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疾风吻玫瑰 独处一室 (5)
戏谑地笑了声:“怎么叫盲开,你不有路书吗?坚持下,开过去。”
坚持下?!
开过去??!
柯维从来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疯子。
柯维把脑袋伸到外面,拿着路书,够着头给他报路书,声音都喊破了音。
江尧脸上的表情依旧是轻松的,他手脚并用,油门、档位、转向操控灵活利落,引擎声的轰鸣声一点没往下降。
看不到挡风玻璃的蓝旗亚,在路上疾驰。
很快,守在路边的记者们,尖叫起来。
紧接着是所有看到蓝旗亚的人……包括叶柔,都在狂叫!
蓝旗亚就这么盲开到了终点!
柯维坐在那里脸色煞白,腿抖得跟筛糠似的,上帝保佑,他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他再也不想看江尧了!
反观江尧则没什么表情变化,他看了眼比赛时间,发现自己赢了,松掉安全带下车,点了支烟,扭头冲还没缓过来的柯维道:“钥匙没拔,你开去洗车吧。”
柯维:“……”
叶柔一口气飞跑过来,惊魂未定地看着江尧:“你要不要紧?”
江尧把胳膊伸到她面前晃了晃:“喏,给你检查一下,胳膊没断。”
然后他又把腿伸过来,踢了踢给她看,语气痞痞的,透着些懒:“腿也没断。”
叶柔一把扑进他怀里抱住——
江尧在她头顶亲了亲,逗她:“柔柔,你要不要检查下别的地方,比如我的嘴,亲一下。”
叶柔没理他,贴在他怀里哭,眼泪鼻涕全抹到了他赛车服上:“江尧,你怎么这样开车啊?输了比赛会怎么样啊?吓死我了!”
江尧愣了一瞬,笑:“下次不这么开了。”
这场比赛他不想输。
他得和野牛续签,拿到那笔钱。
然后,他要去环塔给她一个诚挚的回应,关于喜欢,关于他们的未来,关于一切。
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他想在那里向他的玫瑰告白。
怀里的女孩还在哭,江尧把她的脸捧上来,亲了亲:“别哭啦,丑死了,一会儿被记者拍去了。”
叶柔听到记者两个字,立刻松开他跑了。
其实已经有记者拍到了照片,江尧笑着用英语和那些记者们说:“抱歉啊,刚刚的照片不要发出去,我女朋友会害羞,她要是生气,后面的采访我可没时间录。”
他语气轻松,那些记者都被他逗笑了。
江尧如愿斩获了今年的第六个冠军,续签了野牛,也如愿以偿地获得了假期。
回北京的飞机上,江尧旁敲侧击地问了叶柔,她典当的东西,在南城市中心的一家典当行里。
具体典当的是什么,她没有说。
到了首都机场,江尧牵着叶柔下飞机。
远远地看到了有人拉着横幅,写着“欢迎WRC六冠王江尧回北京”。
拉横幅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一身黑色的西装外套短裙,短靴上露着一截又白又细的长腿,披肩的黑色卷发,化着小烟熏妆,耳朵上的香奈儿珍珠耳坠非常点睛。
她朝着江尧,径直走了过来。
江尧顿了步子:“哟?这是整哪一出啊?”
陈璐笑:“看你们队官微说你回北京,我查了下航班,特地来给你接机,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两个月的金主爸爸。”
江尧“嗤”了一声:“我给你打工已经结束了吧,不欠你的。”
陈璐:“是是是,不欠,这不是想再找你拍组照片嘛,趁我请得起,来排个队,最近店里出了赛车款的T恤。”
江尧语气淡淡的:“最近没空,找别人吧。”
陈璐看了眼边上的叶柔,说:“江尧,这是你女朋友啊,真是又漂亮又可爱,我请你们吃饭吧?”
江尧拦在了叶柔前面:“不用,飞机上吃过了。”
陈璐笑:“干嘛这么不近人情?”
江尧牵住叶柔,头了也回地走了:“有事,先不聊了。”
上了地铁,江尧主动交代:“柔柔,我和她可不熟,就是之前帮她店里拍过照。”
叶柔笑:“我又没生气。”
江尧低头亲了下她的脸颊:“嗯,是我怕你误会。”!
39
39.
重回北京后,江尧周一到周五住学校宿舍,周末去“野牛”给他在北京配的公寓。
C大和Y大中间,只隔着一条短短的小街,步行十分钟,骑车更快。
江尧每天中午、晚上都要来找叶柔一起吃饭。
有时,他们晚上不回学校,去公寓里腻歪。
江尧在那里弄了整面墙的幕布,窗帘一拉,屋内光线昏暗,客厅就成了一个小型的影院。
江尧放过很多部电影,但叶柔完整看完的不超过两部。很多时候,电影只是那些炙热情.事的背景音……
六月下旬,江尧离开北京,外出办事。具体去哪里、做什么,他没说,叶柔也没有问。
也就是那几天,叶柔的二专申请通过了,学校特别有仪式感地发了二专录取通知书。
终于修上了心心念念的机械专业,叶柔兴高采烈地给他打电话:“江尧,猜猜我打电话给你是什么事?”
那端的声音透着点倦:“想我了?”
叶柔大方承认:“嗯,很想念。”
江尧轻笑:“周四晚飞北京,回来去找你。”
叶柔:“好。”
周五早上,叶柔没课,她特意起早去了趟C大。
平常都是江尧等她,这还是她第一次等他。
到了宿舍楼下,叶柔还没来及打电话,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从那楼道里出来了——
红色的吊带丝质长裙里,露着纤细的脖颈,她一撩长发,脖子里青紫色的吻痕就露了出来。
女孩正是那天在机场见过的陈璐。
陈璐也认出了叶柔,高跟鞋敲过来,和她打了招呼:“来找江尧啊?”
叶柔点头。
陈璐拨了拨头发,笑:“江尧很难追哎,你是怎么追到的?”
叶柔抿了抿唇道:“送了他一辆WRC赛车。”
陈璐愣了一瞬,笑:“你真是好可爱,我就说嘛,江尧这家伙果然要花好多钱。”她拍了拍叶柔的肩膀,笑了几声,走了。
陈璐在她身后接了个电话,声音又嗲又媚:“知道啦,跟你出去玩一趟,都快累死我了,早知道出去一直要在床上待着,还不如在北京呢……”
陈璐掀门,上了路边的一辆宝马车,后面的声音听不见了。
叶柔目光滞了一瞬。她也不想乱想,可是心脏像是被一根极细的线系住了。
江尧几天不在北京,陈璐和人出去了几天;他回来,陈璐也回来了,而且一大早就出现在江尧楼下。
还有去漠河比赛前的两个月,江尧一直和她在一起……
而且,她刚刚还说江尧难追。
她也不想瞎想,可是心里闷得难受。
过了许久,叶柔才给江尧打电话,生怕打过去那边是正在通话中。
江尧下来得很快,他单手插兜,一身休闲风的打扮——
宽版的白色无袖T、黑色短裤,肌肉均匀漂亮,头顶倒扣着一顶蓝色的棒球帽,腕间的运动手环在太阳下反着光。
走近了,江尧把帽子摘掉,戴在她头上,语气痞痞的:“小玫瑰,起得挺早啊?这么想我?”
