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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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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斟雪瞳孔震颤,以手撑住桌案勉力稳住身形。

    独孤凛起身来扶她:“小姐怎么了。”

    明斟雪反握住他的手:“陛下。”她踮起脚尖凑近独孤凛耳边:“陛下可知晓,前世捏造伪证诬陷明氏的幕后主使是谁?”

    独孤凛微微一怔,扫了眼殿中立着侍奉的宫人。

    孙进忠会意,领着人手齐齐退出去,合上门扉候在外头听使唤。

    “为何突然想到问孤这个问题。”

    明斟雪被他按着坐下,面色苍白。

    “先前我父兄说,陛下算计了左相韩薄一笔,替明氏出气。”

    “可我直觉韩薄并非是背后主使,也许他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的一枚棋子。”

    “若只是为了党争,只需摧垮明家便可,届时我没了母族支撑,在宫中自然而然会失势,便是想塞人入宫,也很是容易。”

    “不可能。”独孤凛打断她的话,斩钉截铁,“孤绝无可能再娶任何人。”

    “陛下愿不愿意是一回事,幕后之人如何想又是另一回事。”明斟雪避开他的目光。

    “非要对着明氏上下赶尽杀绝,不放过任何一人,能做出如此手笔,其背后意义便不止是党争。”

    “更是仇杀。”

    作者有话说:

    剩下的和明天一起发,大概是明天发八千(揣手手)承蒙奥大人加持,心跳蹦蹦快,今天不敢熬夜了,明早早起写orz

    89 ? 一更 ◇

    ◎“我不恨你啦。”◎

    “仇杀?”

    明斟雪点点头, 顺手接过他递来的荔枝膏水,抿了抿润嗓。

    “最初呈到孤手中的奏折,弹劾的是你兄长明槊通敌。”独孤凛视线落在她杯盏边缘被唇沾湿的水痕上, 捏着茶盅的指节微微一顿。

    明斟雪并未察觉, 只是举杯递至唇边, 唇瓣再度覆上那处的湿润。

    沾的鲜艳欲滴, 晶莹透亮。

    舌尖一扫而过,独孤凛很斯文地轻舔了下唇角,不动声色抿了口茶。

    “小姐的意思是,明将军与人结仇, 引火烧身祸及阖府上下?”

    明斟雪摇头否认:“诱因未必是我兄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为仇杀, 便是隐忍筹谋数年只为有朝一日一网打尽的也有。”

    “兄长十五从军征,远离盛京城内的明争暗斗。若说是我父亲得罪了什么人,也未可知。”

    “小姐因何笃定幕后之人身处盛京布局, 而不是在军营?”

    明斟雪搁下杯盏,指尖蘸着桌案上的茶水勾画起来。

    “此事由我兄长在关外背负通敌鲜卑之名为始, 继而传至盛京城内,幕后推手故意散布消息声称明氏父子互为内应,以左相韩薄为首的党羽乘胜追击一举将我父亲押入刑部拷问, 连自证的机会也不肯给他, 生怕误了时机难以斩草除根。”

    明斟雪抬指点了点案几上的两处:“关外,盛京城, 之后便是……”

    “便是后宫。”独孤凛倾身凑近, 抬起指腹为她拭去唇角汁水, 视线一寸寸上移钉入她的眉眼:

    “孤有意封锁了坤宁宫的消息, 为何明氏倾覆一事仍会传入小姐的耳中。”

    明斟雪启唇方想回答, 冷不丁又被他逼问了一句:

    “小姐得知消息后,又为何铁了心想要私逃出宫去送死。”

    指腹撷去水渍并未离开,转而捏明斟雪的下颌慢悠悠摩挲。

    “知道么,”独孤凛开了口,低沉的嗓音透出发自内心深处的疲倦,“那是孤第一次体会到被小姐背叛的滋味。”

    “孤看着小姐白日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红袖添香,对镜描妆。一旦入夜离了孤的视线,便换去那副温顺温婉的面孔,背地里筹谋着一心想要逃离孤的身边。”

    他唇角似笑非笑,勾出一抹冷意:“小姐决意离宫的前一夜,孤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的第一夜,于明斟雪而言噩梦般的存在,不堪回首。

    独孤凛紧盯着少女颤栗不休的瞳孔,玩味地继续倾身凑近,越来越近。

    “孤记不清楚从何时开始,心底对小姐萌生出了最原始最直接的欲.望。”

    他将手掌按在心口:“在这里,在最阴暗最见不得光的深.处,自此孤每次见到小姐,都恨不得按着小姐蹂.躏。”

    “他们说,这种遏制不住的冲动叫欲.望,当一种名为喜欢的情感积聚到顶峰时,会催动促发孤内心深处强烈的占有欲。”

    明斟雪面上逐渐褪去血色。

    “那一夜,孤只想将自己最见不得光的念头剖开来,赤.裸裸呈现在小姐面前。”

    独孤凛敛眸低笑:“小姐总是叱责孤是个小疯子。”

