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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奇闻异录:不为人知的故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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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鼍又被称为“猪婆龙”或“土龙”,有人认为就是鳄鱼,有人认为是甲鱼的一种。却说此条江鼍,爬到李鹬滴血的地方,将血迹舔食干净后,令人惊异的事发生了:食血后的江鼍,竟慢慢地站了起来,变成李鹬的模样。李鹬却浑然不知,依旧在前面慢慢悠悠地走着。

    仙侠传说

    遍翻唐朝志怪与传奇,给人两个最深刻的印象:一是故事本身的诡谲与惊奇;二是那么多优秀的篇章,竟都出自“无名之辈”的手笔。对于这些“无名之辈”,后人是如此陌生,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他们是历史河流中的被湮灭者,绝大多数无法进入正史。但他们的作品却熠熠生辉,值得我们长久地凝视。如果说在风云时代里,他们无法与皇帝、谋臣和战将相比,那么在他们自己所创造的诡幻世界里,他们都是独立自主的赫赫君王。

    比如,虢州刺史袁郊,此人不过是一个地方官,但他却塑造了最著名的两个女侠的形象:聂隐娘和红线女。二人之事均见于袁郊所著的《甘泽谣》中。这无疑是晚唐最出色的志怪传奇集。这部作品写于唐懿宗咸通九年(公元868年),它打通了唐传奇与后世武侠小说(乃至仙剑小说)之间的通道。

    聂隐娘和红线女的故事,都与当时最强势的藩镇魏博镇有关。

    “聂隐娘者,贞元中魏博大将聂锋之女也。”唐德宗贞元年间,魏博镇大将聂锋的女儿——聂隐娘年方十岁,她聪明伶俐,容貌娟秀。一天,一形貌异于常人的尼姑出现在聂锋家门口,讨饭之余见到隐娘,非常喜爱,直言道:“将军,可否把你家女儿交给我?”

    聂锋一皱眉:“为什么?”

    尼姑说:“我可以教给她一些东西。”

    聂锋自然恼怒,大声指责尼姑。

    尼姑一笑,说:“将军莫急。只是我与此女有缘,将军交或不交,此女都是我的,就算您把她锁在铁柜里,我也必须将其偷去。”

    尼姑走后,聂锋坐卧不安。就在当晚,仆人来报:隐娘,失踪了。

    此后,聂锋每想到女儿的模样,就以泪洗面。可是,就在隐娘消失的第五个年头,古怪的尼姑突然又出现在门口,身后的女子正是已经十五岁的聂隐娘。

    尼姑说:“隐娘跟我学艺五年,现期满艺成,我把她还给你。”

    聂锋悲喜交集,知道尼姑不是一般人,低头拜谢,再抬头,尼姑已不见。叙完旧情,收拾好心情的聂锋问女儿这些年都学些什么。

    隐娘说:“也就是读经念咒,没什么。”

    聂锋当然不信,一再追问,隐娘道:“并非我想故意欺瞒父亲,只是,我说了,怕您不信。”

    就这样,聂隐娘道出实情: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我被师父带走后,走了一夜,天明时分,来到一个巨大的石洞中。洞中花木繁茂,猿猴飞蹿。我看到两个女孩,跟我年岁相仿。从此,我便和她们一起住在了洞中。后来,我发现那两个女孩都不吃东西,但飞檐走壁,精力充沛,一如猿猴般轻灵。师父给我一粒药丸和一把锋利的长剑。服下药丸后,我跟那两个女孩学攀缘之术,慢慢感到自己也身轻如风了。一年后,先刺猿猴,再刺虎豹,有如探囊取物。三年后,便可飞击长空,剑刺苍鹰。到了第四年,师父带我出山,去了一个城镇,她给了我一把匕首,指着走过来的一个人,道出他的罪责,叫我将其刺杀。我遂于光天化日下,将那人轻易刺死,把他的脑袋带回石洞,用特别配置的药将头化成水。五年后,师父说,有个官员害死很多人,叫我入室将其刺杀,我潜上房梁,天色将明时,才完成任务,取下那人的首级。师父很恼怒,问我何故如此拖延。我告诉她,那官员一直在逗孩子玩,没忍心下手。师父告诉我,往后再遇此事,先杀孩子,再杀目标。学艺第五年,师父把我的后脑打开,说这样可以藏匕首进去,随用随取,还伤不到自己。五年期满,她告诉我,学艺已成,可以回家了。就这样,师父把我送回父亲面前。我曾问师父,何时再能与她相见,她说需要等二十年。”

    可以想象聂锋听完女儿的叙述后,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是恐惧,是惊奇,还是庆幸呢?

    聂隐娘回家后,每到晚上,就不见踪迹,天亮时才回来。聂锋也不敢细问究竟。

    这一日,有一磨镜男子现身聂府门前,聂隐娘对父亲说:“此人可为我夫。”

    聂锋不敢不应,隐娘就嫁给了那男子。但她丈夫只会磨镜子,其他什么事都不会干。

    又过了几年,聂锋去世。此时,魏博节度使田季安多少知道了聂隐娘的一些事,便将她和丈夫招至麾下。几年后,进入宪宗元和年间,田季安跟陈许节度使刘昌裔闹僵,便派聂隐娘去刺杀刘昌裔。

    刘昌裔能算,知田季安会派高手刺杀自己,就叫来部将,叫他们去迎候。

    部将出北城,至郊野,见一男一女骑驴而来,时有鸦鹊在其面前聒噪,男的用弹弓射之不中,女的夺弹弓即射,一击而落。见此情景,部将说:“我家大人久闻隐娘之名,故派我等相迎。”

    聂隐娘一愣,说:“刘公是神人,愿见之。”

    入刘府,聂隐娘表示惭愧,刘昌裔说:“不必这样,各为其主而已。”

    隐娘道:“非常佩服您的妙算,我家魏帅不如公。”

    刘昌裔力邀隐娘夫妇留下,后者敬佩刘的神机与气度,欣然从之。刘问有什么需要,隐娘说:“每天二百文钱即可。”

    后来,有一天,刘昌裔发现:聂隐娘夫妇所骑的驴,竟是纸做的。骑的时候,落地为驴;不骑的时候,就化为一黑一白两个纸片。

    又过了一个多月,聂隐娘对刘昌裔说:“魏帅不知我已归于您帐下,需剪些头发送至其枕边,表示我不再回去。”

    夜半四更,聂隐娘返回,称已把头发送至魏府,两地相隔甚远,即使快马加鞭也要耗费数日,刘昌裔相当吃惊,又无法证实隐娘所言是真是假。

    有一日,聂隐娘对刘昌裔说:“后天晚上,魏帅必派刺客来袭,有可能是其手下两大高手之一的精精儿,但公无须忧虑,有我在,定保您周全。”

    至该晚,烛火明至半夜,刘昌裔目击“有二幡子,一红一白,飘飘然如相击于床四隅。良久,见一人望空而踣,身首异处。”也就是说,聂隐娘已与精精儿格斗起来,由于十分激烈与迅猛,在床的四周,只能看见他们的衣服,听见武器相击的声音,而不见人影。最后,一人从空中落下,已身首异处。

    聂隐娘旋即落地,说:“精精儿已被我击杀。”

    聂隐娘把精精儿的尸体拉出去,用师父给的药化之为水。

    回来后,聂隐娘对刘昌裔说:“事情还没完。后天晚间,魏帅还会派空空儿来袭。”

