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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况且戚小河,也不是第一次撒谎了。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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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

    舒律师还是知道明哲保身的,当即对着戚允的朋友叮嘱一声“照顾好二少爷”便目送他们离开。

    回头往自己的车方向走,舒律师还觉得蹊跷,戚小河还了戚家的钱,二少爷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

    和舒律师在房管局分开后,戚小河便在路边拦了一辆车去甘家老宅。

    甘阿姨一直说着甘老爷子十分惦念他,还想跟他说说花花草草的事情,戚小河便有些脸皮薄。想着甘老爷子没有做寿,甘家人不多,他就放下了顾忌答应赴约了。

    和上次一样来了甘家老宅,只是上一次戚小河还要站在门口等甘家的人出来领,这一次门口打扫的佣人却好像认识他一般,笑眯眯地热情地把他往里领。

    一边说着,“三小姐估摸着您下午来,让我们都盯着点呢。她刚回房,一会儿就过来,您先进去坐坐。”

    戚小河微笑着应声。

    跟着往里走,戚小河就听见了甘老爷子客套的笑声,他正有些好奇甘老爷子在和谁说话,谁知脚下一转过屏风,戚小河就看见了一个不曾预料过的人出现在这里。

    几乎是戚小河走进来的一瞬,戚决就仿佛心有所感转头看去。见戚小河脸上不加掩饰的惊愕和茫然,戚决抿抿唇,垂下眼眸。

    戚小河实在没想到原来和甘老爷子说话的是戚决,不过他愣了一会儿就接受了这个事情,既然上次都说即使戚决去鸽子嵌村他也不会不高兴,那么在这儿碰到戚决他更是没有理由惊讶了。

    戚小河收好脸上的惊讶,露出笑容朝他们走过去,打招呼,“甘爷爷,戚……”

    那个“总”字还没出口,戚决就忽然站起身打断了他,“小河。”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直直看到戚小河的心里。

    戚小河愣了一下,扬起嘴角礼貌一笑。

    甘老爷子见戚小河来开心中也透着少有的激动,扶着拐杖站起身,“哎哟,小河小友终于肯来看看我这老头子了?快,快跟我去看看我那棵‘宝莲灯’!”

    戚小河抬头看向戚决,心有顾忌,“如果甘爷爷和戚总有事要谈我可以等……”

    “没事。”戚决按下听到“戚总”这个称呼时仍会冒出来的一点酸涩,看向戚小河,认真地说道,“不是什么大事。”

    本来戚小河还有点疑虑,因为以他对戚决的理解,应该不会浪费唇舌在小事上。但是甘老爷子也急着拉他去花园参观,大概真的只是小事吧?戚小河心中忐忑着,脚下已经跟着甘老爷子去了花园。

    甘老爷子的花园依旧缤纷堆叠,不过最显眼的是放在最高处的那株戚小河上次来时见过的“宝莲灯”,这株宝莲灯开得极旺盛,粉色的花朵从四周垂钓下来,即使是戚小河,也要称赞一句这花养得很好。

    戚小河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甘老爷子听着这直白得没有任何心机的夸赞整个人都乐呵呵的,笑眯眯道,“还要多亏了上次小河小友的指点,看,如今这个小花盆种着反而长得好。”

    戚小河也笑盈盈的,看花养得好他高兴,被夸奖他也高兴,那种高兴纯粹得毫无杂质,在这张出众的脸上总会吸引别人的目光。

    戚决隔着一段距离站着,有自知之明地并不去打扰这“爷俩”讨论花花草草,他只是把目光落在戚小河身上,动也不动。

    戚小河和甘老爷子说了一会儿话,他见甘老爷子有些累的样子,便连忙搀扶着他回去。“甘爷爷,今天先到这里吧。”

    甘老爷子自嘲道,“昨晚上没睡好,今天浑身起不来劲。年纪大了,想睡觉也成难事咯!”

    戚小河正扶着他,身前落下一道高大的身影。

    戚决走过来,也搀扶起了甘老爷子的另一边。甘老爷子的胡子都惊得直了起来,“哎小决……”戚决眉眼低垂,搀扶的动作却很有力。

    甘老爷子心里满是震惊,戚小河却只以为戚决是和甘家有生意要做,所以突然破天荒变得这么平易近人。

    从来都不是家、沉默了几秒后,戚小河忽然抬起头,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戚决,“已经不是我的家了……不,那从来都不是我的家。”

    甘老爷子被搀扶着回了前厅,便说要上楼歇歇。甘家的管家过来搀扶着甘老爷子,戚小河和戚决站在原地看着甘老爷子颤颤巍巍拄着拐杖上楼的背影。

    佣人给他们上了茶,请他们在这儿坐一会儿。戚小河坐下来准备等着甘阿姨,却没想到戚决也坐了下来。

    戚小河茫然地看着戚决眨了眨眼睛,他不太明白甘老爷子都去歇息了,为什么戚决还不告辞。戚决明明是个从不会浪费时间的工作狂。

    被那双干净清澈的乌黑眼眸直愣愣盯着,戚决抿了抿唇,手指关节在膝盖上轻轻叩了叩,正要开口说点什么。

    “小河……”

    戚小河看过来。

    但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断断续续带着抱怨语气的声音由远至近,“……来了……怎么不早告诉我,在里边儿是吧……”

    屏风后人影一晃,一个身材中规中矩年轻人走了进来,是周华。转过屏风看见戚小河时周华脸上的喜悦在看到一旁冷冰冰的戚决时顿时僵住了。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怎么在一块儿呢。

    不过周华还是瞬间压下了这点对戚家大少爷的畏惧,扬起音调嚷嚷得满厅人都能听见,“……你们这上的什么茶,去把我书房里那盒茶拿来泡上,还有让厨房做点昨天那种小点心……”

    周华一进厅来,便支使得甘家的佣人满屋子转。

    戚小河茫然地眨着眼睛看他,左右看看,看见戚决,恍然大悟了。

    戚决是贵客,所以周华才忙得团团转吧。

    果然,周华走过来第一句话也是跟戚决说,他堆起笑意,“戚总,您是来跟我外公谈生意上的事吧?我外公呢……”

    旁边的佣人连忙回答,“老爷子跟戚大少爷聊了一会儿天,又让小河少爷陪着逛了一会儿花园,现在已经累了,上楼歇下了。”

    周华“噢”了一声,眼睛却一直往戚决那边瞟,心里也纳闷得犯嘀咕,这个大冰山,不是从来不爱串门子吗?怎么他外公都去睡觉了戚决还不走?

    周华也只能心里想想,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戚决的面表现出来。

    戚决根本不理他,只端起茶淡漠地抿了一口。

    周华求之不得,他马上把注意力转到戚小河身上,脸上的笑容瞬间真诚了几分。“茶还喝得掼吗?这个点心你尝尝,好吃的,不太甜。”

    周华这番态度简直让戚小河觉得十分诡异。本来他正喝着茶拿着一块点心咔咔啃,结果被这么一说反而像是害怕茶和点心里下了什么拉肚子的药似的,小心谨慎地放下了。

    见他的动作,周华愣,“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他回头去叫佣人,“你去,再让厨娘上几个点心,不要太甜的。”

    说完这句话周华忽然又转头,不确定地盯着戚小河,迟疑道,“你……应该也不喜欢吃太甜的,对吧?”