叶柔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帽檐挡住了她的眼睛,也隐藏了她的情绪:“嗯。”
江尧握住她的指尖:“走吧,吃早饭去。”
叶柔点头:“好。”
C大的食堂人来人往,买早饭的队伍排着长队。
江尧一手拎着个托盘,一手牵着叶柔往前走。早饭的种类实在太多了,他一样一样地报给她选,偶尔还会点评一两句。
他看起来实在太坦荡了。
坦荡到……她想给他辩护。
叶柔:“江尧,我刚刚在你们宿舍楼下碰到陈璐了。”
江尧愣了一瞬:“嗯?”
叶柔把鸭舌帽拿掉,看进他的眼睛,非常认真地问他:“你们最近有见过面吗?”
江尧:“最近一次见面还是上次和你在机场。”
叶柔又问:“那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
江尧:“回南城,买了点东西,顺便请张小东他们几个吃了饭,要不我喊他们给你打个电话?”
叶柔:“不用。”是她太多心、太敏感了。
陈璐来见的应该是别人。
她刚刚会不安,是因为她没有骗陈璐,她的的确确是靠着蓝旗亚追到的江尧。
如果没有蓝旗亚,江尧他真的会选择她吗?
又或者……当时有别人送了他车,他也会和那个人在一起吗?
那个她差点遗忘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她太容易受那种情绪影响了。
江尧也发现小姑娘有点不对劲:“怎么了?不舒服?”
叶柔摇头:“没事。”
买早饭的队伍终于排到了他们,打饭阿姨催道:“同学,吃什么啊?”
江尧把托盘放到大理石台面上,叶柔随便指了几样,话题也到这里结束了。
叶柔也并没有让那种负面情绪影响太久。
晚上,江尧领着叶柔去了一家电玩城。
他们之前也去过一些电玩城,但这家和之前见过的那些都不一样——
这是一家纯是赛车游戏的电玩城,红蓝主题色的装潢,有点像电竞馆。
叶柔有些惊奇:“这里全是赛车吗?”
江尧神情有些懒散:“准确来说是,它们是赛车模拟器,你开开看,熟悉下,过两天我们找地方去试试蓝旗亚,等去了环塔,我做领航,我们换着开。”
叶柔整张脸都亮了,“还可以换着开?”
江尧挑着眉,眼睛里尽是宠溺:“当然,领航员和驾驶员的赛照是一样的,可以换着开。反正我们俩又不是奔着拿第一去的,不在乎这个,你要开吗?”
叶柔眸光闪烁,就差跳起来了:“当然要!”
她要开赛车带江尧跑环塔,想想都热血沸腾。
江尧嘴角勾着缕笑,语气拽拽的:“就知道你会喜欢,老婆,我是不是你心里的蛔虫?”
叶柔:“是!特别是!”
江尧笑着低头过来,凑过来,指尖在嘴唇上点了点。
叶柔四下看了看,趁没人,环住他的脖子,飞快在他嘴上啄了一口。
江尧换了一篮子赛车币,领着她进了一个驾驶舱。
赛车的各个按钮,和普通车子都是不一样的,江尧教她在模拟器上启动。
叶柔的车子在虚拟的道路上跑起来,模拟器做得非常逼真,车子加速时有明显的贴背感,那种引擎声也和真的赛车非常像。
江尧:“柔柔,再快点,这是假的,没什么好怕的,速度加到两百试试。”
叶柔把油门踩下去,车子疾驰出去,不过她不会在高速状态下拐弯,车头“嘭”地撞在了一旁的护栏上,屏幕上很快跳出“比赛结束”四个字。
江尧蹲下去,继续给她投币,轻笑着:“没事,再来。”
叶柔依言又操作了一次,在同样的位置挂了,这要是在真的赛道上,他们可能已经翻车了。
叶柔皱眉,看了他一眼:“江尧……”
江尧立刻领会她的意思,笑了声:“求助信号已收到。”
车子重新回到赛道上,叶柔徐徐提速,江尧从副驾驶里跳上来,踩在椅子上,倾身靠过来,单手握住她操控方向盘的手,进弯之前,他带着她猛打了一个方向,同时提醒:“油门不要松,踩到底。”
“嗡嗡嗡——”模拟赛车发出了和真实赛车时非常接近的轮胎摩擦地面声。
车头以一个90的夹角进入弯道,江尧扫了眼仪表盘上的速度,在她耳边有节奏地提醒,“松油门、踩油门、松油门、踩油门——”
叶柔照着做了,但是力度掌握得不行,模拟赛车在路面转起了圈,再度撞上了一侧的防护栏。
专业赛车的技巧,当然不是那么容易上手的,叶柔倒也不沮丧,转脸过来看他:“问题在哪里?”
江尧指尖在速度盘上点了点:“松、踩油门的时候力道松一点点,要把速度维持在一个范围内,这个比较难,可能要挂很多次。”
叶柔:“江尧,那要是成功了,我是不是就学会漂移了?”
驾驶舱内的光线昏暗,仪表盘上的光映在女孩眼睛里,星星一样闪烁着。
江尧:“嗯,是这样。”
叶柔催他,嘴唇红润润的:“那你赶快投币。”
江尧笑:“好。”
一篮子游戏币玩了大半,叶柔终于找到了那个感觉,车子没有打转,也没有失去动力,
一个甩尾,“嗡嗡嗡”地进入了弯道。
江尧依旧握着她的手指,提醒道:“柔柔,轻收油门!”
叶柔照着做了,车尾甩动幅度降了下来——
“深踩油门。”
那一瞬间,车头沿着弯道漂移出了弯。
叶柔尖叫起来:“啊啊啊!江尧,我刚刚漂移成功了吗?”
江尧肯定地点了点头:“嗯,成功了,很帅。”
叶柔解掉安全带,一把抱住了他。
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甚至感受到了她狂热的心跳。
江尧在她头顶揉了揉:“走吧小玫瑰,回家睡觉,不早了。”
叶柔后知后觉地问:“几点了?”
江尧把手机摁亮了给她看——
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这个点学校宿舍肯定是进不去了,叶柔跟他去了公寓。
回去的路上,叶柔还在回味刚刚的那个漂移,血液沸腾,语气轻快,声音清亮,像只活泼的小麻雀。
江尧也不打断她,配合着她表演的动作,嘴里“嗡嗡嗡”地配着音。
两人演得太专注,被路上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吐槽:“那个姐姐好傻啊。”
“……”叶柔大窘。
江尧笑得肩膀发颤,一下把她打横抱起来,跑。
叶柔闷在他怀里,隔着T恤,咬了他一下:“江尧,你太坏了,还笑!”
江尧瞳仁漆黑,加快了步子,一路把她抱回了家。
进了门,灯还没开,叶柔环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耳朵,在他耳朵里小声说:“江尧,我要沦陷在你的世界里啦。”
她喜欢飞驰,喜欢赛车,喜欢机械,喜欢和他有关的一切……
江尧把她放下来,掐住她的腰,将她摁在门板上亲。
他吻她,她也大胆回吻他。
心脏好像在那嗡嗡作响的车上,理智分崩离析……
叶柔向来羞涩,难得的主动,引得江尧有点失控,他追逐她的舌尖,吮她的耳垂,吻她的脖子,咬她耳骨……
【审核员,这里关灯了哦!祝审核员太太生活顺利,全家平安,中奖百万!求放过!】
他的玫瑰,在他怀里绽放,芳香四溢。
夜彻底寂静下来,叶柔趴在江尧心口,仔细听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江尧,是赛车的时候心跳快,还是现在快?”
