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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节2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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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时忍住了。

    当下到第二层阶梯时,江舟高大的身体忽然摇晃了一下,一脚踩空了阶梯。

    “大少爷!”跟在后面的保镖慌忙冲上前。

    江舟在最后时刻攥着扶手,稳住了身体,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耳边又想起陈橘的哀求,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刃一般刺在他心上。

    原来在男人心里,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

    江舟让人叫了私人医生,在另外一间房子里给他治疗,伤口恶化的很严重,在做完处理后,江舟又发起高烧来,他皱着眉头,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他又回到那间潮湿狭窄的房间,女人的尸体悬挂在衣柜里,朝他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你只有你自己,没有人会陪在你身边,从始至终,你只有一个人,那个男人迟早会离开你的,他不爱你,你看到他眼底的害怕和恐慌,你还在期待着什么呢?”

    “没有人会陪你到最后,也没有人会一直爱着你,接受这个事实吧。”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陈橘是爱着我的,我们互相喜欢,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但是不重要,我会让陈橘留下来的,会让他重新爱上我!”江舟咆哮着,不再压抑那汹涌的情感,用尽全身力气砸坏屋子里触手可及的东西。

    女人停止了笑容,不再说话,看向他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淡淡悲哀,忽然,她也消失了,狼藉破败的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江舟一个人,他站在屋子的中央,感到脚下的地板向下陷,周围的一切化作浓稠的黑水漫过来,直到将他完全淹没。

    江舟猛然睁开眼睛,从这荒诞的噩梦里醒来,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照在木制的地板上,老管家一脸担心道:“大少爷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我去让厨房热点粥过来。”

    “不用,”江舟从床上坐起来,他扶着额头,身上冷汗涔涔,发丝被沾湿垂在额角,“陈橘怎么样了?”

    “陈先生他……”老管家欲言又止。

    “说。”江舟抬眼,哑声道。

    “他不肯开门,今天早上和中午送的饭都被拒之门外,说是要见他的母亲。”老管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离开前,两个人的关系明明缓和了不少,怎么一回来反倒变得更坏了。

    “我知道了,”江舟说,他掀开被子,穿上拖鞋,站起身朝门口走去,高大的身影微微佝偻着。

    陈橘坐在床上发呆,他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不是不睡,而是根本睡不着,只要闭上眼睛,他就会看见妈妈,哭着求他救救她,带她离开这里。

    于是他想了一夜,只想到一个鱼死网破的笨办法,他知道自己笨,从来就没有江舟聪明,可是,只要能救妈妈,他什么都不怕。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陈橘攥紧拳头,开口道:“我不吃东西,除非你们放我走。”

    “开门,”江舟冰冷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进来,“我不说第二遍。”

    陈橘心脏咯噔一下,身体内部的战栗又开始了,他知道,这种法子对于江舟来说没有用。

    门打开了,陈橘攥着门把,抿唇看向江舟,在看到男人苍白的脸色时他微微愣了愣,江舟好像生了一场很大的病,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虚弱。

    “不吃饭?”江舟开口,声音冰冷,拿着手机拨了个号码过去,“今天不要给她饭了,我什么时候说给,再给。”

    陈橘瞪大眼睛,愣了足足三秒钟,反应过来江舟在和谁说话,他立刻伸手去抢手机,眼睛发红,像是一只发怒的兔子,伸出獠牙和爪子扑向江舟。

    “把手机给我!我要和妈妈说话!给我啊!”

    但是他的动作在江舟的眼里不堪一击,江舟举起胳膊,挂断了电话,一只手牢牢箍着陈橘的腰。

    看着黑掉的屏幕,陈橘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扑簌簌滚落下来,重重打了江舟胸口一拳,揪住他的衣领,仰起头,咬牙切齿道:“凭什么?你凭什么不让她吃饭?这是我们两的事情,你有什么怨恨都冲着我来,和她没有关系!”

    订婚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陈橘泣不成声,眼里充满了泪水,他攥紧手里的衣服,狠狠地瞪着江舟,从喉咙里挤出颤抖的话语,“江舟,别让我恨你。”

    陈橘的话语像是一把尖锐的锥子,一点一点砸进胸口,锋利的锥尖刺进跳动的心脏,传来锥心的疼痛,江舟揽着陈橘的腰,任由男人捶打挣扎,他冷着脸,眼神近乎于冷漠的平静,注视着陈橘,开口道:“把饭菜端过来,我要和他一起用餐。”

    男人话是对旁边的保镖说的,但却看着自己,陈橘没有那么笨,知道江舟的言外之意,如果不乖乖听话吃饭,那么他也会让妈妈吃不到饭。

    仆人进来把卧室的餐桌整理出来,铺好了餐桌布,明明可以直接下去,到客厅里用餐的,但江舟没有,陈橘知道,因为男人说过,他的可活动区域只有这间屋子。

    陈橘发现自己没有很生气,不是习惯了,而是这与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对于江舟来说,他就像一只养的宠物,好像给他很大的自由活动空间,但在可活动的时间里,他的身上一直被栓了一道无形的绳索,绳索的另一头是江舟的手。

    屋里屋外对陈橘来说没什么区别。

    仆人把饭菜端到桌子上,江舟坐在陈橘的对面,挺着脊背,目光沉沉,身上的烧还未完全退去,他感觉身体很沉,一半的意识还残留在那个噩梦里,无意识间,朝着床边的衣柜看了好几遍。

    门是关着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女人的尸体不在,陈橘也没有离开,他好好地坐在自己的面前,只要让他乖乖吃饭,养好身体,阿姨那边他也正在找全国最好的医生去治疗,没关系,现在只是短暂的,一切都会变好的,他一定可以让陈橘重新爱上自己,让他幸福。

    哐当清脆的一声响,汤勺从手里滑落,掉在碟子里,江舟惊醒,伸手捏了捏眉心,脸上是难掩的疲惫和虚弱。

    陈橘停下动作,抿唇看向江舟,男人碗里的东西一点也没动,他想到了在山上江舟受的伤,难道变严重了?想到这,陈橘脸色微变,慌忙低下脑袋,他在干什么?江舟都那么对待自己,还把妈妈关起来威胁自己,这种时候他还在关心他有没有受伤?

    江舟怎么样都和他没有关系,况且,这说不定又是男人戏耍自己的一个计谋,用苦肉计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不会那么傻了,同样的陷阱,他已经踩了两次,不会再有第三次。

    吃完饭,陈橘放下碗筷,表情严肃地看着江舟,开口道:“你打电话过去,让他们给我妈妈吃饭。”

    “别急,”江舟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抵着滚烫的额头,眼眸半阖,冷冷清清道,“饿一顿也不会有什么事。”

    “江舟你·······说话不算话!”陈橘生气地摔掉手里的筷子,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江舟抬眼看着面前气得脸颊泛红的陈橘,勾起唇角道:“你越来越像以前了。”

    陈橘愣了愣,不理解江舟说这话的意思,是说他没有像之前那么乖了,还是说他又变得像高中的时候一样讨人厌了?不管哪个,都不是什么好意思,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过激,要乖乖听江舟的话,不要惹他生气,但是一想到妈妈,他就无法忍受心中翻涌的情绪,回过神来,已经不管不顾地宣泄了出来。

    江舟让人把碗碟撤了,什么都没有做,连话都没有再说一句,就出去了,看着门又要关上,陈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见到江舟,连忙开口叫住了他。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了妈妈?”