    放在别的人身上恐怕戚小河还能觉得受宠若惊,但是放在周华身上戚小河只觉得莫名诡异,他忙不迭摇头,一脸防备,“我不饿。”

    周华看他的神情,陡然明白了几分。脸上的笑意散了些,周华一屁股坐在戚小河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碟子里的点心,“你……你不用怕我。”

    这句话声音很轻,因为周华怕被戚决听见,几乎像是低喃。

    戚小河有点愣,他茫然,不明白周华为什么这么说。他从来不怕周华呀!

    周华看着戚小河近在咫尺小巧白皙的侧脸,心里生起丝丝缕缕的奇怪感觉。仿佛就只用两面,他好像就有了不该有的想法。从戚遥出国的前一晚,酒店外昏黄灯光下那惊鸿一瞥,到上次外公寿宴时穿着中式礼服如一支嫩笋的戚小河。

    或许应该责怪母亲天天在他耳边絮叨戚小河多好多好,听得他都当真了,好像也一日日地觉得戚小河的确很好。还有外公……周华就没见外公这么上心地夸过什么人。

    所以从寿宴之后,周华竟然察觉自己对戚小河上了心。总惦念着什么时候能再看这张虽然是冒牌少爷却让人惊艳的脸一次。

    但戚小河几乎不怎么回微信,偶尔回也是公事公办,看上去只在乎有没有在小河农场买菜。周华都想要找个借口去乡里一次,却又怕自己被燕市圈子里的人笑话。

    一直纠结暴躁到今天,刚一回家就听见说戚小河来了,他高兴得衣服都没换就冲过来。

    周华的所思所想戚小河一点都不明白,他乖乖地等着甘阿姨,并不太想和周华多套近乎。

    然而周华那微微侧倾向戚小河方向的动作、模模糊糊的轻声耳语、过于亲切的关怀,都十分扎戚决的眼。

    就在周华试图向戚小河推销他近来最喜欢吃的一种点心时,忽然传来瓷杯落在桌上的一声响动,吓得周华手里的点心又掉回了碟子里。

    他下意识看过去,顿时被戚决的一张冷脸冻得缩了缩。

    戚决的手指叩叩桌面,声音是平静的,却透着一股冷意,“令堂要是忙着别的事不能见客……”

    周华跳了起来,连忙说道:“两位等太久了,我去叫叫我妈。”

    说完周华就逃窜似的离开了这间厅堂。

    见他出去,戚小河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并不介意等一会儿,但是如果有周华一直在旁边就另当别论了。

    直到现在戚小河也没弄懂周华为什么突然变了个态度。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戚小河心里想着如果戚决现在也走了就好了,他一个人在这儿就可以咔咔大口吃点心,什么也不用担心。虽然心里这样想,说出口时戚小河还是委婉地转了好几个弯,他小心翼翼试探道,“戚总,您不忙着回公司吗?”

    几乎是他刚刚开口的一瞬,戚决脸上那抹冷意就悄无声息散了。但在听到戚小河说出的内容后,戚决垂了垂眸,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不忙。”

    戚决都这样说,戚小河只能接受跟着他一起坐在这儿的命运了。他盯着盘子里的点心,忍不住有点嘴馋,还是拿起一块,矜持地啃了起来。

    在戚决的余光里,就像一只白白的小兔子正在一点点啃着手里捧着的食物。他总是忍不住把注意力落在戚小河身上。

    这时外面终于传来了甘阿姨的声音,一走进来她就对着戚小河连声抱歉,看见戚决也在时甘阿姨讶异了一下又很快掩饰下去。

    戚小河把嘴里鼓鼓囊囊的点心咽下去,看见甘阿姨的眼圈有点红,连忙关心询问。

    甘阿姨又夸赞了戚小河一通,擦擦眼角倒是不放在心上,“不用担心我,不是我的事儿。是我一个姐妹遇着个坏坯子,一面说喜欢她一面又冷冰冰地耍她,哎哟她个傻姑娘不听劝,今天才分手……”

    戚小河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差点被点心噎住。甘阿姨说完,却又摸着戚小河的脸蛋,“小河呀你以后谈恋爱也得注意,这种人咱根本不理他……”

    戚小河茫然又乖巧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戚决却动作一顿。

    ·

    再从甘家的宅子出来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甘阿姨还留了他们吃晚饭。

    虽然在听到戚决也答应留下来吃晚饭时周华没忍住露出一脸惊吓,然后被甘阿姨教训了一顿。

    等吃了晚饭说说话消消食,戚小河便告辞了,戚决也一起出了甘家。

    九月份的天气不再像八月那么炎热,出了甘家的门沿着街道走一走也很凉爽。

    戚决一直默默走在戚小河身侧,戚小河虽然有些疑窦但并没有说什么。他和戚决好像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好说,于是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沉默了下来。

    其实在这样一个凉爽的晚上,静静地走过树荫下的人行道散步消食也挺好的,但是戚决今天似乎多了些和他的本性相违背的交流的欲望。

    “你明天回去吗?”戚决低声问道。

    戚小河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他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当然要回去了。

    戚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问,“今晚的酒店你订了吗?”

    戚小河愣了愣,还是回答了,“还没有,一会儿去前台订。”

    这阵子不是旺季,住宿一点也不紧张。

    长长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人,戚决的车隔着老远跟在后面。戚小河低头看着树影被路灯投下鬼魅的影子,他忍不住踢着脚,像一个动画小人一样走路。

    耳畔传来戚决的声音,“要不要……回家住一晚?”

    听到这句话的戚小河忽然站住,戚决也跟着他一起站在一棵巨大的树影下。不知道为什么戚决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他忐忑不安地看着那垂着头的青年。

    沉默了几秒后,戚小河忽然抬起头,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戚决,“已经不是我的家了……不,那从来都不是我的家。”

    这是戚小河第一次直白地说出这个事实。

    五层小洋楼、“哎呀,大老板呢是个秘密,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呀……”

    戚决那张英俊的脸露出了近乎无措的神情,他的手抬起来好像想要碰碰眼前的人,但最终还是垂了下去。

    戚决紧紧抿着唇,眼神里闪过一丝痛楚。

    然而戚小河却没有什么神情变化,说出这句话并不是发泄、也不是故意刺人,戚小河只是平静地叙述着事实。尽管这样似乎让戚决的心脏更酸涩了几分。

    戚小河说完这句话便回头,也不看戚决的神情,依旧哼着小调踢着脚尖在憧憧的树影中寻找着只有他一人知道的乐趣。

    戚决站在原地看着那人行道上孤零零的单薄背影,直到那背影走出了十来米远,他才低下头硬生生把自己的那点无措摁回去。

    戚决大步追上戚小河。

    有些话在这时候说出来未免让人伤心,可是戚决却不得不问。

    他顿了顿,轻缓的声音夹杂在夜晚树叶被风吹动的簌簌声中,传到了戚小河的耳朵里。“公安局有线索吗?”

