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况且戚小河,也不是第一次撒谎了。 (19)
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臧家人的神情顿时有些慌乱。
戚决担忧地看了一眼戚小河,忽然他手上一热,戚小河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贴着他的手心,戚决神色不动,紧紧握住戚小河有些发颤的手。
戚小河对着臧家人笑了笑,礼貌地说道:“我还没来过这边,想出去走走看看风景。”
臧引茵忙道:“那我陪你去——”
但她话音还没落,就看见戚小河把戚决的手牵了出来,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一愣。戚小河大大方方的说道:“没关系,我和戚决去走走就好了。”
臧引茵还要说话,却被臧引远拦住了。他慈爱地看着戚小河:“好,你们去吧。这周围都是水库风景区,路上也有标示牌,去看看风景也好,家里的风景确实不错。”
戚小河感激地冲他一笑,和其他人说了再见,拉着戚决就往外走。
刚下台阶不远,戚小河的脚步顿住,他想了想,又回过头来,轻声说道:“如果……如果结果是不认定,那发短信告诉我,好吗?”
臧家所有人都怔住了。
被戚小河注视着的臧离,呆呆地看着那双乌黑湿润的眼睛,大概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才像用了千钧力一样点下头,“好。”
得到他的回答,戚小河挤出笑容,转身拉着戚决走过花园,出了大门。
而臧家人站在门厅上久久不动,臧引茵更是垂下头,擦拭着眼泪。聂书半揽住她安抚着。
只有臧屿,在知道戚小河来他们家是跟他已故的小叔做亲子鉴定之后,就一直处于一种信息量太大而过载的宕机状态,现在脑子总算慢慢清晰了过来。
那双睫毛浓密的混血眼睛睁大了,激动不已地打破了沉默,“我要有弟弟了吗……还是这么漂亮的弟弟!”
臧屿带着外国口音的发言顿时让空气里的伤感散了几分,连臧引茵都被逗笑了,带起头笑着看他。
臧引知拍了一把儿子的后背,衷心说道:“希望你的许愿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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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库的风景的确很漂亮,远处还有其他漂亮的别墅,可是戚小河现在其实无心欣赏风景,他眼睛就没有落在远处。
攥着戚决的手指松开了,戚小河垂着头说道:“我们多走走吧……说不定,会等到短信。”
戚决听到这句话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处被敲击了一下,变得又酸又涩,他不止一次地后悔,曾经怎么能冷着一颗心脏,将戚小河一次又一次抛在这种境地。
现在的戚决不想再这样了,他紧走两步,重新握住戚小河的手,略大的手掌将戚小河整只手包裹在手心里,严严实实的,连一丝冷风也钻不进去。
戚小河努力笑着,含着忐忑和不安,声音有些他自己没察觉到的颤,“哪会这么巧,是吧?陌生人也有长得像的。”
戚决默然看着戚小河毛茸茸的头顶,轻轻将人把怀里带了带,顿了顿才轻声开口:“别怕,他们很喜欢你的,你也感觉到了,不是吗?”
戚小河一愣。
戚决顺势说下去:“不管结果如何,只要你愿意,他们都会成为你的家人。”
戚小河呆呆地抬起头,像是想了好久戚决的话,半晌,他依旧有些不自信地问道:“会吗?”
戚决郑重点了点头,然后他就看见那双乌黑的眼眸迅速积蓄起了眼泪。
戚决当即被吓得一慌,表情迅速崩塌,手忙脚乱地想擦拭戚小河的眼睛。
戚小河任由他小心翼翼地擦干净,干净洁白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我没事,是因为太开心了。”
戚决的手指缓缓停了下来,他看着戚小河脸上的确没有伤心,也露出一点笑,“好。”
戚小河突然松开戚决的手转身撒开长腿往前跑去。
戚决原本想去追他,但看见戚小河的背影看起来自由快乐,便慢慢放缓了脚步,只跟在后面远远看着戚小河。
听到戚决的那句话后,一直郁结在戚小河心里的石头突然就自己坍塌掉了,他发现戚决说的是对的,臧家人喜欢他,即使今天的结果是否定,但或许臧家人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关心他。就像在《禾苗的生长时》,他不知不觉就和臧离走得最近一样,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会有这个检测,可他们依旧像最好的朋友一般亲近。
想通了这一点,那些忐忑不安就消散了大半,尽管还有,但戚小河已经不再是觉得一张检测报告会否定他的一切了。
他忍不住在绿草地上奔跑起来,嘴角扬得高高的,因为知道戚决就在身后跟着,所以也无比安心。
就在戚小河跑过一个转角的时候,旁边突然走出一行年轻人,戚小河没来得及刹车,一下子就撞上了其中一个人。他当即想让自己别撞着人家,结果脚下一滑,结结实实地在草地上摔了一个屁股蹲。
戚决见到这变故连忙往这边跑。
草地柔软,戚小河没怎么摔痛,还来不及爬起来就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他手撑着草地正想爬起来,眼前突然伸来一只手,戚小河没多想,借力站起来,却听到一道微沉的声音响起,“戚小河?”
戚小河一愣,微微皱着眉看向那张陌生的脸。
这时戚决也已经赶了过来,下意识一把把戚小河护在怀里。
那人的脸色顿时怔了一下,顿了顿才说道:“我是临谨乐。”
戚小河的表情从茫然变成了恍然大悟,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原来是你呀!”
临谨乐也笑了起来。
见到临谨乐一双眼睛都落在戚小河脸上的模样,戚决适时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他是?”
戚小河连忙介绍道:“这就是我以前的那个考上燕大的高中同学,他可厉害了!”
随着戚小河的介绍,临谨乐也朝戚决看了过来,眼神里透着不太容易看出的警惕,“这位是?”
戚小河想了想以前高中同学对自己了解的程度,索性说道:“这是戚决。”
听到这个“戚”姓,临谨乐的神情突然复杂起来,他还记得高中时的传言,和去年何阳阳对他说的八卦。
小疏的孩子、“吧唧”一声,混血男孩直接在戚小河白生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弄出好大一声响。
临谨乐没有给过多反应,他的视线重新落回戚小河的脸上,似乎是想撇开话题,“你不是想考试吗?正好我们遇上了,要不要我……”
戚决想起戚小河在车上和眼前这人的有来有往的聊天记录,微微皱起眉,正要插话时却被另一个清亮的女声打断了。
“戚总?我们楼里挂的优秀学长是不是就是你呀!”
一个捆着马尾辫的阳光活泼的女孩突然想起来,被她这么一提,临谨乐身后的几人纷纷想了起来。
“好像真的是诶!”“天呐我看到本人了!”“我还看了《禾苗的生长》,小河,戚总,我能跟你们合一张影吗?”
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笑眯眯地拍了一下临谨乐的肩膀,“我看你不是天天晚上都要看一会儿那个综艺吗?看得比谁都认真,怎么没认出我们学长?”
临谨乐:……
他是天天晚上都要看一会儿,不过看的是戚小河的个人剪辑。燕大的学业压力大,没那么多时间能花在综艺上,只能看他最想要看的了。
被这么一提醒,临谨乐想起来戚小河在综艺里对另一个人的亲昵依赖,当时看得临谨乐有点不高兴,所以也没去找另一个嘉宾是谁。原来是他吗?可戚小河不是在戚家的处境很尴尬?
