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1)
休息一会后,迟雾没理他,走到隔壁房间阖上门,拿出晚自习没做完的半张数学卷继续做,做完拿出错题集复习,一个小时后才重新抬起头来。
时间已经不早了,门外有脚步声,谈屹臣在客厅溜达了一圈又回到自己卧室,两人互不干扰,迟雾仿佛不存在。
完成学习任务,迟雾重新拉开门走出去,刚踏出一步,对面卧室的门也被“哗啦”一声拉开。
“什么事?”谈屹臣手还搭在门把手上,看她脸色不愉,于是杵在那看她等她开口。
迟雾眼神和他直视,淡淡开口:“你把我的东西扔了。”
是肯定句。
她只下单了一次性内衣,没顺带着买其他的。
“你半年没来了。”谈屹臣望向她,摆出一副我最有理的样,没皮没脸地往门框边靠:“我留着干什么,睹物思人?”
“不是。”拿他没办法,也不想跟他扯几件衣服的事,迟雾只好问:“那我今晚穿什么?”
总不能还穿着这身脏衣服上床,她受不了。
“等等。“沉默几秒,谈屹臣转过身折回卧室,没一会拿着套干净衣服和毛巾出来,递过去:“你等会就穿我的?”
他边说边掂着一件白色T恤和五分裤问她。
迟雾看了眼他手里的衣服,视线落在上面几秒没吱声,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干什么?”谈屹臣垂头看一眼自己手中的衣服,又掀起眼看她,觉得这人有点没看清形势,嗓音冷淡:“嫌弃?”
迟雾老实地点下头,没否认。
“没事。”谈屹臣面无表情地打量完她一眼:“嫌弃就光着也行。”
“什么?”
他勾下唇,话里话外都说的暧昧:“我不介意看。”
“……”
话说完,谈屹臣也不给她折腾了,把衣服放到沙发上,懒洋洋地转过身先进到浴室。
见人进去了,迟雾慢慢收回视线,回到沙发上小口地喝着刚才没喝完的汽水,耳边听见浴室里传来“咔嚓”一声门反锁的声音。
她抬起眼平静地朝浴室方向看过去。
傻逼。
她还能闯进去看他不成。
没让她等太久,浴室的门从里面被拉开,涌出点薄薄的热气。谈屹臣走出来,一身休闲家居服,很宽松的版型,可他身板长得好,身形颀长,肩膀平阔脊背挺拔,人虽然懒散,但又莫名其妙地带着股劲,就是这股劲,很招人。
他单手抓着干毛巾边在湿发上蹭边往外走,带出充斥了整间浴室的薄荷海盐的味道。
谈屹臣走到迟雾身边坐下,舒服地往后靠,脑袋枕在沙发背上,迟雾立马觉得身旁陷下去一块,她没稳住往旁边靠过去几分。
“还不去洗?”谈屹臣侧过脸问,两人靠得很近,那点水汽和薄荷味似乎都有扑到她身上去。
“去了。”迟雾站起身垂下眼睫,放下汽水往浴室走。
拿好换洗衣物,迟雾走进浴室,将身上的学校制服一件件脱下来搭在衣架上,水温调到舒服的温度。
打开淋浴头,水流顺着发尾流到肌肤上,迟雾拿过一旁的沐浴露看了一眼,依旧是谈屹臣爱用的那个牌子,薄荷海盐的味道。
谈屹臣很早就开始用这款沐浴露,自己挑的,很小众的一个品。
味道特殊,但很好闻,叫人想到奔跑在夏日草场踢足球的少年,青涩又极具叫人心痒难耐的荷尔蒙吸引力。
洗完,迟雾把他的衣服穿在身上,T恤宽大,五分裤过膝盖,还成,不算丑,把头发吹的半干后她拉开门。
门前,谈屹臣抱臂倚在屏风旁,两条长腿没处伸一样一条腿靠在另一条上,姿态散漫,瞧她一眼:“洗好了?”
“......嗯。”
“噢。”
话落,谈屹臣抬脚往前一步,一瞬间两人距离拉近,迟雾屏住呼吸,身体稍往后仰,眼看着大少爷那张帅脸压下来。
“干什么?”迟雾眉头轻蹙,不明所以地抬起下巴看向他。
“不干什么。”谈屹臣淡声淡回她一句,凑到她的脑袋旁低头侧目瞥她一眼:“闻一闻。”
“嗯?”迟雾听不懂。
“闻一闻。”谈屹臣垂下眼,睫毛很长,迟雾用余光瞟过去都觉得那睫毛要戳到她,只听这哥声音冷清清地开口:“看你偷偷用我的沐浴露没有。”
“......”
“用了。”他肯定地得出结论。
迟雾懒得搭理他,骂了句幼稚,拿上手机进到自己的房间。
一夜觉睡得安心,第二天迟雾起的很早,静悄悄地洗漱好后吃完点的外卖早点便直接打车返回学校,桌上给谈屹臣留了一份早饭。
等到闹钟六点半把谈屹臣吵醒,他睡眼朦胧地走到客厅,已经人走茶凉。
他没什么反应地看了会桌上的早饭,是梅花糕,糯叽叽甜腻死个人,但迟雾爱吃,尤其是老城东的那家。
没良心的东西,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谈屹臣烦躁地抓下短发,返身折回卧室。
迟雾到学校的时候,道路上还没几个人,迟雾第一个教室,开门值日生还没到,她打开后窗,双手撑住窗台翻进教室,走到前门拧开锁把门打开。
家门钥匙原封不动地躺在桌位里,以防万一,迟雾把它放进挎包的老地方,防止再出现昨晚那样的意外。
迟雾打开旁边的窗户,让清早新鲜的空气涌进来,接了杯温水小口喝着。
上周的月测成绩昨天刚出,还张贴在黑板旁边,迟雾这次年级第六,班级第一,在她成绩正常的浮动范围内。
没待多会,教室陆续有同学进入班级。
今年的高考时间为六月的7、8、9三天,只剩一个月。
上午的课平淡无奇地度过,大课间教室里睡趴一大片,下午有一节体育课,是他们高考前的最后一节体育课,在第三节。
恰好这会过去中午太阳最火热的时候,热气消退,这个点上操场很舒服,墨绿色的制服被换下,同学们换上各自的运动装,两圈跑完热身完毕,体育老师宣布解散,自由活动。
“打球吗?”成羽从器材室抱着排球一路过来,将耳边的短发拨到耳后,整个人干练利索:“就这一节体育课了,再不活动活动,估计高考完就得歇菜。”
“不了。”迟雾伸手拽了下包裹住臀部和腿部的白色运动短裤,坐到台阶上:“你去吧,我给你加油。”
成羽叹气,过手瘾地把排球抛起伸直双臂垫着玩:“咱们班总就咱俩是排球选修课的,其他人哪有会打的啊。”
社团、兴趣选修课,体育选修课,这三项一直到高三下半年才停止,两人一直参加的排球选修课,迟雾先天条件好,高二时上过区里比赛。
两人在理科班,女生原本就没几个,恰巧会打排球的更少。迟雾没什么心思,成羽也勉强不了。
下课,两人一道去小卖部买了瓶冰水才往教学楼走。除了三俩个上厕所和趴在走廊上透气的,教学楼并不嘈杂,两人握着冰水,往教室走。
“迟雾,等等我。”身后一道声音,迟雾停住脚,往左挪动半分,回过头看。
走道的另一端,楚勋抱着篮球朝她大步走,白色的篮球衫后背汗湿一大半,贴在后背上,能清晰地看到肌肉线条。
楚勋是体委,起初是和成羽走得很近,有一次在厕所隔间迟雾听到过对他俩的窃窃私语,某天开始又以交作业,打扫卫生,值日周等理由和迟雾有交集。
后来成羽才和她走近,而且在高二成了同桌,但人很沉得住气,甚至拿出一种真心交朋友的相处模式。
“怎么了?”迟雾问他。
“帮我把球带回教室,我得去办公室一趟。”楚勋说着就把球抛过去给她,擦把头上的汗笑:“待会放学买奶茶谢谢你。”
“不用了,谢谢。”迟雾稳稳当当地接过球,递给身边的成羽:“你拿吧,我不爱喝。”
......
