹腾也没人搭理,只能配合他的问话。

    “……我让工人把这个不要的猪圈推了,重新盖一间屋子。他们说猪圈不比人住的正屋,盖的时候是没有加固过的,因此再盖房子就要推倒重新打地基。我就同意让他们挖了,谁知道那挖机刚挖没两下,工人就跑出来说看见了一个人手…”

    最初彭玉珍还不信,她走过去看了眼根本没发现什么尸体,觉得是工人故意冲她霉头,还跟工头吵了起来。

    直到工人跳到坑里,用铲子把半具带着衣服的尸体挖出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我真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啊!怎么我家里挖出来这么个东西啊!”彭玉珍呼天抢地拍着大腿哭喊个不停。

    小王拧起了眉头,刺耳的声音听的人非常不舒服。

    这是一具尸体,老话都说死者为大,就算为了这件事情影响施工进度,也没必要称呼人家为“这个东西”吧。

    一旁的工人看不下去彭玉珍的做派,直接怼道:“房子重要还是人重要啊,我们工头没说,你还打算继续干的!你这叫损阴德晓不晓得!”

    彭玉珍一碰上工人又是另一副嘴脸,也不哭不装可怜了,叉着腰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今天的工钱都付了,你们又不用动工,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不用干活的事情,你当然说得轻巧了!”

    工人被她说得涨红了脸色,激动地反驳:“你这是强词夺理!”

    彭玉珍丝毫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甚至还觉得自己在理,冷哼一声说:“你既然这么善良,那误工费你来出!你的工钱也别要了!”

    一张嘴巧舌如簧,把工人们气得跳脚。

    眼看双方吵得厉害,警察也只能口头劝阻,不能随便采取强制措施。

    工头被吵得头疼,一扬手先制止了自己的工人继续还嘴:“好了好了,现在听警察同志的吧!”

    此时,陆商还带着人在周边进行证据搜集和侦查,夏瑶这边已经收拾尸体上了车,听到这里便问那个工头:“在警察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这问的自然是工人口中的“隐情”。

    “这…”工头面露犹豫,他毕竟是受雇于人,就这么把和主家间的事情说出来,像是在诋毁人家似的,他还要在这村子里混,不敢随便得罪人。

    然而工人心里对彭玉珍的做派早已经是七个不忿八个不服,见夏瑶也穿着警服,便一股脑地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在发现尸体之后,彭玉珍觉得这可能是之前谁家的埋的“先祖”,想要把尸体挖出来放到一边等日后在找村委安排这个无名氏怎么处置,他们则该动工的继续动工。

    只是工头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谁家埋死去的亲属连个棺材也不套,就这么赤条条一个人。

    再说了,这人还是朝下俯卧的姿势,更别提身上的衣服明显不是寿衣了。

    在工头的再三要求之下,彭玉珍才报了警。

    彭玉珍一看警察主动问起来,好像是要追究自己这件事情似的,顿时也急了。

    她忙不迭道:“他埋他的,又不关我什么事,我也不认得他,凭什么我要因为一个陌生人承受这些损失啊!”

    这话听似有些道理,只是在公共利益面前,一切个人利益都要让步。

    夏瑶沉声说:“警方在你家发现不明身份疑似被人埋尸的尸体,这就是一起刑事案件,立案之后牵涉到的是社会道德、法律责任问题,并非简简单单的财产权纠纷。”

    言外之意,眼下彭玉珍有亏也只能暂时忍了,等找到凶手的时候,才可以提起附带民事诉讼要求被告人赔偿损失,却不能找其他人追讨这笔债权。

    其他人虽说听得一知半解,那些工人也知道夏瑶在帮着他们说话,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发现尸体这种事情谁也没办法预料的,更不会期盼着有这种事情,他们心里也不舒服,根本不存在彭玉珍说的什么为了拿了工资不用上工而高兴。

    这时,隔壁一个看热闹的老太太从自己院门内走出来,冲着彭玉珍大声喊:“谁说跟你没关系啊,我看这人八成就是老彭家收养的那个小孩彭旺!”

    重案组的同事纷纷看向那个老太太,难道说这尸体被人认出来了?

    彭玉珍听到这话,立即反驳道:“富长鸣!你个长舌妇跑出来瞎说什么?就不怕你儿子教训你?!”