他春游小组里的人已经围着戚小河拍合影去了,临谨乐也被拉了过去,挤在大部队里一起拍了一张合影。他偏头看过去,离戚小河还有老远的距离。
不像曾经做过两个星期的室友,起床时睡觉前,一抬头便能看见人,在同一个盥洗室擦身而过,封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
在戚小河转学的一个月过后,临谨乐就开始后悔了,他后悔为什么那两个星期没有跟戚小河说一句完整的话。
但戚小河转学之后,就如同飞鸟飞去了另一片云层,临谨乐再也没有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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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群燕大学子围着拍照,戚小河又害羞又忐忑。戚决在衣摆之下牵住了他的手,这才让戚小河心里安定了几分。
听着那几个燕大学生对戚决的仰慕夸赞,戚小河呆呆地望着他,心里的印象的确被颠覆了一下。在他心里戚决虽然上学的时候学习好,但很早就开始打理商业事务,比起他在生意场上的钟种成功之外学习成绩反而被埋没得暗淡下去了。
现在听几个燕大学生说起,戚小河才知道原来戚决上大学的时候一边接手家族集团的同时,在学校里也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还参过各类国际比赛拿了不少奖。
戚小河从来没在老宅里看见过他的奖状,这是怎么藏得住的啊!
是因为得奖太多,无所谓了吗?
学渣戚小河开始酸。
察觉到了戚小河的眼神,戚决当即把视线落了过去。
他的胳膊护着戚小河的肩膀,是一个不怎么掩饰亲昵的姿态。英俊的脸上带着点客气看向临谨乐,“临学弟,谢谢你的关心。不过小河要是想考燕大,我会帮他补习的,不打扰你学习的时间了。”
戚决这话说得礼貌,在其他几个燕大学生听来顿生好感,觉得这位总裁学长真是和善可亲。
但临谨乐却听出了别的意味。他下意识看向戚小河,戚小河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异样,正讶异地仰起头问戚决他公司里的事不忙吗。
戚决低着头,纵容又亲昵地说他不忙。
戚小河信了,便笑盈盈地转过脸来对临谨乐说道:“既然这样,那不耽误你的时间啦!在燕大读书肯定特别忙吧?谢谢你啦。”
临谨乐顿了顿,视线在戚决搭在戚小河肩膀上的手上一瞥而过,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神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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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群人短暂地交汇了一下又分开了,走了很远,临谨乐还被室友搂着肩膀问他怎么认识戚小河的。
几个女生更是十分好奇。
但面对他们的追问,临谨乐动了动唇,却没办法说出一个字。
他们的相识起源于恶意,也结束于恶意。临谨乐攒着那句迟到四年的道歉,想在见到戚小河的第一眼时就对他说,可是刚刚相遇时,看见戚小河脸上灿烂干净的笑容,对他自报家门毫无芥蒂的模样,临谨乐就知道这句道歉已经迟了太久了。
或许他想说的“对不起”,只是想让他自己安心几分。
所以又有什么理由用这三个字重新将戚小河拉回四年前的时候呢?他最终咽了回去,就当自己是一个不无赖小人,也好过于道这一声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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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临谨乐等人分开后,戚小河主动拉着戚决的手往回走,“我们回去吧。”
戚决垂眸看着他,戚小河的脸上一点担忧也没有了,他快乐地说道:“我想通啦,你说得对,就算结果是不认定,臧离还是我的朋友呀。”
“而且,”他晃了晃戚决的手,“我现在有你啦,总不会是一个人的。”
戚小河脸上笑盈盈的,瞳仁又黑又干净,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承认”戚决的位置,可戚决心里除了甜蜜之外,也因为那句“总不会是一个人的”而有了淡淡的酸楚。
他忽然停下脚步,将疑惑的戚小河紧紧拥在怀里,唇贴着他的耳边,声音低沉又坚定,“嗯,你有我啦。”
风从两人身上扫过,带过淡淡的迎春花香。
远处的人影跑动起来的动静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他们松开彼此看过去,却看见臧家一家人围着一个老人朝这边又急切又颤颤巍巍地赶路。
臧屿像一阵小旋风一样跑了过来,一来就给戚小河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直接把人抱了起来,而戚小河还陷在第一次被这样抱住的茫然呆楞中,就听见臧屿快乐的声音:“你是我的弟弟!我有弟弟啦!”
“吧唧”一声,混血男孩直接在戚小河白生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弄出好大一声响。
戚决识相地撇开眼神,拾起了生疏的尊老爱幼品格,帮忙搀扶着臧老爷子走在草地上。臧老爷子是笑着的,可谁都看得出那快干涸的老年眼眶里渗着眼泪,“好!好!好孩子!是小疏的孩子……”
戚家道歉、“戚小河不是人贩子的小孩,他是臧家丢失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戚小河动了动唇,有些生疏地轻轻叫了一声“爷爷”,臧老爷子便老泪纵横,一把把戚小河抱进怀里。“要是早知道……要是早知道……就不会让你在外边受这么多委屈……”
老人伤心起来伤身体,臧引远三兄妹都在旁边挤出笑容劝慰:“爸爸,小河回来了是好事,你该高兴呀爸爸……”
戚小河眼睛也酸酸的,但仍努力笑着安抚老人:“没事,我过得很好的,一点也没饿着冻着。”
听到侄子这句话,臧引远的神色冷了下来。臧家只有他一个人和燕市的其他富贵人家经常打交道,自然也从耳边刮过一些传闻。只不过看着老爷子伤心过后一家人温馨相拥的模样,臧引远知道不该在这时候扫兴。
臧老爷子心绪平静后,便让其他人正正式式地站在一块儿给戚小河指人:“这是你大伯、大伯母。”
戚小河便乖乖地改口:“大伯,大伯母。”
戚引远和聂书都一脸心疼慈爱地应声。
臧老爷子又指着臧引知和海莉说道:“这是你二伯、二伯母。”
戚小河也乖乖叫人:“二伯,二伯母。”
海莉捧着心口,“噢,我的小天使!”
“这是你姑姑。”
臧引茵拉过戚小河的手,刚哭过的眼睛还泛着红意。
臧老爷子又指着两个小辈,“这是你的大堂哥和二堂哥。”
臧离走过来,摸了摸戚小河的脑袋,温声说道:“你直接叫我们哥哥吧。”
戚小河抿了抿唇,看上去有些腼腆地顿了一下,他垂下眼眸,叫出那个他曾经也叫过很多次的称呼:“大哥,二哥。”
刚叫完又被抱住了,臧屿揉着他的脑袋,浑身洋溢着快乐,“我也当哥哥了,弟弟乖,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臧引知默默看着自己的老婆和儿子把戚小河揽在怀里甜言蜜语,总疑心他们是不是把戚小河当成洋娃娃了。
臧屿的活泼让众人的伤心也散去一些,臧老爷子拉着戚小河的手,问道:“要去看看你爸爸妈妈的相片吗?”