    隐娘的原话是:“空空儿之神术,人莫能窥其用,鬼莫得蹑其踪。能从空虚而入冥,善无形而灭影,隐娘之艺,故不能造其境。”空空儿人称妙手,其术神鬼莫测,来去无踪,聂隐娘知道技不如他,战之必败。

    聂隐娘又道:“为保全大人,您可用玉石挡住颈部,然后盖上被子,这是目前唯一有可能躲过一劫的办法了,其他一切但凭运气。我将幻化为小飞虫,潜入您的腹中,此外无处可逃。”

    由此可见,妙手空空儿可谓至尊高手。

    当晚三更过,刘昌裔假寐,没多久,就听到一声巨响,如刀剑砍击声。随后,隐娘从刘口中跳出,说:“仆射无患矣。此人如俊鹘,一搏不中,即翩然远逝,耻其不中,才未逾一更,已千里矣。”也就是说:大人万幸,已经躲过此劫。那妙手空空儿,每次行刺,如鹰一击,一击不中,即抱愧而走。现在,一更不到,他人已在千里之外。

    刘昌裔看了看挡在脖子上的玉石,真的有利器砍过的深深的痕迹。

    到宪宗元和八年,刘昌裔调回长安任新职,聂隐娘不愿赴京,说:“我与大人有缘,现缘尽于此。自此,我要在山水间度过余生。只是,求大人给我丈夫一个差事,他只会磨镜子,别无所能。”

    刘昌裔伤感不已。

    聂隐娘辞别刘昌裔,告别了丈夫,骑白驴而去。

    文宗开成年间,刘昌裔之子刘纵任陵州刺史,在巴蜀古道上偶遇聂隐娘,后者形貌一如当年。

    聂隐娘的故事如此动人。故事中,隐娘行刺有罪之人,又身怀异能,可幻化为飞虫,所以说,她既是侠,又是仙,这个故事可谓仙剑小说最早的雏形。

    这个故事也说明:进入藩镇割据的中唐后,刺杀已成一种风尚。我们无法知道隐娘的那两个师姐的经历,她们必然也有着各自奇异的一生。当然,最令人好奇的还是作为顶级高手的尼姑。她到底是谁?有什么背景?至于后来出现的精精儿和空空儿,亦令人好奇。尤其是妙手空空儿,行刺时,一击不中即远走,是位非常有性格的刺客。

    在大唐的仙侠传奇的版图上,还有一位与隐娘并称的女侠,那就是十九岁的女孩红线。

    当时,“安史之乱”初定,藩镇格局基本形成,强大的魏博节度使田承嗣(上面提到的田季安的祖上)欲吞并潞州节度使薛嵩的地盘。薛、田都是安禄山的旧将,又是亲家翁,但这些都不足以挡住田的野心,故而薛深为忧虑,彻夜难眠。

    这一晚,月上中天,薛嵩夜不能寐,于是,披衣拄杖,步于庭院。女婢红线跟在身后,听到薛嵩又发出叹息声,便上前一步:“虽为婢,但主人待我如女。愿为公解忧。”

    薛嵩望着红线,他平素里确实对这个通诗书、善弹琴的女孩不薄:“红线!我知你之所以叫红线,是因为掌中红纹隐起如线,难道你真的不是一般人吗?否则,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这一个多月来,我寝食难安。我为国家守州郡,而现在,田承嗣心怀叵测,欲吞并我们,听说最近又养死士三千,称‘外宅男’,这些都是魏博军精锐。若有变,奈何?”

    红线说:“主人勿虑。此小事,我可先去魏州,探察一番,今夜去,一更往,二更还。另外,再准备一匹马和一个使者,晚些时候可派上用场。”

    潞州距魏州不近,七百里,如何迅疾返回?薛嵩心想:也许,红线真的是异人。

    红线回屋,再出来,已是另一个打扮了,只见她“梳乌蛮髻,攒金凤钗,衣紫绣短袍,系青丝轻履。胸前佩龙文匕首,额上书太乙神名。”红线向薛嵩盈盈一拜,随即飞步不见所踪。

    薛嵩本不善饮酒,但此夜回屋后背灯独坐,一杯接一杯地喝,居然没醉。二更时,他听到庭院中似有树叶飘落之声,随后屋门开,红线回来了。

    薛嵩惊呼:“如何?”

    红线答:“安敢辱使命。”

    红线继续说:“某子夜前三刻,即到魏郡,凡历数门,遂及寝所。闻外宅男止于房廊,睡声雷动。见中军卒步于庭庑,传呼风生。乃发其左扉,抵其寝帐。见田亲家翁止于帐内,鼓跌酣眠,头枕文犀,髻包黄縠,枕前露一七星剑。剑前仰开一金合,合内书生身甲子与北斗神名。复有名香美珍,散覆其上。扬威玉帐,但期心豁于生前,同梦兰堂,不觉命悬于手下。宁劳擒纵,只益伤嗟。时则蜡炬光凝,炉香烬煨,侍人四布,兵器森罗。或头触屏风,鼾而鞍者;或手持巾拂,寝而伸或。某拔其簪珥,縻其襦裳,如病如昏,皆不能寤;遂持金合以归。既出魏城西门,将行二百里,见铜台高揭,而漳水东注,晨飚动野,斜月在林。忧往喜还,顿忘于行役;感知酬德,聊副于心期。所以夜漏三时,往返七百里;入危邦,经五六城;冀减主忧,敢言其苦。”

    也就是说,红线入魏州,潜进戒备森严、上千甲士保卫的田府,如入无人之境,从容盗取了田承嗣床头写有生辰八字的金盒。

    薛嵩取盒看,连声称奇,随即大笑,说:“我明白你叫我预备使者的用处了。”

    薛嵩当即修书一封,叫使者连夜飞驰魏州。信是这样写的:“魏帅!昨夜有人从魏州来,从您床头取了金盒交给我,我不敢自留,特派人连夜送还。”

    田承嗣看到失踪的金盒被送回来,几乎惊得晕倒。

    道理很简单,薛嵩能叫人取其床头的金盒,那么取他的脑袋也就易如反掌了。

    很多侠客为主人完成重任后,都会功成身退。红线也是这样:“现主人已无忧,两州百姓亦不会受刀兵之苦,我当辞公而去。”

    薛嵩知无法留住红线,乃为其设宴饯行。当日宾客云集,夜宴中堂。薛嵩请在座宾客为红线赋诗,有人道:“采菱歌怨木兰舟,送别魂消百尺楼。还似洛妃乘雾去,碧天无际水长流。”歌毕,薛嵩不胜伤悲,“红线拜且泣,因伪醉离席,遂亡其所在”。红线更伤感,假装喝醉,垂泪离席而去。

    除聂隐娘和红线两大侠女外,唐朝还活跃着一批无名侠女,比如晚唐康骈所著的《剧谈录》中讲述的这一位:

    长安潘将军,得玉念珠一串,此珠不但通财,还可使人有官禄。潘十分珍视该珠,将其安放在府邸道场内,每月参拜。这一天,潘将军打开盛珠的玉盒后,发现里面空了。潘将军很郁闷,以为这是家破之兆。

    这事被京兆府的王超大人得知。王已年过八十,认为偷盗者非寻常人。此日,王路过胜业坊北街,见一十七八岁的女孩,梳了三个鬟的发髻,脚穿木履跟众少年踢球,每次接球,都灵活莫测,发力踢球,高达数丈,观众无不叫好。

    后来得知,该女主宰胜业坊北门小胡同,跟母亲相依为命,平时以缝纫为业。王超对女孩家多有资助,女孩对王以舅相称。其家虽穷,但女孩有时却送给王超一些稀有的东西,比如南方进贡的洞庭橘,这在当时属于皇宫之物,只有宰相和少数大臣才有幸得到赏赐。如此一来,王超开始怀疑女孩的身份。但他不动声色。直到一年后,王超对女孩说:“潘将军一年前丢了玉念珠,你可知道?”