    戚决仔细地注视着戚小河的神情,然后他就在那张脸上看到了一丝难以掩藏的伤心,戚决马上知道了答案。

    “没有。”戚小河摇了摇头。

    戚决的眼眸怔住。

    那点伤心转瞬即逝,走到人行道尽头,戚小河转身对戚决露出一个笑,“我要打车了,再见。”

    戚决都来不及再说什么,只能和戚小河说了一声“再见”。

    他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戚小河上了一辆空的出租车,出租车扬长而去,车尾灯汇入城市的车流之中。

    戚决才转身,打开停靠在身边的轿车车门。

    ·

    第二天一早戚小河就回了鸽子嵌村,回去的时候斗志满满,因为他时刻想着那个还款计划。

    鸽子嵌村的时间流速仿佛比燕市要慢很多,虽然忙碌但心确实悠闲的,不怎么上网的戚小河对网络上掀起的波涛一无所知,只在又拒绝了几家铜岭曾经想要去的超市和有机菜市场如今抛出来的橄榄枝时觉得有点不对劲,不光是这些他几个月前想要入驻却被拒绝的超市,还有好几家高档餐厅。

    不过戚小河只以为是小河农场的菜在铜岭打开了口碑,所以才这么受欢迎。他却不知道小河农场的菜打开的口碑远远不止铜岭,也幸亏商店小程序里设置了库存,地域也只限制在附近物流能送到的城市,不然多少都不够抢的。

    平静却忙碌的日子过了几天,在一个乘凉的晚上戚小河突然收到了甘阿姨的信息。

    【茶韵余香:小河,明天阿姨能带姐妹来小河农场玩吗[玫瑰]想来散散心,也想来看看小河[爱心][爱心]】

    戚小河一愣,上次分别前他记得甘阿姨的确说过有机会想来乡下看看他的农场,他当然答应了。

    不过真要来,戚小河便担心这里对甘阿姨和她的朋友来说环境算不上好。毕竟他每次见到甘阿姨,对方都穿着十分精致,而乡下环境却简陋。

    和上次的两位客人不一样的是,甘阿姨是戚小河自己的朋友,他当然会担心这儿会不会让对方不习惯。再加上附近只有铜岭有机场,一天来回颠簸的话会消耗不少精力。

    戚小河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担忧对甘阿姨说了,甘阿姨却让他不用操心。

    【茶韵余香:小河不用顾虑我们[玫瑰]阿姨有地方住的,不用一天来回啦[跳舞]】

    看到甘阿姨的回复,戚小河松了一口气。他猜想甘阿姨说的住处是在县上,如果不用一天内从燕市往返,的确也没有那么累了。

    戚小河跟陈水生说了这件事情,两人还去镇上买了一些矿泉水和水果,因为戚小河担心甘阿姨他们吃不惯乡下的东西。

    第二天下午一点,一行车队浩浩荡荡开进了鸽子嵌村,让人不看到都难。村里不少人探头看热闹,那车队果然开到了陈家的院子外面。

    戚小河忙出来迎接,一看有四五辆车时吓了一跳,这阵仗也太大了。

    更让他意外的是,除了甘阿姨和几个年龄相仿的阿姨之外,后面几辆车还出来了几个年轻人,有几个戚小河还有点眼熟。

    戚小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手就被甘阿姨拉住了,“我没说错吧,小河长得多好,这下你们总信了吧!”

    旁边一个染着棕发的阿姨捂着嘴夸张地夸奖道,“哎哟哟怎么长得这么好看,菜种得那么好吃还长成这样子,怪不得我外甥一听我要来非要死乞白赖跟着来哈哈哈……”

    棕发阿姨这话一出口,一群年轻人顿时看向一个穿着宽松工装裤戴着帽子拽得二五八万的一个男孩,不约而同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那男孩在听到自己姨妈的话后顿时脚下一滑,差点拽不起来了,还嘴硬凶狠狠地说着,“别听我姨妈乱说,谁死乞白赖要跟来了。我就是来……”工装裤男孩原本准备放些“狠话”来维护他的尊严,就像几个月前他们常说出口的那样。但是看着站在院子里正好奇地看着他的戚小河,又小又白的脸上是一双干净乌黑的眼睛,工装裤男孩哽了哽,后半截话顿时悄无声息咽了回去。

    几个阿姨夸张地笑闹,很快把这点年轻人的尴尬掩饰了过去。她们今天穿的都是方便来乡下的休闲装,只不过就算穿了休闲装,从一举一动和头发妆容还是能看得出这种和乡土不融的精致感。

    戚小河怕甘阿姨等人喝不惯村里的水,便拿了矿泉水来分给大家。幸好他买得够多,来了这么多人也能分得下。

    棕发阿姨接过水,笑着说道,“哎哟,小河真是贴心的小宝贝儿!”

    “小宝贝儿”几个字让戚小河的脸有点微微发烫,忙走开去给后面的人分水了。

    有人他认识,比如周华,也有人完全不认识。

    递水给周华时,周华看见那普通的两块钱矿泉水有点嫌弃,但还是别别扭扭接过去了。戚小河又把水分给其他人。

    一个披着头发相貌甜美的女生突然对戚小河说道:“我叫苏琛琛!”

    戚小河愣了愣,看着女生期待的眼眸,便也打招呼,“你好。”

    不知道这个“你好”是戳中了面前这个女孩的什么点,她突然激动地捂住自己的嘴,但从眼睛里都能看出那难以掩饰的一脸开心。半晌还是没忍住,结结巴巴地说,“小河,你……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

    戚小河被夸得有点茫然,只好呆呆地说了一声“谢谢”。

    这个女孩的介绍仿佛打开了什么社交机关一样,七八个年轻人都开始对着戚小河说他们的名字,戚小河还在努力把他们的脸和名字对应起来,记得很认真。

    有些名字是耳熟的,不过这些姓氏背后的家族戚小河都或多或少有听说过。

    等这七八个人都说了名字,戚小河耳朵边还是叽叽喳喳的,他有点晕乎。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阵轻风挟裹着三个极轻的字钻进了他的耳朵里,戚小河愣了。

    是一声“对不起”。

    戚小河没有抬头去看。

    他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扬起笑脸,回头问甘阿姨,“阿姨,要去地里看看吗?还有黄瓜可以自己摘!”

    几个阿姨顿时兴奋起来,温柔可亲地问陈水生借了陈家的篮子,提着篮子摇摇晃晃踩着小土路走在地里,还哼着歌谣。

    七八个穿着时髦的大城市年轻人看着前面仿佛在扮演采蘑菇的小姑娘似的长辈,一股羞耻感油然而生,不过还好乡下没人会拿手机拍他们,他们勉强说服了自己。

    到了地里,甘阿姨护犊子的态度就很明显了,踩着地头全然没有之前总是穿着旗袍时的柔弱可亲的模样,一脸严厉地指着几个小辈,“你们要下地就小心点,别不看脚下把我家小河的菜苗给踩了。”

    甘家三妹的气势一出,顿时有个年轻人吓得缩回自己刚踩进地里的脚,一看,真的险些踩到一棵看不出是什么菜的小苗。

    甘阿姨亲昵地揽着戚小河的肩膀,“别惯着他们,要是弄坏了你的菜你就直接说。”

    戚小河乖乖地点了点头。

    一旁围观的周华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他妈什么时候这样护过他,怎么就一口一个“我家小河”了。不过看着那被他妈揽住的青年纤细劲瘦的背影,周华心里的那点不爽又莫名其妙消散了。

    ·

    戚小河没想到甘阿姨和她的姐妹们对摘菜这件事乐趣这么大,一下午几乎帮了帮工们一半的忙,篮子来来回回运送了好几趟,脸上都透着兴奋。

    大概是很少接触农活,偶尔来做做反而新鲜。

    戚小河心里这样想,果然,下午四点多阿姨们终于能收工歇一歇的时候,一歇下来肩背的酸痛疲惫就上来了,一个个坐在地头的大石头上一歇就站不起来了。

    戚小河有点愧疚,连忙给她们拿水,又要扶着他们回去歇。

    棕发阿姨笑着摆摆手,“没事儿,不关宝贝儿的事儿,我们几个这属于自不量力了哈哈哈哈……”

    甘阿姨也说道,“小河你去忙你的,别担心我们。还有我儿子呢,他们几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难道是吃干饭的?”

