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寒冬

    “我？” 苏安安唇角弯弯, 带起两个浅浅的酒窝，

    “有些巧合，之前我在镇上的时候, 一个特别好的邻居大姐, 她为人直爽大方, 只有一个儿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儿子考上大学将来坐在办公室, 可是孩子在学校的成绩一直很不好。机缘巧合之下, 我辅导那个孩子几个月，他不是不聪明, 恰恰相反，他聪明的很，可能是教的方法不对，基础薄弱。知识点只要是他用心听的，一点就透，他的成绩迎来了突飞猛进。”

    苏安安想起来那天蔡大姐拿着奖状带着蔡爱军来找她，露着整整齐齐的一排牙，她看着王雅琴笑了笑继续讲，“他成绩变好，班级里的有些小孩子也都来找我在暑假辅导, 那时候邻居大姐脸上的笑我至今都忘不了, 能帮到她我也很开心，填报志愿的时候也不想离家太远，所以就来到江城师范，也是来到这儿, 遇到了你。”

    王雅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从出生就在江城, 去过最远的地方也没有出过江城，苏安安说的小镇上的生活她完全没有经历过，也特别想要看一看。

    “安安，你们镇上是不是特别好，邻居淳朴，都是像邻居大姐一样的人。” 王雅琴再次坐到苏安安旁边，她所想象中的小镇走几步遇到一个熟人，都是真心交朋友，不是现在靠近她都可能是通过她找父母办事。

    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

    她小的时候有求于爸爸妈妈的见面就开始夸奖她，长大了希望她爸妈通过奖学金之类的学生也会靠近她，可是无论怎样都不会改变结果。

    她爸妈并不会因为她的话或者谁送来的礼改变决定，奖学金是给品学兼优学生的奖励，并不是哪家孩子履历上的镀的那层金，怎样拒绝都还是会有人想要走捷径。

    生活在小镇上的苏安安一定非常快乐，不会有很多烦恼。

    “你一定很快乐，没有什么烦恼吧，安安。” 王雅琴嘴角微微下垂，浑身上下笼罩着低靡的气息。

    苏安安的视线落在身边的王雅琴身上，良久才挪开视线。

    小小年纪怎么感觉有很多的烦恼。

    她起身走向墙中间放着的鱼缸，拿起旁边的鱼食撒下去，“没有谁是很快乐的，也会有烦恼的时候，雅琴，有机会带你去我们镇上看看，张记老板我们都是从小镇上走出来的。你也去体验体验我们小镇上的生活，镇上和江城非常不一样。”

    王雅琴走了上来，苏安安拿着鱼食递给王雅琴，“最直观的，我们镇上不如江城繁华，中间隔着条鸿沟，不过我们镇上被评选为文明小镇之一，卫生很干净。比今天去的商业街保持的卫生还干净，你去了就知道了。”

    吃过饭又坐下消化了会儿，苏安安送王雅琴回了学校，她自己也去张记继续帮忙。

    林耀国和李上进现在是家里最忙碌的两个人，早出晚归，晚上回来衣服都是脏兮兮的一身，累的倒头就睡，苏安安知道两个人忙碌，她帮不上什么忙，能做的就是在学校努力学习赚学分，拿下学校的奖学金让两个人轻松一点儿。

    江城的张记也逐渐步入正轨，不得不说张记的手艺尝过之后便让人难忘。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江城师范各个教室都架起了火炉，还是抵挡不了严寒，好几个老师的手指为了上课板书都皲裂了，住在宿舍的学生也有好些个感冒的，江城师范调整了放寒假时间，特殊情况，决定提前放寒假，江城的其他大学也都相继调整了时间。

    苏安安在宿舍收拾东西，林耀国来接她回去。

    “安安，寒假你还做兼职吗？” 夏梅叠着衣服问道。

    两个人的床铺紧挨着，今年寒假放得特别早，她不想回家，想要留在江城找工作，回去也没人给学费，第一学期的学费是她考上江城师范镇上给的奖励，也是这份奖励让她撑到了现在。家里根本不会给她拿钱，之前赚的工分也都把在婆婆手里，回去拿钱是个非常不现实的问题，只有她留在江城打工，一个寒假再加上在学校窗口勤工俭学的岗位，她勉强可以凑够学费。

    一个人留在江城总是孤单的，夏梅突然想到了之前宿舍里发卡片兼职的苏安安，她们宿舍都去支持过，仅限于拿几张卡片替苏安安分担任务，去买点心那种吃不饱的还很贵的零嘴可没人去。