这两天六班的班主任抓的严,不到晚自习下课那一秒绝不走,班里几个混日子的都得按部就班地挨到下课铃响起。
走到校门的时候,邹风已经到了,坐在他那辆机车上朝他欠兮兮地招手。
“今天怎么晚了?”邹风扬下眉,笑着问。
“写物理试卷。”谈屹臣把书包扔给他,自己到街边的另一侧饭店门口取车。
学校不允许重机进校,被发现也免不了一顿批评教育,谈屹臣被逮着两次后就学聪明了,把车停在稍远的地方,省得天天被年级主任唠叨。
回到住处,谈屹臣随手将头盔放至玄关,早上走的急匆匆,那份梅花糕还撂在胡桃木餐桌上。
他洗个手,走回去拿起那块梅花糕放到嘴边咬一口,嚼了几下。
果然甜腻死个人。
慢慢吞吞地把这玩意吃完,谈屹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后背松松倚在上面,拇指食指捏住手机边缘无意识地转两圈,望着桌上剩下的包装纸盒出神。
不一会,他看一眼时间,撂下手机站起来,带着身后的椅子“吱拉”一声滑开,拿上干毛巾迈着步子往浴室走。
手握上门把手,门阖好,松手,谈屹臣停住动作。
灯不亮,昏暗沉沉的浴室里,挂晾着一条女孩子的内裤,白色,带柔软的细细蕾丝边。
他的小青梅落下的。
高中后的同学都不知道他和迟雾的关系,一是默契地选择不多说,二是不在一个学校,两人交集少了,加上别扭劲在那,身边人也没什么知道的机会,昨晚上更是意外。
跨年夜之后,他们这半年几乎没联系过,学校距离不近,也知道对方经常去的几个地方,想避开很容易,原本就熟悉的人不遇见还好,遇见了,再一点信号都不发出,就太过傻逼。
所以谈屹臣选择做那个主动发出信号的人,打破僵局。
迟雾不理他,但就这么巧,无家可归还能叫他碰上。
纯白色的单薄布料挂在那醒目,谈屹臣垂眼,左手插在裤兜里思考了三分钟,然后把它拿下来,拉开门,放到迟雾住的那间卧室的衣柜里。
拿上毛巾谈屹臣重新回到浴室,抬手握住衣摆两端往上卷,兜头脱下T恤,转身打开淋浴头。
刚过五月,冷冰冰的水流从短发往下流淌,流过下颌线,顺着淌到胸骨上窝,落到他的腹部,睫毛都被打湿,湿漉漉的。
冲了二十分钟,谈屹臣抬手抹了把脸,睁开眼,伸手往后顺一把湿发,正要关淋浴,他好不容易放空的脑子里突然又蹦出个词——间接触摸。
“......”
迟雾回到出租房后,吃了片面包,走到书房继续温习功课。
手机上叮咚响起一声消息提示,迟雾没理,没几分钟后,手机响起第二声,还是没理。
直到复习完,迟雾才打开手机,左手撑着脖颈,发尾柔柔地搭在胸前,几根头发松散半绕在校服的纽扣上,手机放在桌面,食指向上解锁开屏。
第一条,T T:【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隔了十几分钟后的第二条,T T:【睡了?】
迟雾点击键盘,拇指在屏幕上敲击,回他:【正要睡。】
三个字刚发出去,对面弹过来一个视频请求。
迟雾点拒绝:【?】
对面紧接着第二次弹过来视频请求。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迟雾接通。
“怎么了?”迟雾轻声问。
高中后两人没事从不联系,更别提视频通话。
镜头里,谈屹臣正倒在沙发里,灰棕短发半湿地支棱在眉骨上方,眼睫很长,很漂亮的眼型,瞳仁漆黑,习惯性不笑的时候,很拿人。
他淡淡地看着屏幕,怀里抱着抱枕,光靠露出的一点颜色,迟雾就知道是那个海贼王抱枕,基本上少爷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抱着它不撒手。
“不舒服。”谈屹臣声线偏低,带点鼻音。
沉默了一会,迟雾回:“吃药了吗?”
“没。”谈屹臣不冷不热地从嗓子眼里说出几个字:“家里没有。”
“空调打低了?”迟雾问,无聊地谈话,随时都能终止。
“不是,洗了个凉水澡。”谈屹臣抬手抓下湿发,嗓音带出股懒痞感。
迟雾皱眉:“洗凉水澡?”
“嗯。”谈屹臣随口应付:“热水器坏了,干洗冷水洗了一个小时。”
“这样啊。”
“嗯,所以感冒了。”谈屹臣望着她身上的白色校服衬衫,抛出一点好处:“过来吗?我喊车去接你,帮我带盒感冒药,我教你数学。”
相较于其他几门学科,她的数学一直不好,偏偏谈屹臣在她的短板上一骑绝尘,高中后数学的分数就再也没超过他。
她天赋努力对半分,谈屹臣是绝对的天赋型,迟雾小时候看过一个说法,混血的孩子更聪明,她一直认为谈屹臣是占了是个混血的便宜。
谈屹臣的曾祖父是那个年代来中国做生意的英国人,后因为和谈屹臣曾祖母结为夫妻,选择留在这片土地。
他灰棕的发色,优越的五官,都源于他的曾祖父。
迟雾还记得初二时,新来的教务主任逮着他的头发把人拉到教务处,起初谈屹臣选择讲理,跟这个主任好好解释一下自己的头发为什么是这个色,天生的玩意他也没辙。
可惜少爷其余五官没有什么明显的混血特征,主任不听他解释,加上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好巧不巧挑到谈屹臣头上,借机挫挫这学校几个刺头的锐气。
谈屹臣从小就人精,怎么不清楚这新调任过来的主任想玩杀鸡儆猴,但冤大种的鸡怎么都轮不到他当。
那天下午谈屹臣一脚踹翻了主任的办公桌,就这么出了名。
听他说完,迟雾抬头看一眼手机右上角显示的时间,十一点二十三分,这么晚,再过去又要住在他那。
“不了。”迟雾垂眸,棕褐色眼睛平静地透过镜头直视他:“明天要早起,你点个外卖送药,很快的。”
“......”
谈屹臣扬眉:“怎么,怕我占你便宜?”
她没看他,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清清冷冷地四两拨千斤:“你不是占过吗?”
......