    江舟背对着陈橘,没有转过身来,背影高大挺拔,将门外的世界挡地严严实实,只有几束光泄露进来,停顿了几秒钟,他开口:“等我想好了再说,这段时间,你要是有想逃出去的念头,别怪我做出过分的事情。”

    说完,江舟走出房间,门再次在眼前关上,陈橘盯着那扇关上的门,攥紧的拳头,松开来,像是被泄了气的气球一般,浑身的力气消失地干干净净,跌坐回椅子上。

    妈妈,他到底要怎么办才好?他觉得好累,好累,和江舟之间的较量让他感到精疲力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因为他曾经年少无知,做事不考虑后果,所以老天爷想要惩罚他吗?才这么折磨他。

    这之后,江舟整整一个月没有再出现过,陈橘按时吃饭,运动,看书,学习,看电视,小小的房间里被塞满了江舟让保镖买回来的各种各样的东西,陈橘经常在午夜梦醒时,坐在铺满漫画书的床上看着这一切,蓦然发觉,自己越来越像江舟养的宠物了,连见一面都很难的宠物。

    这天,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别墅,不顾保镖的阻拦,推开了房门。

    “陈橘!你真的在这里?!”扎着马尾辫的周雪儿叉着腰站在门口,身后站着一排的保镖,没有人敢碰她一下,都在小声劝她不要进来,但周雪儿权当耳旁风。

    陈橘刚睡了一觉,整个人懵懵的,靠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睡眼惺忪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孩,一时没有认出她是谁。

    “你怎么了?振作点,放心,我一直站在你这边!你肯定有胜算的!”周雪儿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走过来,伸手将陈橘从沙发里拉起来。

    因为太久没有运动,陈橘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稳住身体,肩膀上就受到周雪儿一巴掌,忍不住咳嗽两声,弯了腰。

    “你怎么回事?身体变得这么差?”周雪儿皱眉,上下打量着陈橘,“这样不行啊,要是舟哥哥订婚了,你这体力也带不走他啊。”

    陈橘微微愣住,浑身的血液仿佛停止流动一般,他看着周雪儿,缓缓吐出两个字:“订婚?”

    “是啊,昨天偷听到爷爷和舟哥哥的聊天的,”周雪儿压着声音道,“我觉得大事不妙,就赶紧来找你了!”

    “哦。”陈橘低低道,重新回到沙发坐下,拿起漫画书,准备继续看。

    周雪儿一脸惊讶,抢过陈橘手里的漫画书,说:“喂,你怎么这种反应啊?当初我也是看你真的喜欢舟哥哥,才把他让给你的,你怎么一点斗志也没有啊?”

    陈橘低垂着眼眸,轻声道:“柳小姐挺好的,他本来就应该和柳小姐订婚的,我一个外人要有什么反应?”

    “不行!你只是赌气而已,走,我带你出去找舟哥哥当面对峙!”周雪儿不由分说地拉起陈橘的手,朝屋外走。

    门口的保镖见状,连忙拦住,说:“周小姐,大少爷说了,不能随意带陈先生离开这个房间,谁都不行。”

    “舟哥哥都不行吗?”周雪儿随意编了个谎言,说得很像回事,“今天家族有聚餐,爷爷想见见陈橘,舟哥哥让我来接他的,耽误时间了你们能担待得起吗?”

    “可是 ······”保镖迟疑。

    周雪儿拿出手机,说:“要不我现在打电话给爷爷,让爷爷亲口和你们说?”

    说完,她装出要拨打的架势,保镖们吓一跳,慌忙退后,让了一条道来。

    “算你们识相,哼!陈橘我们走!”周雪儿拉着陈橘的手,走出了房间,走出了别墅,时隔一个月,第一次站在阳光底下,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陈橘感到从未有过的舒坦,身体里的细胞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刚走到别墅外,就看见一辆车停在那,周雪儿愣了一下,走过去,敲了敲那扇窗户,说:“二哥你怎么来了?”

    车窗拉下,江擎戴着墨镜,笑盈盈的脸出现在眼前,他摘下墨镜,朝陈橘打了声招呼,说:“不是我告诉你这个地方,你能找到,小丫头没感恩的心啊?”

    周雪儿一直不怎么喜欢江擎,但是不好撕破脸,说:“那多谢啊,我们现在要去找舟哥哥,就不聊了。”

    “哎,找江舟是吧?我知道他在哪啊,正好我有车子,载你们一程呗~”江擎叫住两人,又朝院子里看了一眼,说,“那群人看起来要很快追过来了。”

    周雪儿紧张起来,觉得江擎说得对,从这里走到打车的地方,还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那群保镖很有可能给舟哥哥打电话,知道他们是骗人的了。

    “好吧,那谢谢二哥了,”周雪儿说完,看向陈橘,“我们先上车吧。”

    陈橘看了一眼江擎,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感到江擎看向自己的视线里有什么,像是要和他说什么话。

    上车后,三人都没有说话,在路过一个便利店的时候,江擎忽然停下车,对周雪儿说:“雪儿,帮我买包烟呗,好久没抽了,开车太累了。”

    周雪儿想拒绝,但毕竟坐了江擎的车子,不帮这个忙又不太好,只好说:“哦,我不认识,有什么牌子吗?”

    “你随便买就行了。”江擎笑盈盈道,“谢了啊。”

    祝你们白头到老

    陈橘坐在后座,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看着周雪儿进了便利店,在和店员交谈,这时江擎开口了。

    “别紧张,我只是有一些话要和你说,不会对你做什么事的。”

    陈橘在上车前听到周雪儿和江擎的谈话,就猜到他有话要对自己说。

    虽然江擎对他一直都是笑脸相迎,也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但陈橘心里还是对这个男人有点防备,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很不舒服。

    “江舟最近应该很久没有回别墅了吧?”江擎说,“老头子身体这段时间出了点问题,公司一大堆事情都推到了江舟头上,他现在估计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陈橘微微愣住,原来江舟不来别墅是这个原因……他一直以为江舟是不想见到自己。

    “你的母亲是不是在江舟手里?”江擎说,“我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陈橘抬起头,眼底满是惊讶,攥紧衣摆,连忙道:“你知道在哪里?”