所有人安静下来,戚小河顿了顿,点下头,“我想看。”
一群人拥着臧老爷子和戚小河上楼,走在最后的臧离注意到了一直站在角落,在这场“认亲”中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戚决。戚决垂着眼眸,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不过他们一往上走,戚决就自动默默地跟了上来。
走近曾属于臧引疏的房间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
这个房间除了佣人会进来扫扫灰之外,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进来过来。因为只要一打开这个原封不动的房间,过去的种种回忆就能浮现在眼前,让人难以抑制悲伤。
但这次全家人一起走进来时,因为有了戚小河的存在,所有人的心境都不一样了。
臧引知笑着去柜子里拿相册,将放得严严实实的相册一本本拿出来,一边拿一边轻声说着:“小疏,你的孩子回来看你了。”
一张张相片上是一个小男孩从小到大的影像,像是把所有给他拍的照片都打印了出来。臧老爷子指着那张臧引疏十六七岁时穿着棒球服的照片,“看,你们多像……”
笑起来时灿烂干净的模样都如出一辙。
戚小河呆呆地看着这隔了二十多年的亲生父亲的照片,又像是陌生人,又像是亲密至极的人。
再往后翻时,照片就少了许多,臧老爷子翻开一本薄薄的相册,指着上面靠在臧引疏身上笑靥如花的女孩说道:“这是你的妈妈,封雅。”
照片上一男一女看着就是新婚的模样,仔细推算,这时候封雅大概已经怀了宝宝,只不过他们都还不知道。戚小河摸着那张照片,动了动唇,“爷爷,这张照片能送给我吗?”
他这样客气这样礼貌,臧老爷子又忍不住眼睛发酸,“当然,这些都是你的,你随时可以拿走,这儿现在也是你的了,你想什么时候来想住多久都可以!”
戚小河默默地把爸爸妈妈的相册拿在手上。
他对父母的一切往事都分外好奇,臧老爷子情绪大起大落,已经有些疲乏了,但仍旧要撑着给他讲以前的事情。
他们移步到宽敞的起居室,佣人端上了热奶和吃的,在臧老爷子的讲述和其他人的补充中戚小河慢慢知道了自己父母的事情。
臧引疏曾经在地质队工作,因为经常进山,回燕市不方便,所以他在外地买了房子。封雅是他在地质队认识的女朋友,两人没有举办大型婚礼,只是给家里寄了照片。臧老爷子也是院士,平日里研究就忙得不可开交,其他子女也各有各的事业,臧家人也都习惯了独立。
直到十九年前,臧引疏和封雅在去跟地质队汇合的路上出车祸身亡的噩耗传来,他们才在崩溃中第一次去臧引疏在外地的小家。取回了臧引疏和封雅的骨灰,收敛了遗物,只在那个伤心地待了两天,便匆匆回了燕市。
再说起当年的事情时,所有人脸上都有悔恨,臧老爷子不住地拍着腿,“我怎么没在那儿多待几天呢,我怎么就这么傻没有去问问邻居,我怎么就……”
臧引远忍泪拉住父亲的手,“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小疏和弟妹,还有他们的孩子……”
戚小河也有点难受,他仍旧笑着想要安抚臧老爷子,戚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轻声说道:“是他们请的保姆把孩子带走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戚决。
戚决垂眸看着戚小河,沉声把纪洵调查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当时他们请了一个保姆,在去地质队前他们托保姆照看孩子,保姆大概是想把小孩卖掉,到处在找买家。但她还没找到买家的时候主人出车祸了,家里来了不少人,保姆被那阵势吓到,害怕被人发现自己想把孩子卖掉的事情,所以跑回老家,把孩子扔在了清阳河边。”
臧家人听到这话已经怒不可遏了,臧老爷子抖着唇,“那……那保姆现在……”
戚决说道:“她后来因为其他罪坐过几年牢,出狱后患了病,没多久死了。”
听到保姆的结局,臧家人都有一种惘然的感觉。恨意没有了倾泻对象,空空落落的,该恨的人也早就死了。他们只能把这恨便为对失而复得的臧家最小的孩子的爱,臧老爷子瘦骨嶙峋的手紧紧攥着戚小河的手,曾经严肃的长辈模样现在俨然只是一个溺爱的老人,“你要什么,爷爷都给你,你好好的……你伯伯和伯母还有你哥哥都会护着你的……”
戚小河的眼眶早已湿漉漉的,尽管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人护着了,却还是满足地重重“嗯”了一声。
聂书笑着说道:“爸你没看《禾苗的生长》吧?小离和小河一起上的综艺,小河可厉害了,种什么都长得好。我看这跟小疏和弟妹的地质工作也有点关系,说不定就是遗传呢。您也也吃过小河种的菜啊,去年悠悠拿了一箱空心菜过来,您吃得可好了!”
说起这个,臧引远、臧老爷子就都想起来了,顿时眼睛发亮,“原来那是小河种的啊!”
聂书笑道:“怎么不是,我后来一直想再买来着,但是小河农场生意太好啦,都抢不到。”
戚小河脸红红的,保证道:“大伯母,以后你不用买啦,有什么菜我都寄回来。”
聂书把戚小河揽在怀里,喜爱地说道:“大伯母什么时候也想去你那儿看看,看你哥哥有没有给你添乱帮倒忙哈哈……”
戚小河笑了,“怎么会,哥哥很照顾我的。”
臧屿突然把脑袋凑了过来,有点吃醋地说道:“这个哥哥好像不是在说我,对吧?我也要去,我也是哥哥。”
臧家人都笑作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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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家的宅子里欢声笑语,戚决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侧身让了让端茶点上楼的佣人,对着管家摆了摆手,一个人走出宅子大门。
在偏僻的花园角落里他一边看着园子里的花一边心中忍不住暗自和戚小河种的花对比,结果当然是不如戚小河种的。
戚决垂下眼眸,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拨号声响了一会儿才被人接起,戚霖光带着疲倦和一丝苍老的声音响起,“小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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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小河和家人坐在一块儿吃了两轮茶点,看着臧老爷子实在疲倦,所有人连哄带劝地让他先去歇午觉了。
众人轻手轻脚从楼上下来,戚小河这会儿才注意到戚决不见了。他对端着果汁的佣人笑笑,便拿了两杯果汁往屋外走去。
刚出大门时戚小河没看见戚决的人,往花园那边走去却听见了篱笆后传来戚决带着点冷意的压低的声音。
“……如果你们顾虑重重,我会出面……我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出面?
戚小河眨了眨眼睛,正疑惑着,脚下踩到一点枯脆的草叶。
戚决听到声音便把电话拿下去挂了,抬头看过来,见是戚小河时眸色顿时变得温柔起来。
戚小河走过去,把其中一杯果汁递给他,好奇地问道:“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戚决的眸色一顿,抬手摸着戚小河的后脑勺,轻轻点了点头,“嗯,很重要。不过你不用担心。”
戚小河对戚决有天然的信任,他这样说,戚小河就不想这件事了。何况他现在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身世上,戚小河笑吟吟地拉着戚决的手,“刚刚看照片的时候你是不是没有看到,我带你去仔细看看,而且我也想再看一遍,你就当陪我啦!”