    戚小河却仍然有些担心,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在鸽子嵌村干农活时第二天累成什么样,别说这几个长辈了,况且他们还至少要回县城去歇息,又要经过一路的颠簸。

    戚小河心里想着,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劝道:“要不阿姨,你们多在这儿歇一会儿,等晚点再回去?”

    这么多人,戚小河也实在不能留下他们住。况且他知道像甘阿姨这样的客人,是不会随便住村里人的房间的。

    听了戚小河这话,甘阿姨却大声笑起来,“原来小河是担心我们回去?哎哟怎么这么贴心,没事儿的,我们在这村里就有住的地方呢。”

    戚小河一愣,村里?

    甘阿姨指着不远处那栋五层小洋楼,“就是那里呀!”

    戚小河恍然大悟,惊讶道:“甘阿姨,原来修这房子的老板是你们吗?”

    可是甘阿姨他们在这里修房子做什么?戚小河并没有发现这附近有什么可以做的产业,即使是想体验农场生活,体验一次新鲜劲过了也就没啥兴趣了。

    看着满脸疑惑的戚小河,甘阿姨笑着摇摇头,但就在要说出答案的时候却又咽了回去,她伸手摸小辈一样摸了摸戚小河的脸,“哎呀,大老板呢是个秘密,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呀……”

    台球禁止瑟瑟、那一截晃眼的细腰、再往后……唉,他怎么以前就走了眼呢?

    甘阿姨这样说,戚小河便不寻根究底了。在戚家这么多年,他向来学会了对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保持距离。

    只要甘阿姨他们有住处,戚小河就轻松了许多。

    等几个阿姨歇了大半个小时终于能站起身,戚小河和几个年轻人一起扶着他们慢悠悠往那栋新别墅走去。

    别墅的整体和外观很早之前就弄好了,现在看来里面大概也装修好了。

    等他们到了别墅门口,门口居然站着一个穿着整洁的管家,笑盈盈地迎接着他们。虽然这栋匆匆建成的小别墅比起他们在燕市的大房子来说有些简单,也并没有装饰什么石膏雕花,但一进门戚小河仍然被惊了一惊。

    进门便是一个十分宽大的客厅,里面还作了一个壁炉。实木的木质扶手盘旋而上,并没有一点显露出因为施工时间短而粗糙的模样。

    他们人虽然多,但房子设计得十分合理,竟然每层还能余出一个小的起居室和连着起居室的露台,露台上还用昂贵的实木木料做了花架子。

    看见那花架子戚小河便忍不住开始幻想如果种上藤本植物会有多好看,不过只是想了一下戚小河便把这个念头甩了出去,他还没攒够买房子的钱呢,明年吧!

    这里不但有管家,而且还有厨师,至于矿泉水和各种饮料什么的更是应有尽有,其实根本不用戚小河买的便宜矿泉水来着,但奇怪的是谁也没有说这一点,两块钱的水也都被那些平时养尊处优挑嘴得不行的富家子弟们喝完了。

    有厨师和管家,戚小河一直提起的心便彻底放下了,也不用担心甘阿姨他们会吃不好睡不好。他帮着把刚从小河农场摘的菜放到了厨房,稍微帮了一下忙,便有一个年轻男孩站在厨房门口,声音低低地问:“要不要上去打台球?”

    戚小河:?

    连台球室这里也有吗?

    出于对这栋别墅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的好奇,戚小河乖巧点点头,跟着一起上楼了。见他跟过去,年轻男孩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露出一抹高兴的神情。

    台球室在四楼,戚小河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开始玩了。

    他几乎没有和人玩过这样的游戏,只想在一旁看着他们玩,但是他一走进去,刚俯下身打球的工装裤男孩却立马站起了身,朝戚小河递出球杆,抿着唇一语不发。

    戚小河看看球杆又茫然地抬头看他一眼,意会到他是在叫自己玩。

    戚小河摇摇头,“我不会玩。”他又说道,“我就来看看。”

    他原本以为这样说对方就会接着自己玩了,但是那个工装裤男孩却朝他走过来,瓮声瓮气说道:“我教你,很简单的。”

    周围的几个人都附和着,“没事儿,很简单的,你一学就会了。”

    这样“起哄”的场景,戚小河在学生时代经历过许多次。但好像这一次和以往那些时候有点不太一样,戚小河没有从周围的起哄声中感受到让他避之不及的东西。

    带着对这陌生的起哄声的茫然,戚小河懵懵地走向台球桌,两三个人在旁边你一嘴我一嘴互相争抢似的教他要怎么拿台球杆怎么出杆。

    戚小河听得晕晕乎乎,知道自己不太聪明,努力回想着刚刚工装裤男孩的模样把台球杆架在手上,然后俯下身,前半身近乎贴在台球桌上,寻找着球杆瞄准的方向。

    戚小河不太有信心地问道:“是……是这样吗?”

    但不知道为什么,身后几个人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屋子里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

    没得到回答,戚小河顿时有点失去信心,除了种地,他对其他的事情一向不太有自信。正要放弃出杆站起身,忽然从门口传来了一道脚步声,一个冷冽得让所有人从刚刚的走神中猛然回神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是这样的。”

    戚小河一愣,戚决?

    他还没想到为什么戚决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这儿,身材高大的男人就已经走到了他身侧,右手轻轻按住了他刚要直起来的腰。

    戚决的衣服上有洗涤剂的清香,避无可避地钻进了戚小河的鼻子里,低沉的声音仿佛就贴着戚小河的耳边响起,“就这样——对准——出杆。”

    戚决的手碰在戚小河的手肘的一刹那,他下意识出了杆,白色的球被杆一碰,撞进球堆,以歪折的角度把七号球撞进了洞里。

    七号球落入洞里的声音很好听,咕噜咕噜的,满足感也跃然而生。戚小河直起身,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是他打的第一次桌球。

    过了两秒,周华突然啪啪带头鼓起掌,“打得好!”他捧哏似的说着,偏偏还有人附和。

    然而戚决来了,戚小河便没注意到其他人,回头有点茫然地看着戚决。

    周华摸了摸鼻子,心里还在为刚刚戚决突然走来,高大的身躯把戚小河挡得严严实实的场景而挠不着痒似的。那一截晃眼的细腰、再往后……唉,他怎么以前就走了眼呢?