    “当然了,毕竟都是江家的人手,”江擎见陈橘有反应了,勾起唇角,继续道,“我这次找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的。”

    陈橘不知为何,忽然冷静下来,看着江擎挂着笑容的脸,他的心里隐隐感到不安,男人真的只是为了告诉他妈妈在哪里吗?还是说有别的什么目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让我帮忙?”陈橘抿唇,警惕道。

    江擎笑了笑,说:“看来你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傻嘛,当然,我确实有事情想让你帮忙,所以想和你做个交易,不过这一切看你自己,我不勉强。”

    陈橘沉默了几秒,开口道:“什么交易?”

    “你应该知道江舟要和柳家联姻,要是这件事成了,那我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帮我破坏这场订婚宴。”江擎一脸严肃道,“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做到。”

    陈橘攥紧了衣摆,说:“你为什么确定我可以?也许,我不行呢?”

    “只有你可以做到,”江擎微笑,他口袋拿出一个手机递给陈橘,“在订婚那天,我的人会到别墅接应你,只要你听我的,到时候我会把你母亲在的地址发给你,对了,宋远的人也会和我联手,一起接应你们。”

    “宋远?”陈橘微微睁大眼睛。

    “要不是前段时间宋远找上我,你以为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江擎说,“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自己联系宋远。”

    陈橘握紧手里微凉的手机,掌心的热度被金属外壳吸收,他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你要我怎么做?”

    “你只要按我说的,离开别墅就行了,造成混乱,江舟那边收到你逃走的消息,肯定会赶回来。”江擎说。

    “要是,江舟不回来呢?”陈橘问,他没有把握江舟会因为自己的消息赶回来,和柳小姐的订婚宴明明更加重要,但是江擎却十分有把握的样子,让他感到了疑惑。

    江擎笑了笑,说:“你放心吧,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剩下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说完,就见周雪儿从便利店出来,往车子的方向走过来,江擎转过身,陈橘也下意识把手机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你要的烟。”周雪儿把烟递给江擎,然后皱眉说,“不要在车子里抽烟啊,呛死了。”

    江擎把烟扔到抽屉里,笑呵呵道:“行,我把你们送过去了再抽。”

    车子很快到了江舟的公司门口,江擎把他们放下,就潇洒的离开了,好像真的只是为了送他们一程。

    周雪儿不解的看着车子远去的方向,在她的印象里,江擎不是这种心好的人啊?

    “陈橘,他没有和你说什么不好的话吧?”周雪儿拉过陈橘的胳膊,问。

    陈橘心脏咯噔一下,移开视线,心虚道:“没,没说什么啊,就随便聊了两句。”

    “好吧,不管了,走,我们进去找舟哥哥!”周雪儿拉住陈橘的手腕,拽着他进了公司。

    公司里,江舟刚接到别墅那边打来的电话,说陈橘被周雪儿带走了,刚要发怒,就听见门口传来周雪儿的大嗓门。

    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江舟对电话那头说:“不用找了,这次的事情,我后面再找你们。”

    说完,他挂断电话,捏了捏眉心,对门外说:“让他们进来。”

    安保人员听到江舟的声音,让到了旁边,周雪儿拉着陈橘哼了一声,推开门,进了办公室。

    这是时隔一个月,陈橘第一次看见江舟,男人看起来消瘦了不少,俊美的脸上是难掩的疲惫,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沉沉的看过来。

    陈橘下意识低下了脑袋,盯着自己的脚下,不再去看江舟的脸。

    “你带他过来干什么?”江舟开口,语气冷淡。

    周雪儿不满道:“舟哥哥,你不是喜欢陈橘的嘛?为什么要和柳姐姐结婚啊?你们俩不是一直在逢场作戏吗?为什么还要订婚?”

    逢场作戏?陈橘愣了愣,攥紧了衣摆,克制住要抬头看江舟脸上表情的冲动。

    江舟没有说话,半阖着眼眸,看向站在周雪儿旁边的陈橘,虽然每天都让人传男人的照片和视频过来,现在手机相册里全都是男人的照片和视频,但是那些都比不上亲眼见到一次。

    男人长了些肉,脸色看起来比之前好很多,只是整个人恹恹的,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就连听到他要和柳生月订婚的事情,也没有半点反应,似乎那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舟哥哥这样做,陈橘该有多伤心多难过啊?”周雪儿愤愤不平道。

    烦躁涌上心头,江舟没有否认周雪儿说的话,看着陈橘,语气冷淡道:“我看他并没有多难过,是吧,陈橘?你对我和柳小姐的订婚有什么想法?”

    陈橘依旧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摆,江舟冷冰冰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心脏阵阵抽疼,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周雪儿用胳膊肘戳了戳陈橘,着急道:“快,和舟哥哥说你是怎么想的!赶紧告诉他你的想法!”

    “我,我觉得挺好的。”陈橘从干涩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他低着头,眼眶红了一圈。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周雪儿不可置信道,“陈橘你是不是睡糊涂了?舟哥哥,他不是这个意思,肯定是因为……”

    “让他继续说。”江舟开口,脸色阴沉,目光灼灼地盯着陈橘,“挺好的?你真的这么觉得?陈橘,看着我的眼睛重新说一遍!”

    最后一句,江舟蓦地提高声音,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周雪儿和陈橘都吓了一跳,周雪儿连忙把陈橘挡在身后,扬起下巴,忍住害怕道:“舟哥哥你有话好好说,发什么脾气啊?”

    看着挡在面前瘦小娇软的小女孩,陈橘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周雪儿前面,抬起头,看向江舟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恭喜江大少爷和柳小姐,祝福你们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话音刚落,一阵哐当声在办公室里突兀的响起,江舟挥掉桌子上的东西,文件电脑杯子,摔落一地,他站起身,双手撑着办公桌,双目赤红地盯着陈橘,胸口因为情绪上下起伏着。

    “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江舟一字一顿缓缓说完,忽然嗤笑一声,挺直脊背,踩过一地的东西,走到了陈橘面前,眼神阴鸷,咬牙切齿道,“很好,那我就提前谢谢你的祝福。”

    陈橘手指发颤,无法握紧,贴在裤腿两侧,胸口传来的疼痛,让他几乎站不住。

    “那我,可以离开了吗?”陈橘艰难地吐出话语,既然江舟要订婚了,他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不可能,”江舟冷冰冰道,“我没有说腻了,你就别想离开。”

    陈橘身子一颤,眼眶立刻红了,他咬紧嘴唇,硬是忍住了快要落下的眼泪,快速用衣袖擦了一下眼睛,低下脑袋,轻声道:“好的,我知道了。”

    “舟哥哥……”周雪儿想说话,被江舟打断。

    “还有你,下次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找陈橘。”江舟冷冷道,“我记得你还没有毕业吧?学校里的课不紧吗?等会儿我会告诉爷爷你的情况,让他送你去国外进修一下。”

    周雪儿瞪大了眼睛,慌忙道:“舟哥哥你不能这样!我不想出国进修!”

    “这由不得你,”江舟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说,“把雪儿小姐送回去。”

    没几分钟,就有一波黑衣保镖推门而入,不顾周雪儿的反抗,把她带了出去。

    等周雪儿叫嚷的声音远去,办公室里安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陈橘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视线里一片模糊。

    “来人,把陈先生送回别墅去。”江舟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门口的保镖恭敬道:“好的,大少爷!”