戚决的心软下去一片,他所有的视线都落在戚小河的后脑勺上,回应道:“好,我也很想很想看。”
戚小河没有回头,只是拉着他的手又用力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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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小河和戚决一直在臧家待了两天,直到《禾苗的生长》节目要开始录制,戚小河和臧离不得不离开时他们才踏上回鸽子嵌村的车。
而臧家人都说好了等下个星期休息的时候他们要来鸽子嵌村的小河农场看一看。
等戚小河、戚决和臧离离开后,臧家的宅子依旧还残留着欢欣的气氛,臧引知一家人和臧引茵也暂时不出去住了。
这一天,臧老爷子把臧引远叫去,问戚小河养父养母的情况。
臧家虽然是世家,但除了臧引远之外其他人都是学术或者艺术界,对燕市豪门圈子的事情一无所知。
臧老爷子还是笑眯眯的,因为他觉得戚小河被养得很好,又阳光又聪明,这样的孩子就算不是小疏的亲生儿子他也会喜欢。
“小远,你应该认识戚家人吧,我听说戚家如今是陪小河过来的小决当家了,他们关系看着真好。那戚家的养父养母呢,你是不是得准备点好礼,什么时候我们一家人去好好谢谢人家。”
听到这话的臧引远有点沉默,他原本对戚家知之不多,知道戚小河是自己的亲侄子后这两天才赶紧让下属借着自己的名号去打听戚家的事情,这一打听……臧引远看戚决的眼神就越来越冷漠,对自己的小侄子就越来越心疼。
可那些连他听着都伤心的事情,臧引远不想说出来让臧老爷子也伤心。
只好说道:“爸你放心吧,我一直想着这件事。不过他们好像都在国外,可能不太方便,礼物这些您不用操心,我会打点妥当的。”
但他低估了臧老爷子对他的了解,听臧引远这不咸不淡的话音,臧老爷子便蹙起了眉头,“小远,他们……是不是对小河不好?”
臧引远卡壳了,不敢说真话平白惹老人家伤心,但他这说不出来的模样就让臧老爷子猜着了。
臧引远只能轻声说道:“他们……他们一直以为小河是人贩子的小孩……”
听到这话臧老爷子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怒气冲冲地拍了几下扶手,气愤地说不出话来。
“咳咳……怎么会把我们家小河当成人贩子的小孩……咳咳……”
“爸您别激动!”臧引远知道自己惹祸,连忙帮着捋背。
臧老爷子却平静不下来,“我们小河那么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是罪犯的小孩……咳咳……我要找他们说清楚……是我们臧家的小孩,是我最聪明的小疏的儿子……把小河用过他们家的钱都还回去……咳咳……”
臧老爷子越说越激动,咳得停不下来,臧引远只好按铃叫家庭医生。
一家人都跟着医生跑了过来,见到涨红着连脸的臧老爷子吓了一大跳,纷纷过来问怎么了。
臧老爷子还在断断续续地怒声说着:“把他们的饭钱学费和开销,都转回去……我们小河不能欠他们一分钱……怎么就把我们小河当成人贩子的小孩欺负……”
从老爷子这语气里,其他人也听出了异样,臧引知臧引茵顿时也护犊子地生起气来。
而对普通话没那么娴熟的臧屿,是除了海莉之外最后一个听懂爷爷说的话的意思的。等他懂了之后顿时炸毛了,气冲冲地就要去找臧家“算账”。
臧引远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家人,更后悔没先自己处理好再告诉其他人了。他拉住侄子,“人家在国外,你是现在买机票去找他们理论吗?”
可臧屿还是很生气,不但生气而且委屈,眼泪都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冤枉成人贩子的那个人是他。一想到小弟弟会因为这个“人贩子的儿子”受多少委屈,他就心都要碎了,可小弟弟还是这么乖,这么爱笑,臧屿想不出来戚小河小时候被欺负的时候会是什么场景,他只伤心自己不能在那时候就保护住小弟弟。
戚家给戚小河带来过伤害,但不可否认的,也是他们给戚小河优渥的物质条件。臧家要找戚家“算账”,便要一笔笔都算得分明。臧引远稳住侄子和弟妹,心里筹算着如何“算”这一笔账。
但不管如何算账,当前最重要的,都是要将戚小河的身份广而告之。戚小河不是人贩子的小孩,而是他们臧家最疼爱的小孙子。
臧老爷子拍着扶手,连连说着要马上给小河举办接风宴,把该请的人都请来,把曾经欺负过戚小河的那些人家都请过来,当着他们的面说清楚。
臧引远心里想得更远些,小河身份的公开,最要告诉的是燕市的那些豪门圈子,也只有这些人曾以为小河是人贩子的小孩。
可臧家早已疏远豪门许多年,连他们几兄妹结婚、小孩出生都没有办过正式的宴会,除了他还跟生意场上的人有些往来外,其他家人都已经脱离了燕市圈子。所以这给“广而告之”增加了难度,这二十年才逐渐活跃起来的新豪门世家几乎都和臧家没什么联络,他们认识的那些熟人,也不过是都低调了下来的老牌世家而已。
不过这点阻碍并没影响臧引远想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侄子办“澄清”的接风宴的计划,只不过这接风宴自然要比以往更难筹备。他需要花时间来筹划,把所有应该到场的人都请到。
只不过……臧引远有点愧疚地想,不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公布小侄子的身世,让他不再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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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臧家人心绪都不平静的时候,聂书出门接了一个电话,回来时带了一个让众人都愣了一下的消息。
“爸爸,阿远,我姐妹跟我说戚家今天在办宴会,把燕市所有活跃的豪门都请过去了。而且还听说……小河的养父养母回国了,主持宴会的就是他们。”
听到这个消息,臧家人都怔了一下。
戚家这时候办宴会是为什么?他们没有听到今早离开的戚决说这件事。
臧老爷子忿忿拍了拍扶手,“他们办他们的,我们办我们的。小远你快去,把请帖都下了!还有小知小茵你们也别闲着,去算算戚家给小河花了多少钱,我们还他们只多不少!”
在臧家群情激愤的时候,燕市一家戚家名下的豪华酒店之中,大厅人影攒动,杯觥交错。
戚家如今的戚决把集团做得蒸蒸日上,的确在燕市豪门是一呼百应。一张请柬,几乎所有在燕市露面的豪门世家都来了。
宴会厅角落的低声密语中,戚小河的名字屡屡被提起,只不过现在和从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周华正左右逢源,忽然看见戚遥从宴会厅中穿了过去,他连忙紧走几步拉住戚遥的衣袖,“戚遥你怎么回来了都不找哥们儿……”
戚遥一回头周华便愣住了,看着那似乎大变样子的落寞模样,周华松了手,扯着嘴角震惊道:“戚遥你这是怎么了,失恋了?”
