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7)
景澄编排的故事环环相扣,完美地解决了田甜的后顾之忧。
田甜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感叹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她几乎能尝到林轩血液在舌尖滚动的甜味。
林轩迟迟未来应门。
田甜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搭上面板。电子设备在“流星”的能力面前形同虚设,田甜不过意念一动,就推开了门。
现在正是C市最热的一段时间,到晚上,家家户户都会开启空调,但林轩家却很闷。
开门的一瞬,潮热的风扑面而来,浓重的腥味若有实体,如同一张绵软、腐烂的肉手帕,覆上田甜的面颊。
饶是喜爱血肉如她,都感到了一种生理性的不适。
好像棕熊一脚踩空跌入了蜂蜜汇成的池塘,甜腻的浆液缓慢地流淌,逐渐堵住她的口鼻。她沉浸在粘稠的窒息里,连前进的脚步都不大稳当。
这个出血量是怎么回事?
难道林轩已经死了么?那给快递回电话的又是谁?
田甜用力晃动发晕的脑袋,心中满是疑惑。
事情发展已经超出预期,她应当退出房门,找方景澄商量后再谨慎行事。
但那种血香正不断挑拨她的神经,让刚刚饱餐一顿的田甜口中唾液泛滥。她舔舔嘴唇,悄然分出一只触足,带上房门,向客厅走去。
室内没有开灯,所有事物都被笼罩在浓重黑暗中。一缕微弱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泄出,隐隐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田甜看到沙发正中央有一道瘦弱的影子。
祂有着类似人类躯干,但赤红的肉身上没有皮肤,代替肌肉填充身体的是无数虬结蠕动的触足。祂的面庞平滑不见五官,只有一个类似鼻子的空洞,缓慢地随呼吸起伏。
怪物已然一副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模样,张开满是尖牙的嘴巴口齿不清地表达着什么:
“箐、箐箐,是你回来了么?”
祂身边堆叠着许多连衣裙。祂蜷缩其中,像盖被子一样把衣服拢在身体,每当因为疼痛不适抽搐时,就用触足将它们朝腹部抱紧一些。
似乎留意到了田甜探究的视线,祂解释道:
“我觉得好冷……我去卧室拿了衣服。放心,我没有弄脏床单,拿了东西我就出来了。”
“好饿……肚子好饿,厨房已经空了,但还是好饿,我可以吃东西么?”
田甜认出了林轩的嗓音。她仔细地观察他,猜想:
这应该也是一只暴食。
但他是快死了么?因为太过虚弱,甚至无法散发“流星”特有的信息素,就算暴露本体,闻起来也与人类没有区别?
明明同类相食是族里的禁|忌。
但在那种腥甜的引诱下,田甜看向林轩的眼神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她在玄关站定,试探说:
“我可不是那女人。你看不见我的脸么?”
对方茫然地转动头颅,似乎想要辨认声音来源。
田甜盯着祂面上的凹陷,无奈地勾起嘴角:
“哦,眼睛已经不再了。真惨,居然被人类伤成这个样子。”
她像是一只狩猎中的黑豹,缓缓绕向猎物的身后,红色的瞳仁因高涨的食欲缩成直线:
“看这个四分五裂的样子,你应该没法再寄生新的皮囊了吧?与其继续疯疯癫癫,不如让我送你上路吧。”
“放心,我会吸收你的记忆,然后追上她,也算替你报仇了。”
如是说着,田甜足下蓄力,朝沙发上的林轩奋力扑去,企图撕咬那团诱人的血肉。
她满是尖牙的触足气势汹汹,却在触及对方前,化为了面条似的腐肉,接着田甜双膝一软,绵软的身体径直倒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得十分突然。
为什么动不了了?
田甜错愕地睁大双眼。她像砧板上的鱼一样挣扎,企图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地使不上力气,身下仿佛不是坚硬的地板,而是更加湿滑、温热的活物,它们蠕动着,轻松地卸去了她的反抗。
原来方才跨入林轩家门时的趔趄不是田甜的错觉。
难怪沙发上只有一图小小的血肉,而浓重的血腥味却无处不在。她早在无知觉中踏入了腐烂的池塘。
肉泥中伸出一只手掌,祂托住两颗黑红的眼球,靠近“林新蕾”的脸庞。
祂平静地望向她,好像瞥见了一只闯入房屋的飞蛾,很快移开了视线:
“肚子好饿……”
女人的脸颊跟随倒下的躯体,缓缓陷入异变的地板。
作者有话说:
? 四十五章
狩猎暂时告一段落, “林轩”两颗眼珠重新放回眼眶。
祂暗中怀着期望,希望周箐一回来就能看到自己和孩子,所以把宝贵的主干放在客厅显眼的位置。此外, 祂又希望第一时间看到心爱的女人, 于是四肢便带着眼睛,在门厅游走,第一时间发现了可口的猎物。
而随着田甜身体缓缓融化,沙发上的肉团也在悄然发生变化。一根粗壮的血管,从田甜的胸腔爬出, 它爬上沙发, 将被消化液溶成糜状物的血肉,源源不断输送至怪物瘦小的身体。
宛若枯木逢春,在那具老者般将行就木的躯体上,最先获得活力的是被层层衣物掩盖的腹部。它因供血而充盈, 顶落了妻子的连衣裙, 露出布满无数细小血管的皮肤。
怪物扬起触足,以戴有婚戒的“手掌”, 爱怜地抚摸隆起的腹腔, 感受藏在其中的“小球”随血液的流动而起伏, 喃喃道:
“我明白了, 原来子宫要这么做……这样就保住了。”
在本体重伤的情况下,怪物会本能地消耗储存的营养物质,用于修复伤口。生存远比繁衍重要,祂从周箐体内取出的细胞不过毫米大小, 又没有对应器官保护, 自然首当其冲。
祂一边重新凝聚身体, 操纵腐肉流入厨房, 吞食准备好的肉类,一边回忆融合时,了解到的身体构造,费了不小工夫,终于捏出一个粗糙的母体,使这颗卵细胞免于融化的命运。
这可是箐箐的一部分,是她和祂的小孩,它可不能着凉了。
如是想着,怪物卷起周箐的衣物,重新把它们盖回小腹。接着,祂从沙发坐起,居高临下地打量侵入者的尸体。
高挑的女人侧躺在黑红的地板上。她漆黑的长发铺了一地,姿势很放松,像睡着了一半,但愤怒与惊惧却永远地定格在那张稠丽的脸上。
“林新蕾。”
“林轩”低声道出情人的姓名,语气平静没有波澜。
就在刚刚,祂知晓了林轩出轨的事实,却没对其中蕴藏的感情产生共鸣,祂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存在,为什么要为其他人分神?
林轩的悔恨、被妻子抛弃的绝望,心脏破裂、身体逐渐腐烂的苦痛折磨着祂,除了孩子与狩猎,祂压根无暇顾及其他事物。
现在看到林轩造就的恶果,祂唯独觉得厌倦。
这女人在外卖时用了周箐的姓名,又在攻击前说要追上周箐灭口。她到底想干些什么?还有别的同伙么?