    女孩微笑:“我如何知道?”

    王超说:“若你能找到,当重谢。”

    女孩沉吟良久:“那珠确是我所取,只是与朋友打赌,没想真的要它。明日舅舅到慈恩寺塔院,我把该珠交给您。”

    转天早晨,王超如期而往,女孩早就到了。

    此时寺门虽开,但塔门还锁着,女孩不急,腾空跃起,其势如鸟,眨眼间,已上到几十米高的塔上。探手取珠,朝王超扬了扬手,随后又跳下,将玉念珠交给王超。

    下面出现在晚唐皇甫氏所著《原化记》中的女侠,更是身手不凡。这是一个发生在玄宗开元年间的故事,它与一个从事宫廷盗窃的犯罪集团有关。

    长安大街上游荡着一个前来参加科举考试的吴郡士人。在等待考试期间,他闲游于各街坊间,偶遇两个少年,一连两次,都说倾慕他很久,欲相邀赴宴。随后,士人被带到东市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巷,那里有临街店铺数间,穿过店铺,是所隐秘的宅院。

    在这里,吴郡士人被视为贵宾,这叫他很是迷惘。

    中午已过,依旧未开宴,似乎在等人。直到午后,外面有马车声响起。二少年喊道:“来了!”

    有车停在外面,车帘卷起,出现一个十七八岁的美少女的脸庞,只见她“容色甚佳,花梳满髻”,却身着素衣。下车后,这两个少年行叩拜礼,少女很是高傲,并未搭理,而是与吴郡士人寒暄。

    少女入厅安坐正中,有点帮主的意思。

    不一会儿,又来了十多个年轻男子,一起恭敬地拜见少女,随后列坐两端。

    宴会这才开始。喝了一会儿,少女说:“很高兴认识你。你有什么妙技在这里展示一下吧?”她不苟言笑。

    吴郡士人说:“我只懂儒学之书,至于弦管歌声,从未学过。”

    少女这才大笑:“我说的不是这些……”

    吴郡士人又想了想,说:“那我有一小技,可穿着靴子在墙壁上走几步。至于其他,就不会了。”

    少女说:“愿欣赏。”

    吴郡士人起身,真的横着身子在墙壁上走了几步。

    “这确实不简单。”少女对在座众人说,“你们也可展示一下,令客人一观。”

    众人道:“诺!”

    于是厅中成了高手们展示绝技的演武场,“俱起设拜,有于壁上行者,亦有手撮椽子行者,轻捷之戏,各呈数般,状如飞鸟。此人拱手惊惧,不知所措……”

    吴郡士人开始冒汗,有种班门弄斧的窘迫。又喝了一会儿,少女起身走了。

    几天后,吴郡士人再次遇见这两个少年,少年向他借马。他没拒绝。但转天,他就听到皇宫珍宝被盗的消息。致命的是:盗贼用来运送赃物的马被捉。很快,吴郡士人被捕。他当然解释不清。

    吴郡士人被关在内侍省后院的地牢。

    这是个大坑,数丈深,上面被木板盖着,板上有一小孔。中午,有一条绳子从小孔顺下,上面系有食盒。到深夜,他的怒怨渐渐转为绝望。不过就在此时,木板被轻轻地移开了,有人飞身下来,香气扑鼻,正是那少女:“公子莫怕,我在这里。”

    少女取出一条长绢,一头系在吴郡士人的胸和胳膊上,另一头系在自己身上,随后轻轻一跃,腾空而起,蹿出地牢,原文的描述是:“深夜,此人忿甚,悲惋何诉,仰望忽见一物,如鸟飞下,觉至身边,乃人也。以手抚生,谓曰:‘计甚惊怕,然某在,无虑也。’听其声,则向所遇女子也,云:‘共君出矣。’以绢重系此人胸膊讫。绢一头系女人身,女人耸身腾上,飞出宫城……”

    在宫城之外数十里的安全处,少女对吴郡士人说:“你还是回江南吧,求官之路以后再说。”

    脱险境后,吴郡士人悲喜交加,一路乞讨,回到吴郡,后来他再也没敢进长安。

    我们不妨回放一下《原化记》中的记载:“至午后,方云:‘来矣。’闻一车直门来,数少年随后。直至堂前,乃一钿车,卷帘,见一女子从车中出,年可十七八,容色甚佳,花梳满髻,衣则纨素。二人罗拜,此女亦不答。此人亦拜之,女乃答。遂揖客入,女乃升床,当局而坐,揖二人及客,乃拜而坐。又有十余后生,皆衣服轻新,各设拜,列坐于客之下。陈以品味,馔至精洁,饮酒数巡,至女子,执杯顾谓客:‘闻二君奉谈,今喜展见,承有妙技,可得观乎?’”

    少女帮主太有范儿了。只是,我们不明白,最初,她为什么要派二少年去邀请吴郡士人?仅仅为了日后向他借马?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了。宴会上,她似乎很想知道吴郡士人会什么功夫,难道她想拉吴郡士人入伙?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少女和她的弟兄在吴郡士人面前暴露了身份。后来,武侠作家金庸在一篇文章中专门探讨过此事,他认为少女派人向吴郡士人借马是故意陷害——让他先给官府捉去,再救他出来,他变成了越狱的犯人,就永远无法向官府告密了。

    吴郡士人被打发回江南,长安东市某小巷那几间用来掩护的店铺还静静地待在那里,不时有马车停在门口,帘子一卷,露出一个绝色少女面无表情的脸。

    唐朝的故事总是出乎我们的意料,有关女侠的也是如此,再看薛用弱《集异记》中的一个故事。

    江西余干县尉王立任期已满,赴长安待命,租房太宁里。这期间,出了个岔子:他呈上级的文书写得有些问题,被主管部门的长官扣下,一直没给他安排新职务。在等待任命的日子里,王立渐渐穷困潦倒,最后甚至到了每天去寺院要饭度日的地步。

    这日傍晚,王立沮丧地回太宁里住处,长长的街巷上,有一美妇人与之同行。

    走着走着,两人搭上了话,相互印象很好,王立便邀妇人到其寓所。到了寓所,王立跟妇人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后者深表同情。王立细观那妇人,风韵卓绝,美丽超群,目光流情,对视之下,夜已经深了。

    一夜风花雪月。

    第二天,妇人对王立说:“您现在遭遇如此困顿,我住在不远处的崇仁里,有些资产,您跟我过去住吧。”

    王立大喜,问妇人以何谋生。

    妇人说:“我乃商人妻,丈夫已亡十年,城里尚有一处店铺,我白天去那里料理,每日能挣三百钱。您授新官之期,尚不知在什么时候,若看得起奴家,就跟我走吧。”

    王立遂到妇人家,妇人对王照顾备至,每次出门前,都把一天的饭准备妥当;回来后,又带来米肉以及这一天所赚的钱帛。日子久了,王立觉得妇人实在辛苦,建议买个仆人,但被拒绝。一年后,孩子出生。妇人每日中午回来给儿子喂奶,尽母亲之责。

    两年过去了。

    这一天,王立到了黄昏时分还没见妇人回来,不禁担心起来。半夜过后,妇人神情严峻地回到家,将全部事情和盘托出:“实话告诉你,我并非商人妻,在外面开店铺也是做掩护用的。我身负血海深仇,数年如一日,只为刺杀仇人,而今晚夙愿实现。现在,情况紧急,我必须离开长安。”

    王立瞠目,惊疑不定:这是妇人虚构的一个传奇吗?