    她到现在还留着那张卡片呢。

    “兼职？” 苏安安手上动作一顿，“什么兼职，是上次我发的卡片吗？”

    现在说话都会有一团白气冒出来，和夏梅讲着话，苏安安手放在衣服兜里暖活着。

    “对，就是上次，你还干嘛，寒假打工吗？” 夏梅问道。

    苏安安摇摇头，“寒假不打工，我们得回老家过年。”

    夏梅又去问了宿舍另外两位和她一样结过婚的，她们也都不去，过年都要回家去，今年的奖学金她拿到的是最少的三等，不然肯定也有钱回家过年。

    夏梅想过了这个冬天，再开学她要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拿到一等奖学金就可以不再发愁学费了，她有些懊恼自己这一学期因小失大。

    苏安安不知道夏梅心里的想法，她要赶快收拾好东西，等到要过年那两天，她们六个人都要回到镇上去，张记和林耀国组建的建筑队都要开，不能在镇上停留时间太久，也已经发了电报回去，到时候让大哥二哥他们提前收拾几间屋子出来，他们只住几天，犯不着再去租房子。

    简单收拾冬天穿的棉衣，苏安安背起小包袱，“明年见，明年再见啦。”

    “再见再见。”

    苏安安和室友打完招呼背着小包袱下楼，王雅琴那边她早早就说了再见，本来王雅琴还想要跟着她去镇上看看，今年冬天太冷了，加上两位老师暂时还没有同意，事情只能先作罢。

    “慢点儿慢点儿。” 林耀国站在楼下，看到苏安安冲过来就迎上去。

    他接过背在媳妇儿肩膀上的小包袱，“搬这么重还跑的这么快，摔倒怎么办。”

    林耀国揽着人慢慢朝学校外边走。

    苏安安一脸笑嘻嘻，“你肯定会接着我的，不会让我摔倒的。”

    林耀国也没有办法，媳妇儿太信任他了。

    今天是为了接苏安安回家他上午没去上班，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建筑队刚接下来的一个工程没法进行，耽误的时间都是钱。

    苏安安和林耀国到家，林耀国放下包袱，都没坐下喝口茶就又要朝外走。

    “你还出去吗？” 苏安安刚在床上坐下，还没来得及脱鞋就看到林耀国朝外走。

    走到门口的林耀国回过身，“安安，你在家好好歇着，张记就别去了，外边太冷了。我还得再干几天，不然工人工资没法结。”

    林耀国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苏安安好好在家待着，赚钱养家是男人应该做的，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媳妇儿知道。

    今年异常寒冷的天气，不只是他们建筑队停工，他也去看了其他的建筑队，全部都停了工，工地上的水都冻成了冰块，水泥钢筋在冬天都扎手，工程半点儿都无法推进，不干活工程款结不下来，他没有多余的钱给工人发工资。

    只能让建筑队停工休息，他答应了工人在过年之前一定把工资发下去，不拖欠工资，让大家欢欢喜喜过个好年。

    在家歇着等不来钱，他和李上进又在郊外工厂找了份临时工，工资一天一结，除了辛苦点儿没什么别的了。林耀国都计算好了，加上之前的钱，他和李上进再努力干到过年，钱不够再朝张记借点打个欠条，可以将工人的工资发下去。

    不仅要发工资，他还要给工人准备过年的礼品。距离过年回家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工人都没法再跟着他干，另外找其他的活计他也不能拦着，人总是要生存的。

    等到过完年，还是这样的情况，肯定会有很多工人要跑，他好不容易组建出来的建筑队，怎么能说散就散，过年的礼品他打算给工人准备张记的点心。

    他订的多，秀芬姐也会给他便宜些，总归是比外边买到的价格低还有面子，现在谁不知道张记，过年送礼送张记的点心绝对是一份厚礼。

    工人们拿回家有面子，不仅工资按时发，还有过年礼，对比之前其他的建筑队，可是没有这样的待遇，想要离开的工人在心里比较一番之后留下的意愿很大。

    当初他组建的时候，挑选的都是散工，林耀国毫不怀疑如果他拖欠工资再加上年后无法正常开工，这些工人会毫不犹豫选择再次当散工四处自己找寻活计。

    他现在是工头，面对眼前暂时的困难，应该找解决的办法，而不是埋怨，抱怨在任何时候都没有用处。

    苏安安此刻也无心在躺进被窝里，一个星期之前她才听林耀国讲建筑队停工，以为他也在家里，现在也没有看到李上进，她刚从学校回来，应该是两个人在建筑队停工后又找了其他的工作。