视频还在继续,两人各自沉默。
“迟雾。”过了会,谈屹臣喊她。
“嗯。”
对面突然笑了:“好好高考,不会的记得问我。”
“嗯,知道。”
说完,迟雾看着那个红色浮标,点击挂断。
窗外夜色安静,窗户被打开一条细缝,带有初夏温热的晚风吹袭进来,迟雾抬手,握住窗边,将缝隙拉的更开。
思忖片刻,以防外一,迟雾还是帮他下单了一份感冒药。
两人都对那天发生的事情选择轻飘飘地盖过,好像只要不深究,假装没发生过,两人还能继续维持原状。
迟雾不喜欢这种感觉,想高考过后,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
随便关系会发展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步,总比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好,有些东西说开了,光明磊落了,就用不着藏着掩着的。
六月初的气温已经开始灼热,晴朗太阳下像把人放在铁板上炙烤。
经过压抑沉闷地考前两周,临高考的前两天,学校给学生放假回家。
迟雾拿过笔记大致重温一遍后就放下了,成羽约她吃火锅,在微信上和迟雾说这个事,说了整整两天,迟雾才松口。
吃就吃,也不是什么大事,吃完高考,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碰着。
火锅店是一家正宗地道的重庆九宫格,坐着公交路过的时候,远远就能看见那块广告牌,新开业。
火锅离她住处不远,迟雾换了身一字肩黑色短款上衣和牛仔裤,拿上包出门。
此时是下午,空气燥热,柏油地面烘烤出来的温度掀起轻微的热浪,这个点火锅店里的人寥寥无几,空气里萦绕一种辛辣香气,迟雾跨进店门就望见了前方左边的一桌,成羽已经到了,除此之外还有多出一个人,楚勋回过头朝她招手。
迟雾走过去,放下迟晴女士给她买的Birkin,坐到成羽身边,对突然多出一人没什么反应。
“吃什么?”楚勋将菜单滑倒迟雾面前。
“谢了,我不挑,你们看着点就行。”迟雾端起水杯喝口温水,空调吹风口往外冒出清凉的冷气,她将菜单递给成羽:“你看看吧。”
“噢,那成。”再把菜单传下去就没意思了,成羽拿起圆珠笔勾选一些经典火锅涮菜,最后又把菜单递给迟雾和楚勋过一眼,勾选差不多后交给身后的服务生。
楚勋是他们班体委,私下和成羽走得更近,迟雾默默翻开手机上的单词记忆本,看两眼。
“那个迟雾。”楚勋开口:“你有没有喜欢喝的,还有成羽,我去买。”
“她喜欢七喜。”成羽帮她抢答,又补充:“我要一瓶酸奶,谢谢体委。”
“好,你们等会。”楚勋说完抬脚离开。
等人走了,成羽抱歉地靠过去:“是不是体委来,你不太高兴啊?”
“怎么了?”迟雾抬眼,情绪毫无波动。
成羽面上为难:“看你好像不怎么说话。”
......
半晌,迟雾平静地问了一句:“你希望我高兴吗?”
问这么一句也只是问,没准备要成羽真的回答,问完便垂下眼,继续看单词本。就像是随手在表面平静地湖中投下一粒石子,轻飘飘荡起一圈圈涟漪。
成羽面色稍显尴尬,意识到自己心思被看穿。
她喜欢楚勋,这场火锅,本意是想和楚勋吃,他没答应,她才又约出了迟雾。
“我不是这个意思——”成羽吱声。
“我平时也不怎么说话。”迟雾打断她,没打算直接戳破或者推心置腹了解她的少女心事,只单纯地维护表面上的友好:“没事,你想跟他聊什么,不用管我,正常去说就好。”
“噢,好、好的。”成羽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在沙发的另一侧握住水杯安静等楚勋回来。
火锅店不远处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楚勋过去,在货架上扫了几眼,没找到七喜,走到一旁拿出手机给迟雾打电话。
迟雾看向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点击接通,免提。
“怎么了?”她问。
“抱歉啊迟雾,这里没七喜,你看你要不要换其他的?”楚勋略带歉意地跟她说。
“麻烦你了,换雪碧吧。”迟雾回话,客气疏离。
“行,我买好马上回去。”楚勋点头,电话挂断。
他转过身,正对上一个身高腿长,目光冷淡的男生,灰棕短发,穿着版型宽松舒适的黑T,运动裤,比例很好,左手肘靠在收银台,手里握着一个罐身结满水珠的七喜,吸管被他咬在嘴里,身旁还有个跟他差不多高的朋友,兴致绕绕地看着两人。
他对这男生有点印象,似乎以前是见过。
“你好,有什么事吗?”注意到对方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楚勋礼貌地问。
“没什么事。”谈屹臣撂下手里的汽水,眼锋冷淡,态度不算友好:“就想问问,这家没七喜,不能换一家?”
楚勋皱下眉。
“等着。”撂下这句,谈屹臣转身走出便利店,朝马路对面过去。
人走了,楚勋朝一旁的留下的男生看。
“他叫你等着,就等着吧。”邹风笑笑,把手里的银色打火机“啪嗒”一声合上。
“好。”没管太多,等一会也不是什么大事,趁这间隙,楚勋去货架上拿好酸奶和果汁结账。
没等太久,玻璃感应门拉开,出去的男生很快返回,额前碎发沾上些薄汗。
谈屹臣走到他身前,把手里的七喜递过去:“呢,拿给她。”
回去的一路,楚勋心神不宁。
迟雾拿到汽水后,见跟说好的雪碧不一样也没问什么,楚勋也选择闭口不谈,把这一段跳过。
明天就是高考,那晚的视频通话过后,谈屹臣真的再也没有找过她,好好高考是两人最后说的话。
好在不跟这个人纠缠在一起也习惯,高中基本上都这么过来的,每天照旧上学放学做高考最后的冲刺。
临考前,迟雾收到谈屹臣的信息,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加油。】
她回:【嗯,你也是。】
日升,日落。
考场安静,只有悉悉簌簌的笔尖摩擦答题纸的声响,一中的学生考场就在本校,气温高,考场一股闷意,做完半张试卷后背就已经沁出薄汗。
两天时间过去,直到交上最后一门学科的试卷,迟雾才恍如从云端降回地面,有着一种双脚着地的踏实感。
迟雾走在回教室的走廊,到处都是乱窜的高三生。
她抬头往上看,稀稀拉拉地人群拿着书包走到走廊边,将包里的书本文具一股脑地全部抛洒出去。
......
学校里随处可见在呐喊,欢呼的学生们。
漫天飞舞的纸屑在和这混蛋的高中三年彻底说再见。
迟雾抱臂看着,她也要说再见了。
她特意在教室里坐了一会,错开出校的高峰期,李溪藤给她发消息一早就在路边等她。
直到她出校门找人的时候,自己的加油牌被李溪藤随手撂在路牙子上,看见这位姐正拿着手机跟个男生互加微信。
“结束了?”李溪藤和刚才的男孩挥手再见,转过身看迟雾。
“嗯。”她点头。
“那走吧,庆祝一下。”
“好。
走在路上,迟雾随手把身上的薄衬衫脱掉系在包带上,她出来的利落,同窗间都在悻悻告别,她孜然一身走的潇洒干净,一本书没带,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和学生时代挥手告别。
唇上是出教学楼时路过卫生间,顺手借卫生间镜子涂上的口红,薄薄的一层,色感清透,像熟透了的水蜜桃,带出点慵懒的劲。
“雾啊。”李溪藤欣赏地看她:“美啊。”
“你也美。”迟雾也笑,黑发和超短裙被夏季的风吹得轻扬,人在夕阳余晖下熠熠生辉。
李溪藤低头看消息,抬手拍了拍她:“欸,陈檀和上次在酒馆遇到的那几个,就是十七中的,准备晚上一块吃烧烤,喊我们去,去吗?”