未知的可能让“林轩”打起了精神。
祂搂紧小腹,将一根触足刺入林新蕾脑中,仔细翻看她的记忆。
作为寄生生物,尽管特征不同,它们的行为都遵循既定的法则:流星会在吞噬后采用当前宿主的行为模式,优先满足他死前的愿望,以此降低宿主灵魂碎片反扑的可能性。
因此“林轩”最先体会到的是属于林新蕾的残念。
祂垂下眼眸,用触足掀开她的风衣。在挑出那把寒光闪闪的水果刀后,祂烦躁地皱起眉头。
说什么来场轰轰烈烈的爱之告白?
林新蕾被田甜吞噬只是凑巧。假使她没有惹怒田甜,而是顺利弄到联络方式来到这里。这把水果刀怕是会被暴怒的她捅进周箐的肚子。
那种血腥的想象,让“林轩”心中烦闷更甚。祂不怨周箐,只觉得后怕:祂已经倒在血泊里一回了,又冷又饿,绝不想让她承受那种滋味。
“还好她死了。”
就在祂准备进一步潜入记忆,寻找尸体处理办法之时,空荡荡的客厅中,突然响起一道感叹。
“林轩”反转刀面,瞧见自己脸颊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细缝,那道和他嗓音相同的感叹正出自其中。
比起死透的同族,祂身上还藏了一个天大的麻烦,这也是祂没能顺利挽留周箐的原因。
林轩的碎片还藏在祂的脑子里。他完全被离别的绝望激活了,能趁祂溃散的时候,接管身体呼唤周箐,自然也能在祂恢复的时候,传递自己的想法。
“真是麻烦的女人,死了也要给我添乱……但她好歹派上了一点用处。”
“这只暴食吃了不少人,等吸收完,你的身体就能完全恢复吧?箐箐一定还没走远,快点追上她吧。现在林新蕾都死了,她也能更相信我们的感情……她一定愿意回来的。”
这男人大概是从没想过周箐离开的可能性,又或者灵魂不算完整,说话方式不像往常那般阳光随性,声音里多多少少带了点焦急的味道:
“天这么晚,她又犯了病。天知道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这时候必须有人在身边照顾她。”
“林轩”在心底不屑:
什么照顾?他难道没有看清周箐脸上的表情,察觉他才是她发病痛苦的原因么?
林轩的话如此任性又可笑,但也让“林轩”在厌恶之余,蓦地生出一点羡慕——他真是被周箐惯坏了,她一直那么爱他,专心捧着他,才让他平素过得从容自在。
这种底气不单来自周箐一人。林轩上半辈子实在顺当,李兰芳倾其所有,周箐无微不至,林新蕾死心塌地,难怪他在感情上这么有底气,认为付出必然得到回报。
不过,想到周箐决绝的背影,“林轩”的羡慕淡了几分。
祂以刀为镜,深深望着这位前任,打算让他认清现实:
“嗯,我会去找箐箐的,只是不会再带上你。”
“你在开什么玩笑?”
林轩诧异不已。
他知道这只“流星”有些毛病。作为弑杀的怪物,祂痴傻单纯,捉不住复杂的人心,饮料里的药物、心脏的残缺更是给祂身体带来了伤害,祂说不定以后都没法更换寄主。
为了更好的共存,林轩有义务纠正祂天真的想法。他放缓语气,循循善诱道:
“我知道你对现在的处境有怨言,我的确做了些错事……但、你需要我。如果没有我的身体,我的记忆,那些美好的过往,箐箐根本不会接受你,她只会把你当成可怕的怪物。”
“林轩”望着刀面上的倒影,没有搭腔。同为暴食,田甜的血肉是绝佳的恢复剂。不消一会儿,他血肉模糊的脸庞就开始生出新的皮肤。
和林轩说的一样,这是一副相当俊美的皮囊。漆黑柔顺的黑色短发,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他像夏夜的湖,当他微笑时,被注视的人仿佛能看到风吹皱了湖面,垂下的柳枝慢慢扫过心扉,一不留神就陷了进去。
但“林轩”很清楚,这份青春活力只是暂时的,是他介入后的回光返照。
“林轩”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是你需要我,你需要我操控血肉和记忆的能力,让你变成一个更完美的‘林轩’。”
祂掌握了林轩的大半记忆,现在可以说是世上最了解祂的人,轻易便抓住了男人的痛点:
“离开我,你就变成那个被工作以及家庭折磨的普通人。面对掉落的头发、松弛的肌肉、下降的记忆力以及喋喋不休抱怨的母亲。”
“也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怪物在心中做好了决定。祂手腕一弯,下一秒那把水果刀就直直扎进祂的太阳穴里。和祂共享痛觉的林轩当即发出惨叫,而那叫声还未滚出喉咙,就被一块腐肉堵了回去。
祂握着那把刀慢慢下滑,用锋利的刀划开脸颊,像蚕蛾啃噬丝茧,鲨鱼挤开卵鞘,慢慢将把那张诱人的面皮完完整整剥了下来。
祂全神贯注,在这一过程中,并不觉得疼痛,反倒想起浴池中经历——祂躺在粘稠的血水中,周箐的铁锥迟迟没能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滴眼泪。
它坠入洞开的胸腔,触碰腐烂的心脏,祂好像再次破碎了一次。
周箐没有错,祂也没有错,但这份疼痛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
寄生林新蕾后,田甜能在公寓制作出自己的尸体。祂自然也能如法炮制,从血流中取出林轩的肉身,把他的碎片塞入其中。祂一直都是暴食中的顶级猎手,早在超市就复原过“鼹鼠”的身体。
而解开基因锁实现的进化则是双向的。周箐完全接纳了祂,在她吸收怪物血肉获得异能的同时,祂也获得了人类的部分,可以脱离林轩独自塑形,这份拟态完美无缺,就连专攻血肉的田甜,进入祂的狩猎范围后,也会把祂当成“美味的人类”。
祂耐心地注视着血泊中抽搐的林轩,等待粘稠的赤潮填满人皮,平整的切面重新粘合——除了脸色苍白了些,他看起来与常人无疑。
血肉模糊的怪物,扬起了黑红的触足。
祂扯住男人的头发,迫使他抬头,同自己对视。
“不过,也多亏了你,我才有机会认识箐箐,获得那些美丽的记忆。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喜欢么?这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林轩自然不会相信祂的好心。他用小臂擦掉嘴角的血味,警觉地盯着祂:
“你到底想做什么?”
除了第一声惨叫,他一直咬紧牙关,全力忍耐。
这点倒是很有骨气,真希望他能一直保持下去。
怪物歪头打量着林轩,解释说:
“让一切回到正轨而已。”
“老实说我很讨厌你,恨不得把你直接撕成碎片。你对她做了那么糟的事,就连周箐的外婆,八成都会想在死之前,把你带进地狱。”
祂缓慢地抚摸自己的小腹,面对这甜蜜的负担,扭曲的身姿莫名显出几分诡异的慈爱:
“但你是男人,你也知道,孩子的爸爸不能是个杀人犯。”
但提及离去的爱人,祂的声音重新冷了下来:
“我也不愿意让周箐承受杀人的阴影,因为警察心惊胆战,她已经受过太多苦了……所以你最好活着。”
“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对箐箐。是因为她无依无靠,只有你一个‘亲人’么?就算爆出‘出轨’分手,你也能轻松换个公司,继续高薪生活。哪怕她真的杀了你,她也要带着对你的回忆,用下半辈子偿还……那真是太轻松了。”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梦寐以求的宝物?
