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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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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明斟雪盯着他一双晦暗的墨眸,艰难开口道:“别日后一一尝试了,陛下还有何招数,今日一齐使出来罢。陛下出了气,便会觉得乏味,不会再有和我长久纠缠的念头了。”

    她抵住独孤凛的肩:“陛下开始罢,何种惩罚我,我都可以受着,不会惹得陛下不快。只望今日过后,陛下应允莫要再株连明氏罪责。”

    “你将自己当成了什么。”她的话音方一落下,独孤凛剑眉紧皱。

    “小姐何必这般自轻自贱,孤不会虐.待你。”

    “是陛下逼着我这般自轻自贱。”明斟雪一双水眸泫然欲泣。

    “是你在逼着孤去逼你。”独孤凛紧盯着她,迫使明斟雪目光四下躲闪。

    “陛下究竟如何才肯放过我,为何偏偏不愿一日尽兴,一了百了。”明斟雪眼眶发红,倔强地瞪着他。

    独孤凛抬指勾掉悬在她下颌的泪珠,动作透着怜惜:“不成。”

    “有何不可,莫不是陛下不行!”明斟雪忿忿反问道。

    独孤凛望着她,眼神意味深长:“是小姐受.不住。”

    “你随容怀瑾的人穿过四衢八街,徒步奔走了一夜,体力本就消耗殆尽。眼下若再来一回,你估量着自己能撑到几时昏过去。”

    狗皇帝考量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明斟雪咬了咬唇,闷声道:“这债非得慢慢偿还不可了么?”

    独孤凛轻笑了声,拿出上位者的威严:“自小姐刺出那一剑开始,或是奉上那一杯毒酒开始,小姐以为自己还有别的退路么?”

    他冷冷打量着明斟雪:“孤不是没有想过小姐会亲手了结孤的性命,孤不曾想到的是,小姐会选择在千秋宴上当众出手。”

    独孤凛长叹了一口气,满目充斥着被心上人背叛后的失望,挑了挑眉冷声质问道:“孤说了,再给孤一些时日,孤会将这条命亲手交由小姐处置,斟儿,你为何偏偏等不得,非要挑在这时候急着出手。”

    明斟雪垂着眼睫不语,半晌,缓缓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若我说,我在千秋宴之上本无意刺杀陛下,陛下会相信吗?”

    “无意?”独孤凛注视着她,眼底晦暗不明。

    两人沉默着无声对视一盏茶的功夫。

    那一剑实实在在刺在他身上,独孤凛怎么可能会相信自己……

    明斟雪也觉得自己这话问的荒谬,可她眼下又不能直接供出魏绍。

    她默不作声,低垂着目光伸指轻轻在独孤凛伤口外一圈儿摩挲着。

    成年男子三指宽的剑,虽未刺中要害,可独孤凛他身子骨再强硬也是血肉之躯,那么大一处伤口,一定很疼。

    明斟雪心底隐隐生出悔意,她在帮另一个疯子谋事,伤了独孤凛。

    泪水“啪嗒”一下落在伤口边缘。

    独孤凛回过神,眸中微微闪过错愕。

    “哭什么,孤何时说过不信任小姐。”他抬指拭去少女面上的泪,“孤当然信你,小姐说什么,孤都相信。”

    未免太过荒谬,一个心术上乘的帝王,怎么可能会轻信意图行刺他的刺客的话。

    明斟雪不信。

    可感情这东西的确难用常理来衡量,听起来再匪夷所思的事,掺入感情处理,便成了独一份的偏爱。

    “小姐何必伤心,孤是真的愿意无条件信你。”

    “不是,我不是在纠结这个……”明斟雪摇摇头,指着他的剑伤,又指了指他心口一长一短两处伤痕,哭着说:“疼……”

    视线落在腰腹前愈合的与新刺出的伤痕,独孤凛怔愣几瞬,心头滋味酸涩复杂。

    他握住明斟雪的手,轻声哄道:“不疼。”

    “骗人,方才云.雨之时我亲眼看见你的伤口又崩裂开来渗出了血。”明斟雪身心疲乏,头脑昏昏沉沉,未多加思索一时脱口而出。

    独孤凛盯着她,似笑非笑:“轻伤而已,不足挂齿,孤带伤也没亏待了小姐,不是么?”