    周围几个人都不约而同摸着鼻子,挠着头皮或是干咳。

    戚决眸色冷了一瞬,但见戚小河脸上还残存着刚刚进球的雀跃,他便也说不出赶人的话来。

    他垂下眼眸,低声道,“可以再试试击五号球,位置很好。”

    听了戚决的话,戚小河便不由自主地再次俯身,自己架杆去寻找五号球的方向。而这次戚决虽然没有俯身教他,却也一直站在他身侧,挡住了屋内几个人的视线。

    戚小河屏气凝神,对着白球以击杆,“砰”一声轻响,白球直接把五号球击进了洞里。

    这次没有戚决帮忙,戚小河进球的满足感更强了,那张脸上笑盈盈地露着笑容。

    戚小河不太明白台球规则,以为是一人打一次,而他刚刚打了两次,他便问戚决身后的工装裤男孩,“你来吗?”

    工装裤男孩本来有点高兴,但忽一抬眸却瞥见戚决冷冰冰的脸,顿时一缩,“你继续吧……我看着你玩。”

    戚小河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突然调换了位置,明明他上来是想看着别人玩的。

    但是连续击中两个球,让他有点开心,闻言便又俯身击打剩下的球。而戚决一直站在他身侧,偶尔会提示一句角度、力道或位置,戚小河得了他的提示总能打出一记好球。

    其他人站在屋子里围观,明明被戚决挡得严严实实,除了戚小河的脸、手和球杆什么也看不到,却也不舍得离去。

    就这么一屋子人围观了戚小河这个初学者把场上的球都打进了洞里。

    直到最后一颗球进洞,戚小河兴高采烈地站起身,长长松了一口气。别说,专心致志找角度和试探力道的时候还挺累的。

    戚决走到桌角从球袋里取球,抬头问戚小河,“还玩吗?”

    虽然有点意犹未尽,但是戚小河还是摇了摇头,“不玩啦。”

    戚决破天荒察觉到了戚小河神态中的留恋,他抿了抿唇,“还可以玩的。”

    戚小河放好球杆,走过去跟着一起收球,他摇了摇头,“不玩啦,这是别人家,不能玩太久了。”

    听到戚小河的话,戚决一怔。

    隔得近的周华听到了戚小河的话,也有点怔愣,他的眼神在戚决和戚小河身上转了一圈,嬉笑着正要开口,但又忽然咽了回去。

    戚决自己都没说,他不敢说。

    各怀心思的看球众人散去,纷纷说要去冲个澡。

    虽然他们下午根本没做啥,只是站在路上看着阿姨们摘黄瓜,是不是帮忙递个篮子送个水啥的,刚回来的时候没人嚷嚷着要冲澡,现在反倒一蜂拥去抢浴室。

    虽然这别墅够大,房间也够多,但是这次总共来了十几个人,还是要稍微抢一下浴室的。

    听着不远处争抢浴室的声音,戚小河有点愣,转眼间就只剩下他和戚决两个人。

    戚小河想了想,还是没有问戚决为什么来这儿,毕竟这和他无关。这房子是甘阿姨认识的大老板的,估计也和戚决认识吧?那就跟他更没有关系了。

    于是戚小河只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事上,把球重新码好框起来,方便等会儿还有人来打球时就可以直接开始打。

    做完这些他就走出房间,戚决也跟在他身后。

    快到晚饭时间了,戚小河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他要回陈家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从木质扶梯下楼,到一楼时正碰上甘阿姨换了衣服拿着一把扇子正躺在一张扶手椅上松松撒散地一边摇一边轻声“哎哟”。

    干起活时不觉得什么,过后歇下来才是真酸痛。

    她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见戚决戚小河,顿时有点惊讶,“小决?你什么时候……哈,怪不得我刚刚出来看见外面多停了一辆车呢。”

    戚决只点了点头,没说话。

    但甘阿姨看着两人并无嫌隙的模样,忽然对戚小河挤了挤眼睛,往戚决那边瞥了瞥。

    戚小河茫然地看着她。

    甘阿姨笑道:“我让你看那个大老板呀,就在你后面跟着呢。”

    戚小河愣了,然后脑袋才一点点消化了甘阿姨说的话,他有点懵地转头看向戚决,“戚总,这房子是你的吗?”

    戚决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有点出乎戚小河的意料,但也只到惊讶为止了。他不想过多地关心戚决的举动,只跟甘阿姨说他要回陈家去了。

    甘阿姨果然要留戚小河吃晚饭,盛情难却,戚小河只能说他回去跟陈家人说一声,因为衣服都在陈家,所以要回去洗澡换衣服。

    甘阿姨只能放他出去,让他快去快回。

    戚小河走出大门,身边的脚步声却又跟了上来。戚小河疑惑地看着戚决,不过这次还没等他问戚决就主动开口说道:“这房子,明天他们走了就空了。”

    戚小河眨巴眨巴眼睛,所以?

    戚决看着他抿了抿唇,“如果你想要有自己的房子,可以住这个……”就在戚决看见戚小河脸上露出拒绝的神情时,他突然打了一个补丁,“……租,你可以租。”

    租?

    戚小河刚要说出的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戚决像是怕他不肯相信似的,垂眸掩去眼中的神情,听上去十分有理有据地说道:“上次那两位老先生其实也想多在这儿待待,但是没有住的地方。所以我想在这儿有个住的地方会很方便,但是平时都是空着的,不租出去的话就浪费了。”

    动动手指头就是千万上亿元大单子的燕市首屈一指的企业总裁,却在这条小土路上认真推销起了月租百元的生意。

    “……虽然房子大,但是村里没什么人租房,我让人问过沙河街镇村里租房的人了,都是一百来块钱。”戚决条条有理。

    戚小河被他说得一愣一愣。

    住新家!、怎么,那农场是有什么扶贫的感天动地事迹、还是有什么不输西部的景色?

    戚小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哪儿哪儿都不对。

    见他抿着唇不说话,戚决的劝说愈加有耐心,“房子空着没人看管不太好……”

    戚小河觉得重点不是这个,他闷闷地说道,“可是一百块也太……”戚小河狐疑地瞥了戚决一眼,总觉得自己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戚决话头一顿,却还是绕了回去,“租金受房子装潢的影响远小于位置,即使是沙河街镇上,一套房一个月租金也只在两百左右。”

    戚小河还是不说话。

    戚决垂了垂眸,“来川县城月租金也不过五百。”他抬眸看向戚小河,“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可以按县城的租金算。”

    戚决似乎铁了心想要把这套房子租给戚小河,戚小河其实有一点懵懵懂懂地明白这是戚决给他的好意,可正因为是这样,他反而有点举棋不定了。

    这么大的一套别墅,各种装修和陈设都能看出来是最好的,而戚决当然不会缺这五百块钱。可是这个条件又不可避免地让戚小河心动。

    他一直住在陈家,有自己的房间和宽敞的露台,倒是还好。但是小河农场的物流司机们在上市季都只能住在镇上的招待所里。即使是最贵的招待所,条件也不过那样,当然比不了自己家里的地方干净。

    而让戚小河一下子拿出三十万来修房子,他现在的确拿不出来。

    所以眼前戚决给他的条件成了一个巨大的诱惑,他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抵御住。

    窥见戚小河的眼睫不停眨,露出了一点心动的痕迹,嘴上却还是硬着。

    戚决只要用心想想,便能想明白这是戚小河不想欠人情。他心头一阵微微酸涩泛起,脸上却依旧平静,戚决轻声开口,“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小河农场每一季新上市的蔬菜都给我送一份,可以吗?”