迟雾斜睨她一眼,目光落在李溪藤握住手机的指关节上,嗯了一声:“去吧。”
“好。”
球场,陈檀一身汗,大家都高考完,彻底的没有心理负担,打球也打得痛快,他气喘吁吁地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半瓶,又送到头顶兜头浇了半瓶,看向身旁的人:“那个,你非得叫我喊李溪藤迟雾干什么,跟夏思树彻底没戏了?开始第二春了?”
“管那么多干什么。”邹风倚在铁丝网上,漫不经心地朝着前方球场看:“到底来不来?”
“来。”陈檀点头。
“那不就行了。”邹风笑笑,把手里的球用力往场内一抛:“谢了。”
什么都不说,光卖关子,陈檀摇摇头,也懒得想了。
天已经黑了,篮球场上到处都是人,球鞋摩擦地面带出“吱吱”的噪音,照明灯下方盘旋不知名的小飞虫,隔了几十米远的马路对面,是一排小吃商业街。
空气中混杂出一种汗水,茂盛植物,漂浮的灰尘,各类食物的奇特气味。
半场休息,谈屹臣走到球场边缘坐下,把脑门上黑色的束发带拿下,擦一把脖颈间的汗,拧开冷饮喝了几口。
他的短发不像干爽时颜色偏浅,被汗水打湿后,尤其是在夜间,会显出一种深色。
“看什么?”谈屹臣冷飕飕地朝邹风那瞧,眼神示意他有话就说,别用一副能黏糊得拉出丝来的眼神看他。
邹风那双桃花眼看马桶都他妈像谈恋爱。
“也没什么。”邹风朝他挑眉,招手,叫他靠近:“猜猜今晚烧烤,我把谁喊来了?”
谈屹臣无动于衷:“谁?”
“迟雾。”
“噢。”谈屹臣看他两秒后反应迅速,擦了下嘴角,把手里的空瓶投进前方垃圾箱内,发出一声闷响,回过头笑了:“知道我跟她是什么关系吗?”
“什么关系?”邹风确实好奇。
“我妹妹,因为一些事情,从小被分开了。”
“......”
“有亲血缘,不被社会接受,被骂天打雷劈造孽的那种。”
邹风沉默半晌,骂了句“草”。
“你怎么看出来我对她有意思的?”谈屹臣斜着看他。
“……”从他听到那句他妹妹,有亲血缘,邹风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但还是斟酌着话说:“......其实还好,不是特别明显。”
“嗯,不明显就好,我挺害怕被别人知道的,毕竟不光彩。”谈屹臣顺着他的意思来,边说边敞开撑起腿,双手枕在后脑勺,叹息:“你应该不会歧视我的吧?喜欢自己的妹妹。”
“不会。”邹风装模做样地扯下嘴角。
“那就好,噢,还有个秘密。”谈屹臣仰起上半身朝他招手,换他让邹风靠近。
“嗯,你说,我听着。”邹风低下头把手里的冰水拧紧,心里先提前做好了自己好哥们已经做出更加天打雷劈的事来的心里铺垫。
见人靠近,谈屹臣凑到他耳边,装模做样地伸出一只手遮挡,憋着坏地开口:“你、是、傻、B。”
“......”
邹风炸了,竖个中指,要干人:“谈屹臣我草你大爷。”
他笑:“我没大爷,你去吧。”
“臣哥!快来!”陈黎站在球场喊他,掀起自己球服下摆扇风散热。
“拜拜了风儿!”谈屹臣单手撑住地面站起身,回过头挑眉,朝邹风潇洒敬个礼然后向前跑去。
球场上的碰撞酣畅淋漓,打完球后,几个男生拿上球走到事先定好的大排档,在门口的一张塑料桌椅下坐下来,掏出香烟,互相借个火点燃。
夜里八点多,不算热,有一阵阵的清风,装在网兜里的篮球挂在椅背上,几个身穿各色球服的男生姿态不一,谈笑风生地聊着天,或翘二郎腿或敞开,一群人吹风喝啤酒吃烧烤,是夏夜特色。
迟雾和李溪藤就是这个时候到的,两人玩的好,都是各自类型金字塔尖上的一顶一美女,但风格相差很大。
迟雾不好追,性格冷,走到哪都像把“难泡”两个字撂在脸上。
而李溪藤是只狐狸,长得辣,会交际,什么人都能聊两句,但就是叫人玩不到手里,名声算不上多好。
原因也简单,她家条件一般,总混在这个圈子里,加上那张脸,招摇的风格,很难不被当成捞女。
“来了?”陈檀率先看到两人朝这走,起来招呼,把一旁的椅子拉过来。
邹风先前暗地里跟几人打过招呼,今晚来的是小嫂子,嘴巴要把个门,能说的说,不该开的腔别开。
“嗯。”李溪藤点头,打量了一下面前坐着的几个男生,除了陈檀是老朋友,谈屹臣和邹风上次在酒馆也碰过面,其余还是新面孔,第一回见。
李溪藤自然坐到陈檀旁边,这块总共也就跟他一人熟,余下的位置夹在李溪藤和谈屹臣的中间,迟雾走过去,坐下。
谈屹臣随手把她的包接过,挂到自己身后的椅背上,迟雾也递得顺手。
谭奇和陈黎互相递个眼色,懂了,这个就是小嫂子了。
等烧烤的间隙,男生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座位间烟雾淡淡缭绕,迟雾低头,食指搭在塑料薄膜上刚准备把碗筷拆开,旁边伸过来一只骨节修长分明手,把餐具拿过去,娴熟地打开,拿起热水壶简单冲洗一遍。
这种街边大排档卫生基本不达标,全靠口味留人,只要仔细看餐具,多少都能找出点油渍出来,以前两人出去吃饭,迟雾拿热水冲洗餐具要冲上半天,一会嫌热水烫一会找不到垃圾桶倒水,最后还是谈屹臣来。
坐在隔壁的张乐看傻眼了:“贤惠啊,臣臣。”
谈屹臣一脚踹过去,这一脚用了力气,踹得张乐屁股底下不稳,半站起身拖着板凳往后一踉跄。
“臣臣?”迟雾抬头,重复一声这个称呼。
“啊对,小嫂子,这是我们班给臣哥起的昵称。”陈黎笑笑,边回忆边说:“去年跑长跑,咱班加油口号,臣臣,第一!”
谈屹臣:“......”
迟雾不明显地笑笑:“我不是小嫂子。”
“啊,对对对。”谭奇帮他找补:“什么大嫂子小嫂子,咱就一个嫂子,瞎喊什么呢。”
“对对对!”陈黎乐不可支,也赶紧一个劲点头。
谈屹臣望着两人单挑下一侧眉稍,手肘撑在桌面,撑住下巴,眼神在两人身上扫一眼,懒得搭理这俩大二逼。
“不是这个意思。”迟雾把被薄汗轻微沾湿的后发往肩侧揽,露出细白的脖颈,淡淡开口:“我不是他女朋友。”
“......”陈黎又和谭奇对下眼神:不是?
这鞍前马后的,臣臣还没把小嫂子追到手?