    彭玉珍的跳脚让夏瑶蹙起了眉头,她觉得对方的反应过于激烈了,不像是被人说几句闲话那么简单。

    富长鸣也不甘示弱,站在家门口横挑眉毛竖挑眼。

    “哼,我瞎说?警察同志,您满村子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彭家人怕老彭把财产全留给彭旺,一家子老老小小臭不要脸的联合起来设计人家,把彭旺逼得差点自尽跳河!保不齐是你们看村支书把人家救起来了,又下了这种狠手呢!”

    “你!”富长鸣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围观的人都渐渐多了起来,饶是彭玉珍,这会也做不到舌灿莲花了,她鼓着眼珠憋红了脸才憋出一句,“要真是我做的,我天打五雷轰!再说了,我杀了人又把尸体藏在这里,那干嘛还把猪圈挖开,我脑残啊!”

    那富长鸣冷笑一声说:“不是你,还有你爸,你二叔,你小姑!你们家那一家子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把老彭接到城里去这么久也不见人回来过一次,谁知道他人还活着没有!”

    那话里竟暗指除开疑似死亡的彭旺之外,还有别的人被害了?

    不管是夏瑶还是重案组其他人都越听越迷糊了。

    彭玉珍被说得面红耳赤,脖子上青筋暴起:“你血口喷人!我要打死你这个老虔婆!”

    说完,她就笔直朝着富长鸣冲了过去,扬起手臂似是要抓下对方一块肉来。

    这种情况重案组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离彭玉珍最近的小王一把薅住了她,夏瑶和梁瑞也挡在了富长鸣身前。

    富长鸣早就察觉不对劲,缩到了夏瑶身后躲着,还不忘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

    小王对着还在挣扎扭动的彭玉珍厉声呵斥道:“诶诶!对质归对质,还动上手了?以为警察吃干饭的?!”

    彭玉珍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喊冤叫屈:“哎哟,警察同志,我真是要被人冤死了!”

    这时,陆商站出来说道:“别管冤枉不冤枉,先回警局配合调查!”

    接着,他指着小王和小李示意,让他们把涉案人员带回去做笔录。

    而彭玉珍一听这话傻了眼:“啊?凭什么?我白花了这么多工钱还要抓我去坐牢?!”

    小王额头上的褶子都藏得下一个喜马拉雅山了,他解释道:“不是抓你坐牢,是带你回去协助调查!”

    “这有什么区别呀!”彭玉珍哭得像是天要塌下来了,死活不肯跟警察走。

    见此情形,夏瑶上前告诉她:“不只是你要接受调查,在这个屋子里住过的人,包括屋主在内所有的知情者都要接受调查。”

    就目前的案件情况来看,猪圈的尸体是彭旺的概率极大,那就务必要找到知情者确认这件事情。

    包括富长鸣和她口中提到过的村支书。

    彭玉珍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然眉开眼笑说:“警察同志,我可以举报!我举报我二叔和小姑有嫌疑!他们对彭旺特别差,从小就挤兑他!”

    看这泼妇终于肯走了,小王松了一口气道:“回去再说吧!”

    现场的闹剧终于结束,侦查和解剖并未到此为止。

    尸体被第一时间摆上了解剖台。

    因被埋在酸性的暗棕壤里,尸体上没有蛆虫等食腐虫,只是尸体身上的衣服已经腐烂成碎片,想要解剖需要跨过的第一个难关就是把衣物揭除下来并且完整还原。

    这时的衣服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了,它更像是一层黏在尸体表层的韧性包裹,稍有不慎就会连皮带肉揭下来一整块。

    为了确保尸体的完整性,俞洪敏和梁瑞二人负责分区并?????剪开布料,把大片的能够轻松揭开的布料清理掉,夏瑶则负责小片区域摘除。

    即便解剖台可以调整高度,奈何这项工作需要的细致性太高,三人都是一手镊子一手剪刀,猫着腰围着这具尸体动作轻柔缓慢,连呼吸都放缓了。

    他们每撕下一片衣物残片,就会由冯樱接过去在一边的工具台上整整齐齐地按顺序码放好。

    遇到撕不下来的,夏瑶会抽出接在解剖台一头的水管,打开细细的水流冲刷尸体表面。

    这样不仅能够湿润布料,使得其更容易被揭开,更能清理尸体表面的浮动泥土和沙石,一举两得。

    俞洪敏到底年纪大了,等弄完整具尸体,他只觉自己腰都要断了。

    “不行不行,我得缓缓,腰疼死了!”俞洪敏放下手里的镊子和手术剪,面色痛苦地撑着腰靠在墙上。

    夏瑶他们也都知道,如果不是疼得承受不了,依照俞洪敏的性格,他完全不会开口的。

    梁瑞见状提议道:“老俞,不然你去休息休息吧,这里有我和冯樱帮着夏法医就行了。”