    妇人继续说:“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此房是我用五百缗钱买的,房契在屏风夹层里。这里的一切资产我都送给您。至于孩子我没办法带走,只能托付于您。”说罢,妇人滴泪,泪水收住后,与王立告别。

    王立苦留,终不为所动。王立抱住妇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侧目看妇人所携皮囊,里面有物,再仔细看,“乃人首耳”,面对那颗血肉模糊的人头,王立不知所措,只能相信妇人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王立下意识地推开妇人。

    妇人笑道:“不要害怕,此事与您无关。”

    妇人提起皮囊,奔出屋,身手矫健如鸟,蹿上高墙,“遂挈囊逾垣而去,身如飞鸟”。王立追赶不及,只有站在门前发呆的份儿。他无法想象,与自己生活了两年的准妻子竟是个身怀绝技、飞檐走壁的高手。

    王立在院中徘徊,仿佛一切都是梦幻。正在这时候,有人自高墙上跳下,正是那妇人。莫非她又决定不走了?王立满怀激动,那一刻他确信自己爱上了这个妇人。

    妇人说:“我只是想给我们的孩子最后喂一次奶。”

    在王立的注视下,妇人进屋,但很快又出来了,她与王立挥手告别,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王立感到人生是如此充满戏剧性。还有更戏剧性的吗?他忽然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冲进屋子,发现孩子的脑袋已被砍下来:“俄而复去,挥手而已。立回灯褰帐,小儿身首已离矣。”

    王立望着身首异处的孩子,彻夜惊恐难眠。

    第二天,王立匆匆埋葬了孩子,又拿手里的钱买了个仆人,离开了长安,在附近的州邑住下。这年冬天,王立的任命状下来,他收拾行装,重返长安,把妇人那宅子卖掉,踏上了新的旅程。

    最狠莫过妇人心。更确切的说法是:唐朝的女侠太冷血了。

    这个故事在《原化记》中也出现过,只不过在该笔记中,主人公由王立变成了博陵崔慎思,时间是唐德宗贞元年间,情节大同小异。不管是王立,还是崔慎思,他们面对的都是一个决绝的女人。这个女人在报仇之前耐心地等待,步步为营,一点点靠近刺杀仇人的那个时刻。这需要一颗坚忍的心。最后她成功了。但其冷血令人无言,很难想象一位母亲可以狠心切下儿子的头。她这样做也许是因为爱?杀死孩子,断绝自己以后的思念,所谓一时狠解万时愁。

    只是,这样一个冷血女人以后会去哪里?又如何开始新的生活?

    秘密庄园杀人事件

    当那个神秘的庄园主被处以极刑时,说了这样一句话:“赵云?他当然不是第一个。做这样的事,在我们庄园已传有几代了……”

    事情得从唐宪宗元和初年的一个夜宴说起。

    当时,有甘肃天水的游客赵云,游至陕西鄜畤。鄜畤即鄜州,今在延安富县一带。杜甫有诗名《月夜》:“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称鄜畤,是因为该地有著名的秦汉古祭坛(畤即为祭祀天地之所),大约算得上当时的一个旅游景点吧。

    我们的主人公赵云就是来此游玩的。

    关于此人的来历不甚明了。不管这些,只说此日,赵云途经鄜州中部县,看望在县里做事的朋友。

    朋友负责刑事工作,应该是县尉。当天,朋友设宴款待赵云,宴席过半,诸人酒兴正酣,突有捕快入内,禀报说抓了一个人,至于什么罪行,并未详细记录。带上来后,问了一下情况,朋友想将其释放,但已喝醉了的赵云,多说了一句话,要朋友加重惩罚那人。

    朋友听后,叫手下将那人拉下去,打了几棍子。

    后来大家都喝醉了,趴在案上昏昏睡去。

    转天,赵云辞别朋友,继续漫游。当然,他已把昨晚之事忘掉了。赵云在路上又走了不少时日,这一天出了边塞,来到芦子关。

    芦子关为唐时名关,在陕西安塞县。该关位处险地,两侧峭壁陡然,赵云一路漫游,所见也广,如此险关,倒还是第一次看到,于是站在关前,赞叹了一番。就在这时候,他觉得身后有人,一回头,一中年人正注视他。

    赵云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那人说自己家就在附近,与赵云一见如故,不知道能否请他到家中详叙。赵云也有些疲惫了,见其人面目和善,就答应下来。

    暮色初升,长河落日,二人同行,赵云在那人带领下,走了半个多时辰。

    下大道,转上一条偏僻小路。又走了几里,在一片密林后,隐约出现一座古堡式的庄园。

    那人用手一指:“前面便是了。”

    进入庄园,七拐八拐,迷宫般的格局令赵云心神不安。最后,在那人带领下,他们进入厅堂,仆人的酒菜很快上来了。

    席间,那人笑眯眯地望着赵云:“你还认识我吗?”

    赵云说:“我没来过这里,与您确实素昧平生。”

    那人放声大笑:“怎么会呢?你再仔细看看。”

    赵云慢慢抬起头来……

    确实是他,赵云想起来了。

    那人说:“前些天,我们在中部县见过,当时我遭横祸,被捕县衙,正如你所说的,我们素昧平生,互不相识,但没想到,你竟劝那官员严惩。我等你很久了,现在终于遇到你了。”

    赵云知道情况有些不妙,于是起身拜倒。

    那人并不理会,招来几个手下,他们皆戴恐怖的面具。

    手下把赵云押到一间暗室。

    暗室四面无窗,角台上有蜡烛。在微弱的烛火照映下,可以看到暗室中间有个深达三四丈的大坑,一股酒气从坑中冲鼻而来。坑里除了浓浓的酒液外,就只剩酒糟了。那人叫手下把赵云的衣服剥光,然后将其推入了酒坑。

    黑暗密室,日夜颠倒,永无解脱,泡在酒坑里的赵云的绝望,难以想象。

    被囚禁的日子,他饿了,就吃坑里的酒糟,渴了就只能喝酒,于是整日昏醉,不知人间光阴。

    过了一个多月,赵云被捞上来。

    身份诡秘的中年庄主微笑着看赵云,赵云则像傻子一样也呆呆地望着他。

    事情还没完。庄主叫人扭挤赵云的脸和四肢,赵云的五官、手脚以及肩骨都扭曲变形。庄主又将赵云带到院子里,让大风吹,最后将赵云扭曲后的五官与骨骼定形。此时,赵云说话的声音喑哑,而面容也完全变了。

    一个奴隶就这样炼成了。

    我们不知道赵云还遭受了怎么样的折磨。只说后来,赵云被卖到一个叫乌延驿的地方,当了杂役工。过了很多天,赵云的思维、记忆渐渐恢复正常。又过了一年,赵云的弟弟出任御史一职,巡视灵州,路过该驿,被赵云认出。

    觅得机会,赵云用他变声后无法形容的奇怪语调,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弟弟道出。

    赵云之弟开始不敢相信,到后来,发现眼前之人真的是他失踪多年的哥哥。赵云的弟弟立即将此事告诉同僚观察使李铭,李铭也很吃惊,但更多的是好奇,随后派人调查此事,派兵袭击那座秘密庄园。