江尧拨了拨她被汗浸湿的头发:“现在快。”
叶柔:“你很喜欢赛车?”
江尧:“嗯。”
叶柔:“那是不是说明……喜欢我要比赛车多?”
江尧笑:“嗯。”
她吻了吻他眉骨上的那粒小痣,捧住他的脸:“江尧,我好喜欢你。”
月光下眼睛,有着引人沉沦的魔力……
江尧喉结滚落,翻身过来,重新吻住了她的唇。
叶柔推了推他:“还来啊?”
江尧:“小玫瑰,刚刚是第一赛段,正赛都有至少八个赛段,看不起赛车手?”
“没有……”
叶柔的声音被吞没在了更加炙热的吻里……
周末两天他们都在公寓里腻歪。
星期一早上,两人对着镜子刷牙,叶柔发现脖子里全是某人留下的印记。
叶柔对着镜子照了照:“江尧,你这里有没有粉底液或者遮瑕膏?”
江尧挑着眉:“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叶柔苦恼地盯着镜子里的江尧看:“完了,那我一会儿怎么去学校啊?”
江尧快速刷完牙,出去,找了件外套给她披上:“拉链拉到底,保证看不见。”
叶柔洗漱完,接过来套上,他的衣服太大了,又长又松。
江尧笑着在她头顶揉了揉:“穿我的衣服还挺好看。”
叶柔对着镜子照了照:“哪里好看了?”
江尧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哪里都好看。”
今天要赶场子上课,叶柔的东西都是舍友帮带来的,没有包,她把笔直接丢在了江尧外套的口袋里装着。
等换好了教室,叶柔把东西一样样从口袋里掏出来。
一只流苏耳坠,“啪嗒”一下掉到了桌上。
香奈儿的珍珠款。
这不是江尧的东西。
这个样式的耳坠,她正好见过一次。
不偏不倚,是在陈璐的耳朵上……
一股透彻的凉意,从后背漫向四肢百骸。
江尧早上也有课,舍友陈明给他占了位置,“江尧,你是不是拿错了外套?”
江尧:“什么外套?”
陈明:“一件咖啡色的夹克,我之前看你穿好看,买了件一样的,前两天回来挂你椅子上了。”
江尧想了下,那件外套被叶柔早上穿回学校去了,“过两天带给你。”!
40
40.
中午,江尧发信息喊叶柔出去吃饭,被她以“有事”为由拒绝了。
晚上,她再次拒绝了他,理由还是“有事”。
隔天江尧把去环塔的赛车服发给她,叶柔没有任何回复。江尧察觉到了不对劲……
第三天早上,他径直去了叶柔楼下。
江尧从早上七点等到中午十二点,一直没见叶柔下来。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
他上了台阶,和那舍管沟通——
“阿姨,我女朋友可能生病了,我能上去看看吗?”江尧平常拽惯了,很少求人,表情有点不自然。
舍管员掀了眼皮看他:“哪个宿舍的?叫什么?”
江尧:“509,叶柔。”
她翻了翻手里的板夹:“你等她下来,女生宿舍男生不能进,这是规定。”
江尧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
“行。”他交叠长腿,“咔擦”点了根烟,咬住,神情散漫地倚在那进出口的塑料门上,长手一伸,在那刷卡器上拍了拍。
阳光照着他耳根上的碎钻亮得刺眼,头顶的板寸根根竖立,刺一样,整个人又邪又坏,“我就在这里等。”
江尧也不是真的拦路,有人进来,他会让开了一点,等人走了,他重新靠回去,挡住。
他那张脸又邪又帅了,许多女生进门后没有立刻走,而是站在过道里看他。
人群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那个舍管员阿姨终于绷不住了,“小伙子,你到门口等,我给你找个人问问。”
过了一会儿,她拦下来一个姑娘,那是叶柔的舍友。
问过才知道,叶柔请假和朋友去青岛玩了,不在学校。
“你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江尧问。
“应该是明天晚上。”
第二天傍晚,他又来了——
天气不太好,刮起了大风,天光渐暗。乌云积厚,看不到月亮,也不见一粒星,有风,却依旧热。
夏夜冗长沉闷,不知名的飞虫,使劲地往那玻璃路灯上撞,时不时地发出“啪嗒”的轻响。
江尧从来没有这样等过谁,他倚在那墙边,抽了整整两包烟,嘴里除了苦味再找不到任何味道。
晚上十点多,一辆黑色的卡宴停在了路边。
车门掀开,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里面跳下来,她穿着淡蓝色的薄纱裙,戴着一顶宽檐的渔夫帽,裙摆被风吹得轻晃,白色的小皮鞋上面露着一双洁白的小腿,脚踝上的玫瑰纹身格外刺目……
江尧站了起来——
但他的视线很快凝固住了。
这辆车的牌号他认识,京字开头的888。
他没有想到,和叶柔去青岛的那个朋友会是秦温。
这就是她这几天不理他的原因。
江尧走过来,漆黑的眼睛锁住她:“出去玩了?”
叶柔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烟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对。”
江尧低头,又点了支烟,深吸过一口,白色烟从鼻腔里呼出来,整张脸笼着一层倦色,他偏头,下巴指了指一旁的秦温:“和他一起去的?”
“对。”叶柔心口漫过一抹尖锐的苦涩,她撒了谎。
和她一起去青岛的人是苏薇薇,秦温只是刚刚在门口碰巧遇到的。
江尧眼里镀着层霜雪,声音更冷:“你们住一起了?”
叶柔没回答这句。
江尧压着火,夹着烟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下巴,他看着她,目光似漆黑夜色下翻涌的浪尖,“问你话呢,叶柔,说话!”
凭什么?!
凭什么他是理直气壮的那个人?
明明是他先撒了谎!
是他骗了人!
是他去见了陈璐……
是他的错!
该道歉的人应该是他!
叶柔心里憋着气,那抹委屈、恼怒、求而不得的挫败感,齐刷刷涌了上来——
她用力推他、拨他的手,江尧不松。
有滚烫的眼泪,落到了他的虎口上,灼热、滚烫,刺痛了他的心脏。
江尧忽然软了下来,松开她,连带着声音都低低的,带着些乞求:“解释一下……”
只要她解释,哪怕是哄他的、骗他的,他也决定原谅她,不计较,不生气。
可是,叶柔偏不。
“没什么好解释的,想去玩就去了。”
江尧的怒气,被顶到了某个极点,炸了——
他抬腿,一脚踹翻了她边上的垃圾桶,塑料瓶、废物、易拉罐“乒乒乓乓”滚了一地。
西风漫卷,那些瓶子“咕咚咚”吹到了各个地方,远处的天际划过一道闪电,将夜撕开了一道明晃晃口子。
“叶柔,你什么意思?”他问。
叶柔吸着气,不让眼泪再落下来:“没什么意思。”
江尧将那手里的半截烟转了转,用指尖将那火生生捻灭了。
一阵焦味漫上来,仿佛借着指尖灼热的刺痛来消磨别的痛。
许久,他问:“环塔还去吗?”
“不去了,没时间。”叶柔眼里的水汽上涌,喉咙里像塞着块海绵,堵着喘不上来气。
她拉过行李箱,绕开他往宿舍走——
江尧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叶柔,和他去青岛有空,和我去环塔没时间?”