刚考完,分还没出,但基本都能对自己的成绩有大概预估,这里头都是应届高考生,只有李溪藤一个上大学的。
两女生在这,也开不了什么黄腔,基本都围绕高考和志愿聊。
“估摸着一本线左右,看运气了。”谭奇拿过啤酒杯,给自己倒上,白色泡沫快速膨胀溢出边缘洒向桌面。
“我草你妈就不能慢一点,滴老子身上了都。”陈黎险险往后避开。
“没悠住,不好意思。”谭奇笑嘻嘻地抽出纸巾把桌面的啤酒擦干净。
“对了,学姐是什么专业呀?”陈黎边擦裤子边问李溪藤。
“教育。”李溪藤笑笑。
“人民教师?”
“对。”李溪藤乐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牛逼。”陈黎感慨,李溪藤跟迟雾没来之前,就听陈檀说了,李溪藤上的华东,这学校分高的他再复读一年都考不上。
“谢了。”李溪藤勾唇,举起啤酒朝他示意。
“客气客气。”陈黎装模做样地回敬。
一桌人随便聊聊,吃了会,李溪藤打算去趟卫生间,迟雾和她一起。
等人走了,张乐才意有所指地摇头:“看不出来,这姐们瞧着挺浪,还挺会给自己打算。”
“什么意思?”陈黎没听明白。
“没什么,这女的我之前就听说过,我一哥们前女友,说她挺会钓的,专挑有钱的。”张乐下巴抬起,不三不四地笑下:“以前没见过,今天这么一看,长得确实有姿色,有点资本,加个好学历体面职业,钓个金龟婿,倒也还算拿得出手。”
谈屹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这会冷不丁地开口问了句:“她亲口跟你说了,她学教育是图钓个金龟婿?”
“没啊。”张乐还没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耸肩:“不然呢?不都这么看。”
邹风扬眉,手递到一旁把烟灰磕掉,笑:“别,我可不这么看。”
“巧了风风,我也不这么看。”谈屹臣玩一样地带了讽意,掀起眼皮不待见地看向张乐:“她既然没说,那你在这放什么屁。”
今晚是个好天气,墨染的云层星星遍布夜空,迟雾拿过一旁找服务员要的皮筋咬在嘴里,双手朝上抓握住长发,手指拢住发丝扎高成一个松散随性的高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
公共厕所就在大排档旁边,靠墙,还要往后走一段。
李溪藤倚在墙根处,嘴里含一支烟,擦了打火机点燃,身后迟雾走过来,看她一眼。
迟雾想起小时候看过一部舒淇演的电影,总是风情万种的一头大波浪,红唇,手里夹一支香烟。
她第一次遇见李溪藤时,她就是在抽烟,那会正躲在学校的后操场抽,迟雾走过去把她的烟拿下来扔到地上,碾灭,踩在脚底。
迟雾天生气场不像善茬,两人对上眼神,李溪藤还没开口招呼,教导主任就突然从后面出现。
之后就成了好朋友。
“干什么。”李溪藤一双狐狸眼朝她眨眨:“你别说,我奶奶知道我打算学教育,还真是这么念叨的。”
“不干什么。”迟雾低头,把翘起的裙摆按压下去,语气平静:“我在想你要是过去扇他两巴掌要怎么收场。”
这话惹得李溪藤一阵笑,伸手调戏地勾了下迟雾下巴:“你过你别说,你看上的那帅哥,还挺招人喜欢,眼光不错。”
“想多了。”迟雾说。
“嗯?”
“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瞎几把扯。”
两人重新落座,装作没感觉到饭桌上的那点尴尬,张乐是黑着脸吃完这顿饭的。
换别人,张乐早翻脸骂娘了,但撂他面子的是谈屹臣和邹风,他不敢。
家里没这俩有钱,圈子也没这俩大,这俩还抱团,他图什么呢。
整桌人喝的都是啤酒,只有迟雾和谈屹臣面前的是汽水。
李溪藤神经大条,大条到前男友跟小碧池搞到床上多少次了她才发现,但也觉察出她家阿雾和这个谈屹臣之间有点不简单。
反正绝对不像只见过两回面。
“欸,那个,我是不是能直接叫你迟雾啊?”陈黎问。
迟雾笑:“可以。”
“噢。”陈黎皱眉:“我觉得你有点眼熟。”
陈檀打趣:“哟,这就眼熟上了?”
“别你妈的瞎说话,我是真眼熟。”陈黎还在想。
迟雾笑笑,也跟着想,想起来:“我去你们学校打过一次排球赛。”
“对!”陈黎猛拍下桌子:“我就说我没记错,一中那靠发球连续拿分的副攻手。”
他记得呢,学校那天区排球赛结束后,他们班一伙人站走廊,正好瞧见一种排球队立场,远处是即将落山的夕阳,一帮姑娘要么短发要么高马尾,穿墨绿色运动短袖短裤队服,别提有多帅。
他们几个接连吹好几声口哨,一整个队愣是没一个人回头。
“嗯,是拿过分。”迟雾点头。
谭奇乐了:“我说呢,臣哥怎么跑去看女子排球。”
迟雾转过头问他:“你也看了?”
谈屹臣没否认:“嗯,打得还成。”
“你去了我怎么不知道?”
“要你知道做什么?”
“……”
这话题就算在这里终结了。
吃完,各自散场。
邹风原本是骑车过来的,喝了酒,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公交站台,手里漫无目的地转动打火机,火苗一簇簇映到他的眼底。
“他怎么了?”李溪藤问。
“听说是家里安排出国,这阵子心情差着呢。”陈檀摇头:“以前没见他喝大成这样。”
“出国多好。”李溪藤笑笑,面上有点自嘲:“我想出,都没机会出。”
“不一样,夏思树跟他闹着呢。”陈檀给两人解释。
“夏思树?”
“嗯,邹风女朋友,喏,手里那打火机就她买的,成天拿手里转悠。”说完,陈檀又否认:“噢,还不是男女朋友,不过大家之前都觉得是早晚的事,但这会要是出国,就不一定了。”
迟雾对别人的八卦不感兴趣,简单在一旁听完大概,便和李溪藤走了。
第二天迟雾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手机上有迟晴发来的消息,定位了一家餐厅,时间在五点半。
迟晴平时忙,印象里,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大概是幼儿园的时候,有小几年这样,迟雾没见过迟晴一面,外婆徐芳华说迟晴去了南方,去挣钱。
后来再回来的时候,迟晴是开宝马回来的,没多久,又换成卡宴。
起床简单洗漱后,迟雾给自己温了杯牛奶。
喝完,她把杯子清洗干净,简单收拾一下自己,出了门,走到小区门口,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餐厅地点。
等到迟雾下车的时候,迟晴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见人到了,侧过身隔着落地窗朝迟雾招招手。
迟晴今年还不到四十,生迟雾生的早,怀她的时候才二十,徐芳华教书育人一辈子,生出个叛逆不着调的闺女,操了不少心。
“阿雾。”迟晴画着精致妆容,身穿香奈儿套装,干练又举手投足带出点性感,张开双臂给了迟雾一个拥抱:“好久不见了,亲爱的。”
迟雾抿唇微笑:“嗯,是好久不见。”
两人坐下,开头先是简单聊了下今年高考形势,后面就是随意发挥。点完菜,餐厅环境清幽,光洁的餐盘映射出灯光的几个光点,迟晴不厌其烦地细细打量迟雾,嘴角忍不住上扬:“谈恋爱了吗?”
“没。”迟雾从菜单上抬起眼:“怎么了?”