    戚小河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点高兴。

    这个“条件”比起每个月五百块钱的房租更像是一个正常的条件,虽然在戚小河心里它依旧远远比不上租用这栋别墅应有的估值,但却让戚小河觉得戚决的好意不再是那么玩笑般施舍给他的了。

    在走到陈家院子前良久的沉默之后,在戚决凝重的期待中,戚小河终于点下了头。

    戚决松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进陈家,只是站在陈家院子外,目送戚小河走进院子,和兰婶、陈大立打招呼,最后还和那个皮肤黝黑相貌俊朗的年轻人笑着说了话。

    戚小河轻快地跑上楼之后,陈水生脸上的笑意散去一点点,他没忍住把目光投向院子外那个高大颀长和戚小河显得有些亲昵的英俊男人,却猝然发现那男人也在盯着他。

    那双英俊眼眸微微敛起,眼神里含着一点冷意,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那个男人就抬眸,视线往上扫去。

    陈水生脑子里莫名冒出一个念头:他在看戚小河。

    然而陈水生并不知道这个念头意味着什么,他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手指抓紧了簸箕边缘。

    ·

    果然像戚决所说的,第二天他们都走了。甘阿姨一行人回去是戚小河预料之中的,不过那几个和周华混在一起的年轻人好像还想留下来,结果被戚决冷冷看一眼,又都怂巴巴地钻回了车里。

    戚小河还在纳闷昨天也没见他们有多喜欢去地里摘黄瓜,为什么突然就舍不得走了?

    正在他琢磨的时候,忽然见戚决朝他走来,戚小河顿时冒出了一点小警惕。

    “你……你不会不回去吧?”戚小河下意识就把心里想的话脱口而出。

    听到他的话的戚决神情怔愣了一下,抿了抿唇,走近戚小河摇了摇头,“我现在也要走了。”

    听到戚决的话戚小河忍不住拍了拍小胸口松一口气,他担心冷冰冰的戚决也留在这儿,那么他还是得回陈家住。虽然戚决最近好像没有那么冷了,但是在戚小河心里留下的既定印象并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见戚小河听见他不住这里便松了一口气露出一点雀跃的神情,戚决的情绪更沉了。他抬手想要碰一碰戚小河,但隔着一段距离就克制地放下来。

    “那我先走了。”戚决垂眸,用视线勾勒着戚小河的轮廓。

    戚小河点点头,一想到这栋大别墅,他又热情地挥了挥手,“戚总,再见。”

    戚决的脸色却更沉了一些,他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在离开前提了一个他一直就想提的提议,“别叫我戚总……可以吗?”

    戚小河歪了歪头,乖乖提问,“那我要叫你什么呀?”

    怎么说戚决现在也是他的房东了,戚小河还是有礼貌的。

    但在听到戚小河这句话时,戚决又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他目光中戚小河天真的眸色仿佛和童年某些从未改变的部分重叠在了一起,戚决忍不住想,他曾经也是有一个专属于他的称呼的……不是冷冰冰的某总,而是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紧密、仿佛纠缠在一起的称呼。

    但这个称呼不能再被提起,戚决此时才惶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同时也意识到了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失去了这个称呼。

    他垂下好看的眼睫,敛去眼中的一丝黯然。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戚决抬眸,定定地看着戚小河,“小河。”

    名字?戚小河怔了怔,戚决的名字他当然是记得牢牢的。

    但这两个字在戚小河的喉头滚了一圈,却始终无法吐露出来。他喉咙里发出模模糊糊的声音,像盖着壶盖的水,声音都被闷在了下面。

    戚小河没办法直接叫戚决的名字,或许是因为戚决曾经是他仰望的大哥,那种高高在上需要仰视的状态至今仍在他的心里和生理反应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也或许是因为叫名字显得过于直接又过于亲昵,戚小河并不适应这份亲昵。

    面对不太熟的,但想好好相处的人,戚小河依旧能够嘴甜地叫一声“哥”,比如小樊哥,水生哥。但是“哥”这个字,一把它和戚家人联系起来戚小河就忍不住汗毛倒竖。

    他想他应该是短时间内不会想叫任何姓“戚”的人哥哥了,于是戚小河自然也否定了在戚决名字的后缀上加一个“哥”的叫法。

    他实在没法叫出来,喉咙里滚了几圈彻底没声了,只剩一双含着点微微歉意的乌黑双眸看向戚决。

    所以直到离开这儿之前,戚决也没有听到戚小河叫他名字的声音。长长的睫毛垂落掩去了眼眸里的黯然,戚决没有再强求这件事情,他只深深看了戚小河一眼,便转身朝着自己的座驾走去,然后上了车。

    直到看到戚决的身影消失在车门处,戚小河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戚决原本是单独坐车来的,和其他人的车队并不是统一行动。但是出于某些不成文的规则,所有人的车还是等着戚决上车之后,才一同出发。

    一直用一种熊孩子的姿势扒在后座上往后看的周华嘟囔了两句,“戚决这人怎么这样,戚小河都不是他亲弟弟,他怎么还跟狼看崽子似的看得这么紧……

    左右两边的男孩都十分赞同。

    副驾驶的棕发阿姨忽然回头,“小决要不看着一点,难道让你们这群小崽子把小河给叼走?”

    这个声音把周华吓得从座位上滚了下来,三个人都震惊地看着副驾驶,周华惊恐,“红……红姨,你不是在我妈那个车吗?”

    棕发阿姨扶了扶墨镜,狡黠一笑,顿时让后座三个人一路上安分守己,只剩烧红的脸颊吹着风慢慢降温。

    ·

    等戚决等人走后,戚小河就先给小樊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村里有住处的好消息,让他们准备一些必要的用品——好在被褥什么的这儿都有,而且很够。

    打完电话戚小河就兴高采烈地回了陈家,虽然他在陈家这段时间住的一直很舒心,但是很多时候也因为打扰了陈家人的生活而不好意思。现在有了自己的住处整个人不由得轻松了许多。

    在陈家院子时戚小河就遇见了陈水生,陈水生黝黑的眼眸里抿出一点笑意。“你回来了,小河。”

    戚小河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点雀跃地和陈水生道别,“水生哥,今晚开始我就不住在你家里了。”

    黝黑眼眸中的那点笑意转瞬即逝,陈水生的手僵了僵,“那你住在……”

    “那里。”戚小河回头,指着那栋鸽子嵌村人人都知道,都艳羡的大别墅,“我租了那儿的房子。”

    戚小河并没有注意到陈水生的情绪变化,他继续有点兴奋地说道,“那房子很大的,;连小樊他们都够住了。而且里面还可以打台球和兵乓球,水生哥你也可以过去玩。”

    陈水生并没有因为可以去那栋大别墅里打球而高兴,他垂下眼眸,觉得就好像自己的手指抓不住水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流走,眼睁睁看着戚小河雀跃地上楼去搬东西。

    比起来陈大立和兰婶的挽留就要直白热情得多,陈水生听见戚小河乖巧的声音夹杂在中间,他能想到戚小河大概又红了脸,小声但坚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但等那声音消失后,陈水生刚刚的沮丧也消散了许多,他转身大步上楼,到三楼时正看见戚小河在叠衣服。

    陈水生沉默地走进去,想要叠被褥,戚小河却连忙说道:“水生哥,那边有被子,不用装被子啦。”