怪物如是说着,扯住林轩发丝的触手无意识收紧,险些绞碎他的头颅。但望着脚边林新蕾的尸体,祂硬生生忍了下来。
现在还不是杀林轩的时候。
林轩的傲慢同样惹恼了看戏的方景澄。这位欺诈师给田甜提供的善后方案,看似合情合理,但背地里其实充满了恶意和陷阱。
让林新蕾在林轩的公寓自杀,还想继续使用林轩的身体?
这个性格偏激的女人能顺顺当当走到现在,背后少不了父母的悉心呵护、保驾护航。
“箐箐或许没有办法,但林新蕾的父母还活着。知道宝贝女儿被你毁掉人生,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
怪物不过顺口一提,林轩便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扭头看向情人的尸体,眼中满是惊惧:
“你这怪物,林新蕾明明是被……!!”
林轩俊美的面庞因为愤怒扭曲。他极力想要说出真相,却发现一旦涉及有关“流星”的部分,自己就像被人点了哑穴,发不出半点声音。
和李兰芳一样,他的体内被怪物注入了用于暗示的毒素,而事实也和现状相符:他的刻意引诱,的确破坏了林新蕾的人生。让她背负和有妇之夫纠缠的恶名,对无辜者倾注恶意,并打算将憎恨付诸行动。
“好好品尝一切吧。”
怪物拍动手掌。
“啪”的一声后,漆黑的客厅恢复了光明。
腐臭的肉泥、黑红的触足和可怕的怪物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林轩从“异界”回到“人间”,身边只有一滩鲜红的血泊,以及情人苍白的尸体,而他手里正抓着一把染血的水果刀。
“乓乓乓!”
林轩听到有人来了。
折返的快递小哥正重重拍打门扉,喊着:“周先生你在家么?麻烦开下门,我这边有小菜忘记送了!”
作者有话说:
伸出毛茸茸的小手,试图从富婆的兜里扒拉出长一点的评论。
推一推基友的人外人!
《我的老公是人形兵器》 by掬水赠月:我和我的24孝老公(身高两米)
李若菡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会和什么样的人结为夫妻
但她从未幻想过自己的老公是“一拳打爆危险生物的头”“在需要满屏打满马赛克的血腥炼狱里杀他个七进七出,浑身浴血”的人形兵器猛男
他还身高两米,白的像墙壁。但好在家务他全包,还特别会讨娘家人的欢心
? 四十六章
周箐正坐在候车厅发呆。
自打她从小区里离开, 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点车站里人丁稀少,视野中包含她在内只有寥寥数位旅客。
大功率排灯镶嵌在大厅的墙壁上,它散发出明亮的白光, 平静地俯瞰众生百态——
有人懒洋洋地依在恋人肩上, 垂头看他膝上,手机播放小猫撒娇的视频;有人西装笔挺、正襟危坐,烦闷地敲打键盘,时不时抬起手背,擦拭额角的细汗;有人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 将双手藏进袖子, 缩起身子小憩。
来历不同的人,暂时聚集在这所大厅内,等到列车到站,又将前往不同的地方, 每个人都可能是周箐未来的样子。彻底甩开过去的她理应拥有无数种可能。
四处无人, 周箐大可将手提袋放上旁侧空位,舒适地伸展四肢, 小小地庆祝来之不易的自由。
但她只是弓腰蜷缩着, 将皮包护在怀里, 茫然地摩挲着指根的戒指。
……今晚我失手了。
事情的发展早就脱离了周箐最初的计划。比起精心制造一场“完美谋杀”, 了却心愿,她袭击怪物的行为更像场破釜沉舟的自杀: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她也要从那场虚假的爱情里脱身。
但最后关头,她却没能狠心完成关键那步。怪物的幸存, 为她的逃亡之路留下了无穷后患。
无法通过安检的铁锥, 重归原地, 被周箐扔进了小区的垃圾堆, 可作为容器的托特包仍攀在她的肩上。
黑红交织的缎带轻飘飘垂在粉色的皮面上,像极了怪物抚摸她面颊的触足,与其一同留下的还有这枚鲜红的玫瑰婚戒。
“箐箐……”
祂颤抖着向她伸手,指尖银戒尖锐的棘刺触动了周箐的心脏,令她感到了一丝迟疑——他们真的是不一样的么?
代表着背叛、伤害的铁锥早就刺破了她的爱用物,跟她回来的另有他人。
但临别时,歇斯底里的怒吼分明出自林轩,加速她逃离的步伐。
他让她回去,这话比起恳请、更像是威胁。毕竟两人不仅力量悬殊,社会地位也是天差地别。
林轩完全可以拿出书房里的那些病例,摆出情真意切的表情,以“我爱人犯病,不小心做了点傻事。我就算了,真希望她不要伤到路人。”为由,将她关回家中接受治疗。
或许再过不久,警方就会涌入车站,无情地扣住她的手腕。
事已至此,周箐绝不想轻易放弃。
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她必须离开这座生活五年的城市。
如是想着,周箐盯紧了手机屏幕,迫使自己从无关紧要的纠结中脱离。
幽幽蓝光映照着她苍白的脸颊,周箐逐一点开唯独消息。
C市交通便利,光是高铁站就有足足四个,分别位于城市不同地点,跨度极大。为了隐藏行踪,她一口气买了许多车票,有大巴有铁路还有飞机,发车时间、始末站点各不相同。林轩就算掌握她的购物信息,也很难立刻定位她的位置。
从刚刚开始,周箐的手机便陆续收到订票APP发出的“乘车通知”,提醒她及时前往站台。而夜深人静之时,除了交通系统,居然还有人在她列表里聊得火热——是小区物业群。
一条条消息像是沸水中的气泡,不断浮出水面,鲜红的“全体消息”表明小区管家也加入辩论,发表官方声明。
这种反常引起了周箐的注意。
她点开群聊,系统自动定位到最新一条公告,“派出所”三个字径直闯入视野,令她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各位业主请不要惊慌,最近派出所已经安排警力过来调查,现场已经得到控制。请各位安心待在家中,配合警察问询,不要擅自走动破坏现场。”
怎么回事?警察来了?难道受伤的怪物无法控制兽性,袭击了附近的邻居?
周箐滑动手指,企图从小区业主火热的讨论中拼凑事情全貌。他们这个业主小群门牌号实名,她很轻松就能弄清案发位置。
最早一条发言来自她楼上的邻居。用女儿做头像的妇人毫不客气地艾特了楼下所有住户,破口大骂:
“怎么回事啊?工作日这个点了怎么还在吵架!?小情侣闹脾气说一两句就算了,我还能忍忍!这都十几分钟了,我孩子都给吵醒了!明天大家都得上班上学,还有没有素质?!”