    明斟雪哭得头脑懵懵,用力点点头。

    独孤凛诱着她无知无觉给出肯定,薄唇微微翘起:“由此见得,这伤不值一提,小姐无需太过苛责自己,对么?”

    明斟雪再度用力点点头。

    “小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应当留在孤身边将欠下的债还清,对么?”

    明斟雪点点……倏的定住了脑袋。

    “你套路我!”她眉尖一蹙。

    “嗯。”独孤凛淡淡应了声,“从第一句开始就在套路,小姐给孤以肯定答复。”

    “我肯定陛下什么了?”明斟雪皱着眉仔细回想脑后中凌乱的记忆。

    “孤说,孤带伤也没有亏待了小姐,小姐方才深以为然。”独孤凛支颐着额角打量她,目光慵懒。

    明斟雪面上白一阵红一阵,很是为难。

    “这有何可为难的,值得小姐深思如此之久。”

    独孤凛俯首逼近:“小姐自己的身子,舒坦或是不舒坦皆是最直观的感受,还需迟疑吗?”

    明斟雪不理会他,生闷气。不可置否,在这种事上,独孤凛的确熟练掌控着她的每一处愉悦。

    可她羞于自己的反应,怎么会,怎么会对他如此依赖。

    她这厢沉浸在自己的思虑里闷着头不吭声,那厢御驾已驶入宫中停下。

    独孤凛见她一动不动,长指一挑随意将龙袍勾入手中,去擦拭她小腹与月退上混在一起的白灼与水泽。

    明斟雪一惊,慌忙去推他:“你怎么还和从前一样!拿龙袍去清理这些东西!”

    独孤凛抬起头看她,语气闲适,丝毫不觉暴殄天物。

    “能为小姐擦净身子,这龙袍倒也算是物尽其用。”

    他看着明斟雪,神色认真:“小姐是世上最金贵的人,区区龙袍又算的了什么。”

    明斟雪讶然,眼睁睁看着那象征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华丽龙袍在她月退间进出,玄色袍裾被她的东西洇湿,颜色逐渐加深。

    她捂住双眸羞愤难当不敢再看,独孤凛却抬指碰了碰她的手,道了声:

    “小姐可曾发觉……”

    “发觉什么?”明斟雪仍旧蒙着眼。

    独孤凛敛眸低低地笑了:“发觉自己方才话语之间不再尊称孤为‘陛下’。”

    “而是‘你’。”

    他笑了笑:“孤喜欢小姐这样称呼,如同我们回到从前明府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独孤凛不是身世复杂的孤家寡人,只是一心陪在小姐身边的薛昭。”

    只是薛昭……

    只是那个不谙世事,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可他们还能像从前那般相处吗?

    明斟雪缓缓松开了遮住眼睛的手。

    再度回到宫城后已是晨光熹微之时,早朝将始,独孤凛吩咐亲随护送明斟雪回太极殿寝殿休息,自己则草草处理了伤口,坐镇朝堂安抚臣心。

    明斟雪被几多侍女缠着,走路双月退打颤,越走越乏力。

    想着裙纱之下覆着的斑痕点点的双月退,她羞愤难当,再也没了力气继续走,不得已留在御苑内休息,等宫人去传唤轿辇。

    可恶,凭什么他没事人似的,龙袍一披精神勃发去坐镇朝堂。

    明斟雪锤着自己可怜的月退,兀自恼着,没留神身后山石间逐渐逼近的身影。

    脖颈猝然一痛——

    一只尖利的手爪自身后攥住明斟雪的脖颈,瞅准时机趁宫人不备,将她拽入假山后。

    那人出手极狠极快,死死捂住她的唇不允许她发出一丝声音。

    明斟雪惊惧地瞪大双眸,刺入眼中的是魏绍那张阴柔面孔。

    他将明斟雪狠狠抵在山石上,目光凶狠逼问道:

    “咱家给明姑娘的‘黄泉客’,明姑娘为何不下在新帝的酒里?”