    “疯么?的确疯。孤习惯了喜欢一样东西便采用最直接的手段强制占有。”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引以为耻的。

    想要的东西便自己通过阴谋阳谋不计代价去夺。

    这是二十年来周围残酷的生存环境教会独孤凛的道理。

    唯有立住了“狠”这一个字,他才能有今日之地位。

    可事实证明,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够强制据为己有。

    他握住明斟雪被言语惊得冰冷的手,攥的很紧:“孤那时以为,这样便能将小姐留住。”

    “可是第二日,小姐还是跑了。”

    独孤凛茫然地摇着头:“孤不明白哪一步出了差错。”

    “因为爱与被爱从来都是双向奔赴,”明斟雪抬起眼帘望他,声调平静,“而不是一方自以为是的强制占有。”

    “就如从前小姐同薛昭那般相处么?”独孤凛墨眸微扬。

    明斟雪垂下眼睫,唇间长舒一声叹息。

    “是。”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融入叹息中几不可闻,“是两心相悦,色授魂与。”

    年轻的帝王微微颔首,他嗓音沙哑的厉害,用商量的口吻央求道:“孤便以薛昭的身份继续陪着小姐可好?”

    “孤可以不是大徵的昭元帝。”

    “做薛昭,只做小姐喜欢那个的薛昭。”

    是端方温润的公子,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而非在波云诡谲的宫城里死里逃生,艰难活下来的那个卑劣恣睢的皇子。

    明斟雪的眼睫轻颤了颤。

    “薛昭的确是个光风霁月的存在,可是陛下——”

    指尖在袖笼中微微蜷缩着,她终于下定决心去握住独孤凛的手:

    “陛下不可以为了我而抹杀独孤凛的存在。”

    “陛下一人两面,薛昭虽好,可独孤凛的意义亦无可取代。”

    她的目光澄澈认真:“独孤凛是位好君主,是位深受百姓爱戴的君主。”

    “他很好,没有陛下以为的那么不堪,或许我们只是不合适,所以才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明斟雪抬起头,环顾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前世我在这座宫城里待了三年。”

    “三年间,每日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被宫墙割裂开的充斥着死寂的四方天空。自醒来那一刻起,便要被无数刻板的规矩耳提面命,一举一动谨言慎行,诚惶诚恐不敢有一步踏错。”

    “就好像这一生除了死去,我没有别的任何办法能离开这座四方牢笼。”

    “身体上的拘束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我的所思所想,也在一日日的束缚中,被埋葬在宫墙底,同老树根一同腐烂掉。”

    她垂下眼眸,轻轻笑了笑。

    “陛下是见识过我在明府时候的模样的。父母疼我,兄嫂宠爱,我可以随心而活,甚至可以抛弃这世道对女子的纲常规矩,活的坦荡而自由。”

    “这世道鼓励男子走南闯北建功立业,却教导女子要安心居于后宅谨遵三从四德,未免太过不公。”

    “既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又责备女儿家头发长见识短,岂不是在自相矛盾?

    人道女儿目光短浅,可我阿嫂师从名家大儒,通古晓今文采斐然,一点儿也不比翰林院的那些书生差。

    道是女儿抛头露面不成体统,我阿姊走南闯北,年纪轻轻一力撑起唐氏偌大家业,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放眼盛京城,也没几个商户能争得过她。”

    “没有人合该忍受束缚,被所谓的规矩改变该有的模样,陛下,您也一样,打破教条,用自己的方式得到了至高之位,不是么?”

    巍峨宫阙中,少女的声音掷地有声,她望着年轻的帝王,轻轻叹道:“陛下,千秋宴行刺一事虽非我本意,但确为我之过错。欠债当还,我可以用自己来偿。

    “我会留下来助陛下扫除前朝隐患,事件平息之后,还请陛下放我离开。”

    “孤真的留不住你么,”独孤凛眉目阴沉,“孤不是非要将小姐困在宫闱间,小姐想去哪想做什么都可以,孤可以陪小姐去往任何地方。”

    “不必啦,我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陛下不必为我分神。”她望着独孤凛,眼神中难得的浮现出释然。

    是对前世亦是对今生的释然。

    “陛下是位好皇帝,承载着苍生黎民的期望,生来便是骐骥合该日行千里,不应当为我而停住脚步。”

    她顿了顿,笑着说道:“我仍会留在陛下身边,还完这一账,我们之间的恩怨旧账就此一笔勾销吧。”

    独孤凛薄唇翕合,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无力诉说。

    眼尾攀上绯红,他声音哑的厉害,一阵强烈的惶恐与不安自心底忽然升腾而起:

    “小姐不怨孤了么……”

    “我应当怨恨陛下什么呢?”明斟雪问。

    “怨孤前世三年的冷淡,怨孤出于自私对小姐强占,怨孤一时意气将小姐拖入宫闱漩涡之中……”