她言辞激烈,听起来恨不得直接飞奔楼下,用双手大力敲打门板。
被这无差别扫射波及的路人有几分委屈。他顶着一只萨摩耶头像冒了泡,不满地解释说:
“艾特我干嘛?我这单身狗哪里来的女朋友吵架。说情侣,应该是1204那对吧?我有时候健身回来,能遇见他们散步。”
在“萨摩耶”之后,有其他人自证清白。拎着气球的Q版女孩,怯生生地补充道:“我也听到了。我刚刚在洗澡,开着透气窗,声音很明显是楼上的。有个女的,不停的尖叫,内容好像是‘分手、不离婚就自杀’什么的,而那个男的叫她滚出去,别打扰他的家人。听起来有点吓人,我以为是谁在外放电视……光问邻居也没用,直接找小区保安吧。电话是这个,现在有人值班么?”
说罢,“气球女孩”留下一串电话号码,直接艾特了保安队长。
小区物业费中等偏上,服务也算到位,保安很快就回复会直接上门处理。可吵闹声平息后,取而代之的却是刺耳的警笛。
警方的到来彻底打破了夜晚的平静。越来越多的人从梦中惊醒,加入讨论。
“怎么回事?谁报警了?”
胆大的“萨摩耶”率先推开房门,直播现场情况:
“我靠!不得了!出大事了!1204前面围了好多人。”
“我看到那个男的被警察带出来了,身上都是血。”
“气球女孩”立刻关切地询问:“怎么回事?他居然对女朋友动手么?我记得当初小区智能家居系统出问题,我还在群里问了问。是他先回了我,说话很专业、很有礼貌,不像那种人呀。”
“萨摩耶”发出冷哼,不屑道:“不一定是女朋友!我看那男的精神不太稳定,一直在大声解释‘不是我做的!是她带刀自己闯进来的。’他后面还有个快递小哥,
说‘怪他,都是那女的带刀跟他进了小区’。估计是那男的做了什么亏心事吧。他每天都很晚才回来,背着电脑,也不是个顾家的样子。”
1204正是林轩和周箐的公寓门号。由于两人出众的外貌,邻里多少对这对璧人有些印象。
但今夜,男人的完美形象正逐渐分崩离析。
跟着警车来的不是大家熟识的急救车,有眼尖的邻居一眼看出殡仪馆的标识,止不住连连叹息:“可怜年轻的姑娘,要是家里人知道,得多伤心啊。”
有人则顺着和林轩的几句攀谈,深扒他的社会身份,试图辨别杀人预备役:
“呃,电脑,是不是程序员?我同事的弟弟也是这行,说不定认识他。真吓人啊,这种人就在身边……这行不是很老实么?”
……
尽管有警方在门口拉起警戒线,对事情经过闭口不谈,但无关人士仍像是闻到腥味的鱼群,纷至沓来。宁静的夜晚彻底沸腾,他们张合的嘴唇犹如鱼鳍,搅动血色的潮水,将消息越传越远。相信再过不久,风言风语便会到达IT从业者的各个小群。
快速浏览过所有消息,比起背叛者遭到惩罚的快意,周箐只觉得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在她离开小区后,有别的女人闯入公寓,两人大声争吵甚至引起了邻居的注意。接着,卷入情杀事件的林轩被警方带走?
这种高调的退场方式显然不是怪物的作风。
协调父母关系、解决公司难题,祂为融入林轩的身份,耗费了大量心力,绝不会因为一时饥饿,便放任自己身败名裂。
怪物能在警方面前穿上林轩的皮囊,自然也能拟态成她的样貌,把事件营造成两女争一男的惨案。
对于她这种知晓怪物真实身份,又背叛祂信任,将祂重伤的女人,这种结局并非毫无可能。
周箐看过男人收拾进食现场时平静无波的面庞,黑红的血流撕开肌理,苍白的牙齿嵌入血肉,祂操纵死者的尸体犹如把玩偶人。她屏息观察,早在心底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
相较而言,祂轻柔地环绕她的腰腹,在耳垂留下轻吻,低声喃喃的爱语,不过是男人无聊的甜言蜜语。周箐只是顺应气氛露出笑容,然后把它们抛之脑后。
“我会保护你的。”
“我衷心希望你能重新快乐起来。”
周箐仿佛再次听到了爱人的声音。
宛若漫游浓雾弥漫的海洋,听见蔚蓝的深处传来巨兽低吟。
这声音温柔、美妙、常人难以理解,它环绕在耳边,呼唤她回家,如遮住手腕伤疤的粉色缎带,又仿佛缠绕婴孩脖颈的脐带。
应该接受祂的示好,重新回到祂的身边么?
试图离开、被挽回、重新感受幸福,这也是周箐人生中有过的境遇,她差一步就可以走进婚姻的殿堂。
在被流星入侵的危险世界里,相恋五年的恋人也能变成她憎恨的模样、相较而言,强大的祂显然是个没那么差的选择。
而且就算怪物身受重伤,祂也有能力继续扭曲真实,更别提找到她了。
周箐被浸泡在羊水般温热、窒息的柔情中,因困惑无意识蒙住脸颊。在她避开回忆种种声音后,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我不要……”
作者有话说:
因为疫情,考试不断延期,人也居家隔离观察
不过还是有好事的,热烈庆贺隔壁沉咕咕过生日!
推推她的预收《他不是人》by沉雾
★人外文,男配基本不是正常人类。
★主角成为了怪物们的女王。
★神奇XP放出的产物,不喜慎入。
★详细文案待补。
向青陆拿了十八年的路人甲剧本,人生规划是养一只猫一只狗,找份有双休的工作,然后躺平摸鱼等死。
直到她有天走夜路,被流窜的抢劫犯尾随。
在黑衣男人的惨叫声中,那条覆满尖牙的危险触.手,却温柔地缠绕上她的脚踝。
像乖巧的小狗向主人晃动尾巴。
……
向青陆养不成猫猫狗狗了。
因为会被小心眼的怪物吃掉。
还不止一头。
? 四十七章
哪怕祂脱离了“林轩”的身份, 周箐还是不想回到祂身边。
他们之间真的有能组成伴侣的感情基础么?
首先起因就不太美好,这些天同怪物的相处,比起甜蜜的夫妻度假, 更像是人兽同笼的绝境求生:她要虚以委蛇, 靠模仿昔日相恋的姿态,来引诱怪物放松,从而需求生存的可能。
周箐望着“林轩”的皮囊,数次难以稳定自己的情绪——
好爱他,心底某处仍无法割舍过去甜蜜的时光, 为之触动。
好恨他, 重现这些美好画面,的是杀掉他的怪物。她向凶手索取快乐,是否能称得上报复?