    一家人都在忙碌，她想要躺被窝里暖和的心也没有了。

    原本她的打算是明天去张记，大概还能拿一个月的工资。

    张记现在生意好，多她一个三个人都能轻松些，这也都是张秀芬早就说好的事情。

    倒了杯热茶，暖暖手她就去了张记。

    苏安安一路上都缩着脖子，到了张记靠近炉子才暖和。

    “安安，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来了，多冷。” 给人打包好后，林母搓热手掌走到苏安安身边给她暖手。

    “娘，小心，可凉了。” 苏安安想要抽走自己的手，她刚从外边来，十指冰凉。

    张秀芬指着旁边的火炉，“你俩来火炉这儿，赶紧暖一暖，别感冒了。”

    “今年怎么格外冷，以前在镇上的时候也没有感受到冬天这么冷，现在幸亏屋里还有火炉，不然大门一直开着可怎么办。” 这会儿没人，钱有恒和她们一起围在火炉边暖手。

    感受到苏安安手上温度上来，林母张开双手放在火炉旁边暖着，“就是啊，往年也没见过，现在这天气手指头伸出来就冻的冰凉，安安你手多烤会儿。”

    “这天气还能出来一起逛街买点心的都是真爱。” 苏安安手脚就差抱着火炉了，她在镇上的时候，去年冬天和现在一比较简直是春天。

    苏安安的话让张秀芬笑的合不拢嘴，林母也说她调皮。

    “今年冬天好像就是格外冷，咱们外地来的觉得冷，本地人也说很冷，今年绝对是有什么问题咱们不知道，要不要也买个收音机。” 张秀芬提议道。

    只从稻花镇寄来的钱就够她买好几个收音机了，不过买那之前感觉没什么用处，他们都忙的没有时间听，现在买个放在店里放着听听新闻，这次突如其来的冷空气，新闻上肯定有报道，也太不正常了。

    买个收音机大小能听听新闻，有啥事情也好提前准备。

    这次突然降温，厚衣服都不够用，还是那天让林耀国和苏安安两个人买的，就差裹着被子出来了。

    苏安安赞同买收音机这个提议，“这个好这个好，买个收音机不仅能够听听新闻，放在店里说不定还能吸引吸引其他人呢。”

    这里是江城，消费水平都比镇上高不假，可是她在商业街店铺里还没几家看见有收音机的，放个收音机效果就和前世店铺门口放音响营造热闹氛围吸引客流差不多。

    张秀芬也觉得苏安安想出了不错的主意，直接放店里，全天都能够听，还能吸引客人。

    到了第二天，有苏安安在这里帮忙，钱有恒和张秀芬两个人离开了一会儿去买收音机，不去远的地方，还在这条街上，他们日常的用品都是在商业街上购买。

    收音机买回来，钱有恒跟着店家学明白了简单的操作，两个人抱着回来就开始在店里鼓捣。

    苏安安见到收音机的第一眼脑海里只剩下一个词，“笨重”。

    黄白色的长方形框架，顶部右方是两个老式螺旋按钮，一个开关键，一个音量键。

    苏安安好奇的坐在旁边围观，钱有恒不断调试按键，收音机也开始发出声音，从断断续续到连续成话。

    也是这台收音机给苏安安解答了为什么今年的江城格外冷。

    听新闻讲完，林母恍然大悟，“我说呢，还以为是怎么了，虽然听不太懂什么意思，但是好歹咱们算是知道了。”