    于是陈水生放下被子,开始帮戚小河收拾起其他的东西。

    戚小河的东西不多但是也不算少,本来只有一些衣服,但是后来他又从燕市的公寓里寄回来一些杂物,大多是书和摆件,平时都用箱子封好放在陈家的杂物间。

    现在搬到那栋大别墅里,就有的是地方让他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摆好了。

    两个人搬着箱子到一楼时,陈大立在院子里那几个花盆前转悠,嘴里说着,“那这些也让水生给你用小推车运过去,放在阳台和院子里,多好看……”

    戚小河敏锐地察觉到了陈大立脸上的留恋神情,他大方地挥挥手,“这些不用搬,立叔,这些花都送给你啦。”

    陈大立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情,但嘴里却还是推辞,“那怎么行……这些花一看就贵,又养得这么好……我养不来……”

    但戚小河只是笑,搬着自己的箱子就走上了村里的小路。

    戚小河选了一间昨晚没有人睡过的房间,把衣服都放进了衣柜里,再把摆件拿出来,放到小起居室。旁边还有书架,正好够他再摆一些书。

    陈水生沉默地帮忙搬着东西,进了这别墅后心底想再把戚小河留在陈家住的念头也没了。

    虽然他不知道,戚小河想住在这儿并不是因为两栋房子装修设计上的区别,而是戚小河不想再打扰陈家人的生活。

    这房子虽然才修好没多久,但是一切都是方便的,戚小河顺手打开厨房里的三个大冰箱看了一眼,发现冰箱里居然还有满满当当的各种肉类。

    他咂舌的同时有点茫然……昨天就来住一晚上,为什么要带这么多食物啊?留着下次再来的时候吃吗?

    戚小河想了想,他要是动了这些肉,也要估算一下价格再加到房租里付给戚决才行。

    关上冰箱门走出厨房,出了大厅,戚小河看见陈水生正站在门厅处发呆。

    已经不住在陈家了,戚小河便低头拿出手机,把房租和餐饮费等费用合计起来,转到陈水生的银行卡里。

    陈水生的手机叮一下,他从兜里掏出手机低头看了看,随即朝戚小河望过来,神色晦暗。

    戚小河从屋子里走出来,抬头看着他,那张又小又白的脸被阳光照得分明,好像每一个细小的毛孔都清清晰晰,乌黑的瞳仁中也被光线晕染了一层金色。

    “水生哥,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还有兰婶和立叔,都被我打扰了。”

    陈水生摇头,想说没有,但他先说的却是,“这笔钱太多了……”

    陈水生莫名有些抗拒,他不想要一笔横亘在戚小河和他之间的钱,何况这个数字让他心里发闷。

    可是戚小河却垂下眼眸,认认真真说道,“水生哥,多谢你们。不光是你们的照顾……还有……”戚小河的声音顿了一顿,几秒之后才重新措好辞,“还有……从我来这个陌生的地方,你们第一个接纳了我,帮我很多忙。”

    戚小河抬眸,真诚地看向陈水生,“谢谢。”

    陈水生被这乌黑的眼眸盯得一颤,心里那些杂念也随之消失了。在那真诚的目光注视中,他说不出别的话,只露出一个和往常一样的真诚笑容。

    ·

    国内一家最出名的电视台采播间,一个栏目负责人正在和人打电话,“优澜,我说你怎么突然想让你们家钟宥均上什么农业节目啊?钟宥均他应该不喜欢这种吧?还是说……你想炒一炒话题?”

    电话那头钟宥均的经纪人刘优澜却气定神闲说道:“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节目办的地方……小河农场你应该听说了吧?就是之前臧影帝和我们钟宥均都发过微博的那儿。”

    栏目负责人说道:“网上闹哄哄的,臧影帝和你们家顶级大明星加在一块儿,当然知道了。不过微博归微博……真要做这种节目无非是下地里干活,除非你是想要你家钟宥均又抱怨撒气炒热度,不然干农活这种形式做起来会很无聊的……我们台里已经有一档文艺类型撒鸡汤的聊天节目了,不太可能又出一档差不多的……”

    刘优澜却似乎存了心思要说服栏目负责人,契而不舍地说道:“现在上面是什么风向潇姐你肯定比我清楚,做农业这块儿的内容肯定是会被大力支持的。而且在小河农场那边做,除了我们家钟宥均,你们还有很大希望请到臧影帝当嘉宾。那可是臧影帝诶!平时连面都不露,你们做这节目要是能请到他只要能开播就绝对赚了。”

    “臧影帝”三个字确实让栏目负责人有些心动,虽然她知道到时候更开心的只怕是刘优澜,能让钟宥均和臧影帝同档节目做嘉宾,哪个经纪人都想。

    但她仍有一丁点迟疑。如果要做农业节目,倒也不用选那个小河农场。不然不是白给那个农场做宣传了?做这种节目要找就随便找个没有做品牌的乡下村里,那个叫小河农场的既然做了这个品牌,肯定就会蹭电视台的节目做广告,只要人家不愿意付广告费他们倒是亏,还得搭上影帝和顶级偶像的流量倒贴。

    然而转念一想栏目负责人有点疑惑了,刘优澜只会比她更精明,怎么也想着拿自家明星去贴一个农场品牌?难不成是她亲戚肥水不流外人田?

    就在栏目负责人脑子里胡想八想的时候,刘优澜又开口了,“姐,我给你透个底。”

    栏目负责人精神了,“说。”说吧,是不是你的亲戚。

    刘优澜却又卖关子,“这个底姐你亲自去那个农场看看就知道了,就当勘景,你去看看,绝对马上同意我的想法。”

    栏目负责人:?

    她倒是真被吊起了胃口。

    怎么,那农场是有什么扶贫的感天动地事迹、还是有什么不输西部的景色?

    她去看看,如果什么也没看到,回来就拉黑刘优澜的电话。

    ·

    燕市一家酒吧里,酒保一边擦杯子一边看着趴在吧台上醉醺醺的人。

    这张脸在燕市显然认识的人更多,连酒保都知道这是戚家的二公子。从半个月前戚允就来这家酒吧,一开始还有人找他搭话,但他理都不理,只闷头喝酒,一直喝得酩酊大醉最后被人搀走。

    有人想要试着接近戚允开解他,但被那双带着醉意的凌厉桃花眼一盯却都被吓跑了。

    今天也没有例外,戚允一进门便要了酒,一直闷头灌。

    但十一点多的时候,酒吧突然来了了一个人,最多不过二十岁,脸上还有点稚气,看那下巴鼻梁倒是和戚允有点像。附近很快有人认了出来,“这不是戚遥吗?遥少你从美国回来了?”

    戚遥没理会他们,他一进门就看见了趴在吧台上醉成一滩的戚允。戚遥的脸色很僵硬,他大步走过来,看见戚允贴在吧台上醉得酡红的脸,戚遥又是心疼又是不解。

    他伸手护在戚允的背上,摇了摇他,“二哥……二哥?”