这两种极端情绪激烈交织,几乎要把周箐的心给撕开。为了排解这种苦闷, 她只能放纵, 相拥、接吻,仿佛在钢丝线上翩翩起舞。
好在祂面庞年轻、英俊, 躯|体也灵活柔韧, 引人沉醉, 足以让她短暂的忘记痛苦。
然而夹在两人之间, 唯一挥之不去的,甚至被当成周箐活动基本准则的,是和旧爱的回忆。
等到今天,她也尝到了放纵的苦果。
因为降临时被毒坏了脑子, 在扮演夫妻上, 怪物比她还要入戏几分。于是排除“林轩”的身份后, 仅凭几天相处时间, 周箐压根不了解怪物的真实想法。
都怪祂做了多余的事情。
她不禁在心里问自己:
祂是嗜血的怪物么?但后面祂好像又守住了诺言,没有杀人。
祂算得上她的情人么?还是“林轩”的影子?……祂看她的眼神,时不时就会让她觉得无法承受。
无人能告诉周箐答案。
不过怪物也不了解她,不然也不会遵从“林轩”愿望,说出那些蠢话。周箐觉得这点上他们似乎算的上半斤八两。不如当他们都戴着面具,演了一场充满谎言的闹剧。
毕竟她现在自身难保,这种多愁善感实在是种奢侈的烦恼。
周箐没有犹豫太久。
检票口的指示灯由红转绿,喇叭中传来播音员的声音,语调平稳、吐字清晰读出她预定的车次。
她收回手机,快步走了上去。
有警方的介入,连夜乘车离开C市这个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作为嫌疑犯的前任同居者,她需要做好随时响应警方电话的准备。
这一趟短途旅行的终点成了相邻的S市。
它与C市经济联系紧密,与其相距不过短短半小时车程,常被人们戏称为C市分散在外省的附属。周箐打开点评软件,看到名列前茅的几家居然是C市星级酒店的连锁店。
她往下拉了拉,给自己开了间大床房。房间不大,但是很整洁。
纯白的大床边摆着一张原木色的圆桌,透明的花瓶里插着束绢布百合,桌边一尊灰蓝的小沙发被她拿来放些杂物。
周箐打开窗户,用流动的风吹散房内的死寂。外面是一条幽深的小巷,天空愁云惨淡,城市的喧嚣似乎与此处无缘,除了空调外机扇叶的嗡声,以及水滴声便再无其他。
她倒在绵软的大床上,像沉进一汪奶白色的湖水。
明明获得了想要的自由,身处静谧之中,可万千思绪却将她环绕。在失去“血色的镇定剂”的第一夜,周箐久违地品尝到了失眠的滋味。
……
嫌疑犯被带往警局拘留时,往往会被没收通讯工具。介时,警方会允许他联络直系亲属,首选一般是直系亲属,或者法定妻子,再怎么往后也轮不到同居女友。
于是直到案发的第二天正午,周箐才接到C市警局的电话,请她作为证人去所里做笔录。
这期间,她像只受伤的小兽般蜷在床上,去楼下小铺喝了些汤水便重新窝了回去。
接待周箐的警员有两位,年轻小伙埋头记录,负责询问的则是位年长些的女性。
她将长发挽在脑后,外形爽利干练,但态度十分亲切,见到周箐第一眼便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昨日凌晨,你的小区发生了一场命案。案发现场有你的同居人,还有一位年轻女性,当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位女性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了。”
“请问你认识这几个人么?你是否了解林轩和她们的关系?”
周箐匆匆略过桌面上的照片,她垂下眼眸,喃喃道:
“我没见过她们的长相,只是记得几个名字,或许她是其中一人。”
“我和林轩交往了五年,今年终于要结婚了。几天前,我偷看了林轩的手机,知道了他出轨的事情……”
省去了怪物相关的情报,她慢慢地复述几天来发生的一切。
这并不是个美好的故事,但所幸她终于有机会跟别人说了。不至于让那些漆黑的泥水在心灵深处腐烂、发酵。
“我一直在等他主动和我坦白,但直到订了婚戒,拍了订婚照,他还是没有告诉我的意思。”
“所以我跟他争吵了一番,然后离开了那里。”
小区的监控画面清楚地记录事件的起因经过,周箐在林新蕾到一小时前就离开了小区。
而她未施粉黛,因奔波不停,眼下稍有青黑,憔悴的样子完美地贴合“被恋人抛弃”这一可怜形象。
女警官耐心地听完了这个故事。
她是一个好的倾听者,有一双温柔的眼睛,当周箐叙述时,她便认真地望着她,好像打心底支持她的每一个决定。
在周箐询问“我还需要做些什么?”时,女人将温水轻轻推向她的手边,安抚道:
“已经可以了。结局会发布在本市的新闻版块。其他时候向前看,好好生活就够了。”
警官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口,以女性的身份为周箐提供了一些建议:
“如果有其他问题,你可以联系我……我知道一家官方合作的心理辅导,这段时间也可以多和家人聊聊,尽量不要看网上那些不好的东西。”
周箐耐心地听着。
看来官方还没有发现“流星入侵”的真相,这起事故还被当成普通的刑事案件。
而女警官担心的事情还没有发生,这几天除了有同事顺着网上热帖,旁敲侧击问她和林轩最近还好么?李兰芳都一改常态没有找她麻烦。
等到推开警局玻璃门的一刻,周箐所有所感,抬头看向街道尽头。
那是一家咖啡店,西式装修风格,红白相间的大伞下摆着些藤条座椅,有几人正坐在那里交谈。
警官追随她的视线,好奇道:“怎么了?有人接你么?”
行人有男有女,但都是些陌生面孔,也没有留意这边。
周箐抿了抿嘴唇,解释说:
“不、没有……”
“谢谢你,我一个人回去就好。该拿的我都拿了,现在住在宾馆。”
就算方景澄公然嘲笑过“暴食”都是群肌肉笨蛋。但能完全消除她的嫌疑,周箐想祂在离开“林轩”后智力水平依旧不低。
若是祂了解社会基本秩序,必然会料到她会出现在警局。
就在刚刚,周箐的确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波动。
可惜这感觉转瞬而逝,周箐并没有找到可疑的行人。。
但这种难以描述的第六感曾经在方景澄隐身的时候,救下过周箐的性命,她确信祂已经找到了她的行踪。
祂是单纯想要观察警察反应么?还是打算强行把她带回去?
……那祂和林轩又有什么区别?
难道她一定要完成那晚没做完的事,把那一锥深深刺入祂的头颅么?
如是想着,周箐无意识扯紧了托特包上的缎带。
前途未卜,但不管怪物想要做点什么,今晚她都能知道结果。
周箐孤身回到酒店,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向电梯打算回房间思考对策。就在路过前台的时候,她听见招待员热情的呼喊:
“小姐,请等等!来选一束花吧!”
她迟疑地停下脚步,这才发现前台挂上了许多粉色的装饰。几个黑色的醒花桶摆放在柜台边,玫瑰、薰衣草、向日葵,玻璃纸包扎的花束挤挤挨挨塞满了小桶。
招待员朝她晃了晃手里的粉色卡片,解释道:
“今天是七夕。”
“酒店买了许多花,免费送给入住的客人。薰衣草有助眠的功效,你可以放在床头。”
七夕,夏末的一个节日。
周箐一时感到有些恍惚。她张了张嘴,发觉自己很难说出点什么。
夜晚已经悄然降临,环顾周围,的确有一些牵手的情侣走入大堂:按照原本的年假计划,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大概会在这天和林轩领证。
结合现状,她只能联想到什么“血色情人节”。
“毒针”的能力已经暴露,在怪物做好准备的情况下,或许她会是被吃掉的那方。
周箐选了一束薰衣草。紫色的花朵倚在枕边,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甜香,而她躺在床上,装作无知无觉的样子等待自己的命运。
或许是她的精神走到了极限,又或者安神的植物真的起到了效果,这一夜周箐竟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萦绕于馥郁的花香中,她的身体放松地舒展着,犹如摇篮内的婴孩,但精神却十分清醒。仿佛整个人一分为二,周箐的视角突然拔高,以第三者的身份,俯瞰整间客房。
甜香的真正来源来源悄然到访。
祂坐在床前的小沙发上,安静地望着她。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沉沉老师过生日
她从草草存稿箱扒拉出一张
然后又扒拉出一张
发出来给大家看看
希望大家和她一样开心
快说谢谢沉沉
? 四十八章
祂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祂一直坐在那里么?