叶柔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心口发涩,她快要绷不住了:“对。”
秦温上前,拦在了叶柔和江尧之间:“松手,尊重女生这是基本的绅士风度。”
江尧松开叶柔,抡起拳头,照着秦温的脸猛地砸过去。
秦温还手,两人扭打作一团,散落在地上的瓶子被踢得乱七八糟。
江尧下手很重,秦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江尧已经将秦温摁到了身下,一拳拳地往他脸上挥。
这是她和江尧之间矛盾,秦温是无辜牵连进来的受害者。
再这么下去要出事……
叶柔过来,使劲拉江尧的胳膊:“别打了!”
他根本不听。
她猛地扑过去,死死抱住了他的手臂,江尧没来及收手,叶柔被带着栽到了地上……
江尧目光一滞,赶紧要去捞她——
却见她在扶地上的秦温。
头顶闷雷滚动,西风愈烈。
少年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有雨珠落在了他的脸上,温热的,一滴、两滴,打湿了他坚硬的轮廓。
他没忘记新年夜时他们说的话,叶柔最终会嫁给门当户对,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最优解。
少年的喉头滚了滚,声音有些哑,低低的:“小玫瑰……你确定好了吗?以后……选他了吗?”
叶柔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秦温从地上扶起来,往车边走。
路过江尧时,叶柔停了一瞬:“江尧,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各自冷静下。”
江尧哽了哽:“好……”
卡宴重新亮了灯,开走了。
暴雨倏然而至,江尧站在那雨里一动不动。
大雨浇透了他的衣衫,也浇灭少年满身的狂傲。
他俯身将叶柔落在门口的行李箱拎起来,送到了舍管员那里。
然后,他回到路边,将那个被他踢翻的垃圾桶扶正,弯腰把那些四下散落的、湿漉漉的垃圾一个个捡了回去。
脑海里冒出一句很久以前的笑话——
“小伙子,干垃圾、湿垃圾,侬是什么垃圾啊?”
六月剩下的日子,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很奇怪,Y大和C大明明只隔着一条街,他们却像是隔着一个跨越不了的世界。
不久,暑假开始了。
叶柔回了南城老家,江尧也回了南城,他的假期没结束,暂时没有回车队。
江尧心情不好,朋友们天天喊他出去玩。
歌唱腻了,饭也吃吐了,大大小小的游乐园也逛了个遍,各种趴开了一轮,江尧还是兴致缺缺。
有人看出了问题所在,总结出来就是两个字:叶柔。
江尧之前恨不得到哪儿都带着叶柔。
这回放假,两人都在南城,却一点联系都没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尧这只高傲的孔雀,失恋了。
那天他们约了江尧去酒吧喝酒。
有人提议:“尧尧,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清纯挂的,贼正,保证你喜欢。”
江尧陷在沙发里,嗤了一声:“不用,老子有女朋友。”
众人皆惊讶:“艹,你和叶柔没分手啊?”
江尧:“老子什么时候说分手了?”
众:“那怎么不带出来玩了?”
江尧目光暗了暗:“她有事儿。”
张小东:“吵架了?”
江尧沉默着没说话。
张小东:“吵架就哄嘛,就你这样的,还能哄不回来媳妇儿?”
众:“就是,就你那个脸,那么帅,按墙上一亲,柔柔还不对你死心塌地?”
江尧烦躁地拨了拨头发:“你们不了解她。”
叶柔看起来柔弱,其实内心非常刚强、执着,只是平时小软刺藏得好,没有露出来。
她想要的,会拼命争取来;她不想要的,谁也勉强不来。
不是他不想哄,而是她根本不想要他了。
众皆打趣道:“想不到,我们尧尧第一次坠入爱河,就被爱河的水,淹了个半死不活。”
江尧有些恼,踢了板凳骂:“滚蛋!”
也是在那天,叶柔冷静思考了一个月,决定去找江尧平心静气地谈谈。
她觉得关于陈璐的事,她应该当面问清楚,关于秦温的事她也要讲清楚。
两人继续还是分手,都得有个答案。
她打了个电话,问到了江尧的去处。
黑黢黢的酒吧里,江尧背对着外面坐着,高瘦的背影,让她顿住了步子。
不得不承认,她虽然生他的气,还是克制不住心脏在见到他时的狂跳,她还是喜欢他。
一众人都在喝酒,有人要往江尧杯子里倒酒,被他拦住了,“我喝水。”
有人道:“尧哥,都来酒吧了,喝什么水啊?”
张小东:“你不知道,柔柔不让他喝,早给戒了。”
那人打趣:“哥,这么早就做妻管严呐?”
江尧嘴硬:“玩玩的,当什么真呐?”
叶柔听到这句,眼里的光,彻底地暗了下去,心脏的位置,被人蒙住,狠狠开了一枪,痛到难以呼吸,耳朵里飞入千万只蚊子嗡嗡作响。
玩玩?
原来……
她所珍视的喜欢,在他眼里,只是玩玩。
那一刻,叶柔对江尧抱有的幻想,全部碎掉了。
她一步步走过来,喊了他一声:“江尧。”
江尧回头,有些错愕地对上她那双雾气蒙蒙的眼睛。
许久没见,他很想她,却也没忘记那天晚上的事。
叶柔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江尧,我们分手吧。”
江尧嘴里漫进来一阵苦意:“叶柔,问你一句,当初为什么会喜欢我?”
叶柔强忍着心口漫上来的钝痛:“野性难驯、新鲜、刺激,我花了点小钱买了快乐,但是现在腻了。”既然他没当真过,她又为什么要当真?
野性难驯?新鲜?刺激?
哦,他确实是这样的。
玫瑰的花期,有四季。
她的喜欢,只有一季。
腻了?
他以为她的玫瑰愿意把根交给他,谁知道,她只给了他一朵花。
呵,这种短暂的喜欢,他江尧也不要。
江尧提了手边的酒瓶,低头“突突突”地倒了满杯,一口气闷了,杯子“嘭”地砸在桌上:“行啊,分手,别后悔就行。”
叶柔抹掉眼泪:“我绝对不会后悔的。”
叶柔走后,江尧
喝了整整三瓶白酒,没有一个人敢劝。
环塔在那之后几天闭幕了,江尧没去,叶柔也没去。
高峰亲自来催江尧归队训练。
江尧把桌上那个玉如意合上,准备带走。
高峰一眼认出来这是个宝贝,“江尧,你这个玉如意是博物馆里的东西吧?我在南城博物馆见过。”
江尧语气淡淡的:“不是。”
“你等下,”高峰拍了照片,上搜索栏里检索一遍:“我搜到了,这是江南叶家的传家宝,之前借给博物馆展览的,价值两个亿,据说老太太仙逝前,把她传给了孙女做嫁妆,它怎么在你这里?”
江尧的瞳孔地震。
他把那盒子小心盖上,一下飞跑出去。
他错了,他的玫瑰给他的,根本不是一朵花,而是根,她的全部。!
41.
江尧一路把车子开到墅区,他在那铁制的大门上敲过,许久,才有人来开门。
叶朗夫妇出国旅游去了,叶柔不在家。
江尧把车停在门口,在她家门口一直等。
南城的盛夏,平均气温38℃,酷热难当,地面放个鸡蛋都能烤熟。
江尧站在那骄阳里,一动不动。
高峰怕他中暑,劝了好多次,江尧不听,继续等。
天黑透了,江尧不走。
半夜了,不走。
天亮了,还不走。
高峰急了,他骂了江尧一顿:“到底在这干什么?”
