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7)
拾好:“你外婆在路上晕倒,被送去医院了,在陆喻他们科,有人认出来是你外婆,电话就打到我这儿了。”
迟雾心跳一瞬间陡地加快,紧张:“说了是什么情况吗?”
“嗯,说了。”封馨停住动作,回过头看她,语气沉得一字一字像是敲在人心头:“脑溢血,要做开颅手术。”
……
迟雾拿起手机往就外边走,天色已经几乎完全暗下来。
路灯在细雨中幻化出光晕,现在正是小城镇一天中最繁华的时候,下班高峰期路面车辆往来,摩托车电动车从身边穿梭而过,一阵阵刺耳的鸣笛声。
医院离这大概只有一千米的距离,迟雾抬手虚虚遮在额头,风雨斜着刮,根本遮不了什么,迟雾不管了,心口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攥着手机看了眼前面道路,正要过去,被人从身后一拽,手里手机被甩下来磕到路面。
“你干什么你!”封馨火急火燎地拉住她,追上来大口喘着气,忍不住骂:“红灯没看见啊!闭着眼闯,命不想要了是不是!”
迟雾打开她的手,顾不得她说什么,捡起地上的手机握在手中按了两下没什么反应,两人身上都被细雨淋得微湿,她抬起头,眼眶微红,语气也硬:“封馨,是脑溢血,不是别的!”
脑溢血急性期内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五十,她听迟晴提过,她外公就是脑溢血走的,治疗过程也避免不了各种各样的风险,更何况陆喻说的是开颅手术,不是微创,是开颅。
“我知道。”封馨扶住她肩膀,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语气认真:“陆喻和他的老师在,他老师是市一院神经外科最资深的专家,就算是在南城,也找不到更好的医生了,你冷静一点,现在咱们赶过去就行,陆喻在那边,手术已经开始安排了,会没事的。”
“好。”迟雾听着她的话,深呼吸,看着已经转绿的信号灯,点头,两人一起过去。
赶到医院的时候,徐芳华正插着氧气面罩躺在病房,已经初步做了治疗处理,准备手术。
源江医院设施虽然不如南城精良,但正常具备的都有,现在情况紧急,转院过去的过程中免不了要被耽误时间以及搬运过程可能受到的二次创伤,后面的情况不可而知,所以才决定就在这里手术,后续看情况再定夺需不需要转院。
陆喻过来的时候,迟雾正坐在床边,屏幕碎裂的手机撂在一旁,情绪消沉地看着徐芳华。
陆喻走到她身后,轻拍她肩膀,温声问:“家里还有其他人吗?外婆手术需要签术前协议。”
迟雾摇头,抬头看他,嗓音微哑:“我妈在南城,给我就行,我成年了。”
陆喻犹豫几秒,点了头:“好,那交给你。”
迟雾拿过笔签下几张手术协议,连看都没看便签下。
仔细看了也没什么用,想做手术就得签,没有什么其他好的办法。
签好后迟雾把协议递回去,睫毛动了下,问:“能不能借一下你的手机,我手机坏了,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陆喻点头,拿出口袋里的手机递给她。
迟雾回头看了徐芳华一眼,拿上手机走到病房外,把后背靠上墙壁短暂放松,低头输入号码,输完她拿起来贴到耳边,手机铃声急促的响了一阵之后,显示无人接通。
迟雾皱眉,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垂眼看了一会儿,固执地打第二遍,第三遍......
陆喻皱眉,看她情绪不对劲,拦下她动作:“你妈妈可能在忙,你发条短信过去,等她回电话我再通知你。”
之前迟雾住院的时候,陆喻和迟晴也认识,大概知道她们家的一些情况。
在依旧无人接通的通话铃声中,迟雾缓缓放下手机,垂眼看通话界面,片刻后,眼眶微红,小声说了句“好”。
迟雾找封馨和陆喻借了钱把费用交上,手术安排在晚上八点,徐芳华被推进手术室后,迟雾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亮起的手术灯等。
深夜的手术室外寂静,时间缓慢过去,封馨交接完班后过来找她,坐到她身边。迟雾弯下腰,手肘撑在膝盖上,小腹绞痛,脸色很差,难受地忍着。
封馨担心地看她:“要不要先到我那休息室休息一会儿?我在这守着。”
迟雾摇头:“没事。”
缓过最痛的那一阵,迟雾抬起头,看大厅里的钟,已经深夜一点了。
她垂眼,想起个事,再次试着打开手机,摁了半天还是没反应,只好看向封馨,问:“你手机呢?借我用一下。”
徐芳华住院的事谈屹臣陈琴那边还不知道,她得讲一声。
“哦,你等等啊。”封馨回过头在包里东翻西找,找了半天才找到,把手机递给她:“呢。”
迟雾接过,有气无力地说了个“谢”字。
划开屏保,手机消息通知栏显示着几十个未接电话,迟雾愣了下。
她对这串号码很熟,因为从来不给它备注所以记得格外牢固。
是谈屹臣的。
35
看着一串串的未接听记录,迟雾点击号码直接拨通回去,机械声音提示对方已关机。
“怎么了?”封馨看她。
“没人接。”迟雾放下手机,有些不安。
“没事。”封馨安慰她:“这个点了,估计睡了。”
迟雾摇头,想了会,给他编辑信息,简单说一下自己这边情况。
手术室的灯一个小时后终于灭掉,陆喻从里头走出来,拿掉口罩,看着迟雾,脸上有些疲惫笑意:“抢救及时,手术成功,但还没度过危险期,要继续观察,后续恢复情况尚不可知。”
迟雾终于松下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着了地,点头:“谢谢。”
陆喻:“没事。”
前方的手术门被拉开,沉寂了大半夜的走道终于发出些声响,徐芳华从手术室里被推出,迟雾没看几眼,又被推进重症监护室,陆喻说要先观察四十八小时,看看清醒情况。
迟雾站在走廊,缓缓看着被各样机器包围的徐芳华,额头抵着冰硬的玻璃,没忍住睫毛湿润,看了一会,她调整好情绪回头,带了点鼻音,对封馨开口:“你先回去休息吧,回你休息室休息半夜也行,别跟我在这熬了,明天还要上班。”
“没事。”封馨看她。
“行了,你回吧,这医院那么多人,没事的。”迟雾没让她再在这待,把人赶走了,让她休息去,有一个在这就够了,她一点睡意都没,出这样的事,徐芳华跟前就她一个人,她没法合眼,躺下了也睡不着。
等封馨走了,迟雾缓缓又坐下,人很沉默。
夜长也深,冷气二十四小时不停歇,从前方的管道口呼呼冒出来,夜间走廊只偶尔有病人从病房出来,扶着墙壁忍着病痛艰难移动。
迟雾低下眼看碎裂的屏幕,手机坏了,要早上才能拿去修,或是干脆直接换一个。
空气中漂浮些微刺鼻的消毒水味,迟雾后脑勺靠着墙壁,手插在衣兜里,长久的保持一个姿势,目光放在对面的重症病房。
片刻后,陆喻从诊室走出来,端了杯温热水,问:“还在担心外婆?”