    江舟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想再和他多说,陈橘没有等保镖过来,用衣袖狠狠擦了一下眼睛,看也没有看江舟一眼,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给他们的爱情判了死刑

    订婚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这段时间,江舟还是和这个月一样,没有过来看陈橘一次,越靠近那个日子,陈橘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最后干脆一夜不睡,因为只要闭上眼睛,他就会看见江舟挽着柳生月的手,走向婚礼的殿堂。

    所以他不敢睡,睡觉对他来说是个折磨。

    没关系的,等晚上,江擎发消息过来,他就可以离开了,带着妈妈,去到江舟找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从此以后,他和江舟就是陌路人,无论男人订婚,还是结婚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只是现在会有一些难受,但时间最后会冲淡一切的,陈橘抱紧自己的胳膊,蜷缩在狭窄的沙发里。

    江舟捏了捏眉心,靠在走廊的角落里,对着电话那头问道:“陈橘怎么样了?”

    “回大少爷,陈先生刚吃过午餐,在沙发上午睡。”保镖透过门缝看向里面,低声道。

    “好,看好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忙完,明天我就会回去。”江舟说完,便挂断了电话,他靠在墙上,将头发随意抓到脑后,拿出一根烟,点燃,叼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抽完烟,江舟转身,重新走进心理咨询室,江锦坐在办公桌前,看见江舟,把手里刚出来的报告递过去。

    “你自己看看吧,这是这几天你做的检查和题目结合出来的结果。”江锦说,一个星期前,江舟找到江锦,说了在小镇上发生的事情,把江锦快气晕过去,他想过江舟会不听劝,但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么偏激的事情。

    江舟扫了一眼报告上的【偏执型人格障碍】七个字,便把报告扔到桌子上,没有继续看底下的描述文字,往沙发上一坐,开口道:“你说的检查我也配合你做了,接下来该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陈橘回心转意。”

    “江大少爷,你是不是小看这个病了?”江锦有些生气,拿起桌子上的报告单,坐到江舟的对面,“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这个病,需要配合治疗,不然,后面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谁也不能预料到。”

    江舟靠着沙发,眼眸半阖,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语气平淡道:“我没有关系,这个病,很早就有了,现在不急,先告诉我怎么哄陈橘的方法。”

    在女人去世后,江舟被接回江家,江麒不是没有请过心理医生,这个病的名字,他早就听得耳朵生茧,最难熬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了,现在不算什么。

    “告诉你可以,但你现在必须开始吃药控制,”江锦一脸严肃道,“不然我不会透露任何和陈橘有关的事情。”

    “好。”江舟答应的很爽快。

    江锦配完药后,看着江舟吃完一次的量,才开口道:“陈橘其实要的东西很少,也很简单,就是江大少爷毫无保留的信任,没有任何猜疑,也没有任何计谋,好好告诉他你心中的想法,尊重他的意愿,不强求他做任何事情。”

    江舟沉默了半晌,江锦说的这些,他一样都没有做到过,甚至,用计谋欺骗了陈橘的感情。

    “江大少爷,我直接点,你有亲口告诉陈橘,你喜欢他这件事吗?”江锦一句话便说到江舟的痛处。

    他微微愣住,没有,他从来没有对陈橘说过一句喜欢,在他心里认为这样的一句话太过轻浮,没有半点保障,就像那个男人曾经对妈妈说过会来找他们,最后呢?妈妈到死也没有等到他的到来。

    “该做的事情,我都会做,不需要说出来。”江舟低声道。

    “不说出来谁知道啊?陈橘他很没有安全感,他需要的就是你这么一句坚定的话啊。”江锦说着来气了,推了推眼镜,让自己冷静冷静,他是心理医生,不能太带入自己。

    江舟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真的,只是一句话就够了?”

    “当然不够,但至少你先让他知道你的心意,这样你接下来的行为,他才知道你的意图。”江锦说。

    江舟垂眸,盯着桌子上的茶杯,翠绿的茶叶在杯底上下波动,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末了,他抬起眼,开口道:“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江医生。”

    江锦顿了顿,推了一下眼镜,说:“我只是把陈橘看做朋友,江大少爷不用感谢我。”

    从诊所里出来,江舟坐上开往订婚宴的酒店,他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物,耳边响起江锦说的话,陷入缥缈的思绪中,只要陪柳生月演完这出戏,他就带陈橘去阿姨那里,三天前医生刚给阿姨做好手术,这两天就能苏醒了。

    在陈橘看到痊愈的阿姨的时候,他就和陈橘道歉,为这段时间的言不由衷道歉,告诉陈橘,他一直爱着他,不管他接不接受,他都要告诉他。

    在订婚宴开始的前一个小时,医院那边打来电话,说女人不见了,江舟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半点犹豫,放下正在处理的事情,就往医院赶去。

    女人刚做完手术,现在正是不稳定的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江舟不敢往下想,他没有让任何人跟着,一边开车,一边联系人在医院周边找。

    等江舟赶到医院,一下车,看到眼前的场景,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他仰着头,医院的天台上,女人披头散发,穿着蓝白条的单薄病服坐在栏杆外,赤裸的双脚在空中来回荡漾。

    “大少爷!”一个保镖迎上来,“那个女人根本不听我们说话,就坐在那自言自语,我们已经叫救援队过来了,现在怎么办?”

    江舟攥紧拳头,稳住情绪,目光沉沉地看向前方,大步朝医院里走去,低声道:“找东西,把底下先铺起来,联系专业的团队过来,我先上去和她交谈。”

    “好的,大少爷!”保镖说完就急匆匆跑开了。

    天台的风又大又冷,吹在身上,仿佛能穿过肌肤刮进人的骨头里,江舟看着女人被风吹起的长发和鼓起的衣服,一阵心悸,心脏慌乱的跳动起来。

    不行,女人不能出什么问题,她对陈橘来说有多重要,江舟知道,这么多年,陈橘受了那么多苦,就是为了要和女人在一起。

    一个人打了几份工,省吃俭用,舍不得花钱,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只是热水泡发的馒头,因为营养不良晕倒在工作的地方,他那么的努力,那么的辛苦,就是为了能和妈妈在一起。

    陈橘不能没有妈妈,他不能让陈橘没有妈妈。

    “阿姨,你记得陈橘吗?”江舟开口,声音被风吹散,听得很不真切,他不敢走得太近,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为底下的救援队争取时间。

    “他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记得呢?”女人侧过头,露出微微的笑容,女人的眼睛和陈橘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这双眼睛里蕴含了太多太浓重的哀愁。

    “他一直很想你。”江舟说着朝前又走了一步,“难道您不想见见他吗?”