往常他要是开这种玩笑戚遥马上就会跟他打闹起来,但是现在脸上的神情却完全没有变化,只看了周华一眼便转身走了。
就在周华看着他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其他人突然朝着主台看去,周华回头,便看见了曾经的戚家掌权人戚霖光,和他的夫人尹宛蓁。
两个人明明说不出来相貌到底哪里有变化,在宴会厅的灯光下却显得脸白惨惨一片,像是苍老憔悴了几分。
说起来戚家这回举办宴会到底为着什么事情,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是觉得戚霖光突然从国外回来办这么一场宴会,都想来瞧瞧热闹。
宴会厅里的人依旧在三三两两聊着天,有人举起杯子想走过去跟戚霖光打招呼,却被戚霖光抬手挡住了。
他暗淡的视线扫了一眼全宴会厅的人,大半个燕市的圈子都在这儿了。
戚决冷淡的声音还在他的脑海之中,戚霖光想,他或许太恶了,直到被自己的儿子威胁,才走出这早就该走出的一步。
他没有侧头看尹宛蓁,本来想让尹宛蓁留在美国,他一个人回来。但妻子最后还是跟着他一起上了飞机。
这是他们欠他的,戚霖光清楚。
他看着乌泱泱的人影,拿起了麦克风,人群在他发出第一丝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今天把所有人请来,是因为我要道歉。”戚霖光垂下眼眸,声音却没有丝毫停顿。“我们戚家,我和我的夫人尹宛蓁,为十九年中误会小河、并且导致其他人也误会他,让他在这十九年里受到种种欺负而道歉。”
大厅一片寂静,连呼吸都被屏住了,所有人都愕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戚霖光。
“戚小河不是人贩子的小孩,他是臧家丢失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将这些话一连串地说出去后,戚霖光像被剖尽泥沙的老蚌一样,身体好像轻了几分。
“我没有虐待过他,但我恨他,他也知道我恨他。这十九年里,他承受了本不该他来承受的恶意和恨,种种因果,都是我一手造成。在场诸位,都是见证者,小河他现在过得很好,我知道他不会看得上眼我的任何赔偿和忏悔。我也没办法赔偿、没办法弥补这么多年的恶行……只能在今天,在诸位的眼睛下,为小河澄清他的身世。小河是臧家的小孩,不是人贩子的孩子。”
说完话,戚霖光的声带已经像彻底老化一般嘶哑干涸。
他没有看场下所有人的神情,只是转过身,扶住脸色苍白的妻子的手臂,两个人如同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般,带着点佝偻,一步一步出了宴会厅。
在他们跨出门槛的一霎那,身后的宴会厅便炸开了锅,瞬间沸腾起来。
中立者的道歉、“不是只有站在前面的才欺负人,冷眼旁观的……也是。”
晚上九点半,戚小河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浴室们,拿毛巾擦着头发。
明天要继续录制节目,戚小河琢磨着今天得早点睡觉。但刚和家人分开,他还有点难以抑制的兴奋,心里满满当当洋溢着让他有些陌生的“幸福”感,又暖和又柔软。
手机不停显示着收到新的微信消息,戚小河拿起手机点开周华发的消息,却看见他给自己发了一条视频。
视频?
戚小河有点懵懵地点开,看了几秒钟之后,他呆住了。
被压缩画质的视频里,是他很久没见的但很熟悉的两个身影。戚霖光和尹宛蓁站在台上,戚小河发觉尹宛蓁好像比以前更瘦了些。
他的睫毛忽地颤了颤,掩去眼神里的一丝挂念。
就在这时,戚霖光拿起话筒说话了,当他说完第一句话时,戚小河猛地抬眼,不敢置信地盯着视频里的人。
两三分钟后,周华又契而不舍地发了新消息。
【周华:看见没看见没】
【周华:滴滴滴】
【周华:说句话呀】
戚小河垂眸,点了点手机屏幕。
【小河:看见了,谢谢】
【周华:……】
【周华:这么平静??】
【周华:算了,你个漂亮木头】
【周华:那个……我也跟你说声对不起。】
周华发了一个不停磕头的小人表情包,再没发新的消息。戚小河没在意他,他脑子里还是刚刚戚霖光说的那些话。
在戚小河的记忆中,戚霖光是高高在上的,所以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戚小河难抑心底的震撼,他想象不出来一向高傲的戚霖光怎么会在这么多燕市豪门世家面前说这些话。
这还是戚霖光吗?戚小河微微皱了眉头,如果不是曾经与戚霖光做过十几年的“父子”,戚小河都要怀疑视频里的人会不会是有人假扮的他了。
至于别人以为戚小河会很在意的戚霖光为他的身世澄清道歉,戚小河其实并不太放在心上。对他而言现在就已经很好了,他有小河农场,可以自力更生,不用依靠任何人就能活得很好。
锦上添花的是,他又有了真正的亲人,尽管戚小河还不太习惯这样亲密的关系,但他能感觉到他们的善意。
戚霖光的道歉,与其说对戚小河很重要,不如说对燕市豪门圈子里的人更紧要。
退出和周华的聊天框,还有不少人给戚小河发了各个角度摄录的视频,也有不少人和周华一样,跟他说了道歉。
戚小河看着那些道歉,心里并无波澜。他唯一疑惑的是戚霖光的举动。
带着这点疑惑,戚小河默默把微信设置成了免打扰,为着明天录节目,早早就入睡了。
·
地里空了一季,暂时没有蔬菜卖。但早起惯了,七点半戚小河就躺不住起床吃早饭了。
他下楼时下意识找戚决的身影,但没看到对方。戚小河从蒸锅里拿了花卷咬在嘴里,又拿了一杯豆浆,正想趁着还没开始录节目先去农场的地里看看,他好几天没回来了。
刚一出餐厅门就撞着一个人,因为惯性戚小河往后跌了半步,却被人稳稳扶住了后背。
一抬头,却看见是席澹。
戚小河认真说了“谢谢”,便要避开他从旁边走,但席澹却扶了扶住他,忽然低声说道:“小河,对不起。”
这声音轻得就像一阵风从戚小河的耳畔掠过,但他听见了。
戚小河转头,席澹也停下来等着他说话,平常总是轻佻笑着的眼睛此刻难得多了几分诚恳和严肃。
席澹对戚小河的任何回答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使是不回答他。不接受道歉也是应当的,席澹明白这一点。
戚小河眨了一下眼睛,忽然坚定地摇了摇头,笑了,“你没有欺负过我。”
席澹猝然抬眸。
戚小河的眼睛乌黑乌黑又亮晶晶的,看着澄澈干净,丝毫没有糊弄人的意思。
一向在人际关系上游刃有余的席澹忽然就卡了壳,他顿了顿,才在戚小河不解的眼神中带着点苦笑说道:“不是只有站在前面的才欺负人,冷眼旁观的……也是。”
他那时候是怀着什么心情冷眼旁观的呢?与己无关、看乐子,为烦闷的生活找点乐趣。
当时是如何云淡风轻事不关己,在察觉到自己对戚小河有点喜欢之后就有多后悔。遑论现在,戚家揭开了戚小河的身世真相,又为他的懊悔添上几分。
戚小河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
席澹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伸手想摸摸戚小河头,最后还是没敢摸,只拍了一下戚小河的肩膀,挤出潇洒的样子朝门外走,“算啦,去开工吧。”
被“开工”两个字拉回神,戚小河连忙把吃了早餐。吃完还没见戚决下来,他捡了几个花卷和喝的拿上楼,发现戚决正在电脑前开会。
戚小河放轻的脚步,悄悄从旁边蹭过去,把吃的放在桌上。戚决的视线自然地在他身上擦过。
戚小河后知后觉,那么大一个集团,戚决却天天跑来录节目,他忙得过来吗?想到这儿,他坐在戚决对面,用口型跟戚决比划:我一会儿帮你请假吧!