迟雾“嗯”一声,垂下脖颈,人已经镇定下来,最焦灼的时候也已经过了,这会面上情绪不明显。
“对了。”陆喻坐到她身边,把那杯水放到她身侧,正好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很好的保持点距离分寸出来:“你妈妈刚刚电话打回来了,之前在应酬,我跟她说过了,应该早上就能到,正在赶过来。”
迟雾点下头。
“喝点水吧。”陆喻把水递到她面前。
“嗯。”迟雾接过,道了声谢,小口的喝着,胃病发作的痛短暂的稍有缓解。
看迟雾冷捧着水杯,指尖微红,大约是为了缓和气氛,陆喻随口提起:“上次在饭店看到的男孩,是你喜欢的类型?”
“……”
迟雾没回答,自顾自开口:“陆喻,你今年二十六了,要是真有所图,就别把精力放在我一个小姑娘身上。”
年龄在大多数情况下意味着风险,年龄越小,风险越大,未来的变故,二者关系的不稳定,感情可能产生的变质,无法确定的未来,全都不可估计,好比那些发完誓几年后又变心的,谁都不能保证。
非要谈,那最稳定的关系就是两人各有所图,所图的东西绑定在一起,比如都需要一段稳定的婚姻,家庭,一个合格的伴侣,只要需求不变,就还是同盟。
这才是最可靠的,把精力放在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身上,很大几率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喻不该不懂。
“嗯,的确二十六了,以前没觉得自己年纪大,现在从你嘴里说出来,好像是显得我大了点,毕竟你今年才毕业,成年不久。”陆喻调子很缓,张弛有度,人很放松:“坦言说,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不是没想过,但人活着原本就是充满挑战。我父亲当年念的工业,结果开了家公司,母亲有一家心理咨询诊所,在我的家乡,路边广告牌上就能看见她的广告,而我选择读医,人生原本就没有什么既定路线,即便最后没有个好结果,那也算是一段不错的经历。”
迟雾垂眼,又小口抿了一口温水:“我不喜欢没有必要的感情拉扯。”
“我是没有必要的?”陆喻忍不住笑了:“说话有点伤人。”
“嗯。”她目光缓缓地朝前面,聊了几句,人也放松下来:“我没有恋爱的打算,就目前而言,这个想法没准能延续一辈子。”
“是吗?”陆喻侧过脸,不免好奇:“你们这个年纪,不是最热衷这些的吗?”
“没有。”她没热衷过:“你谈过?”
“当然,毕竟二十六了,在你这个年纪,谈过一段。”
迟雾没什么反应,语气淡然地揭穿他:“陆喻,你承认吧,你也没多喜欢我,最多是当成课业外的一个小挑战。”
没几秒,陆喻笑了,没否认,转了个话题:“那那天的那个男孩呢?”
迟雾垂眼,不想多讲,回:“朋友。”
“朋友?”他挑眉,缓缓地,看戏似的舒了口气:“那他比我惨多了。”
……
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传过来,迟雾心里那点不自然和隐隐约约的不安,又冒了出来。
扯到谈屹臣,这个天她已经不想继续聊了。
“你脸色看着不太好。”陆喻担心她:“我在这,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趴一会也行。”
迟雾摇头,喝完半杯后把水杯放回原位:“睡不着。”
陆喻对她的心情也理解,见她不去,也不劝,站起来,跟她说了句他就待在旁边的诊室整理病例,有什么情况叫她。
迟雾说了声“好”。
凌晨五点,天空隐隐泛白,有快要天亮的趋势,迟晴在这个时候风风火火地赶到,身上穿的还是黑灰色的绸面职业套裙,很干练,奔波一晚上人也显得精神气很足,跟迟雾形成两个明显的对比。
迟雾看着她从那端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助理,高跟鞋在寂静空旷的长廊踩出清脆的回声。
走到人面前,两人对视,迟晴眼睛微红,问迟雾:“外婆呢,怎么样了?”
“手术已经做完了,很成功。”迟雾朝病房指了下:“要在重症病房观察两天,看一下情况。”
迟晴点头,缓出一口气,七上八下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下来些。
她转身走到病房前,隔着玻璃看了一会,才回过头抱了下迟雾:“辛苦了。”
迟雾低着眼,没说话。
“一晚上没睡?”迟晴打量着她,眉间担忧,轻抚上她清瘦的下颌:“脸色怎么差成这样?是不是也没吃饭,我让人去买,你赶紧回去休息,别扛了。”
迟雾摇头:“再坐一会吧。”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睡,睡不着,想着刚才和陆喻的聊天,脑子很乱。
迟晴看她,除了脸色差,精神头还算行,不勉强,只伸手帮她把碎发往耳后捋了下:“那就再在这待一会儿,妈妈让人去买点早饭。”
迟雾轻声“嗯”了一下。
住院部有早起的人出来到卫生间洗漱,迟雾静静靠在墙边,直到耳边由远而近传来脚步声。
她似有感应地抬起头,看见了楼梯口拐上来的人,呼吸微停了下。
六点的清晨,身后的窗户外天光已经开始亮,谈屹臣站在楼梯口,穿一身黑身段挺拔,顶一张能脚踩十条船的渣男脸,一双眼睛也正在盯着她。
走廊空荡荡漂浮着消毒水气味儿,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无声对视。
一秒都没耽搁,谈屹臣抬脚朝她走过去,迟雾看他,语气放轻松:“你来了?”
三个字还没完全说完,她就被人拉过去一把紧紧抱在了怀里,脸埋在她肩头,呼吸因为胸腔起伏而加重,两人的气息就那么突然地再次撞在了一起,心跳剧烈起伏。
好半晌过去,迟雾垂眼,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抬手虚虚抱住他的腰,额头贴着他的肩:“手机坏了。”
知道他要说什么想问什么,她先把这个事跟他讲一声。
脑袋上方传来淡淡的一声“嗯”,保持这样的姿势,抱了好一会儿谈屹臣才松开她,看着她有些血丝的眼睛,问:“外婆现在怎么样?”
“还在观察时期。”迟雾抬起下巴点了下他身后的病房,这一下正好对上迟晴打量两人的目光。
谈屹臣回过头,没料到能见到迟晴,刚才太急,只顾着迟雾,但迟晴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源江是理所当然。
他下颌微收,打了声招呼,迟晴微笑点头,抱着手臂靠在病房门口,眼神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迟雾避开她视线,把手不自然地从他手里抽出来。
助理买早饭回来,各种各样买了一大堆,迟晴拿过,没说什么,把其中的两份递过去:“你们找个地方吃,休息一会儿,我
在这就行了。”
这次迟雾没拒绝,点头,伸手接过。
医院内除去走廊长椅,病房,没什么能待的地方,但两人都不喜欢医院内的那个味道,拿上早饭后,拐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推开安全门,在楼梯台阶上坐了下来。
楼道里没开灯,头顶有道窗户,视线比刚才暗很多。
两人坐到一排,谈屹臣解开早饭的袋子,把热粥打开递给她。
“谢谢。”迟雾拿过,拿起勺子慢慢地吃了几口。
吃了几口热粥,人缓慢地松下来,迟雾侧过脑袋靠着墙壁,看谈屹臣坐在楼梯的另一边,腿长,脚踩在隔了两阶的台阶上,两人中间距离只相隔三十厘米。
谈屹臣嘴里叼着豆奶,垂眼拿手机,左手随意地捋了两下碎发,右手指尖抵在手机后背,信息一条接一条的发出去。
发完,他转过头看她没吃几口,问:“肚子疼?”