    “这五年,我把自己困在了一场梦里,梦里我和小橘子还有他爸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已经够了。”女人轻声道。

    “但是陈橘他想见你啊!”江舟提高声音,那双从来淡漠的眸子里荡漾着水波,眼尾泛着绯红,他攥紧拳头,低低重复了一遍,“他很想见你,这五年,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吗?”

    颜韵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忽然笑了,开口道:“你和小橘子什么关系?”

    江舟愣了愣,停顿了几秒,低声道:“我爱他。”

    这三个字随着唇舌的碰触分开发出来,轻轻飘飘,很快又被寒风吹散,原来把它们说出来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而他却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陈橘解开缠在腰上的布条,看了看四周,蹑手蹑脚地潮后门走去,昏暗的光线中,一个男人朝他招了招手,陈橘一阵小跑过去。

    “我是二少爷的人,他吩咐我先送你去医院那边。”男人压着嗓子道。

    “医院?是我妈妈在的地方吗?”陈橘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是的,她前两天刚动了手术,现在正在医院,这些话后面再说,我们快点,不然被发现了不好。”男人抓住陈橘的手腕猫着腰,从后门溜了出去。

    陈橘跟在男人的身后跑着,耳边却反复回响着男人说的话,前两天刚动了手术,难道是江舟找了医生给妈妈治疗吗?

    坐在男人的摩托车后座,凛冽的寒风像是刀子一样割在脸上,陈橘被吹得眼睛睁不开,脑袋却十分的清醒,越靠近医院,他就越清醒,马上他就要和妈妈一起离开这里了,从此和江舟再也不见。

    这明明是他一直期待着的事情,可是此时此刻,他的胸口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闷疼闷疼。

    那棵长在心脏里用温热的血液灌溉长大的参天大树,正在被一股力量拉扯着,扎进深处的根须一点一点被拔出来,陈橘知道,这个过程很痛苦,很难过,但是,他只能这么做。

    在这个冬末的寒夜里,在江舟的订婚宴举行的时间里,陈橘坐在飞驰的逃亡摩托车后座上,给他和江舟的爱情判了死刑。

    陈橘,不要看【高虐预警】

    天空像是一条蓝色的绸布,远处的城市灯火是点缀在绸布上的绣花,几片白色的雪花,随着风飘飘摇摇落下来,粘上江舟的大衣很快被融化,消失不见,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楼下传来的鸣笛声和嘈杂的人声仿佛是蒙上了一层雾气,飘飘渺渺,很不真切。

    江舟盯着眼前的站起来的女人,呼吸几乎要停止,咚咚咚,心脏如擂鼓般砰砰砰响着,充斥着耳边。

    ”阿姨,不要乱动,这样很危险。“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透着一丝沙哑喝颤抖,江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女人,不敢轻举妄动。

    “那天的风也像今天这么大,这么冷,”颜韵轻声道,眼神迷离的看着远方,意识仿佛回到了很远很远的过去,“我抱着小橘子,想带他一起离开这个令人痛苦的世界,当时要是就这么跳下去了,应该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苦痛了吧?”

    “又或者,我一个人跳下去,那小橘子也不用受这么多年的罪,我记得每一次他过来看我模样,小小的一个人,手冻得通红干裂,瘦的不成样子,我怎么不知道那些钱是他多辛苦赚回来的吗?我也想抱抱他亲吻他的脸颊,告诉他我最爱小橘子了,但是我做不到,身体和意识完全不受控制,我就像是一个怪物一般活着,给小橘子带来了那么沉重的负担。”

    “不是这样的,你怎么知道陈橘是怎么想的?他从来没有把您当做是负担,也从来没有觉得辛苦,你是他一直努力下去的动力,如果没有你,他也不会撑到现在,阿姨,你好好想一想,陈橘每一次去看你的时候,是不是笑着的?那是因为他爱着你,只要看见你,他就会感到幸福。”

    “阿姨,有什么事,我们下去好好聊,行吗?我请了最好的医生,肯定可以治好您的病,等陈橘过来,你们就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颜韵侧着头看着江舟,眼底浮起笑意,好像对他说的话很向往,江舟大着胆子朝前走了一步,这次他和颜韵之间只有一道栏杆的距离,只要伸手就可以抓到女人的胳膊,但是他不敢轻举妄动。

    “阿姨,把手给我好吗?我拉你上来。”江舟朝女人伸出手。

    呼啸的寒风从楼底卷上来,将女人的衣服和头发吹得凌乱飞扬,她缓缓伸出手,朝江舟的手掌上放去,江舟屏住呼吸,心脏在这一刻仿佛停止跳动了一般,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眼见着快要碰到女人的手指时,女人忽然冲他粲然一笑,轻声道:“谢谢,小橘子就交给你了,原谅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妈妈。”

    女人的身体朝后仰,像是一只展开翅膀的白鸽,朝着属于自己的天空飞去,江舟瞳孔收缩,整个身子探向前方,伸手去抓女人,刺啦,衣袖被撕碎一角,江舟维持着伸手的姿势,掌心里紧紧攥着一块破碎的衣袖碎片,女人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周围一切的声音仿佛消失不见,只有那一声巨大而沉闷的声音,敲击着耳膜,重重砸在心口上,在这一瞬间,江舟感觉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起来。

    他好像出现了幻觉,原本应该待在别墅里的陈橘出现在视线里,男人站在喧闹的人群中,缓缓抬起头,隔着几层楼的高度,江舟和陈橘对上了视线。

    不可以,陈橘不要看,江舟慌了,他想叫住那些人拦住陈橘,捂住陈橘的眼睛,但是他的嘶吼声很快被风吹散,没有传到楼下。

    眼睁睁看着陈橘低下头,看向地上鲜血淋漓的女人,表情从呆愣转为惊恐,随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寒夜里响起,绝望而痛苦,江舟的泪水生生震落下来,他转身,脚步踉跄地往楼下跑去。

    好多血,好多血,女人就那样安静地躺在血泊中,陈橘呆愣地站在原地,脚下仿佛生根了一般,无法挪动一步,他就那样看着那片血泊,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不是真的,这一切不是真的,他连妈妈在哪都不知道,那个人怎么会是妈妈呢?

    大脑一遍一遍催眠自己,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朝那片鲜红走过去,太奇怪了,这个人怎么那么像妈妈?她为什么要睡在这里?这么冷的天,还下雪了,穿得这么单薄,睡在这里不冷吗?

    陈橘脱下自己的外套,要去给那个女人盖,一旁的救援队人员抓住他的胳膊,厉声道:“先生,不好意思,这里不能随意进来。”

    陈橘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拿着外套朝女人走过去,嘴里喃喃着:“衣服,要给她盖衣服,不然她会冷的。”

    “先生,麻烦您不要扰乱我们的工作,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不需要盖衣服,谢谢您的好心。”男人有些不悦道,抓着陈橘的胳膊,要把他拉走。

    “没有,她没有死,”陈橘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推开男人,朝地上的女人走去,“她只是睡着了,我要给她盖件衣服,不然她会冷的!”