江尧:“等人。”
高峰有点无语:“我回去了。”
江尧在那门口等了三天三夜……
叶柔家一楼的灯始终没有亮,她一直没有回家。
高峰不放心,来来回回跑,实在没办法,他跟叶家的保姆打招呼,求她给叶柔打了个电话。
叶柔去了贺亭川家。
江尧闻言,转身要开车,一下栽在了地上。
高峰把他送去了医院,葡萄糖挂了一会儿就被他徒手给拔了。
高峰知道江尧疯,但不知道他会这么疯,“为的什么啊?”
江尧一句话不说。
高峰看他这个样子,把那葡糖糖点滴瓶子拿下来,拔了上面的塞子递给他:“直接喝吧,效果一样,喝完我送你。”
高峰照着江尧报的地址,把车子来到了另一个别墅区。
叶柔就在贺亭川这里,他看到了那辆Y2K。
江尧敲门时,叶柔在楼上的花房看到了他,但是她没有下去。
贺亭川也是个护犊子的主,叶柔不肯见,他嘱咐仆人不要开门。
叶柔倔,江尧更倔。
她不出来,他就在门口等,一直等。
下午三四点钟,下起了倾盆大雨。
叶柔去关花房的窗户,看到江尧还站在外面的马路上——
大雨浸时了他的头发和衣衫,她在窗边多站了一会儿,江尧看到了她……
隔着滂沱的雨幕,两人四目相对。
江尧立刻向她喊话:“叶柔!你出来一下。”
叶柔没有任何回应。
江尧:“就见一面好不好?小玫瑰,我错了,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听到喜欢两个字的时候,叶柔的眼睛的水汽蒸腾了起来……
那曾经是她最想听的告白,但是现在,她不想要了。
她爬上窗户,将那玻璃窗“咔哒”一下合上了,大雨隔绝一切声音。
江尧迟迟不走,贺亭川替叶柔下去了一趟。
黑色的大伞,出现在视线里时,江尧以为是叶柔下来来了,他立刻迎了上去——
谁知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男人气质矜贵,长相出众,轮廓坚硬。
裁剪考究的西装,在大雨里不沾一点水。
他睨了眼江尧,似笑非笑的,声音不大,但带着极强的压迫感:“柔柔没空见你。”
江尧依旧站在雨里,眼皮上都是水:“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她。”
贺亭川微抬了下眼皮,慢条斯理地吐出几个字来:“我们家买得起。”
江尧:“这不是买的东西,是叶柔的东西,你要问她。”
贺亭川点了点下颌,那种长期经商磨砺出来的气质,让他这个点头的动作都一丝不苟:“行,我替你问。”
江尧皱眉强调:“我要当面问她!”
贺亭川冰冷的眼睛里出现一丝不悦:“那可不行。”
皮鞋有节奏地踏水而去。
贺亭川回到楼上,敲响了花房的门,“柔柔,底下那个人说有很重要的东西要当面给你,要下去吗?”
叶柔没抬头,脸埋在膝盖里,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要了。”
贺亭川快步下楼,传递了叶柔的话。
江尧把那个盒子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来,递给贺亭川:“你带给她吧,是我欠她的。”
贺亭川往后退过一步:“抱歉,不能,柔柔说她不要。”
别墅的大门“嘭”地合上。
江尧追过来,隔着门叫住他:“我对不起柔柔,惹她伤心了,你能替我哄哄吗?”
贺亭川:“她是我妹妹,我自然会哄。”
江尧:“谢谢……”
贺亭川收掉伞,正了正衣领,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高峰和江尧被人摁进车里带走了。
窗外,大雨滂沱。
路上,干干净净。
天一点点黑了下来,叶柔还在花房。
仆人已经做好了晚饭,屋子里尽是食物的香味,叶柔没去吃饭。
贺亭川端着碗过来,在她边上坐下:“柔柔,哥给你变个魔术?”
叶柔看着他,眼睛红红的,又肿,像两颗水蜜桃。
贺亭川从口袋里拿出个手帕,打了个响指变出一只雪白的小兔子。
叶柔捧着玩了玩,声音有点低:“这是怎么变的?”
贺亭川的神色,已经比刚刚柔和许多了:“去吃饭,吃完教你。”
一碗饭吃完了,叶柔看向贺亭川:“哥,我能求你件事吗?”
贺亭川擦了擦嘴,抬眼看她:“说说看。”
叶柔:“我想最近就出国学机械,但不要告诉我爸、我妈,也不想告诉任何人。”
贺亭川挑了挑眉问:“理由。”
叶柔把手里的筷子放下来:“喜欢……还有就是不想靠我爸出去闯一闯,看看外面五彩斑斓的世界。”
贺亭川还是第一次听妹妹说喜欢什么东西,他有些惊讶,在此之前叶柔一直逆来顺受,从没表达过这些。
贺家、叶家就像金丝笼,他们生下来就被困在其中,逃脱不开。
但这家里,终归还是得有个人是自由的。
如果是叶柔,他很愿意。
贺亭川沉默了一会儿道:“出国留学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去,自己就要承担后果,去学机械就得认真学,得吃苦,得靠它养活自己。
你爸发现了,我顶多帮你扛两次打,房子借你住几天,其他的都要你自己扛,我甚至不会给你一分钱学费、生活费。”
叶柔目光坚定:“好,学费和生活费我还有点。”之前给江尧买完了车,还剩下一些钱,应该够她上学了。
贺亭川点头:“行,我帮你安排。”
叶柔:“谢谢哥。”
贺亭川又问:“今天门口的那个人还见吗?”
叶柔眼里的光暗了暗:“不见了。年少无知幼稚一次就够了,总不能一直长不大。”
贺亭川笑:“那就不见了。”
贺亭川是大佬,真正的大佬,手腕极强。
不过几天时间,他就动关系帮叶柔弄好了所有的留学手续。
叶柔有点惊讶:“哥,我以为还要考点试什么的。”
贺亭川:“能用钱解决的事,就用不着努力,现在,你现在还不懂这些。”
叶柔:“哦。”
叶柔去了慕尼黑最好的机械学校,也从江尧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诚如贺亭川说的那样,学机械要吃很多很多的苦。
理论不难学,最难的是实际操作。
她是女生,天生力量不够。柔柔弱弱地活了一十年,连一粒大点的螺丝都拧不动,更不要说扛那些重的不行的汽车配件了。
整个专业就她一个女生。
那些可恶的男生还给她起了绰号——娇花,整天嘲笑她。
叶柔特意请了专门的老师来帮助她增强力量,她逼迫自己增长肌肉,体重从85斤长到了96斤,衣服也从xs换成了s码。
德国的学费不算贵,这也是贺亭川让她来德国的原因。
叶柔买了辆一手车,每天除了吃饭睡觉都在捣鼓车,当然,她也会偶尔想念江尧,但那种想念是和思乡交织在一起的。
她从来不回避那种想念,即便是年少无知,即便疼痛难忍,即便满含泪水,那也是她的一部分,是她灵魂的一瓣。
慕尼黑四季分明,叶柔扎根在这异乡的土地上,恣意生长。
她背着包做了许多大胆的事,她去加泰罗尼亚流浪,去地中海蹦极,去阿尔卑斯山滑雪,驾船横渡了英吉利海峡,她还精通了四门外语,上过一次脱口秀节目……
叶柔活成了真正的我。
她有时想,她应该要感谢江尧。
是他亲手替她揭开了这世界的面纱。
如果不是那天,他在那台阶上,让她听过一次风声,
她也不会对自由那么渴望
很可能现在,她还是叶家乖巧听话的小公主。
叶柔虽然是靠关系进的门,但是毕业时所有的科目测试全是满分。毕业证还没拿到,她就被红牛车队相中了,工资开得非常丰厚。
只是车队以男性居多,他们有些歧视女性,动不动就说她长得漂亮不用做事。
叶柔试着换了几个车队也都差不多,这和国内的氛围差太远了。
她考虑再三,还是回来了。
但国内的赛车文化太淡了,好的车队不多,能跑国际赛事的车队只有两个——风暴和野牛。
江尧在野牛,风暴是最好的选择。
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响起,将她从漫长的回忆里拉出来……
叶柔看着南城街道两侧光秃秃的梧桐,还是故乡好。
她长长地吸了口气,伏在车背上。油门拧下去,车子在路面疾驰,叶柔没看后视镜,一辆悍马调转方向跟上了她——
李堡:“尧哥,你这两天好像个痴.汉啊。”
江尧也没有想到出来吃个饭,能在路上碰见叶柔:“不高兴坐我的车就下去。”
李堡从后座上把脸卡过来,笑:“哥,带刺的玫瑰扎手吧?”