迟雾摇头,没说话。生理痛,胃痛,担心和焦虑,一晚上没合眼脑袋里的神经也开始隐隐跳疼,整个人都疲惫。
她看他灰棕色的碎发,长的睫毛,眼底的一点乌青,轻声问:“昨晚没休息?”
手机上传来信息接收的提示音,谈屹臣很淡的“嗯”了一声,又回过头,继续发信息,直到他把消息发完,才看她:“昨晚一个人待在这?”
她摇头:“封馨,后面陆喻也陪了一会。”
想起他还不知道陆喻是谁,补充:“上次在饭店,你见过,他是神经外科的医生。”
谈屹臣轻点下头:“嗯。”
沉默了一会儿,迟雾站起来,把冷掉的粥重新盖好扔到一旁的垃圾桶内,看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谈屹臣看她:“下次,能不能也通知我。”
迟雾停住动作,垂眼和他对视。
谈屹臣从地上站起来:“和通知家人,最可靠的人一样,放在首位,放在前面。”
一瞬间迟雾想到封馨手机上的几十条未接来电,大脑里神经开始作痛,干涩地问:“为什么?”
“以前没特地跟你说过,那就现在说。希望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在不在你身边,都可以知道,知道了会第一时间赶过来陪你,帮你。一件事,别人知道了,最多为你做到八十分,没准六十分都难,我可以往一百分上试试。”他看着她,两人距离近在咫尺:“你那么聪明,应该能明白,就算是简单找帮手,也得找可靠的,这才有效率。”
摸清他话里的意思,迟雾看着他,态度有些冷:“谈屹臣,我们说好的,sexpartner。”
“嗯,我知道。”想着一晚上找不着人的担心着急,谈屹臣也很坦然,不打算只保持现在的关系,他要更进一步:“但我当你是我女朋友。”
见她不说话,他缓缓地试着问:“没考虑过吗?我和你,可以换一种方式换一种关系。”
沉默片刻,迟雾抿唇:“你不想了的话,可以停。”
她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平静:“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你这样,根本不会和你提这些。”
不会问他“做吗,跟我”,一丝一毫都不会露出来。
她和谈屹臣一开始图的东西就不一样,有矛盾是必然的,保持现状不过是粉饰太平,她强调:“在车上,我们是谈好了的。”
谈屹臣笑:“那你觉得呢,我为什么答应你这些?因为你看着睡起来爽?”
他答应是因为他喜欢她。
楼道里只有几道光线,灰尘在光影里昏昏浮浮,沉默对峙了好半晌,胃痛又因情绪发作,迟雾后背抵着墙壁,人快要撑不住。
想了好久,她才开口,嗓音疲惫,不想再继续聊了:“咱们现在也没真做过什么,连个炮.友都算不上,就这样,先停了吧。”
说完她转身要走,他这么直白地把自己感情剖给她看,她没法忽视,没法假装不知道,没法这么没心没肺地继续跟他处下去。
她低估他了,她做不到在这种关系里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好,不然就是真混蛋。
没给她走的机会,谈屹臣扯过她,垂眼看着,捏住她下颌把人拎过来:“连炮.友都算不上?”
“你有本事就再给我说一遍。”他看她,嗓音淡漠,压低了的气场让人觉得心惊肉跳:“我找你找了一整晚,手机打电话打到没电,充上电看见你消息就赶过来,你跟我说我在你这连炮.友都算不上?”
“放手!”
迟雾抬手打开他的手,眼圈微红:“谈屹臣,我们俩的关系,需要我在这跟你多说吗?就算没这个事,你也比他们都重要,但我们不继续了,回到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谈屹臣垂眼,挑下眉,重复她的话,有点想笑:“你觉得咱们俩到现在,还能像以前一样?”!
36
楼下传来脚步声,从底下上来一对夫妻,像是刚刚晨跑结束,身上还带着蒸腾的汗气,路过的时候看了眼拐角处争执不下的两人,没有过多注意,脚踏上更高台阶的时候,视线也跟着离开。
迟雾还在沉默,好半晌,张口说了声“抱歉”。
“就这个?”谈屹臣垂眼,舌尖顶了下腮,静静看她:“玩我?”
楼道空旷无声,两人心口都在起伏,谈屹臣站在那不动,保持之前的站姿,在微弱的晨光中互相看着。
“不是,没玩你。”迟雾不想再继续和他在这对峙了,她精力不够,只想现下好好解决这个事。
谈屹臣睫毛动了下,看她一副讲道理实则狼心狗肺的样,没打算罢手:“那你当我是什么,想要我就要我,不想要就不要了?”
“不是。”
“那是什么意思?”
“……”
迟雾被他一句接一句的问题激出脾气,好声好气讲了那么多都像是对牛弹琴:“难道一开始是我逼着你答应的吗?没说好吗?你没想睡我吗?”
“是说好了,但现在我后悔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是你身边最后一个知道的。”谈屹臣看她,把所有的话挑明,语速不急不缓,嗓音很淡:“要是我自作多情,你先说说,想把我关起来,是什么意思,只能是你一个人的是吗?只想过找我没想过找别人又是什么意思?”
谈屹臣气笑了:“我是不是就配不上你,不配好好谈个恋爱?”
“……”
迟雾看着他,嗓子很干,指甲抠着食指的指腹,人很沉默。
她没想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见她不吭声,谈屹臣迈步朝前,向她逼近,捏住她的脸压着火撂下最后一句:“你没说错,是想睡你,所以以后给我悠着点,少来我眼前晃。”
......
到这种地步,已经没了妥善解决还能坐下来好好谈的可能。
等人走后,迟雾顺着墙壁缓缓蹲下来,皱眉,手掌放在小腹,把脸埋进膝盖,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伸手把一旁还剩下的早点拿过来。
早餐已经不热了,迟雾随手挑了袋已经冷掉的豆奶拧开喝了两口,喝了会还是没忍住,一整晚加上一早上压抑的情绪一瞬间门倾泻而出,鼻尖通红,眼泪往膝盖上掉,彻底憋不住了。
真他妈行。
打架打不过靠他让就算了,连吵架也吵不过。
楼道安静,医院有电扶梯,这边几乎没人会过来。
迟雾一个人自我消化了会,沉默地把豆奶喝完,才从地上爬起来,缓缓呼出口气,到厕所洗了把脸,等到眼圈的红意消了些,才回去找迟晴。
病房门口,迟晴坐在长椅上,腿上放着ipad处理邮件,见她就自己回来,朝她身后看:“臣臣呢?”
“回去了。”她开口,垂着头精神不济:“妈,我也想回去,我想睡一觉。”
“嗯。”迟晴站起来,摸摸她的头:“回去吧,没事的,放心,已经找好陪护了。”
“嗯。”迟雾点头,说了手机坏掉,借钱付费用的事,迟晴从包里抽给她一张卡。
外面正是上班的早高峰,街道热闹,哪哪都热腾腾的,迟雾默默走在大街上,人很沉,喧嚣与她无关。
路过一家手机维修店,迟雾抬头看着门牌,走进去,把手机递到玻璃柜面上,问还能不能修,她要这手机里的东西。
“不一定,等会得看看数据恢复程度。”老板抬头问她:“是要什么?”