    “快拦住他!”男人开口,几个大汉立刻上前抓住陈橘的胳膊,把他往外面拉。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陈橘大喊大叫起来,张口胡乱地咬上抓着自己的手,像是一个疯子,双目赤红瞪着围上来的人,“她没有死!你们胡说!放开我,都别碰我!”

    陈橘哪里是那些男人的对手,很快便被抓着胳膊,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就在这时,江舟从天台跑了下来,走出医院门口,就看到这样的场景,瘦弱的男人浑身发颤,被几个救援队的人压着跪在地上。

    江舟的心脏猛然一阵收紧,几步冲过来,几拳将那几个人打倒在地,一把将陈橘抱在怀里,怒吼道:“你们在干什么!不准碰他!都给我滚!”

    陈橘浑身哆嗦,眼眶红了一圈,小脸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仰起头看向江舟,缓缓开口道:“江舟,她没有死对不对?他们都骗我,说她死了,可是她明明只是睡着了而已,我要给她盖一下衣服,不然会冷的,你帮我和他们说一声好不好?”

    泪水顺着眼角滚落下来,江舟双手发颤地将陈橘抱在怀里,哽咽道:“对不起,陈橘,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陈橘茫然地睁大眼睛,随后,他伸手推开江舟,站起身,跌跌撞撞朝女人的方向走去,“你不帮我算了,我自己去,她没有死,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说?”

    “陈橘!不要看!”江舟跟过去,从背后抱住陈橘,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声音低哑发颤,“不要看······”

    “松开,我让你松开啊!”陈橘剧烈的挣扎起来,伸手去推江舟,拳头随意地捶打在江舟身上,但江舟没有松开一下,紧紧地抱着他,手掌死死遮住他的眼睛,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不要看,陈橘,不要看,不要看,对不起······”

    ”她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快松开我啊······我要给她盖衣服,她会冷的······”最后一个字发颤,透出哽咽的哭音。

    陈橘跪倒在地,再也控制不住,泪水从眼角滚落下来,染湿了江舟的手掌心,他张开嘴巴,发出凄厉而绝望的呜咽声。

    哭声嘶哑难听,像是从破碎到瓦砾中传出来的声音,江舟紧紧地抱住怀里的男人,力道大到,仿佛要把男人融于血肉中。

    陈橘晕了过去,他做了个梦,梦里他背著书包,开开心心地赶回家里,推开房门,爸爸妈妈都坐在餐桌上等着他,陈橘扔下书包,着急忙慌地跑到桌子上,一边吃饭一边和他们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忽然一抬头,餐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陈橘被吓醒,睁开眼睛,昏暗狭窄的车厢映入眼帘,江舟怀抱着他坐在车后座里。

    感受到陈橘的动静,江舟垂眸看过来,他的眼睛通红,像是哭过了的样子,陈橘呆愣愣地看着江舟,两人都没有说话,半晌,陈橘从干涩的喉咙里吐出嘶哑的话语:“江舟,我没有妈妈了吗?”

    江舟微怔,心口仿佛被利器狠狠刺穿,浑身的筋骨都随之颤动疼痛起来,他看着陈橘,没有说出一句话。

    “我是不是没有妈妈了?”陈橘刚说完,一滴温热的泪珠滴在脸上,紧接着,一颗接着一颗。

    江舟闭着眼睛,泪水布满了整张脸,他攥着陈橘的手,放在唇上轻轻吻了吻,哑声道:“陈橘,哭出来,不要忍着。”

    陈橘看着江舟脸上的泪水,眨了眨眼睛,随后一滴泪水从眼角滚落下来,他想擦掉,但是越擦越多,江舟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没事的,哭出来,陈橘。”江舟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橘的眼睛,声音低哑。

    陈橘顿住,泪水越来越多,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破开心脏,蔓延至全身,痛楚快要将他吞噬掉。

    我什么都答应你

    “怎么办?江舟,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江舟,你说我要怎么办·······”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成一声一句呜咽,陈橘攥紧江舟的衣服,哭出声来。

    看着在怀里泣不成声的男人,江舟心口疼得厉害,巨大的无力和挫败感深深笼罩着他,如果他早点发现女人不见了,如果他早一点伸手去抓住女人,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再者,如果他早点告诉陈橘,让他见女人一面,也许悲剧也不会发生,都是因为他的一意孤行,自以为是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他一直在说想要给陈橘幸福,给他想要的生活,但到最后呢?什么都没有做成,反而给陈橘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一直以来,他那些所谓的执念到底是为了什么?

    真的只是为了陈橘吗?还是说,只是为了他自己?

    江舟看着怀里哭泣的男人,收紧怀抱,紧紧地将人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亲吻着男人的眼角,将他的泪水吻掉,心里一遍遍的默念着:对不起,对不起······

    卧室里,江舟坐在床沿,用热毛巾替陈橘擦干净脸上的泪痕,一旁的老管家压低声音道:“大少爷,老爷找您。”

    “嗯。”江舟垂着眼眸,专注地替陈橘擦拭手指和掌心,“我知道了。”

    老管家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陈橘,叹了口气,说:“那我和老爷说一声大少爷现在有事。”

    “嗯。”江舟继续手上的动作,语气敷衍道,不知道有没有真正听见老管家说的话。

    替陈橘擦拭好手,江舟让人把洗脸盆端走,然后掀开被子,躺在了陈橘的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男人的睡脸。

    从现在开始,他就这样陪着男人,哪里也不去,好好的陪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舟被一阵哗啦的水声惊醒,他猛然睁开眼睛,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摸去,床上只留一阵微凉,陈橘不在床上。

    一阵心慌后,他看向浴室,磨砂的玻璃门里透出亮光,哗啦啦的水声从里面传来,他掀开被子,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陈橘?”江舟喊了一声,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咚咚咚,心跳声大到快要将他的耳膜穿破,江舟脚步踉跄,伸手去推门,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陈橘!开门!”江舟拍门,哐哐的声响在房间里突兀的响着,混着浴室里的哗啦水声,一切的一切像是一场混乱的梦境,江舟用身体去撞,一下接着一下,门硬生生被撞坏,把手的零件散落一地。

    映入眼帘浴室的场景,让江舟几乎停止呼吸,双腿一阵发软,跌跌撞撞冲过去,膝盖重重跪在地板上,他顾不得其他,伸手将躺在浴池里的陈橘抱起来。

    男人脸色惨白透明,没有一丝血色,唇瓣发紫,垂在浴缸沿的手腕鲜血汩汩往外流着,染红了一池子水。

    “陈橘,陈橘,醒醒,不要死,陈橘不要死······”江舟哭着哀求,手忙脚乱的给手腕的伤口止血,泪水扑簌簌滚落下来,滴在水里,漾起一圈一圈微波。

    “求求你,不要死,陈橘,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活下去,陈橘,求求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泪水模糊了视线,男人的脸变得模糊不清,江舟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只是抱着陈橘,一直哭一直哭,卑微的哀求着,仿佛失了神智一般。