戚决轻笑了笑,戚小河迷茫,拿不准是什么意思。
但就在离开始录制前十分钟,八点五十的时候,戚决准时关了电脑。
他站起身,拿起已经有些冷掉的花卷几口吃了,下楼去找戚小河。
·
新一周的《禾苗的生长》开始录制,他们已经育好了苗,现在就等着苗长大再插秧了。中间这几天,也就显得空闲了起来。
为了让节目内容更丰富一点,冯岑斯笑吟吟地宣布:“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没什么活儿干,所以我们请了鸽子嵌村的父老乡亲来和我们一块儿做游戏,来,有请我们的父老乡亲!”
节目组给两百录半天,不少鸽子嵌村里的熟面孔都来参加了,连陈水生也在其中。
看见陈水生时戚小河愣了一下,他还以为陈水生不喜欢电视台的镜头,不会愿意露脸参加这种节目。不过他来了,戚小河就高高兴兴地跟他打了招呼。
陈水生的视线从他脸上瞥过,抿了抿唇,显出一点生疏。自从戚小河搬到这边来之后,他们见面的时间少了很多,之前做农活的时候还能一起待一会儿,后来戚小河上了节目,基本就说不上什么话了。即使在一块儿,戚小河身边那个冷冰冰的男人似乎总是若有似无地隔着他们。
到现在陈水生已经没什么想法,随着看到戚小河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看清了自己和戚小河之间的距离。他们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种地了,而除此之外,陈水生对戚小河一无所知。
他不再苛求,下定决心只做好戚小河的朋友。作为朋友一起上节目似乎也很好。
拿捏哥哥、他那么可爱乖巧的小弟弟,刚刚才认回来的小弟弟……
节目开始录制时,戚小河看着场子里做游戏的席澹,愣愣地出了神。
他倒不是对席澹的道歉耿耿于怀,而是依旧困惑着为什么戚霖光突然性情大变,说了那么一番话。这实在不像戚霖光的性格。
他困惑地发着呆,忽然发觉自己被盯了,戚小河下意识地看过去,就撞上戚决不躲不避的眼神。
戚决丝毫没有被抓到的心虚,被戚小河瞪了瞪,也只慢悠悠地转头去看冯岑斯。看过直播的他也深知,这一幕大概又会被嗑cp的观众刷屏,不过戚总不但不避嫌,还十分纵容。
节目镜头都盯着呢,现在上场做游戏的是席澹,戚决一直盯着他干什么?戚小河把他瞪了回去,耳垂不自知地红了红。
看着戚决随着转头冷淡下去的侧脸,一个念头突然钻进戚小河的脑袋里。
戚霖光澄清他的身世,是因为戚决吗?
想到这种可能,戚小河微微睁大了眼睛,虽然他想象不出来戚决会怎么说服戚霖光出面,但似乎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可能了。
“下一个嘉宾队上场的是我们的村民代表水生、小河农场的老板,还有——戚氏集团的总裁!”冯岑斯兴致勃勃地念着抽出来的纸条,当然,这是安排好的。如今这档节目的双戚cp已经火得不像样子了,他何乐而不为?
被点到名的戚小河震了一下,连忙懵懵懂懂地跑到前面。戚决和他同时走过去,视线从他身上带了一下。而和父老乡亲站在一起的陈水生,顿了一下,也迈着矫健有力的步伐走了出来。
三个人站定,听冯岑斯说了几句废话,就踩着胶鞋小心翼翼下了方方的水田。
游戏很简单,模拟水田中农作的感觉,跑到中间爬上晃晃悠悠的小矮桌上拿下旗杆顶的小秧苗就好了。观众们看的无非也是嘉宾们争先恐后互相甩泥,一张俊生生的脸抹上花泥的感觉。
然而到了这一组,气氛稍微有些严肃,戚决那张冷脸散发出的气势就让人不敢甩泥,陈水生自然也不会给戚小河甩泥。冯岑斯一喊开始,各人就十分安静地拼命在泥坑中前行往目标赶去,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然而戚决和陈水生都绷紧侧脸,看着是很认真在比赛的架势。
弹幕也从刚才的嘻哈一片突然感觉到了奇异的氛围。
【小甜甜:总裁好认真啊!陈水生也好认真!只有戚老板,看上去还一脸傻乎乎的……】
【裤衩子专售:为什么我感觉总裁和陈水生好像在较劲?这是我的错觉吧?他俩一直不是挺友好的还握过手?】
【瓜子花生小板凳:感觉在较劲+1快乐嗑瓜子看戏,他们对这个比赛这么认真吗?突然就燃起来了。】
……
弹幕热热闹闹,现场其他人仿佛也受了感染,紧张地看着水田里。不像刚刚其他队伍比赛那样嬉笑吵闹一片,几个人脸都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很认真。
戚小河原本也只想划水来着,他本来就不是正式嘉宾,不用出风头。
但没想到他们这一组都没有明星,而且冯岑斯突然在岸边贼兮兮地喊了一句赢了的人会有超级大奖,戚小河忍不住心里一动。
虽然心里知道多半是夸张了,但是身体还是诚实地加快了速度。
做农活久了,在水田里走路不算太难,但掌握了平稳技巧后,考验的依旧是最基本的力量。
戚小河虽然敏捷,要挪动长腿抵抗着巨大的稠泥阻力还是很难,他低着头放匀呼吸一步一步挪动着。
而戚决那边刚下泥坑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等习惯这种阻力之后便加快了速度,他和陈水生不相上下,领先戚小河半个身体。
走了大半时戚小河已经累着了,小声吭哧吭哧喘起了气,戚决的身形顿了顿,视线朝这边偏过来。不知道为什么,陈水生那儿似乎也遇到了阻力,他停在原地,皱着眉头低头动自己的脚,像是踩到了石头。
戚小河闷头走,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弯道超车,走在了三个人的前面。
岸上的冯岑斯一拍大腿,长叹了一声气。这场面也太和平了!互相拽腿呢!甩泥呢!打闹呢!