江尧:“老子就爱带刺的小玫瑰,不觉得扎人。”
李堡笑得打颤:“其实吧,她不肯来咱们队,你可以他们队呀,死皮赖脸呗,谁不会?”
江尧哼了哼:“难得听见你聪明一回。”
李堡:“去不去,我跟你一起?我们还是地表最强组合。”
江尧嗤了一声:“你太吵。”
李堡:“我给你做僚机!我来为你的爱情领航。”
江尧没理他这句。
远处,叶柔把车子骑进了维安赛道边上的一个小区里。
江尧一踩油门,连忙跟上。
李堡:“哥,你的小玫瑰就住这啊?我可记得这一片流氓地痞很多,晚上很不安全的。”
不远处,叶柔已经找地方把摩托车停好了。
江尧看她进了个黑黢黢的楼道,具体是哪一层哪一户看不清楚。
李堡一直在旁边嚷嚷。
江尧低头给李堡发了微信红包。
李堡惊讶:“哥这是啥啊?20块钱?哥是不是前面少了个5?”
江尧点了支烟,懒懒地靠在车窗上抽,俊脸上镀着层光:“你打车回去,别在这碍事。”
李堡:“20块钱哪够打车?多给点呗。”
江尧:“老子不要存钱娶媳妇啊?”
李堡:“哥,你不走啊,你不会晚上要干点啥吧,咱可不能违法……”
江尧:“快滚,不然20块钱还我。”!
42.
天光一点点暗下来,橘粉色的傍晚逐渐被黑夜捕获。秋天的夜晚,似乎总要比其他季节浓烈些,月也更亮,香樟树上铺着层薄薄的寒霜。
白色的悍马,一直停在楼下没动,车窗敞着,里面笼着一团黑,只能看男人指尖的一点火光闪烁,那是一支燃了一半的烟。
男人的眼睛,湮没在黑暗里,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前面的那栋五层小楼。
这里的位置稍微有点偏,房子的入住不高,那楼里一共亮着两户灯。
一户在五楼,一户在三楼。
江尧能确定叶柔就住在其中一户里。
五年了,他以为他能把她忘了,但其实根本没有。
玫瑰的根,落在荒原里,越侵越深。
叶柔边吃晚饭,边和苏薇薇视频聊天——
苏薇薇正穿着件粉红格子的小围裙,举着刀拍案板上的鱼,表情严肃而认真,试了几次都没下得去手。
叶柔:“你买鱼的时候,可以让人家帮你杀好的。”
苏薇薇:“啊啊啊,你怎么不早说?”
叶柔笑:“阿姨呢?”
苏薇薇:“别人做的饭哪能凸显出我的爱,你哥今天第一次来我家吃饭。”
叶柔:“你不是说走肾不走心嘛,干嘛对他那么好?”
“没走心啊,黑鱼给他补肾的,”门铃响了一瞬,苏薇薇也顾不得鱼了,赶紧摘了围裙往楼上跑:“柔柔,我不和你说了,补个妆。”
叶柔笑着收拾了桌子,换了身衣服,下楼夜跑。
江尧看到那两盏灯里,有一盏灭掉了。
不久,楼道里的灯亮了起来,一抹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
叶柔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跑服,手抄在外套口袋里,上衣拉链敞着,脖颈纤细雪白。蓝色的塑身背心下面露着一截漂亮结实的马甲线,腿又细又长。
耳朵上挂着一个红色的耳机,栗色的头发松松地绑成了两股,走路轻盈带风,鲜活明亮,是他不曾见过的样子的模样。
路过垃圾桶时,叶柔稍停了一会儿,隔着两米多的距离,“嘭”地一下将手里的黑色垃圾袋丢了进去。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看了也没看那辆几步之外的悍马。
江尧从车上下来,跟了上去——
叶柔出了小区就慢跑起来,江尧也跟着她跑,他们始终隔了十几米的距离,不至于跟丢,也至于被她发现。
秋风萧瑟,但也舒爽宜人。
小区的西面有一个公园,那里都是晚上出来玩的人,叶柔脚下没停,绕着那中心亮着灯的湖一直往前跑。
叶柔不停,江尧自然也没停。
小姑娘的体力超级棒,江尧手上的运动手环震了震,提醒他今天已经完成了六公里慢跑,即便他是一个长期健身的人,也觉得有点累了。
叶柔终于在一个卖水的铺子前停了下来,那铺子外面挑着一盏白色的灯,叶柔脖颈里的汗水被照得亮晶晶的,像是被一层轻薄的月光笼罩着。
江尧也没回避她的目光,走到那灯光下面要了瓶水,再转身,叶柔已经走了。
她走,他也跟上。
叶柔有点恼了,顿了步子看他:“你干嘛又跟着我?”
江尧挑着眉,嘴角勾着,那股拽样和记忆的少年别无二样:“我夜跑加逛公园,不碍着你吧。”
叶柔视线扫了眼他脚上的鞋子:“你穿马丁靴夜跑?”
江尧啧了下嘴,语气淡淡的:“哦,是有点不舒服,下次换别的,谢谢关心。”
叶柔:“……”她刚刚那句话里,哪个字能听出关心?
要出那个公园大门,需要穿过一个儿童游玩区,叶柔在那那里停下,拉了拉腿。
江尧也弯腰跟她一起拉腿。
她在那沙坑的台阶上坐下休息,他跟着也坐下。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江尧的卫衣袖子贴着她的外套,摩擦了一瞬。
运动让人的心跳加速,血液滚烫。
叶柔能分得清。
她往边上去了一点,江尧也跟着恬不知耻地靠过来,叶柔往边上挪了一大截,手背碰倒一个水杯。
那水杯的主人,立马从沙坑里飞跑过来严正抗议:“姐姐,你和你男朋友靠近点坐!留点位置给我们小朋友!”
一旁的江尧,轻笑出声。
叶柔抿了下唇,坐过来一点,和他保持了安全距离:“谈谈?”