    外面的保镖听见声响,冲进来,看见浴室的场景,立刻叫了离这最近的私人医生,又喊了救护车。

    江舟的身上全是陈橘的血,一直到救护车上,他也不肯松手,死死地抱着陈橘,闭着眼睛,泪腺仿佛坏了一般,一直在流泪,嘴里低喃着:对不起,陈橘,对不起,对不起·······

    最后,到了医院,陈橘被推进急救室,江舟愣愣地站在手术室门口,眼神茫然而无措地看着亮起的红灯,他手里还残留着男人温热的血液,鲜红的血染红了他的衣服和手掌。

    手术做了多久,江舟就维持站立的姿势多久,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术室大门。

    叮的一声,红色的灯转为绿色,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医生和护士从里面走出来,江舟没有往前走,脚下像是生根了一般,愣愣地看着医生,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害怕了,甚至不敢去问一句结果怎么样。

    “请问是病人的家属吗?”医生开口。

    江舟惊醒,点了点头,一旁跟过来的老管家连忙道:“是的,请问陈先生的手术做的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问题啊?”

    “手术还算成功,这个你们不用担心。”

    医生话音刚落,江舟高大的身体踉跄着朝后倒,立刻被保镖扶住,他闭了闭眼睛,缓过劲来,从喉咙里发出艰涩的声音:“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后续需要静养,但病人应该是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什么时候醒,醒来会是什么情况,我们不敢确定,这需要你们家属好好看着。”医生说。

    “好,我知道了。”江舟哑声道。

    陈橘这一睡就是一个星期,江舟在病床前不眠不休地陪护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江舟一天只能睡上两三个小时,只要闭上眼睛,他就会回到那个满是血的浴室里,陈橘毫无生气地躺在浴缸里,仿佛是死了一般。

    每次惊醒,江舟就会坐在椅子上盯着陈橘的脸看上一整夜,手掌握住男人一根手指,感受掌心传来的温热,让他确定男人还活着。

    为了照顾陈橘,江舟扔下了公司所有的事情,关掉手机,和外界断了一切的联系,这天,江麒的人还是找到了他,开着车子,来到这家隐蔽的疗养所门口。

    “大少爷,老爷到楼下了。”保镖推门慌张道。

    江舟垂着眼眸,松开男人的手,站起身,替他盖好被子,又帮男人擦了一下落到眼角的灰尘,做完这一切,他才朝门口走去。

    江麒坐在车子里,这段时间他的心脏一直很难受,需要靠药物维持着,本来计划让江舟这个犟小子和柳家联姻,这样就算他之后出什么问题,江舟也有帮手可以和江帆江擎斗。

    自己的儿子孙子什么心性他心里门儿清,但是,年纪大了,他不想闹得太难看,江家在外面还需要脸面,谁知道,江舟在订婚那天招呼不打一个就走了,还整整一个星期不回公司处理事情,江麒彻底坐不住了。

    看着江舟从门口走出来,江麒微微愣住,眼前的男人还是他那个英俊寡言的大孙子吗?头发没有打理凌乱的垂在额角,下巴生了一层青色的胡渣,居然也没有剃光,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像是咸菜干一般。

    江麒皱起眉头,沉声道:“瞧瞧你这是什么样子?做给我看的吗?”

    江舟停在江麒的面前,垂着眼眸,表情平淡,眼底什么波动都没有,低声道:“爷爷找我有什么事?”

    “你好意思问我有什么事?你自己在干什么,你知道吗?!”江麒重重将拐杖在地上敲了敲,不恨铁不成钢道。

    “我在干什么?我在做我该做的,”江舟抬眼,看向江麒,“我不想像那个男人一样,不负责任,说丢下我妈就丢下,还让我们等那么多年,他能做到,我做不到!”

    江麒顿住,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情绪激动的江舟,男人瘦了很多,脸色憔悴,眼眶通红,他的心脏蓦地一阵收紧。

    明明是这样的才对,江舟一只手捂住额角遮住了通红的眼睛,他应该避免和那个男人一样才对,但是到最后,他做了什么?因为他偏执而疯狂的爱,最终把陈橘逼成这幅模样,他到底要怎么做才好?难道真的如别人所说那样,就算他再怎么避免,他的身上流着男人的血液,这是他逃不掉的命运。

    “对不起,”江麒忽然开口,他颤颤巍巍转身,走到了一旁的树下,背对着江舟,深深叹了口气,嗓音沙哑道,“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当初你爸爸已经准备后和你妈妈私奔了,是我用你妈妈和你的xin命逼他留下来,只要他留下来,我就保证你们两的平安,不然就算你们跑到哪里,我都会找到。”

    江舟放下手掌,整个人愣住,微微睁大眼睛,看着眼前满头华发的老人。

    “你爸和你一样,是个犟脾气,我以为关他一段时间就会没事了,谁知道,他会······”说到这江麒哽住,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他趁着夜色,想从楼上爬下来,偷偷溜出去找你们,没成想,脚下不稳,跌了下去。”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当场死的,等第二天有人发现找不到人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的遗言。”江麒声音颤抖,擦了一下眼角渗出的泪水,“这么多年我一直不说,也是因为我知道这是我造成的罪孽,死了也要去赎罪。”

    江舟怔怔地站在原地,眼前仿佛看见了那个趁着夜色爬下窗口的男人,原来,他并没有不遵守承诺,也没有放弃他和妈妈,而是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们俩。

    击碎了所有的自尊和骄傲

    推开病房的门,男人还是和离开时一样安静地睡着,搭在床沿的手腕上包扎着白色的纱布,每次换药时都能看见那道深刻的印记,那么的深,皮肉绽开,几乎可以看见白色的骨头。

    可以想象到男人当时的绝望,下了多狠的手,一丝求生的欲望都没有,如果,江舟当时醒来迟一点,那么等待他的将是一具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尸体。

    陈橘的自杀给江舟沉重的一击,像是一把铁锤,顷刻间敲碎了他所有的傲骨和自尊,那些一直坚持着的信念轰然倒塌,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江舟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当年父亲也是这样的心境吗?所以选择了用自己的自由来换他和母亲十几年的无忧生活。

    江舟走到床边,半跪在地上,伸手握住男人温热的手,将掌心贴在脸颊上,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滚落下来,砸在陈橘的掌心里,熟睡中的陈橘睫毛微微颤了颤,但江舟闭着眼睛,兀自的流泪,没有注意到陈橘的变化。

    惨白安静的病房里只有低低的呜咽声,江舟守在陈橘身边待了一整夜。

    陈橘感觉自己处在一片混沌中,很多画面在脑海里闪过,脑袋剧烈的疼痛着,前方出现一道白光,在这片白光中,陈橘看见妈妈挽着爸爸的胳膊,笑盈盈地向前走着。

    “妈妈,爸爸······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陈橘哽咽道,跌跌撞撞朝那道白光跑,忽然脚下一滑,他重重跌倒在地,从地面上伸出无数根细小的藤蔓,绑住他的脚腕手腕,让他无法动弹。