    一场大战后,逮捕了庄主。

    唐元和初,有天水赵云,客游鄜畤,过中部县,县僚有燕。吏擒一人至,其罪不甚重,官僚欲纵之。云醉,固劝加刑,于是杖之。累月,云出塞,行及芦子关,道逢一人,要之言款。日暮,延云下道过其居。去路数里,于是命酒偶酌。既而问曰:“君省相识耶?”云曰:“未尝此行,实昧平生。”复曰:“前某月日,于中部值君,某遭罹横罪,与君素无仇隙,奈何为君所劝,因被重刑?”云遽起谢之。其人曰:“吾望子久矣,岂虞于此获雪小耻!”乃令左右,拽入一室。室中有大坑,深三丈余,坑中唯贮酒糟十斛。剥去其衣,推云于中。饥食其糟,渴饮其汁,于是昏昏几一月,乃缚出之。使人蹙鴳鼻额,援捩支体,其手指肩髀,皆改旧形。提出风中,倏然凝定。至于声韵亦改。遂以贱隶蓄之,为乌延驿中杂役。累岁,会其弟为御史,出按灵州狱。云以前事密疏示之。其弟言于观察使李铭,由是发卒讨寻,尽得奸宄,乃复灭其党。临刑亦无隐匿,云:“前后如此变改人者,数世矣!”(《独异志》)

    阴森的庄园、幽暗的密室、深深的酒池、诡异的面具、变形的五官与肢体……从赵云的遭遇中可以推测,被神秘庄园主以怪术加害的人还有许多。也可以猜测,他们被诱至庄园,囚禁于酒池,浸泡一定时间后,神志完全不清,思维与记忆丧失,捞上来后实施五官和肢体扭曲术,彻底改变人的音容形貌,最终作为奴隶被贩卖掉。

    也就是说,这是个使用怪术犯罪的团伙。虽然庄园主最后就擒,但我们不知道那叫赵云的,是否还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危河险渡

    唐时民间有习俗:行船河湖上,无论如何,不能把自己的血滴落进水里。这个习俗的形成是有原因的。

    唐玄宗开元年间,来自甘肃敦煌的李鹬被任命为邵州刺史。

    邵州在今日湖南宝庆县境内。李鹬带着家眷上任。来自西北的他,没有见过南方的灵山秀水,一路的美景令人心旷神怡,过八百里洞庭湖时,更被湖光山色所吸引,沉醉其中。

    此日天高云淡,站在船头的李鹬雅兴大发,叫船家靠岸,独自登陆,漫步潇湘大地,与水中之船并行。时值夏日,天气很热,李鹬鼻子大约不太好,有爱出血的症状,所以走着走着,突然流下鼻血,滴落在白沙滩。

    李鹬没怎么在意,用手堵了一会儿,将血止住了。此时,他不知道,花树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李鹬向前走着,这时,悄悄爬出一条江鼍。

    鼍又被称为“猪婆龙”或“土龙”,有人认为就是鳄鱼,有人认为是甲鱼的一种。却说此条江鼍,爬到李鹬滴血的地方,将血迹舔食干净后,令人惊异的事发生了:食血后的江鼍,竟慢慢地站了起来,变成李鹬的模样。李鹬却浑然不知,依旧在前面慢慢悠悠地走着。

    灾难降临了。

    已变成李鹬模样的江鼍,在李鹬身后施展妖术,再看李鹬慢慢拔地而起,升于半空中。低头一看,有个人竟和自己一模一样。在他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时,就已经坠入湖里了。

    而这一切,没有人发现。

    变成李鹬模样的江鼍,嘿嘿一笑,大摇大摆地信步前行。这时,李鹬的妻子从船舱里出来,喊丈夫上船。假李鹬高声答应,掀袍上去了。

    美丽的邵州到了,大批下级官员出城迎接新的刺史大人。于是,一条江鼍的新生活开始了。

    随后的日子里,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假李鹬平静地过着刺史大人的生活,和妻子的关系也很和谐,一切都没什么不对劲的。只是,属下发现他们的李大人有个爱好:特别喜欢游泳,而且游得特别好、特别快。

    唐敦煌李鹬,开元中,为邵州刺史。挈家之任,泛洞庭,时晴景,登岸。因鼻衄血沙上,为江鼍所舐,俄然复生一鹬,其形体衣服言语,与其身无异。鹬之本身,为鼍法所制,絷于水中。其妻子家人,迎奉鼍妖就任,州人亦不能觉悟。为郡几数年,因天下大旱,西江可涉。道士叶静能自罗浮山赴玄宗急诏,过洞庭,忽沙中见一人面缚,问曰:“君何为者?”鹬以状对,静能书一符帖巨石上,石即飞起空中。鼍妖方拥案晨衙,为巨石所击,乃复本形。时张说为岳州刺史,具奏,并以舟楫送鹬赴郡,家人妻子乃信。今舟行者,相戒不沥血于波中,以此故也。(《独异记》)

    几年后,著名道士叶静能的出现,让这个故事发生了变化。

    当时,叶静能正在广东罗浮山修炼,突然接到玄宗的诏书,令其入宫。因为这一年天下大旱,皇帝叫叶静能作法求雨。叶静能路过洞庭湖,在沙滩上发现一人,周身被捆,像刚从湖里挣扎上岸,于是问:“你是什么人,何故至此地步?”

    那人便是真李鹬。

    听完李的诉说后,叶静能取出一道符,将其贴在湖边的巨石上,口中念咒语,巨石飞起,顷刻便不见踪影了。

    这一天,在邵州,假李鹬正在拥案办公,看来他工作还很勤勉,只听咣的一声,假李鹬被巨石击中,现出了本形,周围人大惊,他们不能明白:刺史大人为什么变成了江鼍。

    后任宰相的张说当时为岳州刺史,知道此事后,将落魄于他的辖区的李鹬送往邵州,并把事情报告朝廷。当面对真李鹬时,他的妻子与孩子久久说不出话来。至于那条喜欢做官的江鼍结局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李鹬的遭遇警告唐朝人:千万不要在水边或船上滴下血迹,否则就危险了,因为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说起来,在遥远的古时,面对苍茫的江河,即使没妖异作祟,摆渡这件事本身也是很危险的。

    唐肃宗上元初年,“安史之乱”尚未平息,千里荒野,少有人烟。

    这一天,在通往北方的路上,出现五个黑点。他们越走越近。五个人中,为首的叫王乙,是个佛家信徒。他与两个弟子前往北河。此次行旅,还带了两个仆人。所谓北河,在今内蒙古一带,即阴山之西,黄河东段的河套地区。

    只说该日,行到黄河边,王乙等人寻觅渡船。芦苇摇荡,天色阴沉,正在他们感到茫然之际,有一渡船从远处而来。靠岸后,船夫道:“大雨将至,四野茫茫,我这船可助君渡河。”

    王乙上前问:“价钱如何?”

    船夫道:“我也正要过河,刚行至一半,见诸位在河边了望,故返回相接,所以不计价钱。”

    王乙盘算:这世间哪有如此好事?眼下正值战乱,路途多险,就把二弟子拉到身边,转身低语:“此人居然不计价钱,会不会是诱我等上船,欲图财害命?”

    船夫见他们犹疑,大声说:“即使渡船要钱,这钱也仅仅是为了上些酒肉,供给客人;您是长者,又何必为了价钱而阻隔您在大河对面?还是上来吧!”

    王乙的弟子听后,对师父说:“应该没事,莫再多疑,上船吧!”