“没什么,就问问,有男朋友了一定要记得带给妈妈见一见。”
“嗯。”迟雾喝口柠檬水:“等有了再说吧。”
迟晴早年在外面混,见过的人和事情多了去了,也比其他父母看得更开。几乎是迟雾刚进入青春期,就总爱问迟雾这些感情问题,每次得不到满意答案,还得感叹一句:“那群小子太差劲了,没让我的宝贝女儿看上。”
徐芳华看不过去迟晴这个当妈的样子,没少唠叨。
菜品依次上桌,今天出来迟雾穿的简单,一件白色宽松T恤,烟灰色牛仔裤,低帮帆布鞋,很休闲。
迟晴开口:“今晚有时间可以和你外婆视频电话,徐教授昨晚打电话说想你了,正好高考完,要不要过去玩一段时间?”
徐芳华住在离南城市区很远的一个县镇,叫源江,迟雾小学前都在那边生活。
“好。”迟雾点头:“等成绩下来,填完志愿再回去。”
“嗯。”
外面日头渐落,迟晴注意保养,晚上几乎很少吃高热量食物,年龄在这,代谢远不如小姑娘快,只吃了半碗蔬果沙拉,也靠自律,面上完全看不出要奔四的痕迹,跟迟雾站在一起,更像是她的姐姐。
迟晴优雅地撂下手中刀叉,在餐盘上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看迟雾一块块挖着酸奶蛋糕,掂量着说:“考虑暑假有时间,到妈妈这看看吗?”
“不清楚。”迟雾对迟晴的生意没太多兴趣:“看时间安排吧,想找一份实习。”
迟晴皱眉:“找实习工作?你缺钱用了?”
“不是。”迟雾摇头,迟晴给钱一向舍得,她卡里的钱已经攒了一笔可观的存款,解释道:“大学准备报新闻专业,所以想找一份有关的工作提前学习实践。”
“这样啊。”迟晴点头:“要妈妈帮你安排吗?电视台倒是有个认识的老朋友,大小算台里的领导,安排个实习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用。”迟雾轻缓吐出一口气,停住动作,撂下手中勺子:“我自己可以。”
“那也行。”迟晴心里头空落落的,面上不显露出来:“那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再告诉妈妈。”
迟雾笑:“会的。”
一段不尴不尬的对话就这么结束,迟雾小时候跟徐芳华生活,其余人很难明白,迟晴对迟雾是抱着什么想法和感情。
在户口本上,迟雾父亲这一栏空缺,迟晴没和那个男人领证,也没有婚礼,还怀着孕那人就不声不吭走了。迟雾偶然有一次在迟晴书房翻到过照片,有些年头了,但依稀能辨认出她亲爹是个绝世美男,不然也不能叫迟晴心甘情愿生下她,又一把拉扯大。
而这些信息,是迟雾小时候在大人间的闲言碎语里拼凑起来的。
因为这种童年时期的亏欠,就导致迟晴想尽力弥补,发家后的迟晴几乎是变着法地对迟雾好,讨好,有种十倍百倍弥补的意思在里面。
迟雾能感觉到,但她不认为迟晴亏欠她什么,她做的够好了,都是渣男的错。
就算刚刚说了不缺钱,迟晴还是拿出手机,又给她转了一笔。
看着数额,迟雾温吞地继续吃着蛋糕。
贵的衣服,包,首饰,基本都是迟晴买的,迟晴这次给她的钱都足够一名大学生四年的学杂费开销了。
吃完,车正好到,迟雾跟在迟晴身后出餐厅。
太阳还未完全下山,周围接近一种灰色,雾蒙蒙的,迟晴耳垂上的吊坠在余晖下折射出细微光芒,踩着高跟鞋,站在车身前气势逼人,完全武装成另一幅模样。
车上下来助理,接过迟晴手里的提包,把后座车门拉开。
“妈妈把你送回去吧,也不远。”迟晴看着迟雾,说道。
“不用了。”迟雾看了一眼拿包的年轻助理,青年羞赧地朝她笑笑,看上去大学毕业没多久,不知道是不是上个月洋楼里的那一个。
迟雾难得感到放松惬意,她懒意洋洋站在街边,肩头挎着包,朝两人回笑一下:“不用了,想自己逛一会儿。”
“好,那你注意安全。”思考几秒,迟晴点头。
“嗯。”
夜幕缓缓降临,玄武街,靠大剧院旁的二楼排练室,窗外街道车水马龙,近处远处的街景依次又毫无规律地亮起霓虹璀璨。
墨绿森林音乐节定在半个月后,邹风右手稳稳握住琴颈,将身上的贝斯取下来,望向谈屹臣:“曲子定了吗?”
“还没,大概看了几首,都还行。”这次参加音乐节,有一首歌是谈屹臣负责,举办方点的,本来邹风也有,但不知道使了什么招给推了。
“成,定好跟我说。”
“好。”
休息期间,杨浩宁走到两人跟前,在向下一级的台阶坐下,拿过手边保温杯,打开喝两口湿润喉咙后,又拧紧放回去。
放在膝盖上的手机消息音提示个不停,联系人狂轰滥炸,杨浩宁无奈,回过头看谈屹臣:“我妹想来找你,怎么回。”
“这不简单。”谈屹臣懒懒扬下眉,声音敷衍:“就说人不在了,有事烧纸。”
“......”
杨浩宁妹妹就是杨西语,算个业余杂志模特,社交平台上有点粉丝,但不多,这会暂时安心准备高考,偶尔接个平面广告,家里和她自己的意愿都是报考艺术学院。
因为是杨浩宁的妹妹,起初几个人都跟着喊妹妹,谈屹臣也不例外,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杨西语铁了心要追谈屹臣,闹出过不少不愉快的事,弄得杨浩宁一个头两个大。
两个都他妈是祖宗。
“我拦不住她,哥们尽力了。”杨浩宁往后仰,望着顶上的白炽灯叹息。
“把咱们雾妹喊来吧。”邹风在一旁煽风点火,一点都不见昨晚醉得死狗的样:“人多,热闹。”
谈屹臣冷嗤,撂下鼓槌,眼神挺认真地瞧他:“要不是认识你两年够了解,我真以为你是为了我好。”
邹风笑笑,浑不在意,随便他怎么内涵。
手机放在一旁,谈屹臣拿过来,眼神淡淡看邹风一眼,低眼,看向自己的屏幕,翻开微信,点开迟雾的聊天界面。
T T:【忙不忙?】
迟雾:【?】
T T:【不忙的话过来一趟。】
打完这条消息,谈屹臣顺手发去一条定位。
迟雾:【什么意思?】
T T:【有个东西,我妈叫我递给你,正在这排练,走不开。】
一般搬出周韵来,迟雾都不会拒绝,果然没过一会,对面发来一个字:【好。】
“干什么呢你。”邹风从他身后绕过,没什么道德心地看一眼:“哟,口嫌体正直啊臣臣。”
“......”
“不是,偷窥人隐私。”谈屹臣把手机屏幕朝下倒扣在鼓面上,抬手往后抓一下碎发,气笑了:“你他妈是真没道德感是吧?”
“还成,因人而异。”邹风凑到他耳边:“就比如对上你这种大街上遇到姑娘直接带回家的人吧,道德感就没什么用,因为你这人就没什么道德感,哪个正经人会在大街上捡人。”
“滚吧,我俩是本来就认识。”谈屹臣假惺惺地侃他:“我今早喊你,为什么一早是夏思树接的电话?昨晚上跑她那睡的?”
邹风:“......?”