眼前的画面就像是孩童午夜时分的噩梦, 周箐感到诧异不已。
肉块在空气中蠕动,缓慢地变回怪物的模样。
祂的表皮像是鳞粉密布的蝶翼,被细分为无数色泽不同的小块。在肌肉扩张收缩时, 这些色块迅速变化, 丝滑流畅的涌动使她想到被风拂过的麦田,浪潮连绵起伏,令人叹服。
原来老师嘴里“他不是学不会,他只是不乐意学,等到开窍就好。”这类话不全是对家长的宽慰。
世上真有这类蒙昧的天才——单凭一次进食, 就模仿同类能力的精髓。
周箐在心中无奈感叹, 只觉得从祂手里生还的概率又小了一些。她低头打量床上双眼紧闭的女人,试图找回身体的控制权。
她没有完全失去知觉,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平稳的起伏,干燥又粗糙的被单正贴着皮肤, 空气中花香弥漫, 而那芬芳之中又包含一丝不易察觉的甘美。
在同怪物接扆崋吻时,周箐数次品尝过此等滋味。
这东西来自怪物的血肉。一方面增强了周箐的体质, 另一方面则让她受到母体的控制。
那味道很甜, 像舌尖融化的水果糖, 但没有到腻的地步, 仿佛是卧房点燃的香薰蜡烛。周末时情侣坐在床边,望着摇曳的火光等待归家的恋人,湿润的眼里带着些缱绻的期待。
这种可以被称为“温柔”的情愫,抚平了周箐紧锁的眉头, 把她送入梦乡。
只可惜分手夜晚, 祂同化妻子的无私奉献让血肉效力打了折扣。
感应和控制由单向变为双向, 周箐在警局门口准确捕获到了祂的视线。而现在, 祂解除了伪装,她更是能从梦中醒来,直接“看”到祂的样子。
周箐确信,接下来只要再多些刺激,她就能从“沉睡”中醒来。
特地把人迷晕,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呢?
周箐神色复杂地注视这位访客,她悄悄动了动手指,等待祂进一步行动。
这点动作不过是熟睡中的生理反应,怪物似乎并未意识到周箐的“清醒”。
祂悄无声息来到床边,朝睡梦中的周箐俯低身体。
距离拉近,借由黯淡的月光,周箐终于看清祂骇人的面貌,一个由无数触足编织而成的扭曲人形。
黯如血渍的黑红血肉拼接不甚紧密,它们随怪物的呼吸分散聚合,通过由此而生的间隙,可以窥见埋在肉中的深白利齿。
只要一个念头,这些触足便会从本体剥落,汇入海怪似的下|身,展现杀人凶器的原貌。
不过,祂自腰腹往上的半身还留有明显的人类男性特征,脱离了林轩原本形象的限制,更显出怪物应有的体魄,仿佛暴力这一概念的凝聚。
精壮的窄腰,横阔的胸膛,宽厚的肩膀,虽然没有皮肤包裹,但却另有一番残缺怪异的魅力,令人感到心惊。
再往上,周箐很庆幸自己没有看到林轩的面庞。
跟受创时的血肉模糊相比,情况已好转许多,平坦的脸上初现五官轮廓。
曾用来掩住她双眼的肉制“绷带”缠绕其上,血色的长带越过抿紧的薄唇,覆盖高挺的鼻梁,又松散地埋进黑色的短发。
祂将真容被藏在层层“绷带”之后,只余一双锈红的眼眸,沉默地望向周箐的睡颜。
漆黑的夜里,心里似乎有千言万语,但当目光扫过她眼下隐隐青黑,出口的却只是一句干巴巴的关心:“你看起来很憔悴。”
祂伸出手指拂过周箐的眼角,动作轻柔,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会是融合带来的后遗症么?你走的太急,我一直很担心你……”
就算祂在拥抱她时期细致入微,努力把风险降到最低,但融合异物到底会消耗周箐本身的体力。
祂在之前压根没接触过“人类”这个种族,谁也不知道融合会有怎样的后遗症。
按照常理来说,周箐应该呆在家里休息,接受祂的照料。但决裂来得突然,还掺入了“欺诈师”的带来的变数。
种种不确性令怪物焦灼。
这些天,祂在警局附近徘徊,满心思都是周箐的行踪。直到今夜,那些柔软的触足,才有机会重新勾住她的手指,进行迟来的诊断。
一节红色的触足灵活地爬上床铺,灵蛇般游向周箐搁在耳侧的手掌。
它在她的掌心处依恋地贴了贴,然后伸直蜷曲的末端,啄了啄女人纤细的指尖。
触足的动作又轻又快,宛若蜻蜓点水,周箐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就看到一滴殷红的血珠从皮肤渗出,然后被它卷入体内。
从血液中分析出结果,怪物默默垂下了眼眸。
除了精神有些透支,周箐整体还算健康。
这样的情况在令祂安心之余,又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丝苦涩。事情回到了最初,她常因为心理上的痛苦,无法正常地进食和入睡。
而最能伤害她内心的往往是她亲密的人。
这个人可以是林轩。
也能是盲目模仿林轩的祂。
“融合没有问题,只是有点睡眠不足,也没有好好吃饭。”
祂明明生得高大魁梧,只是说这话时却萎靡不振,仿佛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
“是因为不想见我么?我的一些举动反而让你觉得痛苦么?”
“……也好,暂时不要见面比较好。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准备新的身份……我现在实在不太漂亮。”
就像珍珠贝舍弃了坚实的外壳,强行剥离林轩,给祂的身体带来了不小的损伤。
新生的触足表面斑驳不已,给周箐诊断用的已经是祂最完整的一根。饶是如此,它鲜红的边缘生着一圈漆黑的痂痕,不规整的形状,犹如被火舌舔过的白纸。
虽然是天外来客,但流星的本体形象还是巧妙地遵从了自然界的法则——当求偶季来临,雄性总是比雌性更加漂亮,会用强壮的腕足、艳丽的斑纹、精美的花纹吸引对方注意。
祂也不能免俗。
作为暴食,祂的触足尖牙密布,为暴力和死亡而生。那些总爱贴近周箐的软触,是唯一美丽的东西,好比娇艳的玫瑰花束。全盛期,鲜红软触铺散而开,在爱人白腻的皮肤上蜿蜒游走,不亚于新娘火红的喜被。
但现在呢?