    王乙见河中也只有此船,而且暮色降临,大雨在即,只好上去。

    上船后发现,这船还不小,上面另有几个船夫。他们戴着斗笠,低头坐在舱里。见五人上船后,船夫们面无表情,只顾开船。

    行至河中,那个船夫道:“如我刚才所说,我这船上卖酒肉给客人,你们需要吗?”

    王乙的弟子买了些酒肉,邀船夫共饮。席间,船夫频频举杯敬王乙。这时已渐渐入夜,喝酒时,王乙似乎听到半空中有人说话:“不要喝那酒。”王乙大惊,酒虽已入口,但又将其偷偷吐出。再看他的两个弟子,很快就醉倒睡去。

    夜已深,烛将灭,船至河心,风雨交加。

    王乙等五人在仓中睡觉,他人鼾声如雷,独有王乙难以安眠。他感到危险即将来临。无奈中,默默念起《如意轮咒》。作为佛家信徒,这些年他一直坚持念此咒,因为按典籍所说,此咒可避刀兵。

    果然,半夜过后,众船夫手持利斧,从水仓暗道中露出脑袋,随后蹿上来,不等王乙的两个弟子和两个仆人反应过来,就砍掉了他们的头。随后,为首的船夫举起斧头,欲杀王乙,后者自知难以反抗,于是闭眼受死。

    这在这时,仓中蜡烛突然灭了。

    王乙感到自己被砍了三斧。却说这船舱背后有一小门,早就钉死,但此时忽开,有二人进来,扶起王乙,从小门逃出,潜入水中。水深气寒,但很快,那二人就将王乙托举至岸边。王乙发现自己浑身是血,奇怪的是,一点都不疼痛。

    他一路狂奔,终于看到路边有一茅屋,大声道:“我被贼人劫了,望相救!”

    茅屋中伸出一只手,把王乙拉进去。

    再后来,王乙报告官府,转天一早,捕快在其带领下,来到上岸处,眼前的情景让王乙睁大眼睛:因为他看到,河岸距水面高达数十丈!如此说来,昨晚他是怎么从河里上岸的呢?难道是借助于神力?

    王乙者,自少恒持《如意轮咒》。上元初,徒侣三人将适北河,有船夫求载乙等,不甚论钱直,云:“正尔自行,故不计价。”乙初不欲去,谓其徒曰:“彼贱其价,是诱我也。得非苞藏祸心乎?”舡人云:“所得资者,只以供酒肉之资,但因长者得不滞行李尔。”其徒信之,乃渡。乃市酒共饮,频举酒属乙,乙屡闻空中言:“勿饮。”心愈惊骇,因是有所疑,酒虽入口者,亦潜吐出,由是独得不醉。洎夜秉烛,其徒悉已大鼾,乙虑有非道,默坐念咒。忽见舡人,持一大斧,刀长五六寸,从水仓中入,断二奴头,又斩二伴,次当至乙,乙伏地受死,其烛忽尔遂灭,乙被砍三斧。背后有门,久已钉塞,忽有二人从门扶乙投水,岸下水深,又投于岸,血虽被体,而不甚痛。行十余里,至一草舍,扬声云:“被贼劫。”舍中人收乙入房,以为拒闭。及报县,吏人引乙至劫所,见岸高数十丈,方知神咒之力。后五六日,汴州获贼,问所以,云:“烛光忽暗,便失王乙,不知所之。”一疮虽破,而不损骨,寻而平愈如故。(《广异记》)

    五六天后,贼船群盗在汴州被捕,审问时,首领说:“当时我连杀四人,正欲杀第五人时,烛光忽灭,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再说王乙,虽然身上有伤,但却未伤及筋骨,没过几天,他就康复如初了。

    在这个故事中,作为佛门信徒的主人公王乙,避开了一场横祸,色彩甚是玄奇。其实,最令人关注的是:王乙的遭遇在无意中为后人透露出唐朝中期的社会乱象。在当时,以摆渡为幌子而劫杀过往客商的强盗不在少数。

    穿梭阴阳两地的信使

    讲一个唐朝快递员的遭遇。

    快递员的主人是中唐大臣陈少游。史上记载,陈少游此人,脑子很好,善结交,有敛财之能,疏通上下,仕途顺畅,唐代宗大历八年(公元773年)被任命为淮南节度使。而本故事发生在大历八年以后。

    此日,陈少游有一秘事,需送紧急书信到长安。

    淮南节度使的驻地在扬州,从扬州到长安路途不近,而此事又非常急切,加上进入中唐时代后,藩镇各自为政,世面多盗,很不太平,官方信使在路上为强人所害或被地方扣押之事频频发生,所以陈少游很伤脑筋。

    派谁去呢?选来选去,还是决定叫部下赵某负责此事。

    临行之际,陈少游对赵某说:“此事甚急,你务必准时完成任务。若延误时日,罪当斩!”

    赵某:“愿以死效命。”说罢,拜别而去。

    赵某可谓陈府中的首席快递,素以办事靠谱、腿脚麻利著称。接了任务后,他骑健马离开扬州,每日飞驰数百里,多次避开危险地段。话说此日,已顺利进入陕西华阴境内。

    长安在望,他心里也就踏实了些。

    日暮时分,住进一家旅舍后,赵某想睡个好觉。但是,还没睡熟,就在恍惚中发现一绿衣人来到近前:“我是金天王手下,天王有命,要召见你。”

    赵某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已跟随绿衣人上路了。

    不知走了多远,来到一座庙前。四周苍松翠柏,气氛萧然。绿衣人进去禀报,很快传赵某入内。

    赵某进庙,见堂上烛火明亮,两旁侍卫森严,一人坐案后,看不清面孔。

    赵某迟疑时,案后之人说:“我有一女婿在蜀地,今欲派人探望,给他带封书信,素闻你快递无双,故把你请来,你可能完成此事?”

    赵某力辞:“我家大人命我到长安出差,有日期规定,过期不至,将是死罪。若放弃先前的任务,转赴蜀地,我就不敢再回扬州了。而我父母妻子都在那里,又怎能不回?这并非借口,请大王明察。”

    天王道:“你只管去蜀地好了,为我办完事,再去长安不迟。其他什么话也别说了,下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然后上路。”

    有人将赵某带到一间空舍,上了饭菜。

    可以想象,赵某一点食欲也没有,觉也睡不着:去蜀地,耽误行期,陈少游必将其治罪;如不去,又惹不起这个来头神秘的天王。

    怎么办?

    胡思乱想中,天已经亮了,赵某隐约听到庙中有声,出舍一看,见庭中尽是飞禽走兽,又有奇形鬼神,同拜于金天王面前。后者处理完公务,又召赵某,交给他一封书信:“把它交给蜀地成都的萧敬之,此事甚秘,怕泄露,故派你去。快去快回,莫耽误!”说罢,叫人给了赵某一万文钱。

    赵某无奈,只得前行,到大门口,对带自己来的绿衣人道:“大王赐我一万文钱,我只身而行,这些钱放哪儿啊?”

    绿衣人说:“揣怀里不完了!”