    “姑娘坏了咱家的计划!”

    87 ? 锁章已修 ◇

    ◎“孤来。”◎

    后背猛地撞上嶙峋山石。

    刺痛感自纤薄的脊背蔓延开, 明斟雪疼的呼吸一窒,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吐出,脖颈便被一双枯瘦的手掐着提起。

    手劲之狠辣, 分明是冲着要她命去的。

    明斟雪喘不开气, 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 两耳传来嗡嗡低鸣。

    她直觉自己快要死了。

    强烈的求生意志促使她睁开双眼, 摸索着鬓发试图寻出任何一支足够尖锐的簪子。

    可她一无所获。

    早在御驾上云.雨时,那些步摇玉簪因着碍事的缘故,被独孤凛尽数拔下丢了一地。

    她披散着青丝,发间没有一件可利用的锐物。

    明斟雪心底慌得厉害。

    魏绍狰狞的眉眼近在眼前。

    那样一张平日里看起来和顺阴柔的面孔, 竟也会露出这般癫狂残恶的一面。

    “明姑娘枉费了咱家苦心经营着的一盘棋。咱家将这西域秘药交由明姑娘,本以为万无一失, 咱家千算万算也不曾想过,明姑娘竟会在最后关头放弃对新帝动手。”

    魏绍眼神邪佞,咬牙切齿道:“咱家生平最恨遭人背叛。”

    枯手收紧, 少女的颈骨握于他掌中发出脆响。

    明斟雪已然失了力气,视野中魏绍的面目变得模糊, 耳畔听见声音也不甚清晰,唯一的感受便是自己的脖颈在锥痛中逐渐麻木。

    眼帘不受控制地阖上,意识即将剥离之际, 明斟雪用尽余力自嗓间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佛狸……”

    她喃喃重复道:“佛狸……”

    魏绍脸色骤变, 眼底狠戾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期冀。

    他松开了手, 脸颊肌肉隐隐抽动。

    死里逃生。

    颈间枷锁倏然解除, 明斟雪身子一软, 倚靠着石壁缓慢下滑, 瘫坐在地。

    她捂住脖颈细细喘.息着, 虚弱不堪,心头坠着的重石却终得平安落地。

    她堵对了魏绍的执念。

    佛狸是魏绍的生母邵娘子为他起的乳名,除却邵娘子,再无任何人这般唤过他。

    魏绍一撩深绯宫袍,在她面前屈起一膝,半蹲着与明斟雪保持视线平齐,目光掺杂着明显的疑虑与几分难以言喻的情感。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打破这片寂静:“已经很久没有人唤过咱家这个名字了。”

    他仰起头,似是在追忆往昔,唇角忽的勾起与这个年纪完全不相符的一丝天真笑意:

    “细细算来,已有二十有一年了。”

    “阿娘故去已有二十有一年了。”

    二十一年前,先帝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痛下杀心去母留子,身份卑贱的浣衣局宫女邵娘子被当庭仗杀。

    大皇子独孤邵眼睁睁看着生母惨死在自己面前。

    那是阿娘最后一次唤他“佛狸”。

    她整个人浸在血泊里,握着独孤邵的手对他说:“佛狸,你要好好活下去,替阿娘活下去。”

    所以魏绍恨极了先帝,转头投奔了司礼监魏掌印,宁愿抛弃一身所谓的皇亲贵胄的高贵血统,也要认其为父。

    他恨先帝,恨独孤氏的江山,是他们,是这里冷漠自私虚伪的一切夺走了他阿娘的生命。

    魏绍垂下头,眼底透露着明晃晃的失落:“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明斟雪逐渐缓和了气息,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淡淡道:“大殿下节哀。”