    俞洪敏看着埋头认真工作的夏瑶一阵纠结,只是想到之前她说的话后,强忍着的腰痛似乎更加厉害了。他只得点头说:“那…那好吧,实在对不住啊…”

    中途退场这种事情,不说出去他都觉得自己丢人。

    对此,梁瑞并未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反而安慰俞洪敏说:“唉,我们都是同事,你身体不适我们能理解的。”

    俞洪敏沉吟片刻后重新开口:“之前的事情也是…”

    他不细说,梁瑞也知道“之前的事情”指的是之前现场搬运尸体的时候,他摔了一跤的事。

    梁瑞笑着摆手:“那有啥,快去吧!用不用我扶着你?”

    “不用,你们快忙吧!”俞洪敏这才扶着腰离开解剖室。

    在梁瑞和俞洪敏对话期间,夏瑶除了最开始抬头看了眼俞洪敏之外,其他时间她都在仔细地观察着尸体体表的情况。

    看来猪圈那块地方的酸性土壤还不够尸体鞣化,部份关节部位已经露出了黄褐色的骨头。

    清理干净的尸体体表呈现灰白色,因脱水萎缩严重,尸体的身长和死者生前的身高一定是有差距的。

    拍摄体表照片后,夏瑶开始有针对性地对尸体进行检查。

    尸体被埋在地底不知道多少年了,体内腐败的内脏器官和软组织等已经基本失去了检查价值。

    因此,夏瑶将解剖重心集中在骨质的检查和判断上。

    虽然村里有人怀疑这具尸体是彭旺,不过作为法医,更需要的是客观地为尸体发声,而非人云亦云。

    夏瑶面对尸体的那一刻,已经清空了脑子里所有的想法,她所知所感,只有眼前的一切。

    首先需要界定的是尸体的年龄。

    对于已经白骨化的尸体,判断年龄的最佳方法就是观察尸体的牙齿。

    每个人对于牙齿清洁力度和使用强度的不同,磨损程度也不一样。

    不过从大体上来说,最先磨平的是牙齿的尖端,也就是法医学所说的齿尖。

    例如,小孩子的齿尖一般会比大人的要更加尖锐,俗称“虎牙”。

    接着就是牙齿咬合面的中央会逐渐凹陷,咬合面部分的牙釉质磨损,暴露出牙本质。

    这时的牙本质露出并非完整的,而是要经过不断融合,从一个个细微的齿质点融合成一整片。

    最后,等到牙冠的牙釉质完全消失,牙本质也就暴露出来。

    损耗到极致的情况,甚至会暴露出牙本质下的牙髓。

    夏瑶将尸体已经白骨化的下颌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了尸体的磨牙。

    上颌骨牙弓内见 16 颗牙齿、下颌骨牙弓内见 15 颗牙齿,除下颌左侧第三磨牙未萌出外,余第三磨牙均完全萌出。

    上颌右侧第一、二磨牙外侧部分牙齿缺损,断面锐利。

    第一磨牙牙本质、牙髓质、第二磨牙牙本质暴露,各磨牙磨面彼此融合,咬合面中央凹陷,齿尖磨平。

    按照牙齿磨耗9级分类判断法,死者齿尖磨平、且咬合面中央出现凹陷,属于第二级水平,有2个齿质点暴露属于第三水平。

    据此推论,死者的年龄应该在24-30岁之间。

    而更值得人注意的是右侧第一、二磨牙外侧的牙齿缺损。

    牙齿缺损无外乎三个原因:龋病、楔状缺损和外伤。

    龋病的牙齿会有明显的菌斑,楔状缺损是因长期使用硬毛牙刷横向刷牙导致在牙齿表面留下横向的连贯凹槽。

    如此锐利的断面显然不是前两个原因造成的,那只有可能是死者活着的时候,右面部曾遭受重力打击,致使牙齿缺损形成。

    确定好死者年龄并提取了磨牙面的照片之后,夏瑶继续下一步检查。

    由于尸体四肢及胸腹无明显外伤,夏瑶暂时将四肢的骨骼放在下一步,率先检查了尸体的头颅。

    经过腐败和微生物分解,颅骨内的软组织已经全部消失,夏瑶切开头皮如同切开一张A4纸一样简单。

    露出来的颅骨外板黄褐色,骨皮质密布针尖样缺损,顶部近正中见空洞,空洞内见未完全清洗净的霉菌附着。

    右侧额颞枕部颅骨颜色较左侧深,板障未见暴露。

    这一发现更加证实夏瑶的推测,死者右面部遭受过外力打击,右侧额颞枕部颅骨颜色深,应该是联合部位颅骨下出血后造成的。

    同时,在接下来的检查中,夏瑶还发现冠状缝、矢状缝、人字缝及各生理性骨缝完全分离,右侧颞骨与顶骨连接的骨缝增宽,清洗后颞骨鳞部自骨缝处与顶骨分离,发育过程中已经生理性愈合成一块的额骨亦在正中部位分离。