迟雾:“照片。”
老板点头:“手机里的东西都给你尽量恢复,但不能保证。”
“好。”
付完定金,迟雾把电话卡拿出来,约了取手机的时间门,出店后到隔了几家的手机卖场买了台新手机。
她把电话卡塞进去重新启动,下载社交app,登录。
页面加载两秒,刚登录进去,迟雾就看见了被顶到了最上面的联系人,显示着昨晚发来的几十条未读信息。
迟雾垂眼,犹豫了几秒还是没点进去,把小气泡消掉,关掉手机重新揣回兜里。
她没急着回去,有预感一般,在外面待到中午,吃了碗馄饨才回到家中。
两家院子中间门互通,在隔壁停了小半个月,通体漆黑的那辆跑车已经不在了,她上楼,安安静静地洗完澡,躺床上休息。
隔壁卧室空了,自己卧室里还满是谈屹臣身上的气息,甚至连枕被上都沾着,一个晚上到现在没合眼,她想睡觉但睡不着,睁着眼一直熬到快傍晚,还是丝毫没有睡意。
无可奈何,迟雾只好从床上爬起来,到客厅翻出上次喝剩的半瓶茅台,坐到地毯上,发丝垂在肩头,倒了两杯捧着脸喝。
日影西斜,照进卧室的光带上了傍晚的橘红,迟雾喝了好几杯,大脑终于停止思考,起身从沙发上坐起来回到卧室,裹进被子里沉沉睡过去。
一夜好眠,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醒过来,睡了一觉,人精神了点,拉开窗帘让光线照进来。
迟晴也回来了,正好休息完,见她下来,跟她说了下打算给徐芳华转院的事情,不管怎么说,南城的医疗条件都更好一些,况且公司一篮子的事等她处理,她也没法一直在源江待。
“你周渡爷爷从京北回来了,他以前是一院的院长,有他在你外婆后面的康复和治疗也更能安心,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从京北请了这方面的专家团队,明天咱们就回去。”
迟雾点头,她知道周渡在医学上造诣颇深,即便退休后也有不少医院想把他聘请过去。
客厅里飘浮淡淡的香水味,迟晴换上衣服,扣上领口前的最后一个纽扣,问她:“臣臣回南城了?”
“嗯。”迟雾声音很轻,神色如常:“应该吧。”
迟晴点头,正在带腕表:“那后面见着了帮妈妈跟他说声谢谢,你周爷爷说他昨天早上给他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电话没接,又连着发信息,跟他说了这事让他帮忙,才安排的这么快。”
“......”
“嗯。”迟雾垂眼,想起他昨天坐在台阶上叼着豆奶发信息,一条接一条,有点喘不过气,不打算再想这事了,跟迟晴说了声有事便自己出门。
地面被太阳照得发干,车辆过去扬起一片灰尘,日头正大,迟雾撑了把遮阳伞,先是去手机维修店取手机,然后把借的钱还给封馨和陆喻,等到封馨下班后,跟她吃了一顿饭。“你明天就回去了?”封馨咬着果汁吸管问。
“嗯。”
封馨好奇:“谈屹臣是不是也回去了,我听我弟说,今天最后一场比赛,没见着人。”
迟雾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去沪市?”封馨问。
迟雾:“还没定,我看一下我外婆的恢复情况。”
“嗯,也对。”封馨点头,随口提起:“陆医生这边的事情也都结束了,他好像是沪市人,正好有假期,明天就走了。”
迟雾摇头,他俩又不熟:“不清楚。”
简单吃完一顿饭后,两人告别,说好下次回源江再聚。
事情密密麻麻的安排在一起,徐芳华度过前两天的危险期后,就被安排转院到一院,两天后有了意识。
只是人虽然逐渐转醒过来,但说话困难,口齿不清晰,算是手术后遗症的一种,后续还需要慢慢恢复,不过已经算是最好的情况了。
迟雾没事就在病房陪着徐芳华,谈家的人来了好几次,陈琴也过来了,唯独不见谈屹臣,她没去他跟前晃悠,他也没来找她。
街道蝉鸣躁耳,地面温度炙热烤人,迟晴事情处理结束后来了病房,进门扶着门框换下高跟鞋,合着长裙在睡椅上躺了一会,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之后说起迟雾后面实习的事,怕她放心不下,跟她道:“你外婆现在情况很稳定,康复也不错,不用太担心。”
“嗯。”迟雾开口,把手里的苹果皮削完:“我下周才走。”
迟晴点头,不过多干涉。
一下午时间门慢慢过去,七月末,窗帘拉着,病房内温度适宜,窗外是酷热的南城盛夏,从病房望下去,是连成片的绿油油的梧桐。
下午四点,迟雾和迟晴说了一声后从病房出去,回出租屋,李溪藤约她出去打球,事情过去一周,她也已经调整的差不多了。
“几点?”迟雾问,边通完电话边拉开衣柜。
“五点半吧。”李溪藤在那头说:“就体育场大门口见。”
“好。”
“对了,喝什么?我路过那家鲜榨果汁店。”
那家店两人都爱喝,但距离迟雾有点远。
“都行。”迟雾笑。
李溪藤撅嘴,语气亲昵:“那随便带喽。”
“嗯,可以。”
“那待会见。”
“待会见。”
挂断电话,迟雾把手机扔床上,回头找出运动服换好,拿出冷饮在屋内吹了会空调,掐着点看时间门差不多后出门。
傍晚五点,外头的酷热已经逐渐消散,这个天日长夜短,外面的光线依旧没下去,迟雾在运动服外面罩了件白色薄衫。
除去迟雾,李溪藤还另外约了个,是以前一中排球队的一个学姐,和李溪藤一届,三人约好在体育场门口见面。
体育场靠老城区,场地很大,分好几个馆,迟雾到的时候李溪藤已经在那边等着了,没化妆,因为要打球也没带耳环这些,难得的素面朝天,手里拎了三杯果汁坐在路边的石墩上,见迟雾过来,递给她一杯。
李溪藤伸了下懒腰,说道:“詹艾还没到,发消息路上堵车,让咱们先进馆,她到了来找我们。”迟雾点头,接过果汁,说了声“谢谢”。
詹艾在一中和李溪藤一个班,后面迟雾进排球队也和她认识,加上李溪藤的的原因,迟雾和她关系不错,并且现在也在南城大学。
两人一道进门往里走,天边是火烧的红霞,迟雾穿白色的运动短袖短裤,嘴角挂着笑,喝着手里的果汁,运动服是修身款,显得身材很好,扎高马尾,额前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看上去很有精神气。