江尧原本双手往后撑着,仰头看月亮,闻言,他撩了下眼皮看过来,眼里映着淡淡的光,声音低低的,痞气十足:“好啊,谈什么,谈恋爱吗?”
叶柔看着他的眼睛强调:“我们早分手了。”
江尧撇了撇头:“嗯,知道的。”
叶柔皱眉:“所以,你现在做这些没意义。”
江尧没说话,眼里光和远处黑沉沉的湖面一个颜色。
沙坑里的小朋友玩起了飞盘游戏,塑料盘子里装上沙子,抛撒过去,一个抛一个躲。那个躲的小朋友比较狡猾,跑到台阶边上张牙舞爪地扭屁股,等那沙子撒过来的一瞬,迅速躲开了。
满满一盘沙,朝着叶柔撒落下来——
江尧反应极快,一个箭步起来,挡在了她面前,沙粒在他的牛仔裤上“啪啪哒哒”暴雨一样飞溅出去,被一旁的路灯光照得亮亮的。
塑料盘子在沙子里滚了滚,停在了叶柔脚边。
江尧语气有点不佳:“喂,小鬼,走远点玩。”
“对不起,哥哥,我们不是故意要撒你女朋友的。”
江尧听到了女朋友三个字,愉悦地“嗤”了一声。
“哥哥,能帮我们把盘子扔过来吗?”
江尧弯腰过来捡。
叶柔也刚巧在捡那个盘子,他们的指尖碰到了一起——
时间静止了一秒,叶柔触电似的把手拿走了,江尧轻笑一声,将盘子拿起来,转身,以一个飞牌的姿势将它飞了出去。
那两个玩飞盘的孩子顿时尖叫起来:“哥哥好帅啊。”
江尧掸掉身上的沙子从那沙坑里出去。
叶柔坐在那里没动,她想等江尧走了,自己再走。
江尧忽然在那台阶上定了步子,叶柔没有回头,听到打火机“咔擦”响了一瞬,江尧抿了口烟,声音低低的:“有没有意义,我自己知道的,叶柔。”
叶柔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晚风将身上的汗粒吹散了,有点冷。
江尧停在她身后的位置,继续说:“小玫瑰,我欠你一句对不起,我那时候实在太混了,你跟我提分手那天,我就不应该同意。你和秦温明明没什么,那天下雨,为什么要那么激我?那是你的初恋,也是我的初恋啊,我真的很喜欢你。”
叶柔眼睛发涩,她以为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江尧现在把它搬出来说,心口还是会隐隐作痛。
她没说话,发丝被光照得亮亮的。
江尧站在那里吐了口烟,声音依旧低低的:“小玫瑰,你既然回到我的世界里了,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这次换我追你好不好?你要是不喜欢、讨厌,随时提分手,你想怎么虐我都行,给个机会好不好?”
叶柔没绷住,眼泪“啪嗒”一下落在了脸颊上。
江尧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你现在……也不用立刻回答我,别太便宜我了。”
他说完,抬了步子走了。
皮靴踩沙的声音很轻,每一下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
叶柔在那沙坑边上坐了很久很久。
等那些孩子全部被叫回了家,她才站起来,往回走。
腿坐久了有些麻,心口也是麻麻的难受。
到了家里,沈璐给她来了电话,嘱咐她明天早点去队里开会。
这次WRC西班牙站,叶柔将随队去现场,沈璐有意让她做维修队的头。
工厂已经根据她之前提交的方案改进了车子,整车的质量减轻了许多,车速大幅度提升,车子启动速度也比之前要快,但也有一个小麻烦,车子全速前进会打飘,会影响到车手的整体操控,在一些崎岖的弯道上,非常容易打滑。
沈璐:“可能需要你晚上写份新的方案给我,明天早上我们开会讨论。”
叶柔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好,我马上来做。”
沈璐:“叶柔,你加入风暴,真的是我的荣幸,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实现梦想。风暴不是不跑沙漠,只是我们现在困在了泥潭里,需要个突破口才能出去。眼下,我只能选择最有利车队的比赛。毕竟车队要活下去,才能活得好。”
叶柔笑了一瞬:“好。”
叶柔开了电脑,重新设计改进方案,之前那个方案,她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才弄好,要改还真挺不容易。质量、速度、安全性全部要重新考量一遍……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一点一点地调整数据。
快十二点的时候,叶柔微信一连串进了五条消息。
全部都是江尧发来的。
五条都是视频。
视频的封面是漫天的黄沙,叶柔点开其中一条——
呼啸的风声,顷刻间从扬声器里溢了出来。
纯粹、干净的风声。
画面里是星空下的沙漠,星星在屏幕里时高时低的晃动着,似情人的眼睛闪烁摇曳。
夜晚的风卷着沙子流淌滚动——
胡天朔漠,沙雪纷飞。
视频的结尾,有人在说话——
“小伙子,在拍视频啊?”
“嗯,录一录大漠的风声。”少年的声线清冽好听,非常具有辨识度。
“你这是第一次来环塔吧?”
江尧顿了顿说:“第二次。”
那人笑:“第二次就跑完了全程,厉害啊。”
少年声音里多少有些落寞:“可惜少了一个人。”
“谁啊?”那人问。
“少了一朵小玫瑰,我的玫瑰。”他低低地说。
视频戛然而止。
叶柔握着手机,眼睛没来由一热。
一条放完了,她又去点下一
条,车子停在一座陡峭的沙山上,他调了前置摄像头,身上脸上都是沙:“小玫瑰,车轮全跑掉了,这次折路上了。”
第三条视频录的还是沙漠,确实雪里的沙漠,少年嘶着气说:“小玫瑰,跑完啦,五月飞雪,有点冷。”
第四条……
第五条……
江尧都有在视频的最后说话——
“小玫瑰,好想放给你听。”
“小玫瑰,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谁能告诉她,年少时喜欢过的人,要花多少年才时间,才能彻底忘记呢?
她早过了为爱发狂的年纪了,再也不想捕捉风了,那太耗费精力。
她也知道,过耳的疾风,只适合侧耳去听。
可她为什么还要哭呢?
海水倒灌,野草漫长,野风消失在荒原上。!
43.
叶柔的方案,一直弄到了凌晨三点。
她只浅浅地睡了三个多小时,就又起床了。
卫生间的窗户一夜没关,凌晨时分下了雨,冷风从北面灌进来,潮湿阴冷。
视线往外,可以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云层积厚,秋风萧索,一场大雨在悄然酝酿。
南城的秋梅雨要来了——
没有太阳,潮湿绵长的雨季,和盛夏前的梅雨比起来,秋梅雨更冷,更阴郁。
昨晚睡眠不足,叶柔照镜子发现眼睛下有两道青印,她化了个淡妆,换了身轻便保暖的衣服,下了楼。
昨晚的秋雨来得匆忙,摩托车停在外面,没盖东西,坐垫上尽是潮湿的雨粒。
叶柔正要找东西擦水,一旁的马路上忽然响起了清脆刺耳的汽车鸣笛声。
她抬眉,看过去。
一辆白色的悍马停在视线中,江尧摔门从车上跳下来——
他穿着NASA军绿色的飞行夹克,里面套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手闲闲地插在裤兜里,眼皮撩着,可能因为没睡好的缘故,眼皮特别双,整个人看上去懒懒的。
他朝她略抬了下颌,“骑车冷,我送你。”
叶柔:“不用麻烦,不冷。”
江尧挑了下眉:“顺路,不麻烦。”
叶柔依旧拒绝:“我骑车就好。”
江尧耸了耸肩,重新回到车上,钥匙一拧,车子点火“突突突”地响起了。
悍马车转了个90度的弯,直接卡在了路上。
叶柔停摩托车的位置往前去是一堵墙,江尧这么横在路上,她的车根本就出不去。
她过来敲响了他的车窗:“你往前挪下,堵路了。”
江尧把车窗降下来,倚在车窗边上,咬了口煎饼果子,神情又懒又倦:“你上车,我就挪。”
叶柔:“你怎么跟痞子似的?”