    魏绍掀起眼皮,目光中尽是警惕。

    明斟雪视若无睹,只是不轻不重地补充了一句:“下月初五,是邵娘子的忌日。”

    魏绍瞳孔一缩,释放出危险的讯息:“明姑娘知晓的未免太多了些。”

    “合情合理。”明斟雪对上他的目光:“当年家父在礼部任职时,邵娘子那一批女官便是经由家父之手选入宫中的。”

    “这些年来,每逢清明或是忌日,明氏总会派人去祭奠邵娘子,一次不落。”

    魏绍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他眼底甚至划过一丝荒谬与讥讽,几息之后归于平静。

    他微微颔首,冷笑道:“明姑娘既猜出了咱家的身份,按照咱家的脾气,更是不能留下活口了。”

    “可咱家偏偏就喜听这两个字。”

    “佛狸,佛狸,明姑娘,你念此二字时的声音,与阿娘甚是相像。”

    他话音一转,语气骤然沉了下来:“可阿娘决定不会背叛咱家,明姑娘,你不一样,你可是坏了咱家煞费心血铺垫的一局好棋啊。”

    “合作讲究齐心共赢,殿下都未能坦诚相待,连一条逃生的后路都不肯为我铺好,我又为何要冒死替殿下弑君。”

    明斟雪振振有词,她直起身子,神情冷静同魏绍对质:“殿下要我在陛下的酒中下毒,您事先可有考虑过,此事一旦败露,我当如何,明氏又当如何。”

    “我当庭献舞,殿下以飞蝗石击中我的手臂,促使我于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弑君谋逆的行径,此举一出,殿下依然没有为我留好后路,若非另有其人救我逃出生天,只怕当下我已沦为了殿下棋局中的一颗弃子。”

    “敢问殿下,这便是您所谓的合作么?”

    魏绍把玩着中指指根处的翡翠扳指,神色恹恹:

    “此事的确是咱家欠缺考量。”

    “殿下只是欠缺考量么,还是说,您根本不曾将明氏真正视作值得信任的盟友。”明斟雪追问道。

    魏绍不作声。

    他的确另有心思。

    明氏如日中天,是块肥肉,又与亚父魏掌印关系密切,眼下暂且不能怠慢了明氏这位千金。

    只是……

    魏绍掀起眼帘,目光自明斟雪颈侧露出的一点红痕扫过。

    在宫闱里混了许多年,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那是男女欢.好后留下的痕迹。

    魏绍低笑了声:“明姑娘有何可担忧的,眼下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咱家未给姑娘留有后路,是因为姑娘根本不需要。”

    “至于明相与明将军是否会被株连,姑娘更是无需担心。明姑娘不知,早在姑娘刺出那一剑出逃,下落不明之时,新帝便封锁了消息。”

    “想来那时新帝心里便有了决断,无论能否将姑娘捉拿归案,陛下都不打算治罪明氏。”

    明斟雪心底一惊,蓦地抬起眼帘,满目的不可置信。

    独孤凛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治她的罪?

    他怎么可能这般轻易释然。

    明斟雪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要杀他啊。

    她想要他的命。

    他却不问缘由选择了不予追究。

    明斟雪不得不承认,她低估了独孤凛的感情。

    独孤凛高估了他自己的底线。

    他的底线只为明斟雪而设,一再退让。

    魏绍打量着少女复杂的神色,嗤笑了声:“一个舍不得治罪,一个狠不下心投毒,陛下与明姑娘可真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

    明斟雪兀自恼恨着,既然独孤凛根本没打算治她的罪。

    那她方才在御驾之上主动献身,辛苦了一路又有何意义?

    白白便宜了狗皇帝……

    明斟雪回去后寻了个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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