    独孤凛绞尽脑汁想要罗列出过往的那些“罪证”,似乎只有多了这些牵绊,才能让他感受到明斟雪眼中有他。

    他情愿明斟雪恨他入骨,总好过对他视而不见。

    少女眉眼如初,神色平静,声音温柔而残忍:

    “没什么好埋怨的,若为仇杀,幕后之人直冲明氏而来,无论我身在何处都难逃一死。”

    “即便那个冬日里陛下及时赶到救下我,一计不成,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的追杀。”

    “陛下在我亡故之后,为我父兄平反,做的已经足够多了,陛下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她在独孤凛的对面落坐,清浅一笑:“生死有命,前世注定难逃一劫,所以,我不想再纠结了。”

    明斟雪话音落下后,空旷的大殿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独孤凛抬起眼眸,眸底一片猩红。

    少女梨涡微漾,笑容轻松。

    他知晓她是真的不在乎那些过往了。

    独孤凛的一颗心瞬间空了。

    喉结几经滚动,他艰难开口,用近乎祈求的语气唤她:“斟儿。”

    明斟雪寻声望向他,眼中尽是释然后的澄澈与不在意。

    “孤卑劣,自私,心狠手辣。”

    “双手沾满鲜血,罪行罄竹难书。”

    “孤不是个好人。”

    “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继续恨着孤……”

    明斟雪目露惊愕,她怔愣了好一会儿,始终对独孤凛的请求感到匪夷所思。

    “陛下你在说什么……”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孤说……孤在求着你,求你继续恨着孤,好不好?”

    年轻的帝王眸底深处罕见地漏出仓惶凌乱。

    明斟雪印象中的他向来是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

    “我不要恨陛下了,我们一别两宽,不好么?”

    “不好。”独孤凛紧紧攥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揽至怀中拥住。他的双臂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颤抖。

    “不好。”他将下颌深深埋在明斟雪颈窝里,眼底透出偏执的猩红。

    明斟雪觉得胸口发堵,也不知是被他勒在怀里勒的喘不过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能感受到拥住自己的这具身体在剧烈颤抖着。

    那是一种对于无可挽回的失去而生出的恐惧。

    她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安抚独孤凛,只能伸出双臂环抱住他,轻轻拍着独孤凛的肩背。

    明斟雪微微侧目,余光瞟见案上摆放的食盒,她将下颌垫在独孤凛肩上,轻声唤他:“陛下,我为你做了许多糕点,陛下真的不尝一口吗?再不吃,放凉了会很可惜的。”

    “陛下?”

    独孤凛不应声,只是紧紧抱住她。

    明斟雪能感受到他的害怕,她轻叹了声,自己伸手捻起一块点心。

    柔荑无意间碰上了杯盏,盏里盛着的荔枝膏水晃了晃,泼洒了几滴落在她手背上。

    明斟雪望着手背上的水痕,怔了怔,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

    荔枝膏水,紫苏水这类香饮子流通于市井,皇室自恃高傲,认为这类饮品上不得台面,故而并不会在宫中制作并享用。

    明府没什么拘束,再加上唐氏经商,唐香君经常变着法的给她送来市井间流传的好吃的好玩的,明斟雪喜欢这些酸甜可口的香饮子,只是嫁入宫中后便刻意收敛了喜好。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前世不知从何时开始,茶余饭后御膳房便会为她送来应季的香饮子,还有各色市井才会制作的点心。

    从前习以为常没去细想。

    如今才意识到,若无这座皇城之主的授意,那些称心称意的东西又怎会出现在她面前。

    明斟雪将目光慢慢落回眼前之人可靠的肩膀上。

    前世他是从何时开始对她动了心思呢。

    明斟雪不知道。

    就连独孤凛自己也不知道。

    90 ? 第 90 章 ◇

    ◎(二更)想尝◎

    独孤凛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抱了很久。

    久到明斟雪以为他睡着了, 中间几度想要推开他抽身出来。

    每次她轻微动弹一下,或是活动活动手腕,或是小幅度晃了晃折腾得酸软的腰肢, 独孤凛都会立即绷直身体, 双臂一收将她抱得更紧, 态度极其强硬。

    他很像一个缺失安全感的孩子, 用尽全力守护自己最心爱的宝物,不肯放手。

    若他还是薛昭,明斟雪也许会笑话他。笑他那么大一个人了,和无知稚童似的依赖她, 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可他现在是独孤凛。

    明斟雪笑不出来,天知道这位年轻的帝王过去的二十年都经历了些什么。

    人自降世之日开始应是一个不断获得的过程。

    可独孤凛自入世开始便在不断失去。

    现在, 就连明斟雪也要和他道别了。

    他还剩下什么呢?他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

    明斟雪不合时宜地生出一丝心疼。

    一双柔荑搭在独孤凛的肩上,明斟雪忍了忍,还是没能狠下心直接推开。

    “陛下, 陛下?”她趴在独孤凛耳边轻声唤着,“可以把我松开了吗?”

    独孤凛没有回答她可不可以。

    他的手掌穿过少女脑后青丝抚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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