事已至此,祂倒也想用“都生了孩子,可以稍微不那么注重形象”这种理由糊弄自己。
可吃了上门的“田甜”后,祂也拥有了一些女性的视角,懂得:女人在判断恋人是否适合结婚时,应当先问自己愿不愿意肚里孩子长得像父亲。
祂扪心自问,觉得情况简直糟糕透顶。虚弱期的自己绝对达不到周箐的择偶标准。
哪怕周箐仍在梦中,祂也没脸说出“孩子”的事实。
祂失落地将触足往背后卷了,俯身趴上周箐的床沿,将树根似的下半身一股脑藏到床下。
接着,祂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歪头望向她,徐徐说道:“我答应过你,会帮你实现愿望,希望你能获得幸福。”
周箐把行李放在床边的椅子上,祂一进门就看到了那只粉色的托特包。而此时此刻,她的手掌就搁在祂的不远处,无名指处宝石玫瑰反射出幽静的月光。这位睡美人好像随时会从梦中醒来,像过去一样轻轻抚摸祂的面颊。
箐箐还没有放弃我。
小小的发现给了祂继续呆在这里的信心,原本只是来确认爱人安危的祂又生了旁的心思。
就算知道那种过去并不真正属于祂,内心叫嚣不停的渴望也难以停息——想要她对我笑、想要她抚摸我、再对我说些温柔的话语,让那颗星星在我怀中闪耀。
祂得用上全身力气,才能阻止蠢蠢欲动、企图缠绕她身躯的触足。
不行、不是现在,祂决不能重蹈覆辙。
暴食是贪婪的,但也是耐心的。就像旱季里的水生生物,极端情况下祂甚至能够将自己转变为假死形态,直到下一场饕餮盛宴。
祂收拢手指,修长的指节陷入床铺,将残留着周箐气味的布料拢入掌心:“我之前弄错了你的愿望……直到现在才知道你的想法。你是自由的,林轩、李兰芳、林承德,又或者是其他人,他们不会再来伤害你了。”
“当然我也不例外。”
求爱用的触足某种程度反映了祂的潜意识。
等到分别的时候终于来临,祂才发现自己的决心远比想象脆弱。
仿佛是一直雨天被打湿的狗,回神时,祂已经将残破的面颊贴入周箐的手心——
好痛苦,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好像撕开皮囊的疼痛姗姗来迟,烈焰便灼伤祂的皮肤,让祂变得脆弱。
但好温暖,只要她温柔触碰,这种疼痛便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怪物眯起双眸,喃喃道:“但如果,如果我能拥有全新的身份。下次再见面你能不能再多看看我呢?”
“看看我……只是我而已。”
……
原来祂知道了,自己有时会把祂当成林轩的影子这件事。
心灵某处阴暗的一角被话语揭开,在月光下赤|裸。面对祂的祈求,周箐感到无言以对。
她长久注视着祂,像在注视一场黑甜的噩梦,可偏偏就是无法从梦中醒来。
如果祂报复她,操控她,用尖锐的骨刺划开她的皮肤,或冰冷的毒液改变她的想法,她都能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与其厮杀。
可这只是场告白,祂试图用言语、血肉的甜香,纾解她的焦虑,确保她能顺利地回答家乡,而她对这种不含恶意的倾诉毫无办法。
退无可退,没法再装聋作哑、视而不见。正如祂终于了解她的心愿一般,周箐也在今夜看清了祂的本貌。
和林轩不一样,他们都说着“爱恋”,但祂最后选择了尊重。
周箐并不讨厌这种行为。
但祂太烫了。
手心处好像贴着一团柔软的火焰,叫她很难集中精神。
好在这种接触没有持续很久,怪物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床铺。
祂在圆桌边站定,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自己的胸腔,里面是一束粉白的花朵。外层洁白,只有花心处晕着粉,宛若少女面上,撞见了心上人后飞起的那抹羞赧。
怪物取出瓶中的假花,将花束插入其中,仔细地理了理因为颠簸凌乱的花叶,对她说:“七夕节快乐,祝你做个好梦。”
隐形能力仅限于表皮部分,为避人耳目,祂需要将物件藏进血肉携带。花瓣由此沾染了祂的体|液,虽然不如祂本体来得强效,但残存的甜香也足够让周箐安睡到天明。
正如来时一样,怪物重新隐去了身型。
而周箐费了一番功夫才摆脱束缚。
等到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房间内已经空无一物。
已经溜走了么?
夜风通过半开的窗扉吹鼓窗帘,奶白的纱布有黑影一闪而过,像是振翅而飞的夜鸦。周箐撩开窗帘,向外望去,清凉的风吹拂她的面颊,她看到笔直伫立的电线杆,长长的电缆上空无一物。
而再往上,原本昏沉的小巷阴云散去,夜空中有繁星点点。
……
束缚她的阴翳一扫而空,身体也比往日轻松许多。周箐在第二天早上好好地吃了一顿早饭,然后乘上了返回家乡的飞机。
她答应过外婆,要带她一起住上舒舒服服的大房子。所以当初获得拆迁款的时候,除了存入银行定期理财,周箐还在市区内买了一套100平左右的房子,用来存放外婆的心爱之物,想着林轩如果承受不了C市的压力,也可以带着孩子跟她一起回老家生活。
外婆是周箐的底线,她咬死了,不愿答应李兰芳将房子卖了在C市投资的要求。
现在这房子成了她重新开始的起点。
“我回家了,外婆。”
周箐仔细地擦了擦亲人的相框,将手里的花束插进一边的花瓶。
停摆多年的时间终于重新开始流动。
作者有话说:
女嘉宾锁定的好感条重新出现了!
疯狂周四,富婆v我50,给毁容的男嘉宾凑治疗费【】
? 四十九章
“请89号来2号柜台办理手续。”
周二上午, F市房地产交易中心大厅传来一道电子播报声。
周箐低头扫了眼手里的纸票。确认号码无误,她扭头提醒同行的女性,说:
“丁姐姐, 好像是我们的号。”
紧挨她坐着的是一位打扮时尚的中年女性。她穿着靛青色的小褂, 棕色的短发整齐地别在耳后,涂抹鲜艳的嘴唇一张一合,正大谈特谈最新的高考加分政策。
“哎呦,这就到了?”闻言,丁姐抬眼瞧了瞧不远处的电子屏幕, “跟周老师聊天都没注意时间。我找找东西……”
她拉开膝上皮质公文包, 用手指轻轻扫过纸页,夹出夹层里的身份证,朝周箐抿唇一笑:“放心,东西都带着呐~”
接下来都是正常的过户的流程。办事员手脚麻利地操作系统, 伴随着“咔哒咔哒”的点击声, 一份又一份文件从从打印机划出。
“先把身份证给我,然后在打钩的地方签字, 总共6份。”
周箐抽出台上签字笔, 快速浏览关键信息。文件上“星语花苑6栋302室”字样, 白底黑字清晰可见, 一想到即将拥有的第二套房产,她就忍不住愉快地勾起嘴角。
新房位于同小区同单元楼,就在周箐楼下两层。因为是全款买房,从看房议价到转账交税仅仅过了一周不到。
丁姐跟着签完了字。她将回执收回皮包, 用手指摩挲着纸面, 欷歔道:
“哎呀, 签完这个字, 房子就算过户给你了。”
“房子是我结婚买的,家具都是红木的,放在外头一套加起来要几万块。用了十来年也算有感情,给外人还怕不爱惜碰着哪儿了。但周老师一看就是会爱惜东西的人,我放心呀!”