    “冷空气，那咱们回去的时候更要穿的厚一点，在火车上只会更冷，今年咱们稻花镇怕是也不暖和。” 苏安安站在收音机旁边说道。

    今年冷空气吹到了江城，专家说了一堆专业名字，苏安安能听懂的那几个词组在一起理解出来就是从前冷空气没有到江城，今年是头一次，要大家注意保暖。

    “咱们把收音机放门口还是放哪里，放这里合适吗？” 张秀芬来回挪动收音机，询问大家放在哪里。

    苏安安双手紧了紧衣服，站在门口往外看看，这几天路上的人都少了，三三两两出来的真如张秀芬说的那样，都是真爱，能进来张记买点心的也都是真爱张记。

    “放门口吧，在门口别人也都能看到。” 苏安安只看了一眼又快速收回脑袋，能减少外出就尽量减少。

    她适应之前的天气温度，在这里完全不适应。

    大家一致选择放在门口，钱有恒抱着收音机放在了门口的柜子上，张秀芬在那里专门腾出来一个位置放收音机。

    有了收音机的日子，几个人在张记没事儿的时候就会围在一起听新闻。

    等到年二十八，六个人才收拾好所有准备关门回家过年，火车票订的是二十九号的，二十八号张记歇业关门，林耀国要在张记给工人结清工资。

    关着大门，苏安安林耀国和李上进三个人打包给工人送的年礼。

    发工资的时间林耀国问过大部分工人才定下在二十八号，不然他也会早一点儿和大家回镇上去。

    好些工人回去的时间晚，甚至是年三十大年初一回去的都有，他们住的地方放钱不安全，尤其是林耀国说的有过年礼，是张记的点心。

    现在张记做的点心大家多多少少都听过一些，可能没吃过。

    工人住的地方也不都是单独的，好几个人住在一起的大通铺，没有半点隐私，钱这东西可以贴身放着，点心就不一样了。

    大家也都私底下商量了，有过年礼肯定不方便提早拿在手上，万一旁边的人问你要一个尝尝，张记的点心谁不想尝尝，也不是多好意思拒绝，都是为了尝个稀罕，不如就发的晚一些，左右工头说了钱能发，还会有年礼，一个月都等了，也不差再多等两天。

    林耀国送的年礼也促使大部分工人提前一两天回家，都想让家里的老婆孩子尝尝张记的点心。

    点心包装的时间差不多，林耀国看了看时间，工人也该来了，他在火炉上又烤烤手，搓了搓打开门站在外边等着工人。

    李上进和苏安安也想要站在外边陪着一起，被他赶回去了。

    “你们俩快进去，我一个人站在外边就行，尤其是你，你注意点儿手，小心伤口再冻裂了。” 林耀国推着李上进回去。

    在外边干活那一个多月，李上进的双手都冻烂了，每天回来都泡手也还是又疼又痒。

    今天来打包点心他都不想要李上进来，有时间了好不容易让人歇歇，他坚持跟来，林耀国只好同意人进来。

    林耀国在门口也没等太久，工人们准时在十一点出现。

    “屋里暖和，咱们进屋。” 林耀国招呼人进去。

    排头缩着脖子，手揣在袖子里弓着身子的中年人笑笑，“工头儿，我们就不进去了，身上也一身的寒气，脚上都是泥，领完就走了。”

    其他人也都没动，商业街他们转都没转过，这里看看东西他们就买不起，开在店铺里的东西都贵，装修还好，像他们整天在工地里干活的，身上就从来没干净过，鞋子上的泥刷都刷不干净，进人家店里踩脏了不好。

    “外边多冷，都进去进去，屋里没别人，今天张记也不营业，就咱们建筑队上的兄弟，走走走。” 林耀国推着前边的几个人进去，后边的人看没什么问题才跟着进去。

    李上进走过来，“对，我哥说的对，咱这都是自家人，别拘束，这儿还有炉子，这么冷的天气都暖暖手，这是我嫂子。”

    “嫂子好”

    “嫂子好”

    ……

    苏安安全部都笑着答应，林耀国对他们好，哪怕是比苏安安年龄小叫她一声嫂子也心甘情愿。

    “你们好你们好，都先来暖暖手，这儿就咱们自家人。” 苏安安热情指着旁边的炉子。

    多的话也不敢再说，她看出来屋里的人都很拘谨。

    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端的地方，不是林耀国在这儿发工资年礼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到张记内部的装修。

    “这这这，我们进来地上踩出来很多脚印子，扫帚在哪儿，我给扫扫吧。” 站在中间穿着黑色补丁棉袄的男人不好意思地看看脚下，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自己踩出来的脚印子了，站在那里脚步都不敢再挪动一下。

    也有一部分余光悄悄看向苏安安，作为在场唯一的女同志，一般来讲都会比较嫌弃，林耀国和李上进是他们的工头，平常相处的时间长。

    长得漂亮的苏安安，相貌好，男人还是工头，是最有可能发脾气的一个。不能工头对他们这么好到过年了再让人吵架。

    “不用不用，又不营业，你们别担心这些。” 苏安安摆摆手，毫不在意。

    苏安安的话和面上的态度让工人们心头一震，没想到是真的不在意，那一头林耀国让大家排好队零工资和年礼。

    “那些不用管，大家今天的关注点应该在自己发的工资和年礼上边。”

    “对啊，我哥说的没错，大家别搞错重点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宝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