    白光中的爸爸妈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陈橘,脸上挂着温柔沉溺的笑容,泪水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陈橘睁大眼睛,努力想从地上爬起来。

    “小橘子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宝贝,但是爸爸妈妈不可能永远陪着我们的宝贝,就算没有我们,宝贝也要好好活下去,答应爸爸妈妈好吗?”妈妈温柔地看着陈橘,语气轻柔道。

    陈橘摇头,泪水随着动作洒落在地上,他红着眼睛,喉咙发堵,一句话说不出来。

    不要,他不要一个人,活着好累,他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宝贝乖,不要任性,”妈妈伸手揉了揉陈橘细软的头发,“带着爸爸妈妈那一份好好活下去,我们爱你。”

    “不要,我不要……我就要妈妈,我就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陈橘哭得像个丢了玩具的小孩子,张开嘴巴,哇哇的哭着,固执地揪住妈妈的衣角,不肯松手。

    “好好活下去,小橘子,好好活下去,答应妈妈好吗?”梦到这里便没了,陈橘睁开泪眼婆娑的眼睛,耳边回响着妈妈温柔的声音,脑袋上仿佛还残留着妈妈手指温暖的触感,他蜷缩起身子,抱住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人从门口走到床边,陈橘闭着眼睛,只是哭,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眼进来的人。

    那个人就在床边安静地站着,一言不发,让陈橘尽情地哭出来,过了不知道多久,陈橘的哭声渐渐停止下来,那个人走上前,伸手拍了拍陈橘的肩膀,开口道:“陈哥,要不要喝点温水?”

    听见那个人的声音,陈橘身体僵了僵,从被子里抬起头,站在床边的是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宋远,他的脸色看起来很憔悴,担心地注视着他。

    陈橘坐起身,点了点头,宋远立刻去倒水,端过来前反复试了试水温,确定温度刚刚好,才递到陈橘的嘴边,低声道:“来,陈哥张口,慢点喝。”

    陈橘垂着眼眸,盯着递到嘴边的温水,停顿了几秒,嘴巴凑了过去,咕噜咕噜喝光了大半杯水,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滑到身体里,他才感到活着的真切感。

    刚要抬手,手腕上便传来刺痛感,他低下头,便看见手腕上包扎着的白色绷带,那天夜里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他不知怎么的从梦里惊醒,茫然地看着躺在身侧的江舟,感觉一切恍恍惚惚,好似在一场醒不来的梦境里,只要从这场梦里醒来,他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这么想着,他掀开被子,赤着脚走向了浴室,温热的水包裹着他的身体,好像小时候妈妈温暖的怀抱,轻轻地将他捧在怀里,唱着摇篮曲,哄他睡觉。

    耳边似乎响起了那首耳熟的安眠曲:“月儿明,风儿静·······”陈橘靠在冰冷的浴缸沿,拿出刮胡刀片,盯着手腕上的青筋,重重地割了下去。

    陈橘一直很怕疼,但是今天晚上却一点感觉不到疼,刀片割在手腕上时,他感到堵在胸口的大石头也在被这锋利的刀片割开一般,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涌了进来,他垂着眼眸,看着手腕汩汩流出的鲜血,意识逐渐离去,他好像感到自己从这破败的身体里飞了出来,悬在半空中,打量着这一切。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了一阵轻松,原来死亡没有那么可怕,反而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他不用再那么痛苦的活着。

    就在意识渐渐往上漂浮时,他听见了一声呼喊,是江舟的声音,他在门外喊自己的名字,然后门被撞得哐哐响,陈橘着急地想要离开这里,却感到一阵无形的力量,一把将他拉回了身体里。

    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到了这里就没了,看着白色的病房和身上包扎的纱布,不用想也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江舟把他救下来了。

    喝完水,陈橘靠在枕头上,目光清冷地看着窗外的干枯的树,沉默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宋远,开口道:“宋远,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宋远顿住,盯着陈橘的眼睛里闪过太多情绪,末了,他抓住陈橘的手,重重点了点头,轻声道:“好,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想把妈妈的骨灰带回去,你能帮我吗?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陈橘轻声道,看向宋远的眼底一片死寂。

    宋远的胸口一阵痛楚,开口道:“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陈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的一句话就可以。”

    也许是因为江舟和柳生月订婚了,这一次,陈橘的离开异常的容易,没有一点阻拦,甚至连一个保镖都没有看见。

    陈橘怀抱着装着妈妈的骨灰,在宋远的搀扶下走出疗养院,上了车子,从车子启动到离开,他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

    疗养院的门口,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高大身影从阴影处走出来,他挺直脊背,身影像是一棵笔直挺拔的白杨树,他就这样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很久很久,没有挪动一步。

    火车站,宋远一脸担心地看着陈橘,说:“真的不要我派人送陈哥吗?路途那么远,就算你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但也吃不消啊。”

    “不用,我想一个人带妈妈回家。”陈橘说,“以前都是妈妈带我走这段路,这次,换我了。”

    宋远深深看了陈橘一眼,虽然很不放心,但还是决定尊重陈橘。

    ”好吧,那陈哥到位记得给我发个消息,让我知道你好好的。”

    “嗯,谢谢你,麻烦你帮了我那么多了。”陈橘不好意思道。

    “哪里的话,这是我想做的,和陈哥没有关系~”宋远说着握拳咳嗽了一下,朝旁边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要是陈哥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回来的时候可以陪我约会一次吗?”

    陈橘愣了愣,看着宋远,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时身后的列车员开始喊检票了,他没来得及多想,说:“好,等我忙完回来。”

    说完,他拖着行李箱走进了人潮拥挤的队伍里,排着队,上了火车。

    坐在靠窗的位子上,陈橘把行李箱放到桌子底下,然后把装着妈妈骨灰的小包放到膝盖上,双手紧紧地抱着。

    车子启动,窗外的风景飞掠而过,陈橘想到小时候,每次跟着妈妈去外婆外公家,就喜欢坐在靠窗子的位置上,一直扭着脖子看外面的景色,一棵树,一只鸟,都能让他兴奋的哇哇大叫,高兴地喊妈妈看。

    而现在,他又踏上这场归途,妈妈变成了小小的一个盒子,躺在他的怀抱里,窗外的景色再怎么新奇好看,也激不起陈橘一丝兴奋。

    火车不知道开了多久,旁边的位置一直没有人坐,陈橘闭上眼睛,靠在窗户的方向睡了过去。

    睡意朦胧中,他感到有人走到旁边坐了下来,然后伸手将他拉了过去,脑袋靠在那温暖的肩膀上,陈橘鼻子一阵发酸,舍不得睁开眼睛,好像这样,妈妈就一直待在他的身边,让他不再是一个人。

    不知道睡了多久,陈橘被叫卖盒饭的声音惊醒,他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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