江尧被她这么说,也不气,眉眼间依旧挂着懒散的笑:“你以前不知道?”
叶柔:“……”高中那会儿她是听过,但江尧很少在她面前展现这些。
叶柔懒得理他,翻了出手机出来,打车。
只是,这一带有点偏僻,司机接了单又打电话来请她取消。
江尧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上车吧,我接单,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叶柔愤愤地要去掀车门,江尧忽然在那里不咸不淡地补充:“忘了和你说,坐我后座就得做我女朋友。”
叶柔手一顿,“砰”地合上车门,去开副驾驶的门。
江尧单手转动方向盘,油门一踩,稳稳将悍马开了出去。
车子路过一个垃圾桶,他把那手里的塑料袋团了团,远远抛了进去,垃圾桶上的一只小花猫被他打中了头,一下溜没影了。
“……”叶柔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被他砸中的猫。
江尧一手架在车窗上,一手转着方向盘开车,手法娴熟,姿态慵懒。
晨风漫进来,又散了干净。
叶柔一路上都不想和他讲话。
江尧也看出来了,倒也没特意找她说话。
一时间,车子里只剩了早间广播断断续续的声音。
到了“风暴”门口,江尧把车子停下,变戏法似的从那储物盒里拿出朵鲜艳的玫瑰给她:“喏,给你,早上摘的。”
叶柔看了眼,没接:“不要。”
“哦。”江尧那花收回来,随手拧开一瓶矿泉水,插进去,在那花头上摸了摸,拖腔怪调地说:“我来养,我的小玫瑰,我爱你呀~”
叶柔明明知道他说的是玫瑰本身,而不是别的,但还是皱了下眉。
江尧上次来风暴闹过一次,门卫大叔都有点怵他,好在江尧很快把车开走了。
那大叔见叶柔从江尧车上下来,连着看了她好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柔径直去了办公室,风暴的维修车组都聚集在沈璐的办公室里。
沈璐见叶柔进来,把最前面的位置交给了她,自己则坐下,点了支烟,慢慢地抽。
叶柔把新的方案打开,讲解:“我重新改进了车前的翼子板,让它更平坦,这会增加前轮下压力,车子也会更稳。为了保持速度,我增加了尾翼上导流引片,也改小了汽车反光镜,减小空气阻力,另外对于车子的避震和悬挂也都进行了微调……”
叶柔每讲一个板块,都会放一些系统数据支撑,包括车子提速的范围,极限车速下车子的抓地力等。
维修车组的人,在她讲解一段后,都会提出自己的问题。
叶柔站在那里一一解答,思路清晰,语速不缓不急,大方且沉稳。
沈璐听完,和队里原本的维修工讨论了一会儿。
很快,叶柔的方案通过了,沈璐把手里的本子合上:“行,这次去西班牙的车,就这么改。”
叶柔看了沈璐一眼:“沈经理,我建议做一些测试再上路,去西班牙的时间太赶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沈璐眉头皱了一瞬,不置可否。
叶柔:“我前两天去工厂看过,我们这次去西班牙的车,可以在空力动力学上做些改进,即便质量没有减轻,车速还是会提神很多。”
“也行。”沈璐点头,笑了一瞬。
很少有人能说服她不要做某事,叶柔是第一个,这姑娘在来之前已经考虑好了前后的应对策略。
叶柔从办公室出来,在门口碰到了童鑫。
他挂着个耳机,没抬头,全神贯注地在看一个赛车视频,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叶柔瞥见了屏幕里的那辆蓝旗亚。
那是江尧比赛的视频。
童鑫边看边感叹:“草,这操作真牛。”
沈璐往外大声喊了一句,童鑫这才摘掉耳机应了一声,与此同时他看到了叶柔,“叶工,中午好。”
叶柔朝他点了下头。
童鑫:“叶工,我们下午去西山赛场试车,你要不要一起去兜风?”
叶柔笑:“我下午得去趟工厂。”
童鑫脸上闪着热切的光:“没事,晚点去也没事,风暴在那里有个秘密基地,可以烧烤、野餐、露营,我们给你整个欢迎仪式。”
叶柔指了指头顶的乌云,笑:“还是等天晴了再去吧。”
童鑫憨憨地笑了下,挠了挠头:“也对,下雨天没法搞户外烧烤……”
沈璐在里面喊:“阿鑫,赶紧进来,聊完我要去吃饭了。”
童鑫:“来啦。”
下午,叶柔和维修队去了趟工厂,去西班牙的车已经基本确定好了,她要了车上的相关数据回去,打算重新出个改进的方案。
回家的路上,又下了雨,天比平常黑得早了一些。
小区的入住率不高,入了夜也格外寂静。
叶柔给自己做了份意面,坐在电脑前边改方案边吃。
苏薇薇的视频电话也是这个时候打来的,她家闺蜜也就这个时候有点时间。
苏薇薇穿着低领的裙子,锁骨上可以看到清晰的草莓印。
叶柔笑:“我哥昨晚住你家的?”
苏薇薇连忙用手捂住了脖子:“哎呀,你别笑,我和你说正经事。”
叶柔:“你说。”
苏薇薇:“我忘记问你了,你有没有让房东来给你重新换把锁?”
叶柔:“还没。”
苏薇薇:“今天我在台里报新闻时,正好看到你们小区有入室盗窃的,晚上睡觉记得把门锁好,你床头柜里我放了些防狼喷雾,紧急时刻逃跑应该够。”
叶柔:“知道啦,嫂子。”
苏薇薇笑得打滚:“挂了挂了,嫂子我要去你哥家施展御夫大法了。”
叶柔:“今天又是黑鱼补肾?”
苏薇薇在那边尖叫:“柔宝,你变坏了。”
晚上八点,江尧又把车子开到了叶柔楼下。
三楼的灯正亮着,叶柔在家。
他就那么一直看着那盏灯。
隔着远远的距离,雨幕里的一点白光,给了他无尽安全感。
那好像在说,他的小玫瑰,还在他的世界里。
唯一不好的是下雨,不然还能和她出来说说话,哪怕是……她对他爱答不理都成。
李堡他们晚上吃火锅,给江尧打了好几个电话,全部被江尧摁掉了。
众人打趣李堡:“尧哥最近是不是不爱你了?”
李堡往嘴里丢了个虾饺:“你们懂个屁,我哥他在追老婆。”
众:“难怪昨晚也没来,春宵一刻值千金。”
追老婆的某人,从晚上八点一直到了十二点,就没下过车,几乎成了望妻石。
终于,客厅里的灯灭掉了。
叶柔合上电脑,找衣服洗澡。
江尧见朝北的小窗户,亮着一盏朦胧的灯,那是她家的浴室。
再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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