男人之间的口舌之争,到这里就可以靠一段落了。
再争下去,不动手动脚打到对方认爹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小嫂子要来?”谭奇回过头问了句。
“对。”邹风替谈屹臣回一句。
“小嫂子是谁?”杨浩宁昨晚上没去,没弄明白这几人在说什么。
“迟雾,臣哥女朋友,等会就过来。”谭奇笑笑:“你昨晚不在可惜了,那尺度,可大了,跟臣哥挨得贼近。”
“乱喊个什么劲儿。”谈屹臣抬头瞧他一眼:“挨得近就叫尺度大了?”
谭奇:“不大?”
“干什么。”谈屹臣打量他一眼,眼神从鞋子顺着裤缝线一直沿上对视上他,意味深长:“你看玛卡巴卡长这么大的,这么纯?”
“......”
那当然不是。
谁看玛卡巴卡,他看小泽玛利亚。
10
迟雾恰好没回去,打个车十分钟的路程,到练习室楼下,发消息给谈屹臣。
这边工作室很多,顺着铁制楼梯往上看,大概七八层楼,电梯在最右边,光是抬头扫一眼,一整楼光这一面就有十多个广告牌,纹身室,美甲,穿刺艺术,算命大师,或者干脆就是花花绿绿一股特殊行业气息,脚边地面贴着几张上门.服务的大头照,是个标新立异的地儿。
没两分钟,谈屹臣双手抄兜地从二楼楼梯上走下来,垂眼看阶梯,侧脸线条利落优越,身段挺拔,衬上身后灯牌下发灰的街道背景,迟雾脑子里蹦出四个字——
蓬荜生辉。
“来了?”谈屹臣踏下最后一个台阶,整个人懒洋洋地走到她跟前,撩起眼看她:“先上去吧。”
“东西呢?”迟雾问。
“不在这儿,等我排练完拿给你。”谈屹臣回她一句,有理有据。
“......”
排练室不算大,一百平的样子,装修时防噪措施就做好了,几个人平时都来这排练。
两人一道推门进去。
“打扰了。”迟雾点下头,态度礼貌。
“没事没事,欢迎小嫂子常来。”谭奇站正了拍手鼓掌欢迎。
“欢迎欢迎。”陈黎也加入行列。
谈屹臣偏头看一眼迟雾,她笑笑,没说话,这种一个称呼的事情也懒得再三解释,迟雾自觉走到一旁软皮沙发垫上坐下来,安安静静地不打扰。
乐队要定曲目,谈屹臣朝陈黎打手势,关掉音响。
“先试哪一首?”邹风问。
谈屹臣拿起鼓槌随意在指尖绕了两圈:“《Umbrella》?”
“还照以前那样来?”
“嗯,先试试。”
听到这首歌,迟雾合上随手拿过来的杂志,抬头,朝他的方向看过去。
排练室光线明亮,谈屹臣坐在那,随手敲击两下音镲,两条长腿敞在那像屈就,少爷就是少爷,出来打个鼓也得穿身迪奥。
试好音后,两人互相给个眼神,谈屹臣重重敲下一记强音,散漫开嗓:“Anha anha——”
标准的美式坏男孩的嗓音,慵懒迷人,配上灰棕短发,优越的亚洲长相,就算是撂在纽约大街,也有辣妹为他回头吹口哨。
手上敲打动作流畅自然,谈屹臣嘴角轻勾,从容地用单脚打着节拍:
“N cluds in my strms
Let it rain,I hydrplane int fame
Cmin'dwn like the Dw Jnes
When the cluds e,we gne...”
邹风唱Rihana部分,音色偏低,却少有的唱出一种个人风格的感觉,迟雾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版本,但要承认,这俩人的确不错。
听过大半,迟雾手机响起,是李溪藤打来的,担心有什么急事,她起身走出排练室接听。
这边一首唱完,围观几个啪啪鼓掌:“这嗓音,绝了。”
谈屹臣看向一旁迟雾原本的座位,还没开口,陈黎抢答:“小嫂子出去接电话了。”
他回:“噢。”
月朗星稀,迟雾靠在栏杆上,肩头两侧的发丝垂落,落在担在栏杆上的手臂上,她指尖在屏幕轻点,接通电话。
“怎么了?”
“噢,没什么。我正跟赵炎在这吃小龙虾,来不来?挺好吃的。”
“......”
手机外还有个念念叨叨的声音:“可真行,下次遇着好吃的也记得这么惦记着我。”
迟雾差点笑出来:“没事,你俩吃吧,我这儿有点事。”
“行,也没别的事,那下次,我先挂了,正吃着呢。”
“嗯。”
挂断电话,迟雾顺手切换到微信,看一眼迟晴发来的消息。
刚把平安到家的消息回好,那条锈迹斑斑别有特色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迟雾顺着声音抬头望过去。
杨西语穿一身小黑裙,微卷深棕披肩发,正一步步踩着小皮鞋往这上面走。
是在网吧门口的那个小模特,迟雾收起手机。
感慨一句这地儿够热闹的。
察觉到前方有人,杨西语抬起头,目光和前方的人对上,愣住。
对方倚在栏杆上,白色宽松T,身高一米七这样,长发,五官标致,就算放在她的模特公司,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美女,但又不是平常好见的类型,那双眼睛很冷,有种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冷淡。
那人眼神也正落在身上,算不上友好但也没什么恶意,接近于闲来无事随便打量她两眼。
杨西语微笑一下,和她擦肩而过,推开排练的门。
身后的人脚步不紧不慢地跟上,排练室陷入一阵安静,杨西语皱下眉,回过头,正好对上迟雾。
迟雾原本没想着看她,只想回到原位,杨西突然停在前头,视线自然而然地被吸引过去。
迟雾比杨西语个子高,这会两人距离离得近,杨西语望向她,才注意到她的鼻梁侧面有一颗淡小的痣,难得的是这颗痣在那张脸上丝毫不突兀。
她在海报上见过一个外籍模特也有一颗类似的痣,是个好看的标志点。
“你......有事吗?”杨西语问,不知道她跟在后头进来是有什么事。
迟雾冷淡开口:“没事。”
说完,她直直错过她,抬脚朝自己刚才休息的位置走过去。
杨浩宁见状开口:“啊,你还真来了啊?我都要结束了。”
“结束了正好。”杨西语原本也不是为了自己亲哥来的,跟杨浩宁讲了等会去吃饭后,就走到谈屹臣身边,轻声问:“等下去吃夜宵吗?”
说完,又补充一句:“乐队大家一起。”
单独出去谈屹臣压根不可能跟她一起。
“不了,有事。”谈屹臣撂下鼓槌,看向一旁的邹风:“今天就到这儿吧。”
邹风点头:“行。”
“明天还是老时间?”
“老时间。”
说完,谈屹臣从座位上站起来,从杨西语面前走过,一直走到迟雾面前:“走吧。”
听见声音迟雾合上杂志,抬起头:“结束了?”