但他不敢说,毕竟那可是金主。
冯岑斯就跟放掉一块大肥肉一样,眼睁睁看着戚小河逐渐领先,看上去要非常顺利地拿到了秧苗。
直到摸到放在中间的小矮桌时,戚小河才往左右看了一眼,突然惊觉他竟然是第一个到的。戚小河顿时眉开眼笑,有些雀跃地努力把腿从深泥里□□,小心翼翼地踩上小矮桌。
小矮桌类似于不倒翁一样,不太平稳,戚小河小心翼翼爬上去蹲好,一点点往旗杆移动。小矮桌偏离的幅度不大,没有其他人干扰时这个游戏并不算难。
戚小河很快就摸到了旗杆,他站起身,旗杆很高,离秧苗还有一段距离。戚小河一边猜着冯岑斯说的超级大奖会是什么,一边仰着脑袋踮起脚,用力去够那翠绿翠绿摇摇晃晃的秧苗。
终于,他的指尖够着了叶子,戚小河一把把秧苗抓住。但就在这时小矮桌忽然往后一偏,鞋子上全是稀泥的戚小河顿时往后迅速滑了下去,眼看就要栽到泥坑里。
陈水生一直默默注视着戚小河去够秧苗,看见人滑下来时顿时心里一紧,不顾刚刚还在刻意显得“笨拙”的伪装,大步踩进泥里就想要接住滑落下来的戚小河。
但有人比他更快。
戚小河的脚刚离开矮桌边缘,后背就已经被一个有力的怀抱拥住了,他滑下来的力道不减,带着人一起跌进深深的泥坑里。
岸上顿时起了一小阵惊讶又欢乐的欢呼声,而冯岑斯看到节目大金主狼狈地摔进泥里的时候,顿时屁股跟火燎似的站了起来。
泥沾满了戚决后背的衣服,他和戚小河的脸上都被溅上了泥点,戚小河扭过头,看见戚决脸上的泥点下意识用手去擦,结果一擦擦得更花。
戚小河:!
他默默收回作乱的手,并且企图装作自己没捣蛋的样子。
两人面对着面,戚决被他压在底下,忽然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腰,声音又轻又低哑,“镜头拍着呢。”
戚小河一惊,他这才发现两个人的姿势看上去……不太正儿八经。他连忙手脚并用从戚决伸上爬了起来,好在脸上有泥点子,掩盖了他泛红的脸颊。
戚决拉着他的手借力,也从泥里爬了起来。他们一起往回走,路过陈水生时,戚决目不斜视。
冯岑斯看着狼狈的金主,一边忙着让人来帮忙打理,鞍前马后慰问有没有摔伤,另一边他却掩饰不住要高高扬起的嘴角。
就这个片段,刚刚的弹幕和热度达到了峰值。
冯岑斯觉得很合理,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连他甚至都想把这一段循环播放,有点上头……
岸上的人神情各异,父老乡亲和节目组都一脸开心,周静远也憨厚地笑着。席澹却没笑,抬眸瞥过两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爬上岸时,陈水生的脸上却露出一抹释然,他扬起笑走过去看戚小河雀跃地拿着装着奖品的盒子摆弄,目露温柔。
臧离却后知后觉的,视线游离在戚小河和戚决身上。看着戚小河时他眼神里满是比之前更浓郁的关心爱护,但看向戚决时,眼神就冷淡了下来。
他再迟钝,也感觉到了那种暧昧的气氛。特别是小河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而是扭过身体去擦戚决脸上的泥点子的时候。
如果是一个星期前臧离发现了,他会保持好一个朋友的分寸,情绪也不会有什么波动。
但现在……
臧离看着自家乖乖巧巧的小弟弟,再看看心怀叵测的戚决,之前一些让他疑惑的细节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臧离的心情,突然就不太好了。他可爱的小弟弟,刚认回来没两天的小弟弟!
戚决把沾满泥的外套换了,先拿热毛巾擦了擦手,看着戚小河高高兴兴开奖品。等游戏节目录制完之后,戚决才和戚小河一块儿回去洗澡。
他洗完的时候戚小河的浴室还关着门,戚决转身准备回去处理一会儿工作。
但臧离却在起居室等着他。
戚决的脚步顿了一下,依旧走进起居室,反手掩上门。
他很明显能看出眼前这位小河的亲哥哥对他的眼神不太妙。
臧离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如果换成臧屿谈恋爱,就算谈十个他大概也不会太在意。可是换成小河,臧离的心情就微妙地变了。
更何况,眼前的戚决曾经陪伴了小河整个童年时代。想到自己都没有见过小时候的小河,臧离的心里有一丢丢酸,现在这人连长大后的小河也要抢走了吗。
他抿了抿唇,声音不高,“小河和你……”
“是,我喜欢小河。”
戚决单刀直入。
臧离的眼皮跳了跳,眉毛不高兴地皱了起来,“那小河呢?”
戚决抬眼看他,眼里隐隐透出的自信让臧离非常不爽。想起在泥坑里小河熟稔亲昵地抹着戚决脸上泥点的动作,臧离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这个答案让他更不高兴了。
他那么可爱乖巧的小弟弟,刚刚才认回来的小弟弟……
就在房间温度掉下冰点时,戚决忽然开口说道:“我有小河从小到大的相册,如果你想看的话,我……”
听到“相册”两个字,臧离顿时丢盔弃甲。“小河的照片??什么时候能拿过来?”
戚决轻笑了一下,“在我房间里,稍等一下,我现在去拿。”
完结、这些话在这个拥抱里尽数告诉他了。
戚小河洗完澡,稍微吹了吹头发,甩甩头发上未散的水汽从浴室里出来。他去戚决的房间没找到人,又摸到起居室,意外地看见臧离和戚决一起低着头在认真看个什么东西。
听到声音两人都抬起头,戚小河看了戚决一眼,有些腼腆地叫了臧离一声“哥”。他好奇地走过去,却看见他们在翻一本相册……好像,是他的照片?
戚小河惊讶地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的确是他小时候的照片。显而易见也只有一个人会把这些收集起来,戚小河看了一眼戚决,却被戚决伸手拉住了手,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来一同看。
戚小河从小到大的照片都在这儿了,臧离一张张翻着照片,就像一点点见证了戚小河的童年一样。
“这里……”臧离指着一张照片背景问道,“是旧港花园吗?”
戚小河低头认真地端详着,他还没想出来,戚决已经替他回答了:“是,当时小年夜的时候我们在这儿吃的饭。”
照片右下角有日期,臧离看着那日期,也笑了,“我们那年的小年夜好像也是在这儿吃的饭,第二年这里就新建了。”
臧离的话里带着点淡淡的惋惜,他们同在燕市,连圈子都这么近,可能曾经无数次擦身而过却不认识。
戚决垂下眼眸,不插话。
戚小河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起来,“哥哥,那我们可能老早就见过了呀。”
无论什么时候,戚小河总能让戚决和臧离意外,好像他的高兴事总比伤心事多上许多。臧离也被带得笑起来,不再钻死胡同纠结他们没有早一点发现。
戚决的视线落在戚小河发侧脸,心里忍不住的发软。他轻轻摸着戚小河热乎乎的后脖颈,想起前不久他曾经问过戚小河要不要改掉“小河”这个名字。
这个被人随口一扯的,后来又带着戚霖光的恶意的名字。
那时戚小河只是睁大了眼睛看他,想了想说道:“可我喜欢小河啊。”
戚决猛然想起戚小河的微信头像,那张初中的手工课上做的一条简陋的小河,在夜里璀璨蜿蜒着,细弱却绵延不断。像河流,也像银河。
戚小河笑眯眯地说道:“如果爷爷想要帮我取名字,那我就用两个名字吧。你还是可以叫我小河,这个名字好顺口。”
连他自己也没有被困在这个名字上,戚决的心情顿时也一松。是啊,小河比任何人都要聪明。
·
《禾苗的生长》收视节节攀高,带起了一波跟种风。等稻香四溢的季节,新打下来的第一波稻子,戚小河就送回臧家了。
臧屿早在微信上给他发过全家人蹲点看节目正片的视频,一家子喜气洋洋。
在录制中间的休息日,臧家人来了小河农场住了两天,高高兴兴地看过小河的农场。臧引远把戚小河叫去给了他一张卡,戚小河本想拒绝,臧引远却拿出当家人的架势,说这是戚家的小辈都该得的。他小些,又从小不在家里长大,比其他人稍微多点也不算什么。
戚小河只好乖乖巧巧地接下。但刚接了这个,又被臧老爷子拉去,乐呵呵地给他塞红包。对臧老爷子,戚小河更不能拒绝了,他乖乖地道了谢。
戚小河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但后来他身上又多了好几个来自大伯母、二伯、二伯母、姑姑、臧离的卡和红包时,戚小河乍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变有钱了。
连还在读大学的臧屿都给他送了一个惊喜,竟然是一条崭新的白色小游艇,停在臧家的码头上。
臧屿咧嘴笑:“等哥哥开始赚钱了就给你买艘大的!对了小河,我们要开学了,你要不来英国找哥哥玩吧?哥哥带你去西班牙开大游艇!”