    赵某遂将钱揣到怀里,竟也盛下了,一点也不觉得重。

    赵某骑行几里后,好奇地往怀中一摸,感到一阵阴森:皆是纸钱。他仿佛摸到了毒蛇,从怀中把那钱甩出,弃在了路边。

    正在这时,绿衣人追来,又给了赵某数千文钱:“刚才匆忙,塞给你的是冥钱,现在把人世用的钱给你。”

    赵某日夜兼程,不多日便至成都,寻到萧敬之,将金天王的书信交给他。萧看完信后甚是欢喜,设宴招待赵某:“别怕,我和你一样,都是人。我原籍中原,当年赴长安,行至华阴,被金天王摄去,招为婿。我妻仍在,与人无异。前些天,我向金天王求官,他给办妥了,故派您传信。”

    后面的故事无需细讲,萧敬之留赵某住了一日,赠了些绸缎,写了封回信,叫他交给金天王。赵某没有先回金天王那儿,而是从成都直奔东北方向,到达长安后,将陈少游的书信交给有关大臣,并将相应事情办妥,随后又日夜驰行,折至华阴岳庙,将萧敬之的回书递交金天王。

    天王大喜:“此事真是非你而不能办成啊!现在你可速返扬州,别害怕,若你家主人问你为何耽误了行期,就说我派你做了次信使,并告诉他,让他升你为裨将!”随后又赠送给赵某很多礼物。

    赵某告辞。

    飞马返回扬州时,已晚了几日。

    陈少游大怒,赵某虽解释,前者不信,将赵某下狱。

    但当天晚上,陈少游就做了个梦,有金甲士告知:赵某耽误行期,是因替金天王办了件事,希望你能原谅,并升之为将,否则的话……少游惊醒,转天将赵某释放,升其为裨将。

    按《宣室志》记载,赵某“元和中犹在”。也就是说,到了宪宗元和年间依旧健在。

    故事中的赵某辗转各地,但凡有所托,必会送达,确实是个不错的信使。

    这场遭遇发生在华阴,金天王正是西岳华山的山神。“金天王”这个名号,是玄宗时代才有的。故事中,金天王对赵某说的“把它交给蜀地成都的萧敬之,此事甚秘,怕泄露,所以找你去办”。联系到后来萧敬之的话:“我向金天王求一官,他给办妥了,故派您传信”,可以断定:金天王之所以派来自人间的赵某当信使是为了安全起见。因为他徇以私情,为自己的女婿求官,怕被臣下所知而坏了名声。

    信使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另外一件令人关心的事情是陈少游发出的那封书信。这到底是一封什么样的书信,为何如此重要和紧急?

    如前文所说,陈少游为人聪明,善于敛财,又长于用财,以此交结权贵,频获迁升。举个例子,唐代宗永泰二年(公元766年),陈少游被任命为桂州刺史,他嫌这个地方太偏僻,欲求在比较近的州郡为官。当时,朝廷负责人事的主脑是宦官董秀。这难不倒陈少游,他第一时间跑到董家门口堵着。

    陈少游:“您家中有几口人?每月又花费多少钱?”

    董秀:“做这份小差事已久,而眼前物价又高,一个月花费一千多贯钱吧。”

    陈少游:“如此计算,您工资实在支撑不了您的开支!这样吧,我愿以一己之力供您全家之需,每年给您五万贯钱。现在就给您一半,其余的过几天补齐。以此过活,又有什么不好呢?”

    董秀大喜。

    陈少游随即哭泣:“但我就要到南方上任了,此去荒蛮,只恐再不能生还而归,一睹您的容颜啦!”

    董秀脸一红:“中丞美才,不当远官,请从容旬日,冀竭蹇分。”这是史上的原话。大意是,您是个人才,怎么能去偏远的地方为官?再等些日子,也许会有转机。钱送到位了,当然有转机。当时,陈少游还贿赂了宰相元载之子元仲武。在董秀、元载合力推荐下,没几天,朝廷下来新委任状,叫他担任安徽境内的宣州刺史。

    淮南上任后,陈少游照样敛积财宝,累至亿万。值得一提的是,他爱财,但又不吝啬于财,也就是说舍得花钱,工作中,能把每个位置的人都摆布好,而且办事干练,所以在淮南时政绩民声倒也不错。

    德宗建中四年(公元783年)秋十月,被征来去解襄城之围(被反叛的淮西节度使李希烈的军队围困)的甘肃泾原士兵过路长安时因不满寒微的待遇而发生哗变,德宗皇帝被迫逃出长安。此时负责朝廷赋税的度支汴东两税使包佶在扬州,手里掌握着八百万贯税款。陈少游逼迫包佶交出这笔巨资。包佶以秘信呈送德宗,要求将陈少游治罪,皇帝认为大乱未平,应以安抚为主,将此事压下来。

    后叛乱平息,包佶亲自入朝,再次报告陈少游夺取税款之事。此时少游很担心,就派使者飞速奔至长安,呈上书信说明情况:所取巨款,皆供军急用;且当时泾原叛军盘踞长安,事态不明,八百万贯税款不宜押解至长安。最后陈少游逃过一劫。按本故事的记载,“陈少游镇淮南时,尝遣军卒赵某使京师遗公卿书。将行,诫之曰:“吾有急事,候汝还报。以汝骁健,故使西去,不可少留。计日不至,当死。”如果不出意外,快递员赵某入京所办的正是此事。

    陈少游躲过了初一。

    德宗兴元元年(公元784年),反叛朝廷的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在攻击中原时,声称要进兵淮南。陈少游当时很害怕,遣人给李带信,极尽恭维之词。李给陈回复了一封“赦书”。但这封“赦书”后来却落到朝廷手里。

    再后来,政府军在平叛行动中缴获了李希烈的《起居注》,其中有这样一行字:“某月某日陈少游上表归顺。”陈少游听说后,惶恐不安,最终惊悸而死。但德宗皇帝还算厚道,见其人已死,未追究老账,并赠太尉之衔。

    在唐朝鉴宝

    我们说过,唐朝时,就已经很流行鉴宝与收藏了。

    在唐朝志怪笔记中,但凡涉及珍奇宝物时,往往会出现胡人的影子,他们所扮演的是见多识广、懂行识宝的角色。

    唐朝是开放的帝国,中外交流频繁,长安汇集了来自各国的商人、留学生和游客。胡人文化深深地在帝国的心脏留下烙印,并介入唐人的日常生活。李白在《少年行》中就有这样的诗句:“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其中,来唐朝做生意的胡人尤多,除了来自西域、中亚、西亚外,也有来自南亚和东南亚的。胡商主要云集在长安、洛阳、扬州等重要城市。以长安为例,主要聚集在西市附近的坊区,如醴泉坊、延康坊、光德坊、崇化坊等。

    很多胡商从事的是珍宝的收购生意,他们面对的,往往是持宝但不知道宝贝价值的唐朝人。而胡商慧眼识珠,往往出手阔绰,不惜以巨资购宝。

    武则天时,西域蕃国向朝廷敬献佛教毗娄博义天王的下颌骨和辟支佛的舌头,同时送上珠子一颗。武则天很高兴,派人将这佛家之宝悬于长安城楼,展示给百姓看。天王的下颌骨大如交椅,辟支佛的舌头大如牛舌,那珠子则如拇指一般,呈浅青色,不怎么起眼。

    随后把镜头对准长安西明寺。这是长安最大的寺院,面积占去所在延康坊的四分之一。有一天,寺里举办了一个讲经活动,在听讲座的人中有一名胡商,他似乎心不在焉,眼睛一直盯着大殿上的金刚像。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十多天。寺僧感到奇怪,把他拉到一边,细问缘故。

    胡商说:“金刚像额头上的那枚珠子,我很感兴趣,可以卖给我吗?”

    僧人说:“你要买这珠子?”

    胡商说:“我出高价。”

    僧人开口报价,说要一千贯钱。

    胡商大笑:“才一千贯?”