“你下周三走?”李溪藤问。
“嗯。”她点头。
“那下周再出来玩玩啊,等你实习结束回来,我就回沪市了。”
“好。”迟雾没什么事,时间门很自由。
这边的体育馆外围绕一圈柏油路,柏油路的另一侧有一圈篮球场,在已经有些变暗的天色下人影憧憧,球鞋在地上摩擦出滋啦对抗的声响,呼名道姓和进球欢呼各式各样的声音交错在一起,气氛沸腾。
上一次到这边还是五一假期聚会的时候,过来找赵炎和陈檀他们,李溪藤带了球,手里拎着果汁不好拿,连着网兜又交给迟雾,两人两手各拎东西各拿一杯果汁不紧不慢地喝。
直到路过球场,李溪藤朝里面望。
天没黑,但这个点球场的照明灯已经打开,迟雾顺着看过去,而后视线停住,没挪开眼。
云霞璀璨盘踞在天边,人影错杂的球场中央,谈屹臣穿黑色篮球服,白边,腕上带黑色护腕,正侧过身和身旁的人对下拳,整个人都汗津津的,大口喘着气,汗从脖颈往锁骨下淌,边笑着后退边抬手去擦脖颈上的汗。
“草,好欲。”李溪藤嘴里的话脱口而出,说完,她立马反应过来,去看迟雾的反应。
迟雾面上情绪很淡,没说话,只单单脚步停在那儿往场子里看,李溪藤差不多能感觉出两人正僵着,但不知道是吵架还是什么原因。
她原本就对这俩关系摸不清楚,迷惑得很。
天色渐暗,头顶的梧桐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前方的的球赛在继续,谈屹臣正好拿着球过了个人,接着把球传给队友。
迟雾没想过在这能看见这人,可惜这人就是惹眼,越在一群人里越是惹眼,她想看不见都难。
李溪藤没动,迟雾也没动,球场感染出来的氛围很躁动,周围往里看的不止她们两个,迟雾就那么右手插着兜,把排球网兜挂在手腕上站在那,吸着果汁很自然地往里看。
直到一场球结束,欢呼声再次炸开来。
最后一球进篮后,谈屹臣转过身,边往场外走边扯下被汗水沾湿的发带,揪了两下面前的衣服散热,刚运动完还在大口喘着气,整个人意气风发,和身边人讲着话,眉眼沾上几分笑,直到抬起头,看见场外的迟雾。
暮色朦朦,两人视线交汇。
与往常不一样,这次两人视线仅交汇零点几秒,随后谈屹臣的目光从她脸上自然地掠过去,面上神情和笑容丝毫没变化,没看见一般,聊着天跟身旁好友坐到场外靠边的长椅上。
李溪藤又往身侧看了一眼,迟雾面上情绪也没变,要不是知道里面有个认识的,她会以为迟雾真是心血来潮,单纯地想在这看场球赛。
就在李溪藤以为这场球就这么简单结束后,球场里的另一个高潮出现了。
谈屹臣坐在那,手肘撑在膝盖,左手往后捋了两下汗湿的灰棕色短发,右手拿着已经喝完的空瓶子在手里无聊转了两圈,身旁的人不知道在讲什么,他整个人笑得很开,很招人。
纷杂的人影中,从篮球场的另一侧过来个女生,身边还跟着一个加油助阵的朋友,离得太远李溪藤看不清,女生走过去递了瓶水,谈屹臣抬头看她一眼,大概只是说了句“谢谢”,随后就笑着收下了。
嗯,收下了。
球场几段吁声传过来。
也是这时,迟雾也动了,眨了下眼,面无表情地把手里正好喝完的果汁杯扔到垃圾箱内,脚尖换了方向,往前走,撂下两个字:“走吧。”
37
降暗未暗的天光下,球场气氛躁动,隐隐约约的光明正大的起哄声连片,连队里几个男生也在打量这个女生。
一片喧哗中,谈屹臣低着头,人很沉默,看手里冒着丝丝凉气的冰水,撩眼往场外看,又抬头,看向女生:“有码吗?”
女生有点心慌,红着脸匆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来给他:“这个。”
“......”
“收款码。”谈屹臣嗓音冷淡,解释说。
女生:“?”
“我不是卖水的。”
他挑眉,笑笑,理所当然地问了句:“那给我干什么?”
女生停顿几秒,问:“没人给你送过水吗?”
“没。”谈屹臣把水还给她:“我女朋友管得严。”
“......”
一句话说完,周围人悻悻然也不起哄了,等人走了,身旁的人好笑地看他:“下回能不能别这么欠,瞧人家小姑娘脸黑成什么样了。”
“管好你自己吧。”谈屹臣面无表情地撂下一句,重新跑上球场。
排球馆内,迟雾坐在台阶上带护膝,李溪藤看她,见她没什么反应,索性也不管了,别人的事轮不到她多说什么。
装备好后,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球网两侧互相垫了会球詹艾才到,下车后一路风风火火地跑着过来,除了行色匆忙显得狼狈,人还算精致,化全妆,拎香奈儿小包,手掌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急什么。”李溪藤看她,把最后一杯果汁递给她:“又没催你。”
詹艾这才直起腰,接过果汁杯喝了一口,气还连得不连贯:“时间概念,晚了不太好。”
李溪藤给她竖大拇指。
两分钟后,等看詹艾喘得差不多了,李溪藤才挺想笑地下巴点了下:“穿高跟鞋,还记得咱今天约的是什么吗?”
“记得。”詹艾跟她解释:“下午男朋友临时有约,出了趟门,没时间换了。”
“那你这怎么办?”
“你俩打吧,等会请你俩吃饭,赔罪。”詹艾踩着高跟拎包往旁边一坐,跷一郎腿,倒苦水:“逛一下午的街,太累了,这会只想躺。”
“行吧。”李溪藤不勉强,让她在一旁歇着了,自己和迟雾两人打了大半个小时后也结束。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树叶隐匿在黑夜里,华灯初上,三人打了辆车,吃完饭后去了BOOM。
BOOM是这一片人气最高的酒吧,三人进去,DJ在台上打歌,电音造势很足,靓男靓女在舞池里贴身摇晃,灯红酒绿的光炫目激闪,氛围暧昧躁动。
三人走到一旁坐下,迟雾点了杯清酒,詹艾看她:“听藤子说,你也报了南城大学?”
“嗯。”她点头,通知书都撂抽屉里了。
“真好真好。”詹艾眼神放光:“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排球社的,来我们这呗,缺人。”
迟雾:“缺人?”