    骨缝周缘皮质脱落,部分可见针孔样孔隙。部分眶骨、筛骨及上中下鼻甲缺失。

    硬腭骨见近似横行线状骨折线,骶骨于尾椎骨缝连接处横行骨折。

    综合尸体全身分析,竟然发现尸体出现了多处骨折!

    冯樱在一边记录着,心里犯了嘀咕,这到底是生前经历了什么,才会导致这么多处骨折啊!

    不过她不敢打扰夏瑶解剖检查,只能摁下心里的疑问,耐心等待检查结束。

    等到夏瑶从尸体上抬起头的时候,冯樱和梁瑞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夏瑶正对着现场勘验报告和尸检报告逐一核对情况,确保自己没有遗漏的地方。

    这时,冯樱凑上前问道:“夏法医,这个死者生前是不是死得很凄惨啊?”

    冯樱正在考研究生,属于边工作边学习,夏瑶听到这个问题就知道对方是在工作的时候动了脑子,否则便不会这么问她了。

    她合上记事本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冯樱指着尸检记录说:“你看看,连颚骨都骨折了!这得把人打成什么样才会导致上颚硬颚骨折啊!”

    夏瑶看着她沉默了良久,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这说得一半对一半不对,究其根本还是基础知识不够牢固。

    她道:“你应该是误会了。”

    此言一出,冯樱有些慌张,她正在认真学习,以期日后能够像夏瑶一样顺利通过考试正式执业,现在居然看错了尸检报告,真是重大打击。

    冯樱面露尴尬道:“啊?这么多伤口难道不是死者生前经历的?”

    夏瑶扫了一眼她手指的记录,说:“这些…应该都属于死后伤。”

    “怎么可能,这尸体都死了多少年了,若说一两处死后伤我还能理解,它被埋在土里,也没人动它,怎么会有这么多死后伤?!”

    冯樱是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夏瑶引导她说:“你看看这些骨折集中在什么部位。”

    “都是…骨质比较薄弱的地方。”冯樱认真仔细,一番检查后也知道骨折伤的具体位置,立即回答了出来。

    “线状骨折多发在骨质弯曲薄弱且位置隐蔽的地方,应该为死后伤。”这是上学的时候学的基础知识,夏瑶感觉自己像是在回溯大学本科时的课本。

    冯樱又迷糊了:“死后伤?那这怎么来的?”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夏瑶已经把大方向指出来了,剩下的就必须要靠自己。

    “自己想。”扔下这句话后,夏瑶拿着记录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解剖室。

    冯樱绞尽脑汁想不出所以然,即便尸体被移交给钱叔了,她还闷闷地站在解剖台前发愣。

    去而复返的梁瑞看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道:“唉,还得我来给你解释…尸体深埋之后是不是会腐败啊?”

    “嗯嗯。”冯樱点点头。

    梁瑞对着空荡荡的解剖床比比划划,假装尸体还放在远处:“腐败的时候,原本密闭的颅腔、胸腔、盆腔里附着的软组织是不是被腐蚀导致缺失了?”

    “没错啊。”冯樱觉得自己摸到了一些关键。

    “这就对了嘛,密闭空间的压强被打破之后,自然会导致骨板分离和骨折,加上尸体埋的位置比较深,地层压力也会压迫尸体,也会造成骨折,?????死后伤就这么来的!”

    就算尸体原本的身高不超过1.7米,这这么大面积的土壤盖在上面,再粗的树棍子也要压折了,何况是人体骨骼。

    “哦,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冯樱狠狠拍了下自己脑门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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