戚小河被这么多的爱意包裹,早已经心软软的。也没有拒绝,而是认真想了想农场的计划和节目录制,点了点头,“如果节目录完了,我就来找你玩。”
臧屿顿时惊喜地一把抱住戚小河,像抱着一个洋娃娃一样一叠声的“你一定要来找哥哥呀”。
臧屿似乎对于他多了一个弟弟这件事一直十分兴奋,恨不得把他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说话的时候三句不离哥哥。
即使戚小河还在矜持,在这样热情的靠拢中也渐渐被融化了。
除了送礼物之外,臧家人还定下了认亲宴,很正式地告诉了戚小河,他们给燕市圈子几乎所有豪门世家都发了请帖,就是想让戚小河正大光明风风光光出现在众人面前,表明这是他们臧家的孩子。
听到这儿,戚小河脑子里忍不住浮现了戚霖光的那段视频,他顿了一下,又重新扬起笑容,乖乖答应道:“好。”
·
这还是臧家二三十年来第一次在燕市有了动静,因为戚霖光那场宴会的缘故,所有人都知道臧家认的是谁。
但来赴宴的人依旧络绎不绝,阵仗大得像把整个燕市都请过来了。
甘阿姨涂着大红唇踩着高跟鞋,笑吟吟地跟旁边的姐妹骄傲地指着站在臧家人身边的戚小河说那是她的忘年交,又在姐妹的撺掇下过去跟人打招呼。
大场面的宴会,从前在戚家见过的并不少。但自己是主角的,这还是第一次。
戚小河并不拘谨,只是一番应酬下来,笑得有点累。他遥遥往戚决的方向过去,戚决也若有所感似的看过来,回他一个“别担心”的眼神。
躲在角落嗑瓜子的周华疑惑了:“戚小河……不对,现在是臧小少爷了,他都被认回来了,怎么还跟戚决在一块儿呢?他们不是撕破脸了吗?”
周华纳闷完,又咔擦咔擦嗑瓜子。
坐他旁边的专门买了机票飞回来的卓桉,本也纳闷。但听了周华这话,却像顿悟似的,呆呆怔在了原处。
戚小河收回看戚决的视线,和身边的臧引远说了两句话,只是脸上透着点疲倦的神色,便被护着肩膀纵容道:“小河你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快出去透透气吧,这儿有你伯伯和伯母呢。你出去玩一会儿,你哥好像也在外面,你去找他。”
戚小河抿唇笑笑,乖乖地端着杯子出去散心。
为了避免被撞见,他特意绕了一点路,从灯光暗处蹭出了门。
走出宴会大厅呼吸到外面带着凉意的空气时,戚小河才感觉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他踱步走下台阶,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和大厅里相比,外面格外安静,树影憧憧摇曳着,清冷又寂静。
戚小河盯着那树影出了一会儿神,想起大伯说哥哥也在外面,他便左右看看想去找人。
但是这一看,却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这里。
戚小河盯着他,站在原地没动。
戚允依旧穿着领口松垮的丝质百衬衫,不过今日他好像稍微打理了一番,衣服也没那么皱,头发也短了一点。
他朝戚小河走过来时,风吹着空荡荡的衣服,看上去消瘦了许多。
还剩下最后两步路的距离,戚小河忍住了,没有后退。
酒店的光撒下来,让他们能清晰看见对方的脸。戚允原本是一张永远带着促狭笑意的脸,此刻却只剩下苍白。
他抬眸看了一眼戚小河,只一眼,又很快移开了,仿佛他自知他不配看似的。
微微泛白的薄唇动了动,嘶哑得戚小河都不太认识的声音传了出来。
“小河,对不起。”
又轻又哑的五个字,没有任何分量,被夜风一吹便散得无影无踪。
戚小河甚至没有来得及想他应该做何反应,他也的确没有任何反应。戚允的唇颤了颤,忽然迅速转身,逃窜似的大步匆匆离开了。
戚小河有些发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看见了小路尽头站着的戚遥。
戚遥遥遥望来,距离太远,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只剩下一张模糊寡淡的脸,被模糊的灯光遮掩过去了。戚遥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扶过戚允的胳膊,转身上了一辆黑车。
倏然间,戚小河像是想起一年以前,他也在酒店外等着戚遥和他见一面。那时候他没想过,一年的时间,就可以发生这么多事。
一年以后,他也和他们一样,有家了。
·
戚小河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儿,直到腿有点僵时才转身往回走。
“小河。”
臧离的声音响起,戚小河忙抬头——没看见人,直到臧离又叫了他一声,他才在被花丛遮掩着的长椅边找到了臧离。
戚小河忙在被风吹得有些僵硬的脸上挤出笑容,声音雀跃地急步走过去,“哥。”
走到臧离面前时,却忽然被一把抱在了怀里,吓得戚小河忙抓紧手里的杯子,免得酒水洒在臧离的晚礼服上。
臧离的怀抱是陌生的,他的性格也与臧屿那样在国外待久了的热情洋溢并不大相同。直到此刻,戚小河才发现这个哥哥的怀抱也是暖呼呼的。
他的胳膊僵硬得太明显,臧离轻轻笑了一下,“酒洒了就洒了,洒在衣服上也没事,反正晚上就得换下来了。”
戚小河可不敢,依旧固执地紧紧拿着酒杯,生怕歪掉。可他又很贪恋亲哥哥的怀抱,顿时纠结了起来。
臧离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小河。”
“嗯?”戚小河乖乖的。
“你不用那么乖的,好吗?”
戚小河愣住了。
臧离其实有很多话想要对这个弟弟讲,可到头来也只剩这么一句。话出口之后戚小河没反应,只是身体更僵硬了,臧离顿时便后悔起来。
他说这个做什么?平白给小河压力了吧。其实只要慢慢相处下来,也许小河就学会不那么听话……
就在臧离因为戚小河的沉默而有些不安的时候,他忽然听见戚小河的回答,“嗯。”
轻轻的,但坚定的。
臧离的心软了下去,他把戚小河抱在怀里抱了好一会儿,他想告诉戚小河,不管他做什么,他们都是他的家人。
这些话在这个拥抱里尽数告诉他了。
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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