“倒也不是没人。”詹艾摇下头,语气一言难尽:“社团也小几十个人,但基本都是感兴趣,大学才开始接触排球,要不就是省内中考体考的一点基础,一年过去了有的垫球还不达标,咱们是想打比赛的啊,凑不齐一个队,打算看你们这届了。”
“嗯。”听完,迟雾咬着吸管点头,没给她准话,只说到时候看情况,有时间就参加。
大学门还没迈进去,到时候什么情况一无所知,除了高考冲刺阶段,迟雾不是个喜欢把时间排得满满的人,得留出空闲的时间,劳逸结合,就算没事情做,拉个藤椅躺在阳台上吹风看景也行。
“没事。”詹艾给她个眼神,五指撩过披在肩头的卷发:“你到时候参加直接跟我说就行,随时欢迎。”
迟雾点头,说:“好。”
在一中除去李溪藤,跟迟雾关系不错的就是排球队的,迟雾刚进排球队那会,流言还没停息。
课间有男生在走廊上兜风,倚在排球活动室外看一群女孩训练,看着的时候闲不住,说了两句不干不净的话,恰好被路过的队长听见,直接揪着人领子把人拽进活动室。
练排球的女生手臂力量要比正常女生强些,队长身高一米七八,比那男生还高,直接把人撂到排球队中间,抱球叉腰:“来,刚在门口说什么再说两句给我听听,看我能不能让你站着出这个门。”
这气势一出,人就怂了,见他不说话,队长拿球朝他腰上砸:“再有一回,打得你喊妈。”
“你刚进队时,队长觉得你看着特文静,所以特护着。”詹艾努嘴,捧脸眨眼睛,站了睫毛膏的长睫毛忽闪忽闪:“没想你抡起人,比队长还狠。”
队长雷声大雨点小,不到那地步不动手,迟雾不是,她容易烦,烦了就想快速解决,彻底解决,这类人欺软怕硬,动手确实比动嘴效率高。
尤其是打人前后,迟雾表情几乎没变化,恹恹端着张脸,挺能唬住人的。
迟雾摇头,装:“不记得了。”
詹艾和李溪藤就笑,给她一副“你就装吧你”的神情。
夜间十点,白日的暑热已经完全降下来,结束后迟雾回到出租屋,洗完澡舒服地坐在大飘窗上,跟沪市那边的实习单位联系。
负责人也是曾经一中的学姐,迟雾联系了好几层关系才把这事敲定。
迟晴在那边有房产,有一年她们家和谈家还是去沪市跨年的,住宿方面不用花精力,只是专业方面迟雾还没怎么接触过,这段时间有空就恶补这方面知识。
就算学姐已经说好她去就是旁观学习,不用她做什么,但还是想掌握
多点,不至于一问三不知,就算是旁观学习也得有点基础。
就在迟雾以为就这么在出租屋、病房两点一线躺到出发去沪市的日子的时候,迟晴打电话给她,说周末去谈家吃饭,她也要去,算是她外婆这个事上门答谢。
这个理由迟雾没法拒绝,点头说“好”。
这天是个阴天,没出太阳,天气预报显示夜间有降雨,迟雾前一晚回了迟晴那,第一天中午直接和迟晴一起过去。
车上,两人坐在车后座,迟雾戴着耳机看窗外,街景在车窗上划过,迟晴看她,想了下:“你和臣臣吵架了?”
“......”
“没。”迟雾开口。
“那就行。”迟晴显然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省得因为你俩吃个饭还不安心,我跟你周阿姨长那么大也没吵过架,不知道你们俩怎么回事,一会如胶似漆,一会老死不相往来。”
迟雾这才斜过脑袋看她一眼:“如胶似漆?”
迟晴笑:“你妈大学没读完不会用词行了吧?”
“......”
一十分钟后,两人抵达谈家,司机把车开进院子里,拿下备的礼物,迟雾跟在迟晴后面下车,穿着运动鞋踩在草坪中间。
原本这顿饭是迟晴揽下的,但周韵说家里新来了个阿姨,做饭好吃,正好让她们过去试一试。两家关系那么多年,也用不着刻意客气,迟晴就答应了。
迟雾抬头望了眼,头顶的天还是阴的,连着几天的大太阳,终于舒服了些。
周韵穿身白色掐腰长裙站在门口,手腕上带一副细腻荧光的玻璃种翡翠镯,见人来了高兴招手,迟雾到了跟前,礼貌打招呼:“周姨好。”
“你也好,这几天是不是瘦了点啊?”周韵帮她撩过肩头的头发,笑:“快进来吧,周姨给你做好吃的。”
“嗯,谢谢。”
迟雾垂着头,跟在两人身后进客厅,周渡陈琴和谈承还没回来,这会就他们几个人。
周韵偶尔自己心血来潮会做一些小点心,客厅旁有个开放式的小厨房是专门给她用的,今天打算做蛋糕,模具面粉奶油一一撂在料理台上,把人安顿好重新拿起围裙带上手套开始,迟晴过去帮忙。
见她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静静听歌看手机,周韵喊她一声:“是不是无聊?臣臣在楼上呢,去找他玩啊。”
“......”迟雾:“嗯。”
答应完,怕被两人看出她和谈屹臣有什么不对劲,迟雾装模作样的转身上一楼,紧接走到走廊的最前端,从后面那道楼梯下去,换到后院一个人待着。
这会下午,外头有风,风吹过头顶的植物和依附在墙边的花卉发出窸窣声响,环境安静清幽。
围墙很高,迟雾沿着院子散步了会,接着到一旁去逗狗。
狗是谈屹臣养的,一条德牧公狗,谈屹臣给他起名大名叫狗爷,小名叫宝贝,逗狗时喜欢喊“过来,宝贝”,听得迟雾脑子疼。
后面谈屹臣不常回来,狗又变成周韵养,但很认谈屹臣,只要谈屹臣在,就只认他,其余时候完全是为了讨口饭吃。
谈屹臣说狗爷智商高,就是没什么骨气,迟雾说傻狗才因为骨气饿肚子。
出神地想了会,迟雾轻叹气,踮脚从狗爷的零食柜里拿出根肉肠,剥开拿过去,肠被狗爷一口叼走,迟雾趁机摸了它两下,能看出被养得很好。
逗了好一会儿,迟雾才从折叠椅上站起来,回过头,正好看见一楼露台上的谈屹臣,松垮垮地穿着黑色睡衣,手肘撑在护栏上,手里抽着根烟,灰棕短发被阴天的风吹得微扬。
目光和迟雾在半空中碰撞,谈屹臣把烟掐灭。
下一秒迟雾收回视线,没看见般,彻底把对方当成透明人。
晚饭六点开始,陈琴三人刚从外面回来,迟雾一一打了招呼,谈屹臣不紧不慢地从楼上下来,换了身衣服,跟迟晴问了声好。
聚餐长幼有序,迟雾的位置永远都是和谈屹臣摆在一起,她坐下,全程一言不发,谈屹臣吃好了坐在一旁,撑着脸偏过头看她,看半天没忍住,筷子伸出去,给她夹了一片火腿放她碗里:“呢,多吃,别客气。”
迟雾抬起眼,额头斜过去看他,深棕色的眼睛显得人情绪很冷,两人暗暗对峙,算是吵架过后的第一次对视。
“不够?”谈屹臣挑眉,嗓音发懒,又给她夹了一筷子:“想吃多少吃多少。”
“谈屹臣!”不等迟雾开口,周韵恨铁不成钢地瞪他,对自己儿子德行了如指掌:“你又在欠什么?”
谈屹臣:“......”
迟雾懒得理他,这人记仇难搞,指不定要怎么记她一笔。
一顿饭潦草吃完,她离开座位,全程没和谈屹臣说一句话,几个长辈坐一旁聊天,迟雾闲得没事,一个人饭后散步逛了会,觉得口渴,推开厨房门,想倒杯水喝。
厨房内已经收拾整洁,迟雾拿起水杯,在饮用水下接了半杯,捧在手里喝了两口,随后身后传来动静,门被人打开,又合上,她回过头。
“你干什么?”迟雾见谈屹臣站在那好整以暇地看她,皱眉问。
谈屹臣环臂靠在那,嗓音冷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
幼稚。
闻言迟雾拿着水杯要走,谈屹臣拦住她,撩起眼皮打量她一圈:“好歹也差点睡过,这么冷淡?”
“你是不是有病?不是你自己说的,少在你眼前晃悠。”迟雾冷冷看他一眼,转身要走。
谈屹臣扯住她胳膊,把人又拉回来:“这么听话?”
手里捏着水杯,迟雾被他倏地一拽,手里的水差点洒在身上,想起他在球场收水的浪荡样,她有点火大,但不忘压着声音:“松手。”
“不松。”谈屹臣挑眉。
“......”