    僧人似乎觉得自己要低了,于是一路涨价,最后以十万贯钱敲定。

    胡商得到珠子后,迅速踏上西归之路。西明寺僧人觉得此事蹊跷,就禀报武则天,后者很吃惊,下令追捕胡商。正如我们所猜测的那样,胡商所得是西域蕃国随佛骨一起进献的那颗本不起眼的青珠。当时,展示活动结束,武则天并未在意该珠,将其赐予西明寺。寺院僧人将该珠镶嵌在金刚像的额头上。

    胡商被捕后,捕头问:“珠子何在?天后追查!”

    胡商:“没在我身上啊。”

    捕头:“不讲?”

    胡商:“……已吞入腹中,不可得。”

    捕头:“那可以剖开你的肚子。”

    胡商大惊,不得已,剖开大腿,取出珠子。

    武则天亲自审问了胡商:“你为何高价购买此珠,又不惜藏于腿中?”

    胡商:“陛下不知,西域有青泥泊,里面多珍宝,但由于泊中泥深,人不可得。但若将此珠投于泊中,淤泥就会变成清水,珍宝即可得。”

    据说,清泥珠一直到玄宗时代还被收藏于大内府库,后来丢失于天宝十四年的“安史之乱”。

    对胡商来说,一旦得到宝物,往往以极端的方式去保护,一如青泥珠的故事。类似剖肉藏珠的故事还有一例:

    一胡商在陕西扶风县某小客栈外发现一块看上去很普通的石头,随即判断石中有奇珠,于是购买该石,开石后果得一颗珠子。胡商剖开腋下,将其塞入肉中。遗憾的是,跟清泥珠故事中的胡人一样,他最终还是没保住自己高价购来的宝贝。这便有点赌石的意味了。

    胡商得到珍贵的径寸珠后,航海归国。船在海上欲沉,船主知是海神索宝,遍搜船上,无宝可寻。于是,想沉溺胡商祭海,胡商很害怕,只好剖开腋下,拿出宝珠,海神的巨手遂出现在海面,取珠而去。

    在唐朝,与清泥珠并称的还有清水珠。最初,得到它的是一个叫严生的人,他游汉南岘山,发现一枚大小如弹丸的闪烁着黑光的珠子,“视之洁彻,若轻冰焉”。后严生游长安,在春明门碰到一位胡人。

    胡人说:“衣囊中有奇宝,求一见!”

    严生就把黑珠掏出来展示。

    胡人捧之大喜:“此天下之奇货,愿以三十万为价!”

    严生好奇:“这珠子有什么妙用,值得你花那么多钱买?”

    胡人说:“我是西国人,此珠乃我国之宝,称清水珠,放置浊水中,水立清见底。自丢失该珠后,我们那里的井泉都变混浊了,国人也都得了病。我越海逾山来大唐,正为寻找该珠。”

    胡商高价购宝,却被武则天和海神扣下。不过,这并非最令人伤心的,更令人伤心的是,本来宝物即将到手,但只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被不识宝的卖主给糟践了。

    近世有士人耕地得剑,磨洗诣市,有胡人求买,初还一千,累上至百贯,士人不可。胡随至其家,爱玩不舍,遂至百万。已克,明日持直取剑。会夜佳月,士人与其妻持剑共视,笑云:“此亦何堪,至是贵价!”庭中有捣帛石,以剑指之,石即中断。及明,胡载钱至,取剑视之,叹曰:“剑光已尽,何得如此?”不复买。士人诘之,胡曰:“此是破山剑,唯可一用,吾欲持之以破宝山,今光芒顿尽,疑有所触。”士人夫妻悔恨,向胡说其事,胡以十千买之而去。(《广异记》)

    上面的故事中,胡商欲以百万巨资购买卖主耕地而得的宝剑,但由于卖主不识货,不知道该剑只能用一次,而在前一天晚上无聊地以剑劈石,导致该剑“剑光已尽”,再不值百万,让本欲以剑劈宝山的胡商郁闷死了。

    唐朝的宝物各种各样,其中最奇怪的,也许是《宣室志》中吴郡陆颙身上那个玩意儿。

    此人自幼爱吃面食,不知道为什么,吃得越多越瘦。成年后,他赴长安应考未中,遂入太学继续读书。在长安期间,他依旧保持着爱吃食面的习惯。

    这一天,突然有几个胡人带着酒食出现在他门前。

    落座后,一人对陆颙说:“我们是南越人,长于蛮邦,听说唐天子网罗天下英杰于太学,且以文明感化四夷,所以翻山航海,来到中土,参观太学中的文明之光。而您姿神俊朗,仪表超然,真大唐名士!想与您结交。”

    陆颙说:“我有幸就读太学,但没什么特别才能,又如何配得上您的抬爱?”说罢,为群胡设宴,甚是欢畅。

    十几天后,群胡人又来了,带着贵重的丝绸和黄金赠送给陆颙。陆颙有一丝怀疑,认为他们别有所图,拒之不受。

    为首的胡人说:“您生活在富足繁荣的长安,却面有饥寒之色,所以赠送了这些东西给您。我们只是喜欢与您交往,请不要有怀疑。”

    陆颙只好接受馈赠。

    胡人走后,陆颙把这件事告诉同学。有同学指出:“胡人好利,即使微小如盐米,也不惜相争而残杀,怎么会平白无故地送你黄金和丝绸?而且太学中学生很多,为什么不送给他们而要送给你呢?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为安全起见,你还是到长安郊外住一段时间吧。”

    陆颙觉得有道理,就隐于长安郊外的渭水边。

    只过了一个月,那帮胡人又出现在门前!陆颙大惊,他不能明白这些胡人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为首的胡人笑呵呵地说:“您住太学的时候,周围人太多,有些话不好说,现在您偏居郊野,正合我意,当一诉为快。”

    其他胡人附和道:“对,太对啦。”

    陆颙没办法,只好请他们入座。

    为首的胡人拉着陆颙的手说:“我们来这儿,并非偶然,而是有事相求,希望您答应。我们所求的,对您来说,没什么害处,对我们则有很大好处。”

    陆颙说:“请赐教。”

    为首的胡人说:“您是不是好吃面食?”

    陆颙说:“对,怎么了?”

    为首的胡人微微一笑:“那就好。其实,吃面的并不是您,而是您腹中的一条虫子。现在,我给您一粒药丸,吃了就会把虫子吐出来。您把这条虫子卖给我,况且您吐出了它,对您身体健康也有好处。”

    “腹内有虫?”陆颙一皱眉,“如果真如君所说,又有什么不可以。”

    为首的胡人取出一粒药丸,呈紫色,叫陆颙服下。说来奇怪,没多大工夫,陆颙就真的咳出一条二寸多长的青色虫子,状如蝌蚪。为首的胡人看到后大喜,所谓“……胡人出一粒药,其色光紫,命饵之。有顷,遂吐出一虫,长二寸许,色青,状如蛙。胡人曰:‘此名消面虫,实天下之奇宝也。’”

    陆颙说:“您怎么认得这虫子的,还知道在我腹中?”

    为首的胡人说:“我等旅居长安,专寻四方之宝,有一天,突然发现长安上空宝气冲天,仔细一查,宝气来自太学,于是前去探看,还未来得及把事情说明白了,您就转移了住所。后来,我们看到宝气又出现在渭水上空,于是寻访至此。说起此虫,它吸收了天地中和之气而生成,天性好吃面,因为麦子秋天种植,转年夏天才熟,正好承受了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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