能在二手房市场上遇上个好买家,实在是件幸事。正像丁姐说的,她那套婚房装修时下了不少功夫,平时打理得也仔细,给周箐省了不少翻新的费用。
丁姐家里有个升上高中的孩子,她花大价钱把他送到重点高中,现在更是准备置换房产,买个学区房陪读三年再出手。
市重点附近寸土寸金,60平的老破小塞不下丁姐的宝贵家具。
恰好她和周箐聊得投机,这小姑娘气质文静,付钱干脆,又是她最尊重的教师职业,丁姐索性把家具当顺水人情送给了周箐。
买房耗尽了剩下的拆迁款,现在周箐手头只剩下一年来当老师攒下的工资。
像她这种语言专业的学生,大多会趁在校考个教师资格证,为未来多做打算。周箐在外企干了几年,职能有对外沟通一项,本专业并未落下多少。
人不能坐吃山空。
回到家乡,周箐兜兜转转还是回归初心,在教辅机构找了份英语老师的工作。
她平素习惯自己做饭,又没有房贷压力,生活开销并不大。加上利息林林总总攒了十几万,但她觉得能省的地方还是省点比较好。
“嗯,我懂得,谢谢丁姐。”周箐应下嘱咐,小辈姿态摆得到位。她打开订车软件,将屏幕对着丁姐,询问说:“天气热,我给您打个的回去吧。”
“您还要给童童做饭吧?这次就不送你了,等到交接钥匙那天,大家有空再一起吃个饭。”
豪华专车服务的标志金光闪闪,尽享奢华。
见状,丁姐脸上笑容更盛,她连连摆手夸赞:“哎呀,你这孩子就是贴心。我那描金花瓶还有一对,也给你留一个!摆点应季的花,一定好看!”
周箐回以笑容。
她目送丁姐乘车离开,独自前往公共停车场,按下了钥匙扣上钥匙。
不远处,黑色的钢铁怪物立刻发出“滴滴”的欢迎声。
离开林轩,周箐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大奔,可以载着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拉开车门,可以看到驾驶台上停靠着一排可爱的羊毛毡玩偶。它们形色各异,活灵活现,棉花糖似的绵羊衔住嫩绿的四叶草、棕黄垂耳兔在红盖蘑菇下避雨、火红的狐狸举着一串铃兰载歌载舞。
然后在最角落的地方还飘着一只黑红色的鱿鱼,它将身子进绯色的珊瑚,用触足捞住一颗奶白的珍珠。
制作红狐后剩下了不少红黑线团、以及作为花梗的细铁丝。
它们乱七八糟、七拐八绕堆成一团。周箐望着那熟悉的配色,将它们放在手里绕了又绕,一不留神就做出了这个怪异的小东西。
它太怪了,跟旁边的可爱小动物对比鲜明。以至于周箐每次开车,在等待导航启动规划路线的那会儿功夫,都会望着它走神——
距离最后一次和怪物见面,已经过了一年时间。
就算“流星”仍旧潜伏在社会,隐蔽地制造出各类问题,但周箐一次都没有感受到怪物的气息。
……
周箐将钥匙插进锁孔,扭动把手推门的一瞬,就听到了年轻女子充满活力的嗓音:
“呀,你回来了。”
客厅的布艺沙发上蓦地冒出一个玫瑰红的头顶。黑色的高领露脐短衣搭配紧身牛仔裤,火辣靓女唐心悦双手端着手机,盘腿将自己舒舒服服卧进背垫。她笑盈盈地发问:“过户手续还顺利么?”耳上两枚银环随着她动作轻轻摇晃。
她刚刚结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5v5游戏,明丽的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色,看起来上分之旅进展顺利。
将粉色的皮包放上鞋柜,周箐取出文件夹,朝好友晃了晃,解释道:
“嗯,已经拿到房本了。麻烦你久等,中午想吃点什么?”
“走!去翘脚牛肉!要牛全套配特色蘸碟,爆炒肥肠、火爆黄喉、钵钵鸡,主食吃鲜花饼。路上再点两杯兰香奶茶,大份奶油顶,请跑腿送到店里。”
唐心悦回答地飞快。筹备这次美食之旅已久,她一鼓作气坐直身子,摆出一副随时可以出发的架势。
周箐把重要文书锁进保险箱,她眼角余光轻轻扫过对方脸蛋,语气颇为无奈:
“你昨天不是刚喝过么?连着喝这么多杯,不怕长肉么?”
因气质沉稳,在和唐心悦相处时,她总会不由自觉承担起照顾人的角色。
唐心悦瘪了瘪嘴巴,满不在乎地反驳道:“奶茶是冰的,怎么会有热量?”她用双手搂住周箐的胳膊,俏丽的脸颊来回摩擦她的小臂:
“让我喝嘛!这牌子还是F市本土的最正宗,C市连锁店都弱爆了,难得来一次,当然要喝个够。”
好像一只撒娇的小狗。
周箐注视着她水润亮泽的琥珀色的眼睛,最后只能投降:
“行行行、你是重要的客人,都听你的……但最多两杯哦。”
C市和F市两地相隔甚远,离职后,前公司的同事关系已经断了个七七八八,周箐和本地生活的高中同学又不大熟络。这些日子里,同她保持稳定联系的竟然只有刚认识的唐心悦一人。
这位珠宝店老板喜爱闪闪发光的宝石,也喜爱风情万种的美人。周箐凭借古典的外表,给她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七夕刚过不久,唐心悦就主动给周箐发过微信:“箐箐!年假过得如何,领证顺利么?婚礼定在什么日子?”
“我这个单身狗七夕节没事干,干脆出去看展。6克拉的粉钻实在太美了……我灵感迸发,做出了不少漂亮宝贝,要不要带老公一起来看看!”
她语气热情真挚,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种渴望被夸奖、被认可的语气。
看来,唐心悦还不知她和林轩分手的事。
这也难怪,分别时,她走得悄然无声,并没有特别发朋友圈留作纪念的念头。
因为那位设计理念独特的戒指,周箐对唐心悦有一种近乎惜才的好感。她用指尖轻轻叩击桌面,以平稳的语气同唐心悦解释近况:
“我和林轩已经分手了,他因为出轨惹上了命案……他可能不能和我一起去了。”
短短几天功夫,恩爱比翼鸟便成了怨偶。对面一阵死寂,周箐看到对话栏那里“对方真在输入中”反反复复。唐心悦终于整理好心情:
“额,对不起,我没想到戳你伤心事。”
“不过,其实他不来也没关系。我主要目的其实是想见漂亮的箐箐姐……上次看到皮包就觉得你很适合粉色,所以找理由请你拍照片。我还能找你玩么?”
唐心悦想和她见面?是她本人太过自来熟,还是别有所图?
面对热情的唐心悦,周箐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眸,心想:对方是怪物控制过的人类,保不齐身上还藏了什么“后门”,会被它们当成棋子利用。
但主动出击总比什么都不做等待要强。
思来想去,周箐还是报出了地址。再然后,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人,阴差阳错她们成了朋友。
唐心悦作为自由职业者,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她常常因为一时兴起订飞机来F市寻觅各种美食。
某天,这位大小姐揣着一张地图,神神秘秘敲开周箐的门。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嘀咕说:“原来我总觉得你把房子买在郊区,就算有车也不太方便。现在才发现你这么有眼光。”
“看看地图这里,是什么?”
周箐顺着她的纤纤玉指,看到了F市的航空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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