僵持不下,迟雾抬手想动手,刚抬起的胳膊直接被谈屹臣反剪到身后,人站不稳往后退,抵在料理台边沿,只能被迫抬头看他。
两人近在咫尺静静对视,看了会儿,迟雾莫名其妙地有点鼻酸,缓缓呼出一口气,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想了下,之前是我太较真,你不谈恋爱就不谈恋爱,我也不是除了你找不着别人。”谈屹臣垂睨着她,嘴角勾起点笑意:“不是喜欢搞刺激吗,我打算光明正大的谈一个,但我舍不得你,咱们俩搞地下,怎么样?”
迟雾忍无可忍地想扇他,眼圈红:“人渣。”
谈屹臣半点也不生气,目光在她脸上梭巡片刻,低声开口:“你也没高尚到哪去。”
说完,谈屹臣捏住她脸低头啃上去,把人抱上料理台,迟雾攥着他的衣领把人往外推,指尖发白,推了半天也没推动。
谈屹臣左手按住她后颈,吻了一会,动情地顺着往下亲她的脖颈,右手撩起她宽松的衣摆,从后腰往上扯她的内衣扣,轻描淡写的两下就擦出干柴烈火的势头。
迟雾被迫仰头,骂了个脏字,皱眉往后退,衣服被他扯得肩头半露,直到身后传来“嘭”一声巨大的摔碎声,一摞盘子被迟雾蹭掉摔在地上四分
五裂。
门外有人闻声赶来,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迟雾心虚地立马蹲下,用料理台严严实实的挡住自己。
“怎么了?”周韵推开门问。
“哦,没什么。”谈屹臣单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下迟雾,淡声回:“不小心打翻了。”
周韵对他无可奈何,只交待:“那你慢点,等会记得叫人收拾了。”
“嗯,知道。”谈屹臣乖乖点头。
两句话说完,人走了,门再次被关上,谈屹臣垂眼,看着自己跟前的迟雾,轻轻笑了下:“蹲什么,上次没舔够?”
整张脸瞬间红透,迟雾站起来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巴掌,谈屹臣猝不及防,左下颌被刮出道红痕,也不恼,只用舌尖顶了顶有点麻痛的地方,好脾气地打量她。
迟雾咬牙切齿地看他一眼:“去死吧你!”
38
瓷盘碎屑躺在大理石地板上,厨房仅角落里挂一盏壁橱照明灯,在昏暗的空间内心口起伏,呼吸可闻。
“好好考虑一下?我认真的。”谈屹臣稍微把气势放下来了一些,脖颈微低看她,睫毛遮挡住眼里的一些情绪,人显得很深情:“只要你愿意,我就拒绝不了你。”
迟雾抬眼和他对视,看了会儿,她倏地踮起脚,攥着他领口把人往下压,偏过头去吻他。
这一下她吻得很用力,谈屹臣被她压在身后的冰箱上,垂着眼看她,心口微胀,右手轻轻搂住她的腰,但不动,不给回应,睫毛微颤,只静静看她,看迟雾闭眼逐渐加深这个吻,眼眶越来越红。
半晌,迟雾睁开眼,呼吸微重,保持着唇贴着唇的姿势,近距离地看了谈屹臣两秒,随后松开他,速度很快地又给了他一记巴掌,出声道:“滚吧。”
说完,她从后门开门出去,谈屹臣喉结微动,看着她背影,这次没拦。
厨房后门不通客厅,不会撞上周韵迟晴她们,迟雾推开门出去,到院子中坐下。
夜空很黑,不见星星不见月亮,狗爷从一旁摇着尾巴过来,蹭她的腿像是在哄人,但狗爷长得帅,哄人时也看着酷酷的,迟雾已经把情绪调整得差不多了,勾了下唇,伸手挠它脑袋,一人一狗地安静地待了好半天,直到天空砸下来雨滴,迟雾才装作若无其事地重新回到客厅。
蛋糕刚好出烤箱,飘出甜丝丝热腾腾的香味,周韵带着隔热手套把烤盘端出,喊迟雾过去尝。
迟雾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厨台边缘,带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一个,吹两口,才试着咬下。
这时,谈屹臣也出来了,两人之间形成一种只有他们俩心知肚明的复杂气场,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桌前,也伸手拿了一个,周韵瞧见他脸上的伤,问:“你脸怎么回事?”
谈屹臣端过旁边的水杯,垂下眼:“不小心被抓了。”
周韵自然接过话:“你惹狗爷了?”
“嗯。”
周韵懒得理他:“那等会吃完去打疫苗。”
他低声回了句:“好。”
“好吃吗?”周韵回过头,看迟雾的反应问。
迟雾轻点下头。
“你妈妈今晚不回去。”周韵开口:“明早雨停我们一起去看你外婆,我和你妈打算今晚DIY美甲玩,要不要一起?”
迟雾稍缓两秒,摇头:“不了,我想休息。”
“嗯,你还是住之前的卧室,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周韵看她情绪不高,说道:“那你早点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再告诉我。”
“好。”
旁若无人地吃完,迟雾到一旁把手洗干净,抽出纸巾擦干,重新回到沙发上做好,迟晴看她:“不舒服?”
“没有。”迟雾摇头,拿起个梨子,一点点削皮,削好后递给迟晴:“我困了,先睡觉了。”
说完迟雾转身,客房在三楼,她踩着楼梯爬上去,在三楼走廊的窗户边,正好看见谈屹臣从车库开车出去,车身漆黑,路灯在黑夜和雨幕中照出一道光亮。
大概率是被周韵赶出去打疫苗去了。
进入房间后,迟雾安安静静地泡了个热水澡,躺在浴缸里泡了会依旧觉得心烦意乱,干脆不泡了,从浴缸里爬起来。
她走到窗户边,从三楼往下看,细雨荡着夜风吹进来,落在皮肤上激起一阵凉意,发了会呆,想抽烟,迟雾拿过包,翻了两下,想起没带,于是穿着拖鞋往楼下走。
客厅一楼还在有说有笑,迟雾绕过楼梯,露台,走到谈屹臣的房间外,推开门里面还是黑压压的。
谈屹臣卧室面积大约一百平左右,旁边有个游戏房,人还没回,迟雾走进去,靠着走廊的灯光,熟门熟路地拉开他放东西的柜子,取出一条烟,慢条斯理地把外面那层塑料膜拆开,拿走一包,顺手从角落里捏了个打火机。
东西拿完,迟雾回过头,脚步顿住,谈屹臣不知道什时候回来了,正抱臂靠在门边上看她。
“借点东西。”被当场逮到多少有点尴尬,迟雾垂眼,不去看他:“以后还你。”
谈屹臣没应声,抬脚把门关上,房间瞬间黑压压的一片,过了好一会迟雾视线才勉强适应,从外头院子里散过来的微弱灯光成了房间内的唯一光源。
见他关门,迟雾没什么反应,照旧往门口走,手握上门把手时被他拦住:“刚洗完澡?”
“嗯。”她点头。
沉默几秒,谈屹臣叹了声气,碰了下她微潮的发梢,伸手抱住她,和不久前在厨房里判若两人,嗓音缓缓:“别动,让我抱你一会儿。”
迟雾皱下眉。
“知道吗。”黑暗中两人靠在一起,他下巴搭在她的颈窝,嗅着她身上的气息,低声开口:“你每次来我这住,洗完澡,我都想这么抱你,然后和你睡在同一张床,要一个晚安吻。”
房间很静,静到能听见窗外雨滴声,他声音很低,很缓:“人就是贪心,进了一步就会想要更进一步,会想你时时刻刻有事了能第一个想到我,想和你正大光明地牵手,坦坦荡荡的,不用别人看见就放开,想有一个能叫你告诉所有人的身份,不需要藏着掖着,那样会很委屈——”
“迟雾,我也是值得这些的。”
“你不要,就算了。”
“我不陪你玩了。”
......