“结束了。”
迟雾点下头,拿起腿上的杂志,晃了晃:“方便我带回去看吗?挺好看的,还差一点看完。”
谈屹臣看一眼杂志:“这从我家拿的,放这儿没人看,想看就拿去。”
“你家里?”迟雾问。
谈屹臣:“嗯,我妈买的。”
“噢。”迟雾告诉他:“这个系列的杂志市面上已经卖空了。”
“要不你等我十分钟?”迟雾突然又改变主意,垂下头,瞧上去兴趣浓厚很认真,她手指捻上杂志页:“我看完再走,这样就不用拿手里了。”
她出门不喜欢手里拿东西,嫌麻烦。
“随你,看吧。”谈屹臣没说什么,在她身边的软皮沙发的空位上坐下来等她慢慢看完。
排练室的角落里,软皮沙发是单人的,想同时坐两个成年人就得紧挨着。
坐下后,谈屹臣拿过脚边纸箱里的矿泉水,右手握住瓶盖,不费什么力气地拧开,然后递给迟雾。
“谢谢。”迟雾接过,视线还停留在杂志上。
“嗯。”谈屹臣轻飘飘应一声,看她一眼,重新拿了一瓶水,拧开后送到嘴边,喝完小半瓶后,拧好瓶盖放回脚边,后背往后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无聊地随便刷手机玩。
“他俩......真不是在谈恋爱吗?”谭奇小声地回头问一句。
“不知道。”陈黎摇头:“行了,别看了,不是要一起吃夜宵去吗?走吧。”
“行。”
“不吃了。”杨西语脸色不愉地撂下一句,语气生硬,又看了眼角落里的两人,转身往门口走,摔门而出。
“我去找她,你们去吧。”杨浩宁叹气:“头疼。”
摔门声突兀,迟雾抬头看了眼,只看到杨西语甩着发稍生气离开的背影,她往谈屹臣那张脸瞧过去:“不去看看?”
谈屹臣侧脸望向她:“她是杨浩宁,也就是乐队那个主唱的妹妹,跟我没什么关系。”
“嗯,我知道,她好像对你不一般。”迟雾话说的含蓄,看着堵在门口的三人:“真不用去看看?”
“有杨浩宁在,出不了事。”谈屹臣扯扯嘴角:“记性挺好啊,也就那一次被你遇上了,对我的事这么上心?”
迟雾摇头:“我看过她上的杂志,所以有些印象。”
“......”
“臣哥,我们先走了!”陈黎朝两人方向摆手:“小嫂子下次见!”
谈屹臣无波无澜地看几人,看谭奇和陈黎的眼神,与看两条摇着尾呆头傻脑哈士奇无异。
“下次见。”迟雾笑,礼貌抬手,跟三人告别。
人都走后,迟雾恰巧翻到杂志最后一页,把杂志重新合上,放回原位。
“看完了?”谈屹臣问。
“嗯。”迟雾站起来:“走吧。”
夜九点,正是一座城市夜生活最沸腾的时候,外头风很大,被遗弃的塑料袋在路边盘旋,有种要降雨的势头。
两人一道走下楼梯,迎面不远处摇摇晃晃走来两个醉酒的男人,谈屹臣看了一眼,淡淡收回视线。
醉酒的男人在离两人还有几米远的时候,看见了迟雾,吹了声口号,眼神下流地打量。
迟雾还在看影子,压根没发觉,谈屹臣抬脚稍往前走一步,抬起胳膊搂住她。
“干什么?”迟雾皱眉,偏过头看自己肩头的那只手,男孩子手掌的温热透过薄薄布料传到肌肤上。
“没什么。”谈屹臣装模做样地弯下腰,揉了揉自己小腿:“突然腿抽筋,扶我一下。”
“......”
体测的时候,谈屹臣量过身高,身高187,加上喜欢运动,身段线条很好,仅露出的小臂也带着这个年龄独有的少年感。
这么一个人压在自己身上,迟雾感觉自己肩头沉得很。
两个醉汉的目光在谈屹臣身上停留了一会,后者大方地任其打量,眼神淡漠又毫不畏惧地和两人对视,天生带一种“只要你敢过来,哥能一脚给你干翻”的气势。
这也不单单是气势,也是事实。
醉汉悻悻然收回目光,直到两个男人走远,谈屹臣才松开手。
迟雾抬了下肩活动,被压得有点酸。
这边就是闹市区,走半条马路,过一个十字路后,就是一整条街的店。
两人一道往前走,路过一家热气腾腾的店铺门口的时候,谈屹臣停住脚。
“要不要买个梅花糕?”他问。
迟雾偏头往正在忙碌的店主看了眼,皱下眉。
谈屹臣一眼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好笑地跟她说:“这家店我听谭奇提过,他来买过两回,说挺好吃的。”
“哦。”迟雾点下头,“那买一个吧。”
她挺怕吃到难吃的东西,所以这方面谨慎。
店主正好开了新的一锅,热乎得很。
“老板,来一个梅花糕。”谈屹臣走到摊前开口。
老板拿起铲子,娴熟地沿锅边铲一圈:“紫薯还是豆沙?”
“豆沙。”谈屹臣看了眼旁边的价格表,拿出手机扫码付了六元。
梅花糕放在纸杯里,又被装好在塑料袋中,热气把塑料袋蒸的水汽模糊。
谈屹臣拿好,转过身递给迟雾:“等会再吃,这会还烫。”
“嗯。”她点头。
继续沿街边走,路过一家拉面馆,两人走进去。迟雾看了眼菜单,只要了一份汤,谈屹臣要了一碗面。
店里除他们外只有两人,还算清净。
汤和面上的很快,迟雾拿起勺子喝了口热汤才开始打开袋子,拿出已经凉了一会的梅花糕。
两人不习惯在吃饭时说话,谈屹臣坐在对面,不紧不慢地吃着碗里的拉面,无意间抬头看了眼,停住。
迟雾脖颈微垂,一脸清冷地手握梅花糕,吃了几口糯米的位置,把豆沙馅咬出一个小豁口,随后玩游戏一样地把豆沙从豁口处挤出来,再伸出舌尖把豆沙轻轻舔掉。
“......”
谈屹臣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句脏话。
察觉到对面的视线,迟雾抬起头来,问:“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问问。”谈屹臣左肩靠在墙壁,睫毛轻扇下,看着她,问:“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吃梅花糕的?”
“哪样?”迟雾皱眉。
“挤着馅,一点点——”
谈屹臣停了下,才口吻平淡地说出那个字:“舔。”
11
时间仿佛静止。
“就这会。”迟雾语气平平:“刚发现的,有点好玩。”
“噢。”谈屹臣正琢磨着怎么继续开口,迟雾看着他,表情平静地喊了他一声。
“嗯?”他拿过旁边的水杯,喝了口。
迟雾下颌微抬,神色很淡,似乎在询问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她问:“你是不是想了些挺色的事?”
“咳!咳咳!”谈屹臣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一张帅脸呛红,扶着桌沿差点把肺咳出来。
“......”
迟雾面上淡定,贴心地给他递过去一张餐巾纸,谈屹臣接过,咳得连一个谢字都说不出来。
过了大概一分钟,谈屹臣才恢复好点,眼周微红,那样子可怜得要死。
“我没有,你别乱说。”谈屹臣声音沙哑,解释,试图留住自己那点清白。
迟雾从头到尾神色不变,轻描淡写:“没有就没有,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死鸭子嘴硬。
“......”
看碗里的拉面慢慢变坨,谈屹臣毫无食欲地拿筷子挑了两下,干脆懒懒倚在墙壁上,拿出手机玩消消乐,准备等迟雾吃完再走。
突然间,外面街道变得嘈杂,座位不靠门口,也能感觉到外面忽然刮进来的一阵疾风。
“呦下雨了下雨了。”老板匆匆忙忙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跑过去,冒着风和雨把外头的东西往屋内拖拽,刚拉进来就慌忙地把玻璃门阖上。
这会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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