    戚遥知道真相。、戚遥静静地看着那屏幕亮了又灭,他的呼吸仿佛也被掐住了,变得有些困难。

    公寓里开着通透明亮的灯光,戚遥把戚允放到柔软宽敞的沙发上,那双桃花眼一直紧紧闭着,过长的头发和睫毛凌胡乱撒开。戚遥拍了拍戚允的胸口,看他没有呕吐的迹象便起身去厨房拿水杯。

    戚允蹙着眉,把满心的茫然不解咽了下去,扶起戚允给他小口小口喂水。

    但是戚允不知道是不是还是醉着,一直不怎么配合。略薄的嘴唇抿紧,杯子晃荡几下溅出些水渍。

    戚遥本身就没做过什么伺候人的活,耐着性子喂了半天没喂进去就泄了气,把杯子放在一边,拿湿巾给戚允擦了擦脸,见他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戚遥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嘴里忍不住含着抱怨般嘟囔。

    “二哥,你到底怎么了,不会是失恋了吧?”嘟囔着他自己都不太相信,戚允这万花丛中过的本领,向来只有别人对他求而不得。戚遥泄气地垂下脑袋,更轻声嘟囔道,“不光是你,还有爸爸……还有大哥,你们都怎么了?都不告诉我……”

    戚遥虽然很天真,但在这么长时间来家里诡谲的气氛中还是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先是父亲对戚允酗酒的漠不关心,甚至还语气冷厉地让他顾好自己的学业,再是戚决冷漠得一如既往的态度。

    但在戚遥的记忆里,大哥虽然向来冷淡,却还是会照顾他们。可这次他最后忍不住打电话给大哥时,戚决却只在良久的沉默后淡淡吐出两个字,“随他。”

    戚遥敏锐的神经察觉到了这两个字不同寻常,即使是出自戚决的口中,戚遥仍止不住地觉得荒谬绝伦。

    所以他买了最近机票,取消了原本暑假的旅游计划,从大洋彼岸飞回来,在国内朋友跟他通风报信的酒吧里找到了戚允。

    现在见到了戚允本人这副烂醉如泥的样子,戚遥更坚信了他是被什么事情打击到了。可偏偏是他那从来都带着三分不羁笑意的二哥戚允,戚遥想不出会有什么事情能打击到他,他也辗转问过戚允的朋友圈子,都说最近没什么事发生。

    除了——除了戚小河突然去了乡下种地。

    可是戚允更不可能因为戚小河而崩溃,何况……何况他从小就很讨厌戚小河。

    戚遥半跪在地毯上盯着戚允烂醉的脸,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严严实实关在了象牙塔里,连一丝外面的风都吹不着。

    戚遥抿了抿唇,忽然下了决心,伸手从戚允的兜里摸出手机。

    他摁了摁屏幕,却发现手机已经停电关机了。戚遥只能又找数据线把手机冲上。

    戚允躺在沙发上,如果忽略脸颊上的酡红,神情看起来很宁静,像是已经睡着了。戚遥一面盯他,一面盯手机,心想如果现在戚允醒过来发现自己在偷看他的手机他要怎么解释——戚遥想,那他就理直气壮地抱怨所有人都瞒着他。

    没一会儿手机就开机了,戚遥打开手机,用戚允的脸识别开了机。

    打开手机后戚遥却有点茫然,滑动了几下,他还是点开了最常用的微信。

    戚允的微信有很多未读消息,有一小半都是戚遥认识的人。戚遥开始还点了一两个进去,但是没看到有用的消息,要么是喊戚允出去玩,要么是问戚允最近在发什么神经。

    戚遥不停往下翻,消息太多了他都有点看不过来。

    屏幕飞快往上滑动,各种颜色的头像拉成一片虚影。

    等等……戚遥的手忽然顿了一下,然后往回拉。他突然看见了戚决的微信,是戚允最后一条查看过的消息。

    如果不是两个月前戚决为戚小河做广告转发的那条朋友圈,戚遥根本已经忘了自己大哥的微信头像长什么样子。

    但那条朋友圈让他印象深刻,就像现在,在点进戚决的微信去查看消息里那张图片之前,戚遥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恐慌,直觉告诉他这条微信很重要。

    “唔……”旁边的戚允醉得发出了呓语,头朝里侧歪去把戚遥吓了一跳。

    他侧头看了一眼,见戚允没有醒过来的架势便也不再犹豫,直接点开了戚允和戚决的聊天记录。

    聊天框干干净净的,只有这张图片。

    戚遥的心脏猛地跳了起来。

    在点开那张图片前,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和戚家的产业有关,比如是哪个认识的朋友生了病,比如……

    当放大的图片上最显眼的一行字落在戚遥眼里时,他整个人像石头一样僵住了。

    灯火通明的公寓里,戚遥一动不动跪坐着,他那被大洋彼岸的阳光晒黑了的脸庞竟然在这样的灯光下泛着一层不详的青白色。

    那张照片上的所有字他都读了一遍,没有任何遗漏,甚至连标点符号他都看清了。

    戚遥知道那家医院,他颤抖的手拿出手机,拨下医院某个主任的号码,但通话刚刚被接听他就突然下意识地摁断了。

    他这是在自欺欺人。

    戚遥静静地盯着那屏幕亮了又灭,他的呼吸仿佛也被掐住了,变得有些困难。

    旁边传来模糊的呓语,戚遥转头看着戚允。戚允那张向来云淡风轻的花花公子脸上,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痛苦,这痛苦仿佛缠绕着戚允的梦境,让他的眉头深深皱起。

    戚遥一动不动看了戚允好久,这是他的二哥,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也是他在戚家最亲近的亲人。如果他生病了、受伤了,只有戚允会当成一件非常不得了的大事来对待,在外人看来,戚遥应该是戚家所有人心尖尖上的小孩,可是其实戚遥只有戚允。

    几分钟后,戚遥“哗”地站起身。

    他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然后从卧室里找出一条毯子给醉着的人盖好。

    做好这一切,戚遥就关了屋里所有的灯,他在玄关处穿好鞋,最后往这黑漆漆看不见光的屋子里看了一眼,然后关上门,隔绝了这一切。

    ·

    “水生,我炖了腊猪蹄,你把这盆给小河他们端过去,趁还热着哩!”兰婶指挥陈水生。

    陈水生沉默地听从命令,端起厨房用不锈钢大盆盛装好的腊猪蹄炖笋干,稳稳当当朝着屋外走去。

    兰婶一边忙活着炒青菜,一边还在嘀咕,“一群毛手毛脚的小伙子,会不会做饭哟……”

    陈水生端着腊猪蹄走进戚小河现在住的房子时,厨房里正热火朝天地在做菜。

    如今的小河农场物流留了十辆车,有十来个人住在这儿,吃的自然是大锅菜。戚小河本来想请一个做饭的厨子,但是包括小樊在内的三个小伙子却说他们闲着也是闲着,给大伙儿亮亮手艺。

    于是陈水生进厨房时就看到小樊正单手颠锅,颇有些阵仗。

    要在这一群人高马大黑黢黢的人里找到戚小河是很容易的事情,陈水生一眼就看见了他在一旁帮着添柴火。

    这房子里也修了柴火灶,为的是城里人回乡下能吃上正宗的“柴火味儿”,柴火灶上架着一口大锅,一个二十多岁的司机正在里面翻炒着,香味扑鼻。

    戚小河就搬着一把小椅子坐在灶前,乖乖地添柴加火。

    但陈水生刚把炖腊猪蹄放在大理石台面上,就看见戚小河被突然蓬起的一阵烟扑到脸上,顿时呛咳了起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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