黑暗中一字一句,连一个交错的呼吸都清晰无比,迟雾快被他这一阵阵不按常理的出牌搞疯了,明明她也什么都没做错,没对不起他,只是没去回应,偏偏这会就像把她架在火上烤,烤得五脏六腑都难受无比。
喉间有些发哽,迟雾克制着:“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
“没怎么样,要是每天都能这么抱到你就好了。”谈屹臣从她肩上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一副又混蛋又深情的模样,像挽留又像告别,捏住她下颌情不自禁地和她接吻,深吻,迟雾没反抗,心脏被揪得难受。
两人在黑暗中吻了很久,谈屹臣才放开她:“可惜了,真舍不得你。”
对视间,迟雾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完全被动地承受着谈屹臣带来的情绪。
谈屹臣嗓音很温柔,临分别前,最后偏头吻了她一下:“以后,不管我和谁在一起,和谁谈恋爱,都跟你无关了。”
说完他替她打开门,走廊的灯光一瞬间铺进来:“晚安。”
迟雾垂眼,攥紧手里的烟盒:“晚安。”
一步不停地回到三楼房间,迟雾熄灭灯躺进被子里,一夜过去,外头依旧是个阴天。
迟雾天刚刚亮就起了床,不算起床,因为她一晚上没睡,被焦躁的情绪折腾得睡不着。
等其余人也起床后,她也没和迟晴她们一起去病房,打了声招呼,自己回到出租屋,一个人躺在床上看雾霾蒙蒙的窗外。
这里只有她,怎么过,睡不睡觉,吃不吃饭,都没人管,随便怎么样都可以。晚上没睡,又熬了一整天,迟雾头疼,还是丝毫没有睡意,被情绪拉着,睡不下,索性不管了,什么时候能睡过去什么时候睡。
侧躺在枕被里,迟雾看着被随手撂在床上的手机,拿过来,解开锁屏,自然而然地点进去某个联系人,手指往左偏,点开头像,朋友圈,空荡荡的一片。
迟雾记得他最近的一条状态,是他们在海岛挨在一起拍的那张合照,现在她看不见了,可能是删了,或屏蔽了,拉黑了,任意一种。
房间内的冷气开得很低,她把手机扔到更远的地方,翻个身,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到身上,就这么漫无目的生活作息混乱地躺了两天,李溪藤给她打了个电话,约她出来。
李溪藤在那头正忙:“马上你就走了,晚上出来啊。”
“好。”迟雾嗓音有些哑,看着窗外飘雨的天:“去哪?”
“BOOM吧,离我这近,不过我得晚一些,我这边五点结束。”
迟雾点头:“好,我先去等你。”
“OK。”
挂断电话,迟雾起来洗了个澡让自己彻底清醒,化好妆,换身衣服,之后看时间充裕,又给自己煮了一杯热牛奶,靠在阳台的躺椅上温吞地喝完,直到下午四点半,出门。
BOOM下午四点才开始营业,迟雾这会过去刚好。
还不到夜间,这个时候的酒吧略有些清冷,迟雾进去,就见邹风和上次骑机车见过的祁原两人靠在吧台边聊天,这个点人不多,两人一个比一个正的杵在那特显眼,手里各握一杯带些起沫的冰啤,面上笑意很浓,不知道在聊什么,聊得很开。
迟雾正打算从一旁绕过去,下意识避开所有和谈屹臣有关联的人,正巧邹风偏过头朝她那边望了一眼,见到她挑了下眉:“迟雾?”
“......”
迟雾停住脚,冷淡地朝他点下头:“嗯。”
邹风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就你自己一个人?”
“不是。”她开口:“李溪藤晚些到。”
“哦,这样。”邹风了然点头。
“嗯。”说完,迟雾不管他,自己到一旁坐下,邹风手肘搭着吧台,挑下眉,随后收回视线,没过一会,和身边的人从后门走了。
晚高峰路上堵车,短短的一段距离也能堵上十几分钟,李溪藤大概五点半才到。
“喝几杯了?”李溪藤撂下包,看她面前的空杯子。
“就两杯。”迟雾看她。
“那行,还有空间,不至于就剩我一个人在这自己喝。”李溪藤把长发松松垮跨地挽在脑后,抬头看她一眼,迟雾喜欢素颜,难得化妆,不化妆也足够漂亮,一般都是为了压面上不足的精神气,妆化得越好实则气色越差:“昨晚没休息好?”
“嗯。”她点头。
李溪藤也点了两杯,干冰,纸片,氛围灯,洋洋洒洒地从头顶往下落,周身雾蒙蒙的空气混合着烟草味和各式各样的香水味。
喝完两杯李溪藤就不动了,靠在一旁,拿出镜子补妆,口红涂完,瞄一眼迟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迟雾撩起眼看她一下:“没。”
“那你喝这么多?”
“酒量好。”
李溪藤勾唇,无所谓地耸下肩:“......那你继续。”
没过太久,酒吧里的人渐渐变多,场子也热起来,单身姑娘在这种场里永远受欢迎,一会的功夫已经有三四个人过来,问两人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但迟雾很沉默,沉默到李溪藤都有些后悔没多拉两个人出来解闷,这个想法刚在脑子里过了一秒,门口走道处就拐进来了一群人,出现在晚间八点半酒吧最喧嚣最躁动的时候。
“谈屹臣也来了?”李溪藤看着门口的方向,无意识轻声说了句。
迟雾握着酒杯的手一顿。
李溪藤这才看向她,发觉她的不对劲:“你们俩怎么了?”
“没什么。”迟雾很快调整过来,垂眼看着酒杯里的淡色液体:“就是——”
过了好半天,迟雾才勉强想出一个不叫人觉得那么暧昧的词:“闹掰了。”
“......”
李溪藤不说话了,无聊地想了下迟雾为什么不干脆说他俩绝交了,这个词她小学毕业后,就没怎么听过。
她俩座位与走道那边的门口正对,一群人怎么都要从她们旁边经过,擦肩而过时,谈屹臣偏过头,跟李溪藤打了个照面,微点下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冷淡地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迟雾就坐在她对面,他不可能看不见,但两人全程毫无互动。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一群人恰好就开在了她俩隔壁,大卡,男女围坐一圈,杨西语也在。
谈屹臣坐下后,身影侧对着两人,身边紧跟着坐了两个女的,他没反应,身边的人不是杨西语,李溪藤明晃晃地看,这两人她之前没见过。
玩得挺开。
酒吧这一角气氛热闹,四周的人脸上荡漾着兴奋,酒精,荷尔蒙,游戏,氛围很好,跟孤零零的两人这边形成一种强烈对比。
谈屹臣就坐在那,带一顶黑色棒球帽,跟着其余人一起玩,看不出任何消沉的情绪,一晚上的时间抽了两根烟,穿最衬他的黑衬衫,坐在沙发上裤脚稍往上,联名潮鞋上方露出一截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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